摘要:端午节回老家,车窗外掠过成片的工厂,却也总能望见连绵起伏、望不到边的金黄麦田。三夏大忙时节近在眼前,然而眼前这片金黄,却已难觅记忆中那热火朝天的“丰收”景象了。
端午节回老家,车窗外掠过成片的工厂,却也总能望见连绵起伏、望不到边的金黄麦田。三夏大忙时节近在眼前,然而眼前这片金黄,却已难觅记忆中那热火朝天的“丰收”景象了。
记忆瞬间被拉回童年。那时收麦,学校必放两周“麦假”。原因有二:一是民办教师居多,需回家抢收;二是劳动本身即是一门功课,让农村孩子早早习得生存的本领。开学时,每名学生都要向学校上交麦子,小学五斤,中学十斤。假期的头几天,新鲜劲儿正足,小伙伴们会相约去地里、路上捡拾遗落的麦穗,为“作业”攒粮。不过兴致消散得也快,不出几日便意兴阑珊,临到开学,多半是直接从自家粮仓里称出分量,匆匆交差了事。
那时的收麦,是与时间的赛跑。烈日炙烤下,熟透的麦穗极易炸裂,谷粒洒落田间;若遭逢暴雨,收割艰难倍增,更怕连绵阴雨让麦子无法晾晒,霉变发芽。小块田地,靠的是镰刀挥舞,人力收割;稍大的平整地块,虽有机器收割,仍需人力车、骡马车或拖拉机将麦捆运到打麦场。脱粒机轰鸣作响,尘土飞扬,完成谷粒分离后,便是漫长的摊晒。小孩子在这场大战役中帮不上什么忙,不添乱、不出事便是万幸。属于我们的乐趣,在于能用麦秸秆编出草帽、蝈蝈笼,或是巧手做成不倒翁。夜晚,躺在松软的麦秸垛上,听着此起彼伏的蝉鸣鸟叫,数着满天繁星入眠……
后来,东方红改造的一体化收割机出现,短短两三年间,大型联合收割机便普及开来。曾经持续两周的“快乐时光”,骤然浓缩成两三天的紧张忙碌。这,或许正是如今“丰收”景象消失的缘由——机械化彻底改变了节奏。麦子熟透时,农人只需静坐田头等待,金黄的颗粒便径直归入粮仓。去年带儿子去亲戚家体验,便是如此。他戴着帽子,打着伞,除了抱怨脚下的麦茬有些硌脚,对眼前的一切都显得平淡无奇。他们这一代,只知白面馍馍的香甜,却无从想象面粉如何从泥土中生长出来。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生活轨迹。即便是我,望着收割机在麦浪中从东到西奔忙,听着引擎声由南至北轰鸣,看着老农开着拖拉机一趟趟满载而归,心中那份因回忆而生的波澜,也终究归于平静了。
“麦子熟了五千次,人民万岁第一次。” 偶然在网上看到的这句话,如重锤敲在心上。麦子年复一年地播种、成熟、被收割,时光在田野上无声地轮转。是科技重塑了劳作,是制度革新了社会。从完全依赖天时人力,到半机械化的协作,再到如今的全自动流程;从佃农食不果腹,到辛勤耕耘只为温饱和“交公粮”,再到今天免除赋税、反哺种粮人……这百年来沧桑巨变的画卷,竟也被我赶上了其中一段。
来源:苇渡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