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德州平原的芒种是从麦芒刺破晨露开始的。京杭大运河两岸的麦田像镀了金的绸缎,收割机轰鸣着划出规则的波浪线。老把式们蹲在地头,捏着麦穗搓出青麦仁嚼着,牙齿间迸发的清甜比任何仪器都准——该开镰了。运河里运麦的驳船吃水渐深,船帮上沾着的麦壳像给钢铁镶了金边。
德州平原的芒种是从麦芒刺破晨露开始的。京杭大运河两岸的麦田像镀了金的绸缎,收割机轰鸣着划出规则的波浪线。老把式们蹲在地头,捏着麦穗搓出青麦仁嚼着,牙齿间迸发的清甜比任何仪器都准——该开镰了。运河里运麦的驳船吃水渐深,船帮上沾着的麦壳像给钢铁镶了金边。
平原县的打麦场上,脱粒机吐出的麦秸堆成小山。孩子们光着脚在麦堆里打滚,麦芒钻进衣领也不在乎。场院边的老柳树下,女人们用新麦蒸的"转莲馍"正冒着热气,面香混着柳叶的苦涩在空气里发酵。记得童年跟着爷爷扬场,他扬起的木锨划出完美弧线,麦粒如金雨落下,秕子随风飘向远方,那场景比任何数学公式都精确。
平原县的老农最懂"芒种不种,再种无用"的紧迫。拖拉机拖着播种机在雨后松软的田里奔跑,豆种落土的簌簌声像春蚕食桑。六旬的王老汉仍坚持用木耧点种,他说:"机器种的苗太规矩,不如老把式手下的有灵性。"地头的收音机里,山东吕剧《墙头记》的唱腔混着柴油机的突突声,竟意外和谐。
傍晚的运河码头,运麦的卡车排成长龙。粮库的探照灯亮起来时,装卸工古铜色的脊梁上汗珠闪闪发亮。卖凉粉的三轮车在树荫下支开,黄瓜丝的清香裹着蒜泥的辛辣飘进车厢。船老大蹲在甲板上啃西瓜,黑籽红瓤的德州西瓜汁水淋漓,落在运河水里引来成群的白鲢。
在家家户户的灶台上,新麦面在陶盆里醒发得正好。主妇们巧手翻飞,眨眼间柳叶饺、麻酱饼就排满笼屉。菜园里现摘的紫皮蒜捣成泥,浇上小磨香油,配上刚出锅的过水面,能让人吃掉三大碗。最是那槐花馅的菜馍,咬一口,五月的花香便在齿间复活。
入夜后的平原格外辽阔。麦茬地里残留的麦香引来了刺猬家族,它们滚过田垄时沾满麦壳,像会移动的草球。守夜的老人躺在看瓜棚里,旱烟袋的火光明明灭灭,与天上渐次亮起的星辰遥相呼应。远处村庄传来狗吠,惊飞了麦垛里栖息的夜莺。
在这片被黄河故道滋养的土地上,芒种不只是节气,更是流淌在血脉里的农耕密码。当城市的霓虹照亮超市货架上的"德州特产"时,那些弯腰割麦的身影、扬场时金色的抛物线、灶台上升腾的面香,依然在某个基因片段里悄然苏醒。或许这就是节气的力量——让我们在钢筋水泥的森林里,依然能听见土地的心跳。
来源:夏天的可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