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张大红烫金的婚礼请柬,在我手里都快被汗浸透了。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老同学发来的语音,点开一听,那声音带着点犹豫和尴尬:“老王啊,那个…大伙儿私下有点嘀咕,说怕沾上…嗯…‘晦气’。你看,要不…你那桌,我们单独安排一下?” 我捏着请柬的指节,不自觉地用力,在精致
那张大红烫金的婚礼请柬,在我手里都快被汗浸透了。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老同学发来的语音,点开一听,那声音带着点犹豫和尴尬:“老王啊,那个…大伙儿私下有点嘀咕,说怕沾上…嗯…‘晦气’。你看,要不…你那桌,我们单独安排一下?” 我捏着请柬的指节,不自觉地用力,在精致的纸面上压出了一道深深的折痕。
从把那张印着单位名称的工牌挂上脖子的那天起,我好像就被打上了一个无形的烙印——“不祥”。
婚宴那天晚上,热闹非凡。轮到司仪介绍来宾单位,念出我名字后面跟着的“XX殡仪馆”时,整个大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旁边原本笑容满面的阿姨,身体不易察觉地往另一边挪了挪,凳子腿在地板上划出轻微的刺啦声。对面端着酒杯想过来寒暄的朋友,动作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最终还是讪讪地收回了手。那晚,我就坐在喧闹的旋涡中心,周围却像竖起了一道透明的墙。大家的欢声笑语、推杯换盏就在墙外,却一丝一毫也渗不进我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后来跟同事老李聊起,他苦笑着摇头:“调查都说六成的人觉得我们‘特殊’,三成的亲戚朋友会疏远…嘿,要我说,这数据还是保守了。”
原来死亡这面冰冷的镜子,最先照亮的不是终结,而是我们这些活人内心深处的恐惧和避讳。
可他们没见过我师傅老陈那双‘化腐朽为神奇’的手。记得有个被送来的少年,因为车祸,半边脸几乎不成样子了。老陈接到任务,二话没说就钻进了整容间。他弓着背,在明亮的无影灯下,神情专注得像个修复绝世珍宝的老匠人。镊子尖小心翼翼地挑起一片皮肤组织,细如发丝的针线在冰冷、失去生机的肌肤上轻盈地穿梭、缝合。整整五个小时,他几乎没直起腰。当少年的母亲被允许进来,颤抖着手掀开覆盖的白布时,她先是猛地一窒,随即捂住嘴,泪水决堤般涌出,哽咽着反复说:“像…太像了…是我儿子原来的样子啊…”
老陈在一旁默默搓着因为长时间用力而僵硬发麻的手指,只低声说了句:“人呐,总得完完整整、体体面面地走完这最后一程。”
我们日复一日,用双手耐心地、近乎虔诚地拼凑起那些破碎的躯体,为的不过是给悲痛欲绝的生者,留下一扇可以轻轻推开、回望鲜活记忆的门。
年轻气盛的小赵,曾经不信邪,想试着打破这堵偏见的墙。他在抖音上开账号,记录自己最真实的工作日常:清晨第一缕阳光里,仔仔细细擦拭告别厅里每一张长椅;午后例行检查,认真给庞大的冷藏设备除霜;黄昏下班前,不忘给后山无名碑前那几株顽强生长的野花浇浇水。他的镜头朴素又干净,没有滤镜,只有真实。
起初的几条视频下面,偶尔能看到几条“辛苦了”、“致敬”的暖心评论。可直到有一天他鼓起勇气开了直播,想跟大家聊聊这份工作,弹幕却瞬间被汹涌的恶意淹没:“天天摸死人不怕把晦气带回家祸害家人?”“干这行的能找到对象?谁家姑娘敢嫁你?” 那些刺眼的字句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屏幕。小赵盯着屏幕沉默了很久,最终一言不发地关掉了直播。那个曾经充满希望的账号,从那以后再也没更新过。
我们鼓足勇气,想掀开帘子,让外面的人看看这行当里真实的温度与敬畏,却总被铺天盖地的冰冷刻板印象狠狠砸回来,摔得生疼。
但这堵偏见的高墙,也并非真的密不透风。
有一次,一位被癌症折磨得形销骨立的大学教授,特意托人找到馆里,指名要见见老陈。他虚弱地握住老陈那双修复过无数遗体的手,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谢谢你们…是你们,让生命的终点站也保有尊严。你们,是真正的生命摆渡人。”
还有一次殡仪馆举办开放日,那位曾在婚宴上避我唯恐不及的邻居大妈,抱着好奇又忐忑的心情走了进来。当她亲眼看到整容间里明亮得晃眼的灯光,一尘不染的无菌操作台,还有工作人员脸上那份平静而专注的神情时,她站在门口愣了很久,眼眶突然就红了,喃喃自语:“原来…原来是这样一回事…”
偏见如同顽固的坚冰,但总有一束束微小的善意和理解之光,执着地、一点一点地想要将它融化。
直到今天,我还是会时不时低头看看胸前挂着的工牌。冰冷的金属材质,清晰地刻着单位的名称,也仿佛刻着世俗投来的一根根无形的刺。
可亲爱的读者,当下一次您听说某人在殡仪馆工作,本能地想要退后半步,或者心里泛起一丝异样时,能不能稍稍停一下,试着想一想:如果有一天,当撕心裂肺的悲痛降临在您自己身上,您是否渴望有一双专业而带着温度的手,能稳稳地托住您至亲生命那沉甸甸的最后一程,给予逝者最后的体面,也抚慰生者破碎的心?
如果连这些默默守护生命终点尊严的人,都要被无形的目光放逐到社会的阴影角落里,那我们这个看似喧嚣繁华的人世间,是不是在不知不觉中,悄悄丢失了一些至关重要的、关乎生命本身的温暖与敬意?
关于特殊职业的偏见,你怎么看?欢迎在评论区分享你的经历或观点。
来源:晓妙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