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87年春天,单位分房,为解决老王住房困难,分给他一间周转房,地点在宣武区粮食店街。正巧,那房挨着一个体饭馆,老板正为扩充营业面积发愁呢,一听说旁边这间房落在老王名下,就找他商量:“马路东边布巷子我有间房,比这儿消停,咱调换一下怎样?”而这会儿呢,老王又有了
如果冷不丁瞧见床下躺着一具女尸,而且是从没见过的一个人,当时会是什么感觉?
这事就让退休工人老王跟儿子、女婿碰上了。时间是1989年4月12日,在北京东城区前门大街路东的布巷子胡同。
先得介绍一下发案这间房的来龙去脉:老王原在永外粮库工作,新近办的退休手续,一直住在永定门护城河北岸一栋简易楼里。
1987年春天,单位分房,为解决老王住房困难,分给他一间周转房,地点在宣武区粮食店街。正巧,那房挨着一个体饭馆,老板正为扩充营业面积发愁呢,一听说旁边这间房落在老王名下,就找他商量:“马路东边布巷子我有间房,比这儿消停,咱调换一下怎样?”而这会儿呢,老王又有了一间平房,在前门晓顺胡同,平时由儿子住着。离老板现有这间房近得只有三两步道儿,就同意了。换房时间是在1988年秋天。
房子调换以后,一直没用上。老王儿子单位同事张某某知道后登门求借:“房子闲着也是闲着,借我住吧,什么时候用我再给您腾出来。再说,我也不白住。”
后来,连房子就借给他了,拿出一把钥匙。
张某某住了些日子,听说又转给本厂工人陶某某,再后来是不是由陶某某住着,连房子本主也搞不清了。他们想:反正房子是我的,我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收。
就是这么一间小平房,这种走马灯似的主客关系,才引出下面的故事。
1989年4月12日下午3点多,房主老王的儿子跟姐夫小赵,蹬着一车三合板、破沙发奔布巷子而来。老王儿子要结婚,新家具打得了,这旧家具和剩木料没地儿放,才决定占用这间房。到了以后,一见房子有人住但门锁给换了,哥俩气不打一处来:“给他撬喽。”撬开锁,卸了车,老王儿子就回去拉第二趟去了。
小赵进屋,点根烟坐沙发上歇着。没多会儿,从外面进来一男一女,见门锁撬了,里面坐着小赵,顿时脸色很不好看:“嗨,你是干什么的?”
小赵心想:甭问,准是现在的房客。他说:“我就是这家的。这屋里的东西是你们的吧?今儿就搬走,我们该用房了。”
那对青年男女半天没言声,眼睛不住地在屋里乱寻摸。
女的说:“搬家也得容功夫。这大冷的天,最起码也得再住一宿。”
“住一宿?不成!就今天搬,为收这房我们催好几次了!”
双方挺僵。那对男女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男的一拽女的:“走,先上趟厕所。”两人出去就没回来。
这功夫,老王跟儿子拉着第二车木料来了。三人弯腰清理床下,准备往里塞木料。双人床外侧挡着一块三合板。拿开又见一条沙发巾盖着什么东西,上面红了巴叽的像是血迹,待掀开沙发巾——老天爷,有个女的在那躺着,满身是血,还带着温乎气儿!
接到报案,侦查员们迅速赶到现场。尸体头东脚西仰卧在双人床下,衣着整齐,戴手表,右脚穿着一只黑皮鞋,左脚光着。在南墙单人沙发、炉子处,有一片被人擦过的血迹。还有一截棕色单股尼龙绳,其粗细跟死者脖子上的索沟基本吻合。
据法医介绍,死者年龄在30岁以下,身高1.55米,体胖。除脖子有索沟外,身上有9处刀伤,其中有5刀扎入胸腔,凶器是2.5厘米宽两面刃的刀子,从体温下降程度推断,死亡时间是中午12点前后,死亡原因是窒息死亡,失血性休克。
法医重点强调:死者处女膜陈旧性破裂,曾在半月前做过卵巢手术!
在死者身上发现唯一有文字的是一张写有“市人民政府”、“北湾子胡同”等人名、电话的纸条,像是个通讯录。
访问——
房主一方的小赵说:那对青年男女大约是下午4点来的。男的1.70米以上的个,体瘦,长脸,长头发,额骨很高,左侧面部有一指甲盖大小的疤,上穿一件蓝西服。那女的体胖,圆脸,烫发,上穿一件新潮夹克。俩人都20多岁,北京口音。
街坊一女的说:这对青年男女住有一个多月了,平常跟院里人也不过话。只有一次,女的上我这借过锅,说是熥包子。今儿上午我休班,坐在门道打毛衣,见那男的进出三四趟,我还问,你干嘛呢?他说等女朋友。我出去买趟鱼,回来还织毛衣,将近10点半,看见常住这那女的又领一姑娘来,那姑娘胖乎乎的,大眼睛……
院里另一老工人李某提供:上午9点多,看见住这那男的进出三四趟,我出去买东西时,又看见他扶一辆自行车在胡同口站着。接近11点,我在院里修自行车,听见出事这屋有男女说话声;约11点15分,看见那女的跑出来,那男的后边追,还喊:“哎,别跑呀,等等我!”
根据掌握的情况分析,常住现场那屋的青年男女是凶杀案的重大嫌疑人。
他俩引来的女人,杀人后没有处理妥当尸体,就出去了,偏偏房主赌气撬开锁,又强硬勒令搬家,两名嫌疑人见灾难临头,趁机逃之夭夭。
可是这对青年男女是谁,死者又是谁,为了什么动杀念呢?
先从房子查起。房主提供此屋先借儿子同事张某某,找到张后,他说又把房借给本单位的陶某某了。陶呢,厂里没有,找到他户口登记地址时,又得知他家搬到朝阳垡头了。
侦查员连夜找到陶家。陶说:“那房我一直没住,我把它借给刘某某,他又借给‘奔儿头’了。刘某某我们起小在一起,他比我小。春节前,他因为打架怕派出所找,躲到我这儿,知道我有这间房,后由他出面说情,借给‘奔儿头’一哦,他大名叫赵丙宏。最近,是他跟他女朋友小美住着。”
从陶某某描述赵丙宏、小美的身材长相,跟掌握的“青年男女”特征相符。
很快查清:赵丙宏,外号‘奔儿头’,男,20岁,无业,户口登记地为广渠门轧辊厂宿舍,曾少管过。小美,女,18岁,原某中学生,户口在花市中二条。
办案人马立即按赵、小美、刘某某三个目标分头查访。
查刘某某,进一步证实房子由赵跟女友住着。但今晚二人没上他家。
查赵丙宏,他爹妈眼皮一耷拉说:半年多没回家了,今儿晚上也没露面,谁知他哪儿去了。
他们查小美时,先去东花市派出所,那儿值班的说:“嘿,今儿怎么跟她泡上了,刚才东城分局的来的人,也找她,刚走。”
“知道为什么找她?”
“不大清楚。”
电话很快打到东城分局刑警队,得知这一重要情况:今天上午,住景山钟鼓胡同的个体户宫某某家中被盗现金15000元,同时他家的保姆张士春下落不明。张在4月2日在隆福医院做的妇科手术(正好与发案相距10天,跟法医结论基本吻合),住院期间,同室一病友叫小美,互留了地址。据目击者提供,上午曾有一女的把张士春叫走了,后来,又有一男一女用钥匙开的宫家房门。
到下半夜,崇文区两起旧案又跟当天的两起案件咬合在一起,因为这两人的名字在当初接案的侦查员头脑里记得那样深,一提就想起来了:
其一:今年2月3日,住崇文门东大街的一对夫妻正在家待着,听见敲门声,正要过去开门时,一男青年破门而进。男主人扭住那小子,并示意女主人打电话报警。争斗中,男青年从挎包里拔出一把匕首扎伤男主人,然后夺路逃跑。现场遗留一个挎包和一把刀鞘。细心的办案人员竟在刀鞘中发现一纸条,上面写的是“回来给孩子洗衣服”之类的话。根据上面名字,办案人员查到写条的人,他承认是写给小舅子的留言条。而他小舅子叫赵丙宏。但,赵丙宏始终“飞”着。
其二:发案前不久,体育馆路东厅胡同汤某某家中被盗,丢失一台松下18时彩电和一套牡丹音响,价值4000多元。经查,汤某某有个娘家侄子叫汤建,是个“玩闹”,一直住在这里。汤建搞了个小对象,叫小美,汤把她弄成大肚子以后,两人又崩了。女的说:“你不让我好,你也别指望好过。”过了没多少日子就出现被盗之事。据目击者说,发案时是一男一女弄的东西。
当时侦查员找到了一个三轮工,得知那对青年男女给了他10块钱,让把东西拉到珠市口十字路口东那一点,卸在路边,然后不知下落了。
珠市口,那里仅离凶杀发案现场200米,进胡同就是布巷子。
那合伙盗窃的男的是谁?看样子是赵丙宏!抓这俩人绝不会错!可到哪儿去抓呢?
调查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在凶杀现场周围,用照片辨认方法确定住这儿的系赵丙宏和小美。找到东城被盗案的目击者,面对七八张照片,目击者老瞅衣服,辨认不算太成功;
去少管所,了解了赵所接触的关系,并证实赵左脸的疤是在少管所打架时留下的印记;
访问小美的好友,得知她曾在翠微路一带饭馆干过临时工,然后公家、私人的饭馆一通查,没有;
从陶某某嘴里得知,赵曾在东四一带做买卖,侦查员也去了,没有找到;
赵常去劲松他大姐家,侦查员做了工作,但未见赵再来露面;
甚至连小美过去的男友汤建处都布置了,可连那姓汤的小子都“漂”着不回来!
4月17日,死者张士春的叔叔、哥哥及七大姑、八大姨一共8位亲属从安徽无为县赶来了。在太平间,家属认出死者即张士春,顿时哭声一片。办案人员做了访问材料,然后关照料理后事等杂七杂八的事。
这当中,刑侦处验证凶杀现场的指纹跟赵丙宏的档案指纹完全一致,现场一把匙钥即东城区被盗案屋门钥匙。
4月18号,崇文刑警队副队长刘铁诚率领几个人前去通县永乐店调查。因为掌握小美的亲爹、亲妈都在这里工作,看看这两人是否会隐匿在这里。
先找小美生父身边的职工了解,一老工人说:“星期天(4月16日),我在德仁务村东口供销社门前,看见小老道(小美生父外号)的闺女跟一小子逛大街呢。”
这一情况很重要,办案人员叮问是否看错?
那人说:“嗨,那丫头过去不学好,她爹揍完她让我看着,哪能错!”
找到小美父母,他俩矢口否认小美来过。
这事可让人颇伤脑筋,既然有人明明看见小美跟一男的(从特征看是赵丙宏)逛大街,但他的窝儿在哪儿呢?
事情偏偏那么巧!在当地派出所,接待调查人员的刘所长,说:“你们所说的事儿我不清楚,但这照片上这男的我见过,究竟在哪儿见过呢……”忽然,他一拍大腿:“对,我想起来了——”
刘所长说:我上厕所时见过这小子!刘所长家住永乐店农场宿舍区,在家属区厕所见过赵犯,说明他可能窝在宿舍区某家。
刘所长提供,那儿有一家姓苏的父子俩,常有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苏家奸宿鬼混。
通过派出所协助,办案人员来到苏家。
苏氏父子承认,赵丙宏和小美在他家住了快一个礼拜了。他俩是4月12号晚上坐出租汽车来的,说是做买卖发了一笔大财,整天一个蓝色坤包背在身上。苏家父子说:昨天晚上他俩回北京了。
办案人员从赵留在苏家的一只皮夹克兜里竟发现一张被盗个体户宫某的病假条!调查小组决定立即蹲守,一待俩人出现立即抓捕。
一张密密的网铺开了。
可是一连三天,俩人也没有在永乐店一带露面。但在北京城里,赵犯的行踪被我刑侦处的“小干探”们紧紧地攥住了。
1989年4月24日,星期一。在水利医院门前,二案犯被拘捕了。
一上车,办案人员带着嘲讽的口吻询问赵丙宏:“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知道,我死催的,杀人了。”
他很沉闷,在他看来这是命中注定的结果——
如果好好“练摊”,省着点花钱,也不会再去入户盗窃被事主揪住脖领子,虽然玩命跑了,但把模样和证据留给了事主;
如果不跟小美这丫头交朋友,也不会听她招呼去算计那姓汤的小子,去偷他家;
如果卖了那彩电、音响就知足,也不会再琢磨怎样宰那小保姆、得钥匙去偷那个体户;
如果那天杀人、偷完钱后不洗澡吃饭耽误两钟头,也许那房主不会撬锁进屋并愣让我当天滚蛋,那样,尸体就不会被发现了;
如果没有小美的大肚子,兴许我偷渡去了香港;
如果、如果……
现实是在侦查员威严的目光下,捧着铜制手铐,蜷缩在进口小轿车里,向着满是铁栏的房子驶去。他承认,自己是彻底失败了、完蛋了!
来源:路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