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范与南宁的“偶遇”

360影视 国产动漫 2025-06-11 08:05 2

摘要:当一个异乡客能如数家珍说出四十多年前南宁的地标建筑、风味小吃、语言特点,并能点出几条连老南宁人都很少知道的小 街小巷的名称,甚至能清楚记得其抵达南宁的日期,你只能相信 他与南宁有某种不解之缘。

(作者:韦云翔)当一个异乡客能如数家珍说出四十多年前南宁的地标建筑、风味小吃、语言特点,并能点出几条连老南宁人都很少知道的小 街小巷的名称,甚至能清楚记得其抵达南宁的日期,你只能相信 他与南宁有某种不解之缘。

这个人就是老范。

在新闻界,很多人都知道老范就是范敬宜,他是人民日报社原总编辑。他乐意接受的称呼是老范而不是范总。

一次短暂而令人难忘的茶叙

认 识 老 范 , 缘 于 一 次 意 想 不 到 的 茶 叙 。

范敬宜 2006 年为南宁晚报创刊五十周年题词

2006 年初夏我在北京出差。想到再过些时日就该庆贺南宁晚报五十周年华诞了,如果新闻界泰斗、德高望重的老范能为南宁晚报题词,将对南宁晚报采编人员是极大的激励。但我与老范

素未谋面,且老范日理万机,我的不情之请应难遂愿。没想到友人帮我联系老范后得到了一个爽快的承诺。

三天后,我收获了惊喜。老范为南宁晚报题写了一首诗,让我到万寿路清香林茶馆取。

接到电话,我紧赶慢赶去到约定地点。刚下车,距路边两三米的地方站着一个穿着短袖衬衣个子不高的人向我打招呼:“是南宁来的朋友吗?”他看起来五六十岁的样子,天庭饱满,头发略有银丝,国字脸,气色红润,说话中气颇足,身板壮实。他大概看到我掏纸条确认地址,猜到是他等的客人。

他伸出手与我握手,说:“我是老范,请随我来。”

我的第一反应是:此老范一定不是我仰慕的老范,也许是老范的司机按老范吩咐在这里等我,怕我走错地方。

在赴约之前,我曾在脑海里勾勒过老范的样子,他应该像许多年前曾来南宁晚报与我们座谈过的那位上海某大报的总编一样,相貌气质有点像乔冠华,身材高挑,白净文雅,头发花白,戴着一副眼镜,说话还带着那么一点舌尖乡音。

我随这位我认定的“司机”绕过花圃,走进茶馆一楼东边一间包厢。一个女服务员迎上来笑盈盈地说:“范总,您来了!”我环顾四周,没见有其他人。他吩咐服务员:“请把我上次存的茶拿过来。”

眼前这位竟然就是老范,我真是惊掉了下巴。且不说其身份地位名望如何,单说他作为一个年逾古稀的长者在烈日之下迎候

一个小辈小编,实在令人消受不起。

我有点尴尬,为我的错认,也为自己的无知无礼。

老范招呼我坐下,自己动手煮水洗涮茶具。他问我来北京几天了,对北京熟不熟识。当知道我在北京某大学读了四年书,他就问我学啥专业。我说学中文。他说学中文好呀,我就喜欢用有中文底子的记者。新闻是要有文采的。

我原以为来这里取了题词就立马打道回府了,没想到老范却热情留我茶叙。

中式风格装修的茶室,弥漫沁人心脾的茶香,隐隐还传来高山流水的古筝弹奏。

我和老范随意漫谈,随意切换话题,就像在家里看电视随手摁遥控器更换频道,轻松而惬意。

邕江桥上的观光客

喝了几杯茶,老范说:“我去过南宁。”

我刚想问什么时候,老范又说:“我记得很清楚,你们邕江大桥通车第三天,我到达南宁。”

我查了一下,邕江大桥是南宁第一座横跨邕江南北的公路桥,

1960 年 1 月 6 日动工,1964 年 7 月 15 日建成通车。以此推算,

老范应是 1964 年 7 月 18 日到达南宁。

我很惊讶,事过四十多年,老范不但记得到达南宁的具体时间,还说他去过仁爱路、打铁街、水街、水塔脚……

老范提到的街巷,有一些即便是老南宁人也未必都知道其具

体位置,比如打铁街,虽历史悠久,但知者不多。恰好我有两三个同学就是打铁街的老街坊,我曾多次去过打铁街,对打铁街并不陌生。

从石巷口到水街这段约 150 米长的路就是打铁街。仁爱路与打铁街合起来改称自强路。打铁街因商铺经营打铁业务 打铁制品而得名,有约 60 间铺面。木板门面以油漆写上字号名, 如“陈利华”、“陈全华”、“李昌发”、“陆万兴”等,这些老字号 打铁的历史据说可上溯到清朝。打铁业务有两种,其一,“冷工”, 如打锅盖、打銻桶、打猪腰盆等日用白铁制品。其二,“红炉”,如烧红铁件打制菜刀、锄头、马掌等用具。这条街不算热闹,一 般有需求的顾客才去。老范偶入,不知这么细,可油漆剥落的门 面和铁匠抡锤火花四溅的画面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老范说,在南宁小住数日,几乎每天傍晚都去邕江大桥看江景。倚着栏杆,任江风拂面,看残阳映红江面,舟楫穿梭,江水滔滔,别有意味。

南宁古称邕州。这个“邕”字,似乎是老祖宗专为南宁量身定制的,三水之下的城邑,一目了然。左江之清丽、右江之灵秀、邕江之壮美,全给了南宁。

独特的地理优势,使南宁成为重要商埠。大坑口一带,停满了大小不一的货船。云南的药材、烟叶,越南的桐油、木材,广东的棉纱、布匹、煤油、洋灰等商品汇集于此,人们忙着装卸搬运,码头喧闹如圩。

混杂于货船之间的乌篷船,是疍家人浮动的家。那袅袅炊烟,饱含多少生活的艰辛与无奈。

老范默默地远眺,身旁是一片欢声笑语。

巴掌大的南宁建起了邕江大桥,这是轰动南宁的大事。从此抬抬脚或蹬个单车就过了河,不再有等待渡船的烦恼,南宁人心里可是乐开了花。人们扶老携幼逛新桥,从北走到南,来回走几趟才过瘾。我和小伙伴撒开脚丫跑过江南桥头的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

聊到这些,老范和我相视而笑。

水塔脚下看民生

新华街头静静矗立着一座锈迹斑斑的水塔。它建于民国时期,水塔虽小,却见证了南宁的长大。

南宁人没有谁不知道水塔脚。当年上山下乡,有些知青就以水塔脚作圆心,以三十公里做半径画一个圈,希望能在这个圈内的农村插队。山高水长,天遥地阔,无论去到哪里,水塔脚都是他们乡愁的中点。

水塔周边每到傍晚就自发形成一个小集市。花卉、盆景、金鱼、小鸟任人观赏购买,叮叮糖、油炸三角粽、鸡蛋薄饼等现场制作的小食品香气诱人。还有花花绿绿的小人书摊,两分钱租一本,坐在摊前的小凳上匆匆翻阅,也能解渴。在拐角处,卖蟋蟀斗蟋蟀自成一景,喝彩声不绝于耳。

老范说,到这里逛逛,蛮有意思。他见过有人卖一种形

似蟑螂泛着油光的昆虫,好像是两三分钱一只。我告诉他,这叫“龙虱”,两广人以之治小孩尿床,有奇效。

让我谈兴更浓的是,老范还提到了当年的南宁晚报。他说他有个习惯,每到一个新地方,就买一份当地报纸。在南宁期间,他每天都买一份南宁晚报。当时南宁晚报是四个版的小报,虽然印刷条件不好图片模糊,但看得出采编很用心,消息精、短、快,副刊内容丰富可读性强。尤其是一版右下角的《水塔脚》栏目,非常接地气,是老百姓反映诉求的窗口。每次买了报纸,他就找一僻静处细细阅看,从一版看到四版,所有文章都一一看完。

老范的话,让我想起一些“老编”“老记”熟悉的脸庞,一九八三年我到报社工作,曾跟他们拿着尺子学画版,学编稿。他们对每篇稿件每个版面耗尽心血精心打磨所呈现的敬业精神和专业精神,令我心生敬畏不敢有丝毫懈怠。

那时的南宁晚报,是中午一点左右印报。大家都有很强的意识抢抓从零时到中午十二时这个时段的新闻。下午三点左右,报纸上市,可谓“新鲜滚热辣”。哪里停电停水,哪里被洪水淹,哪里修路,哪里发生事故,百姓身边事,一一道来。尤其是《水塔脚》和读者来信版,诉民之愿,解民之忧,更深受读者青睐,许多人拿到报纸,首先就看看《水塔脚》今天又登了什么。每遇不平事,往往有市民直呼:“登佢水塔脚!”

从水塔脚到《水塔脚》,走的是群众路线,彰显的是为人民服务的理念。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老范是北宋文学家范仲淹的第二十八世孙。范仲淹名作《岳阳楼记》里,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激励了古今多少仁人志士。

老范从小就有满满的家国情怀。

有此渊源,记得四十多年前南宁晚报的《水塔脚》就不足为奇了。

未了的心愿

不知不觉,两人茶叙已近一小时,我担心时间太久影响老范的工作,就提出告辞。

老范虽已退休,仍担任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院长,事务繁多。

他留我:“再喝一泡茶,不急。”

他说他现在正给清华大学学生开新闻评论写作课程,除此之外,他还到中国人民大学、武汉大学等大学上课。

他觉得,新闻评论目前普遍较弱,亟需加强。一些新闻事件刚发生,会有不同见解不同声音,真假难辨。作为主流媒体,理应高瞻远瞩,及时发出权威声音,澄清是非,引导良性走向。

他见我去意已决,就起身送我,边走边说,他很想到各地与新闻界同行探讨交流新闻评论问题。“南宁是我计划去

的地方之一,我安排好手头工作,争取近期去一次。”

我告诉他,邕江现在已有十几座大桥。大坑口一带,已建成一个休闲广场,非常漂亮。乌篷船已没有了,疍家人获安置进一个新小区,住上了新楼房。

老范听了连说好。他与我相约,到了南宁,就由我当导游,带他重访故地,品尝老友粉和水街粽。

走到迎我的地方,老范停下来,与我握手道别,目送我上了的士。

迎来送往都在同一地点,老范待客太讲究了。车子启动,他向我挥手:“南宁见!”

此时,级别、名望等世俗因素已在我的视野隐去,我看到的只是一个普通老者待人的热诚与谦和。

那天,烈日炎炎 ,他的背影和音容笑貌也热热地烙在我的脑海中。

辞别之后,我一直期待老范故地重游。我坚信老范说话是算数的。

不料,噩耗传来,老范于 2010 年 11 月 13 日病逝,享年79 岁。

震惊、哀痛,为这个仅有一面之交却又有一见如故之感的君子、大师。

有消息说,老范走那天,有数千人自发到八宝山送别。可见老范的人品和人缘多么好。

网上涌现大量回忆文章,描写了老范跌宕起伏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生。

老范是苏州人,1951 年毕业于上海圣约翰大学中文系。之后到东北日报从事编辑工作。1957 年,年仅 26 岁的老范因文获罪,成为 “右派”,被发配到辽宁某种马场“劳改”养马。文革中,又被全家下放到辽西农村。文革结束后,才回辽宁日报工作。1979 年,社会刮起一股冷风,说政策过头了。老范写了《莫把“开头”当“过头”》的述评予以抨击。此文一针见血,见解独到,刊发于辽宁日报后又获人民日报在一版头条配发编者按转载,引起轰动。省委书记任仲夷专程来辽宁日报看望他时,他还骑着单车在农村采访。1984 年,老范调任文化部外文局局长,1986 年任经济日报总编辑, 1993 年任人民日报总编辑。

因文获罪又因文升迁,这种大落大起,考验着人的品性和承受力。老范显出了大格局。虽位居正部级,却没有一点官架子。有时出门开会办事,他骑上单车就走,不想麻烦司机。他说这样省事。据说他刚到人民日报工作时,某天因门卫见他面生,不让他进大门,他就站在门旁静静等候有人为他作证。后来有人走出大门,称呼他范总,他才走进大门。

到了“学做减法”的年纪,许多事许多念想都已逐渐放下,但老范与我的茶叙,是我人生难得的珍藏品。我会久不久将它端出擦拭、把玩,从中品出一些做人和治学的道理。

来源:最爱梅西跟C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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