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事儿子在父亲节失踪,再次见到他,却是在学校的人工湖里

360影视 国产动漫 2025-06-19 17:55 2

摘要:一场暴雨后的清晨,一高中巡逻的保安在后山人工湖里,发现了一具飘着的人。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一场暴雨后的清晨,一高中巡逻的保安在后山人工湖里,发现了一具飘着的人。

噩耗散开……

同时,出租车司机顾文德心绪不宁:

儿子说好这个周末陪自己过父亲节,人却突然消失不见。

1

枫城昨晚刚下了一场暴雨。然而天气并没有因为这场雨变得清爽,反而更加憋闷。

顾文德垂头耷拉眼的扶着方向盘,路上行人三三两两,怎么看都不像是要打车的样子。

顾文德今天没心情载客。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的儿子顾东。

周五那天,顾东说临近期末,他周末要在学校复习,就不回家住了。不过周日那天会回来吃饭,陪顾文德过父亲节。

可是,昨天顾文德和白洁左等右等,依然没等到顾东回来。

顾文德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提示无法接通。

顾文德其实当时想去学校看看,但是,白洁吃着饭突然有事出去了一趟,他不得不在家照顾还不到两岁的女儿顾茜。

雨越来越大,顾文德猜测顾东可能就在学校复习了。

整个晚上他都没睡好。

不知不觉间,顾文德的车驶到了二高门口。

顾东今年十七岁,在二高读高二。虽说二高前面还有个一高,但是二高在本市来说,也是正儿八经的重点高中。

顾东在二班,一班到三班统称实验班。换句话说,只有在中考中成绩靠前的同学才有可能被分到一至三班。

所以,顾东在二班,这让顾文德很高兴。

尽管顾文德只是个跑出租的出租车司机,但是顾东在二高读高中,就好像自己也在二高念书一样,脸上光彩。

试问,天下有哪里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龙成凤呢!

顾文德停好车,他准备到学校看看。

临下车前,顾文德想着再给顾东打一个电话,然而,顾文德电话刚拿出来,屏幕上就开始跳动一串陌生的数字。

顾文德滑动屏幕。

“喂?”

“喂,你好。是顾东爸爸吗?”

“我是,怎么了?”

“你好,我是顾东班主任。你抓紧来学校一趟吧,顾东出意外了!”

天似乎更阴了,顾文德甚至有点儿分不清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晚上。

顾东出了什么意外?

那近在咫尺的校门,此刻犹如天堑。

顾文德腿像是灌了铅,他艰难地移动到学校门口。

保安亭里的保安看见他,立刻从椅子上坐起来:“喂,干什么的?”

顾文德茫然的看着保安,他是干什么?他也不知道。

顾文德只觉得嘴巴很干,他舔舔嘴唇,三魂仿佛丢了一个,无神地说道:“我是学生家长,我来找学生。”

保安随后从窗口递出来一个本:“姓名,电话。要见的学生姓名还有班级,登记一下。”

顾文德拿起栓在本子上的笔,正欲填写的时候,突然,有人在喊:“是顾东爸爸吗?”

顾文德回头,看见一个穿着白色半袖衬衫、戴着眼镜的男人快速往这边跑,一边跑还一边喊“顾东爸爸”。

“我是。”顾文德往前跑了几步,迎上衬衫男人。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衬衫男的眼神里泄露出几丝难以启齿的苦涩。

“顾东爸爸你好,我是顾东的班主任,姓王。”衬衫男抬手握住了顾文德的手,然后拉着人往学校后山走。

“顾东出了什么意外?”

顾文德此刻变成了一个木偶,王老师就是那个牵线的人。

“顾东爸爸,这个……”王老师语气温吞,“顾东死了”这四个字,面对一个父亲着实难以说出口。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一直到了学校后山的人工湖。

由于刚下完雨的缘故,湖水涨了些,周边的泥更加稀软。

湖里面种满了荷花,翠绿的圆叶铺满整个湖中心,有几颗早熟的荷花,已经张开淡粉色的花瓣。

几个老师围在石头小路上看着湖中心那飘着的一点儿白。

顾文德小跑得气喘,他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眼睛也被湖中心那一点白吸引,旁边被翠叶包围,那一点儿白倒像是半截藕。

顾文德眯了眯眼,眼神聚焦,他想看得再清楚些。

下一秒,顾文德瘫倒在湖边。

顾东死了。

人如其名,咕咚一声掉进湖里,连个涟漪都没留下,就变成一具惨白的尸体。

顾文德瘫在地上,看着两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跳进湖里,像两只蛤蟆一样向顾东的尸体逼近。

白洁这时候才姗姗来迟。

离得老远,顾文德便听见白洁驴一样的喊声。

“顾文德,你他妈在哪呢?”白洁怀里抱着顾茜,女孩大大的眼睛,像两颗饱满的葡萄,滴溜溜转着。

最后,顾茜伸手一指,软糯地说了一声;“爸爸在那。”

白洁加快脚步走过去。越是逼近湖边,越是感觉到这气氛有些不对劲。

直到白洁也看到湖里飘着的那半个人,此刻保安已经围到湖中心,正准备用捞网将人拨过来。

白洁钉在原地,这才反应过来,顾文德电话里说顾东出事了,原来是死了。

然而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让她一时间有点儿难以接受。

她看着湖里露出来的半截手臂,像半截泡烂的藕。

想到这,白洁干哕两声,随即抬手捂住顾茜的眼睛,嘴里面还嘟囔着:“阿弥陀佛,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可是,顾东怎么就死了呢?

明明……顾东明明是好好的呀?!

白洁挡着顾茜眼睛的手垂下来,她瞟一眼瘫在地上的顾文德,嫌弃地翻了一个白眼。

随后,白洁也作势跪坐在地上,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拍着地面,咧开嘴开嚎:“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你让我和你爹可怎么活啊……”

见两口子这般悲恸,王老师率先走过来扶起白洁,低着声音安慰道:“节哀,节哀。孩子毕竟是在学校出了意外,我们校方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王老师这句话刚说完,白洁突然像是发了疯的狗一般。

她抓住王老师的胳膊,面部狰狞:“你们还我儿子,你们还我儿子!”

顾东还在湖里泡着,岸上已经乱作一团。

顾文德只觉得耳边甚是吵闹,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顾东浮在水面上的半截惨白的手臂,然后愣愣一笑,自己刚才怎么就把自己孩子的胳膊看成了一节耦?

顾文德目光又黏上快要到湖中心的两个保安身上,这才发现湖水其实并不深,堪堪没过他俩的腰。

自己儿子顾东和他俩身高相仿,要是站起来的话,慢慢走就能从湖里走出来,甚至都不用会游泳。

顾文德的思绪很乱,一会儿想让白洁闭嘴,一会儿又在想顾东到底怎么死的,这么浅的湖怎么可能淹死人呢?再过一会还在想,快点儿把孩子抱出来吧,那水里多冷啊。

很快,顾东的尸体被两个保安抬了上来。

顾东的脸色惨白,手指已经变白、膨胀,指腹上的褶皱密密麻麻,让人看了起一层鸡皮疙瘩。

而尸体上最明显的还是脖子上那一道紫色的勒痕。

所有人,瞬间变了脸色。

顾东不是自杀。

而是有人杀了他、抛尸。

2

“是你们杀了我儿子,是你们杀了我儿子!”白洁抱着顾茜后退两步,眼睛瞪得溜圆,“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顾东妈妈,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这时和一众老师站在一起的教导主任,眼看着事情的发展越来越离奇,他小声提醒。

毕竟学校的名誉至关重要,这关系到学校的方方面面,评选、招生、财政拨款等等……

“放你妈的屁,我哪里乱说了。我家孩子活蹦乱跳的送到你们学校,现在人死了。你让我不要乱说话?!你们还是人吗?”

白洁说完,余光看着眼泪鼻涕满脸的顾文德,她心里有个疑问,一个不能问出来的疑问。

随后,白洁从兜里翻出电话,开始录像。她把站在一排的老师一个个都录了进去,边录还边说:“黑心学校,害死我儿子,现在还想包庇罪犯。”

说完,白洁又把镜头对上躺在地上的顾东:“你们看,这是我儿子,学习好,长得帅,大好前程就被这黑心学校毁了!”

白洁越说情绪越激动。

教导主任一看要录像,赶忙跑过去抢手机。

“你抢我手机干嘛?是不是你杀得我儿子!”

白洁个子不高,闪躲间像条泥鳅。

“你这是侵犯别人肖像权,我有权利告你的!”教导主任一手抓住白洁的衣领,脸和脖子涨成红色。

“告呀!你们告,我们也告。不就欺负我们小老百姓不懂法吗!告,要告大家一起告!”白洁的领子被教导主任拽得老高,她被迫踮起脚,好让呼吸顺畅些。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没有忘记录像,哭天抢地地喊:“学校老师打人啦!再怎么欺负人,也没有这么欺负的吧……”

顾文德全程一言不发,他呆呆地守在顾东身边。

王老师这时候出来当和事佬,他语气诚恳地对白洁说道:“顾东妈妈,你放心顾东的死我们一定会给你个交代。我们已经报警了,一会儿警察就到,到时候一切都交给警察,好吗?”

警察?

白洁听到警察两个字,刚才嚣张的气焰矮下去半分。

负责本案的刑警名叫郑毅,今年四十出头,中等身材,眼神却不怒自威。

郑毅赶到的时候,远远就瞧见湖边躺着两个人。

奇怪,报案的人不是说死者只有一个吗?

待郑毅走近了,才发现躺着的是位妇女。她躺在地上撒泼打滚,扬言要学校赔偿,一条人命还有精神损失费。

白洁躺在地上,顾茜被迫也横过来,这姿势喘气非常别扭。

不一会儿就变成白洁喊,孩子哭。

白洁大嘴一张要五十万,撒泼了一会儿,见没人搭理自己,她干脆躺在地上发呆,直到余光瞥见穿着一身警服的警察。

她蹭的一下爬起来,跪着爬到警察腿边,费力地从眼睛里挤出两粒黄豆,委屈巴巴地说:

“青天大老爷,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孩子不明不白死在学校,学校老师不说帮着我们找凶手,还要打我们啊……”

白洁喊得声嘶力竭,王老师站在一边想拉也不是,不想拉也不是。

郑毅拧着眉把白洁扶起来:“什么情况?”

白洁刚要开口,郑毅抬手制止。

“没问你,来个明白人。”郑毅目光落在王老师身上。

王老师简明说了一下事情经过:

一大早自己刚教室检查早读出勤情况。发现少了一个人,同桌说早上在宿舍就没看见顾东。刚要联系家长,学校保安说在后山人工湖发现了一个人,我们到的时候,发现那个人恰好是今天没出勤的顾东,于是我就联系了顾东家长。

王老师言简意赅。

郑毅下令封锁现场,并让同事把不相关的人都请出去。

白洁扎着胳膊,一副谁也别想动老娘的架势。

“怎么,准备住这啊?”郑毅刚想准备侧身错开白洁,注意到她脖子上戴着条丝巾。

这时一直沉默的顾文德好像才回过魂来一样。

他僵硬的起身,走到白洁身边,死气沉沉地说:“走吧,别丢人了。”

“丢人,我丢什么人了?儿子死了,我要点儿赔偿有错吗?总不能让咱孩子白死吧!”白洁一把甩掉顾文德的手,用力过猛差点儿把怀里的顾茜扔出去。

顾文德僵在原地,他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很多,整张脸灰扑扑的,发尖还有点儿花白。

他脸上的沟壑被岁月碾过,他看着白洁,豆大的眼睛盯了好久,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白洁被顾文德这一笑,笑得有些发毛。

她收敛姿势,就听到顾文德闷闷地说:“也对,这方面你最拿手。你要吧,看能不能把棺材本要出来。”

顾文德扔下这么一句阴阳怪气的话,兀自走了。

白洁左瞧瞧,又看看,撒泼的气焰也没了一大半,扔下一句“我跟你们没完!”,然后小跑着跟上顾文德的步伐。

郑毅听见顾文德那句寓意不明的话,转身对旁边的同事说:“小吴,拉人回去做笔录。”

现场很快被封锁,人流散去。

顾东被装进裹尸袋里拉走了,一起被拉走的还有王老师和顾东父母。

教导主任从现场出来,看着课间围在篮球场旁的众多学生。

“看什么看,都散了。再看给你们一人几个处分!”

学生们一听到处分,立刻一窝蜂似的散开。

人群中有一高一矮,一壮一瘦走在队伍最末端。

高的问矮的:“你害怕吗?”

瘦的回壮的:“咱们这是做好事,怕啥?”

3

顾东——男、身高172、体重100斤。

尸体发现于2009年6月22日上午7:45分,地点学校后山人工湖。

封锁现场后,郑毅第一时间排查了案发现场情况。

由于前一晚下了一夜暴雨,痕迹几乎被大雨冲刷干净,湖边泥泞不堪,加之刚才被这么多人一闹,脚印已无取证必要。

郑毅又命痕检等人仔细检查湖边杂草,其中并无发现倾倒痕迹。

没有拖拽印,郑毅摩挲着下巴:昨晚暴雨,凶手极有可能在杀害顾东之后,将顾东背至人工湖抛尸。

可惜学校监控不算完善,只有大门和一些教学楼有安置监控,目前没有什么有效信息。

郑毅又去到顾东宿舍。

顾东于高一下半年由走读转成住校生,住在104宿舍。104宿舍在男生宿舍2号楼,有前后侧三个门,其中后门和侧门处于常年关闭的状态。侧门属于安全通道门,在有消防检查的时候,才打开。

104宿舍左右分别是103和105宿舍,正对水房和厕所。

由于顾东住校晚,所以宿舍是混寝,混寝意味着舍友不是本班的学生。

其中一名是走读生,由于中午在学校午休,交了住宿费,但是晚上不在宿舍居住。另外两名家也在市里,通常周五放学回家,周一从家里出发上学。

也就说,顾东出事的当晚,宿舍里只有他自己。

104宿舍内,顾东的床铺在进门右手边。宿舍的床是上床下桌,顾东桌面整洁,上床的铁梯和梯子后面的衣柜门上有大片模糊的血迹。

但血迹检测后,均来自顾东。只能说明顾东生前曾和凶手发生过搏斗。

郑毅打开柜门,柜子里东西可以用简陋来形容:一套换洗的校服,两条内裤,几双袜子,再无其他。

郑毅指指柜里,又指指桌上的书本:“这些通通带回局里。”

从宿舍出来,郑毅和同事又协调老师与住在103和105宿舍的同学,盘问了一下21号周日当晚的情况。

周日当天,103和105共有三人返校,其中一人晚上并未在学校过夜。剩余两人界说没有在晚上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

郑毅又问有没有看到是谁出入过顾东的宿舍。

两人皆说不知,由于当天晚上雨下得太大,两个人在宿舍戴着耳机玩游戏,什么也没听见。

这还是郑毅第一次遇到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案子:没有目击者、没有嫌疑人、没有凶器。

回警局的路上,天越来越阴,那黑压压的乌云似乎马上就要压到车顶。

同行的小孙问:“郑哥,这案子难办啊!”

难办,难办,再难也得办。

警局询问室内,王老师那边说顾东最近没什么反常的举动,每天正常上课下课,也没听说和哪位同学闹什么矛盾。

民警刷刷记录着,一个问题结束,再次抛出下一个问题。

“和家里也没什么矛盾吗?”

王老师皱着眉毛想了半天,像是在斟酌语气,又像是在思考顾东家里到底有没有矛盾。

停顿了十几秒之后,王老师这样说道:

“顾东这孩子听话,是个不惹事的好学生。他学习成绩好,上课认真听讲。不瞎起哄,也不当刺头,是个标准的三好学生。

“可这孩子平时就是太安静了,内向,从不主动和同学说话、不合群,不参加同学间的任何聚会,性格太死板。”

王老师说到这,抬头看了看认真记录的两位民警。

“警察同志,你们说这样的孩子,即便他家里真有什么事,我也不可能知道啊!”

王老师说得诚恳,激动处还忍不住掉几滴眼泪。

他抬手擦了擦:“我也找顾东谈过几次话,说男孩子就要有男孩子的活泼劲。但他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我对这孩子印象还算不错,谁知道现在,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仅隔着一间的询问室,顾文德与白洁那边的回答与王老师有相同之处,亦有细微分歧的地方。

根据顾文德描述,顾东是一个非常孝顺、听话懂事的孩子。尤其是在有了女儿之后,顾东主动提出住校,说是怕白洁晚上起来喂孩子不方便。

顾文德还说顾东从来不会主动要这要那,他知道家里困难,没那么多闲钱,衣服永远都是春秋两套校服,一双运动鞋能穿一年四季。

自己每个礼拜给顾东一百块钱零花钱,每周他都用不了,还会有剩余。

顾东省下来的钱自己存着,自己也不过问……

顾文德说着说着,想起以前种种,他越说越觉得心酸,越说越觉得自己似乎真的不是一个好父亲。

“可据我们了解,你们给孩子买的奶粉都七八百块钱一桶?”记录的两位民警抬抬眼皮,其中一个女的看了看白洁,又看了看顾文德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那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女孩又不像男孩子,男孩怎么养都能长大。女孩子都是要富养的呀!”白洁听到话题提到顾茜,她立刻接起话来。

民警翻着面前两个人的档案信息,在翻到婚姻那一栏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你们是二婚?”

“二婚、二婚怎么啦?小姑娘你这样说话很没礼貌的啊,二婚很可耻吗!我又没偷男人,二婚有什么大不了的!”

女警被白洁聒噪的心烦,她敲敲桌子:“不要反问,你们做的就是尽力配合我,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

顾文德拍拍白洁的手背,示意她安静下来。

“你和顾东的生母什么时候离的婚?”

“有七八年了。”

“因为什么离婚?”

顾文德余光瞟了眼白洁,叹了一口气说道:“还不都是穷闹得嘛。顾东他妈嫌我没钱,就跟我离婚了。”

顾文德说完这句话,白洁脸上立刻得意起来,她双手环抱在胸前,那神情像是在说:看见没有,我俩才是真爱。

这边询问之中,那边尸检结果已经出来。

法医助理第一时间将尸检报告送到郑毅手中,郑毅翻了翻,眼神立刻捕捉到有效信息:顾东口鼻内干净,肺部未见大量积水。

所以,顾东是在被勒死后抛尸与学校人工湖。

顾东脸上、脑后与手臂上皆有大面积挫伤,生前曾与人发生过搏斗。

但并未在其指甲缝内发现任何有效生物信息。

顾文德在认领遗物的时候说少了手机和一个书包,郑毅已经让人去询问了。

郑毅又想起顾东宿舍里梯子上的血痕,血痕的位置有两处:一处较高,到自己肋骨;另一处位置较低,堪堪到自己大腿根。

郑毅心里有个模糊的猜测,如果顾东与人发生搏斗之后后脑勺磕到桌角,飞溅的血溅到梯子上,再从空隙飞溅到衣柜上。

可是,那稍矮一处的血痕又该作何解释?

正当郑毅一筹莫展之际,询问顾文德两口子的女警拿着笔录敲响了郑毅办公室的门。

“老郑,你看看这个。”

郑毅接过笔录,字迹工整,措辞简洁。

但最后篇幅里关于顾文德家庭关系的介绍有点儿乱,一时间给郑毅绕了进去。

郑毅又重新顺了一遍,然后抬头看着女警:“你是说,顾文德现在的媳妇是当年碰瓷他的老太太家的女儿?”

郑毅忽然想起,那天顾文德的那句:“也对,这方面你最拿手。你要吧,看能不能把棺材本要出来。”——是什么意思了。

4

说起老太太碰瓷顾文德,这件事还要追溯到十年前。

老太太名叫李金莲,车祸发生时五十多岁。那时顾文德刚开出租两三年,手里的钱几乎全买了那辆出租车,谁知命运捉弄,发生了如此变故。

车祸本身不严重。但李金莲身体不好,本就有毛病。

这一撞,更是加剧了病情。

李金莲可能自己也没想到她出车祸后,脖子磕到马路牙子上,导致脊柱受损,变成了一个半瘫。

李金莲有一儿一女。老头子死得早,李金莲一个人将儿女养大。

儿子白军,整日游手好闲,偷鸡摸狗,更谈不上娶媳妇了;女儿白洁,倒是长了一副好皮囊,高中肄业,十六七岁开始混社会,靠身体挣钱,但幸运的是没染上什么怪病。

这一家的转机就在这一撞上。

李金莲卧床后,白军直接将人搬到顾文德家门口。天天占据着楼道,搞得楼上楼下邻居议论纷纷,频频投诉。

街道找了顾文德好几次,最后,顾文德遭不住白军白天黑夜的威胁加恐吓,同意让李金莲住进来。

但没想到的是,白军和白洁兄妹也成了跗骨之蝇,势必要喝光顾文德的血才肯罢休。

邻居说顾东是个可怜孩子,七八岁时父母离婚,从此没了妈,还摊上这么个窝囊废的爹。

关于顾东七八岁没了妈这一点,顾东在日记里有写。

这本日记是郑毅在顾东众多遗物中找到的。

说是日记,其实更像是心情随笔,顾东不是每天都写,只有在他人生中遇到大的变故,心情起伏大的时候,他才会在那本日记上写下几行字。

而母亲离开的那一天,顾东在日记里这样写到——

那个女人来开我的家长会。她化着夸张的妆,脸像是掉进面袋子里一样。

我问她,我妈怎么没来?

她看着我笑了笑,没说什么。

但我知道,从那以后,我就要被迫接受没有妈妈的生活了。

……

邻居说得慷慨激昂,说到李金莲那一家子的时候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将他们咬碎。

郑毅被邻居喷在脸上的吐沫星子唤回了神。

“那顾文德就那么老实,就任凭他们一家子耍无赖?”与郑毅一同来走访调查的女警提出自己的疑惑。

按理说,一般发生这样的交通事故,实在纠缠不清的,都应该找法院解决。

邻居咂咂嘴,激动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哎呀,我们就一平头老百姓,哪有那闲工夫去打官司。听说像这种民事纠纷的案子,那都是持久战,一个案子都要好几年。顾文德全家都还指着他跑出租挣钱呢,这打上官司了,李金莲他们还赖在这,撵也撵不走。官司还得找律师,那不都是钱呐!”

邻居帮头头是道分析着利弊,似乎当年顾文德已经做了当下最正确的选择。

“但是好在啊,那个老太太没过几年就死了。也没花多少冤枉钱吧。”邻居唏嘘一句,将顾东写在笔记本上的磨难,轻松带过。

顾东没有一个完整的童年,甚至从六七岁时,就整日听着顾文德在他耳边唠叨:孩子,现在家里困难,你要懂事。

可是,懂事从来不是衡量一个孩子好坏的标准。

懂事的孩子只能换来一句懂事,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但是我听别的邻居说,老太太死后,他们兄妹也没搬出去啊?”郑毅这句话完全是自己根据顾东的日记瞎编的。

顾文德他们住的是老城区的筒子楼,有点儿条件的早都搬走了。知道当年全貌的邻居,大概也就仅剩下唯一面前这户没儿没女的五保户了。

这邻居一听这个问题,再次拍起大腿来,语气继续恢复之前的气愤状态:

“要不说招惹啥,都不能招惹无赖呢!

“你要是被人养个五六年,你还愿意自己干活吗?白军天天打麻将赌博,有时候心情好了还要去找几个小姐。虽说花的不全是顾文德的钱吧,但是好赖回家能有口热乎饭吃。李金莲留下来那个房子,早被白军卖啦,卖的钱全扔在赌桌上。

“再说他妹妹白洁,以前就是个卖肉的,她能受累去上班?”

邻居尾音扯得老长,激动得差点儿破了音。

郑毅端起桌上的白水递到邻居面前,邻居咕咚咕咚两口下去,接着说道:“然后他哥想个损招,让白洁去勾引顾文德,这样两个人发生关系之后,那住在这不就理所当然了嘛!”

郑毅握了握拳头,他当然知道白洁和白军住下来的原因。

在顾东的日记上,仅用了很小的篇幅交代了当年白洁勾引顾文德的事情。

顾东写到——

今天下雨了。

我忘了带伞,我踩着滋滋往外冒水的鞋回家。站在楼下,就听到来自我家的争吵声。

男人的嗓门很大,是我爸的三倍。

男人说,你睡了我妹妹,就要负责。

可我听隔壁的叔叔说,他妹妹年轻时是只鸡,和全市的男人都睡过。

那他们为什么不去找别人,偏偏要我爸负责?

难道只是因为我爸的善良,没有长出牙齿吗?

顾东在日记里说,他感觉自己受到了背叛,爸爸和一个带给他们家苦难的人在一起了。

以后的每个日子,只要看到白洁那张脸,他就能想起李金莲他们一家无赖的模样,他就能想起自己没了妈妈的那次家长会。

郑毅回忆着顾东日记本里那句“没有长出牙齿的善良”,他深知那样的善良,或者说软弱,是一种灾难。

“所以,白洁和他哥就那么住下了?”郑毅胸口噎着一口气,打个嗝就能好,但是这个嗝却迟迟没有来。

“不住下能怎么办,顾文德那人好面子,那都是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主。但是这次啊,顾文德留个心眼,他也知道白洁之前是干什么的。于是答应了两个人住下来,但是没和那女的领证。领证那都是她哥进去了之后,白洁怀孕的时候,才领的证。”

白军的档案信息里显示,白军在四年前因为抢劫伤人罪入狱,获刑十三年。

白洁在两年前生下顾茜,也是在怀孕期间白洁和顾文德领的证,两个人没办婚礼,就这么过来了。

问完了邻居,郑毅看着同事送来的顾文德以及白洁的口供,还有6月21号,两个人的活动轨迹:

顾文德全天都在跑出租,由于那天是父亲节,顾文德六点便收了车。

但当郑毅看到白洁的笔录以及活动轨迹的时候,原本舒展的眉头立刻拧在一起。

白洁早上六点半离家,去早市买菜。然后回家,一整天都在家里。直到晚饭时,接了一通电话离开。

民警又揪着这点刨根,白洁吞吞吐吐最后才说当晚是接到了顾东的电话,顾东在电话里说有事找自己,让自己一个人去学校。

这时询问的民警感觉到不对,因为在发现顾东尸体那天做笔录的时候,白洁并未提到自己当晚离开家去见顾东的事情。

提起的契机是因为调查学校门口的监控,发现了白洁的身影。监控中显示白洁到达学校的时间是6:57分,离开的时间是7:32分。与顾东的死亡时间误差不超过十分钟。

但白洁坚称自己不可能杀顾东,自己没有动机,也没有必要。

换句话说,白洁说自己压根没拿顾东当回事。

警方又问起是否与顾东发生过争执,包括肢体接触。

白洁态度立刻过激起来,她咣当一声跪在地上,对天发誓说她没和顾东发生过争执。

郑毅翻着顾东的日记,日记里白洁虽对顾东态度恶劣,甚至当着顾文德是一个样,背着顾文德又是一个样。但确实如她所说,她压根没把顾东当回事,甚至时常欺辱顾东。

这样一个一直高高在上的人,会冒着如此风险杀人吗?

郑毅翻到日记记录的最后一页,被人撕掉了,只剩下丑陋的撕痕。

郑毅举起日记,对着光,试图看看有没有什么内容拓下来。

然而,一切空白。

就在案子所有路都断了时候,同事带来了一个绝好的消息。

他们在21号舍管停在宿舍后门,车里的行车记录仪里发现:

有一个个高且壮的男生,背着一名同学从宿舍后门离开宿舍,记录仪并未拍下那人的正脸,但那人身型与顾东相仿。

又在半个小时后,高个儿背着人从正门回了宿舍。

更巧合的是,那名高个同学背人出去的时间,与顾东的死亡时间相差不到半个小时。

5

郑毅找到那名高壮同学的时候,他正在学校篮球场打篮球。

尽管才高二,他的身高已经过了一米八,比郑毅还要高半头,肌肉匀称分明。

王老师说,马壮是他们班唯一的特长生。由于身高足够优越,被校篮球队的教练选中,再三恳求,邀请马壮去了篮球队。

“马壮?”郑毅高声一喊,高壮男孩从人群中回头。

逆着光,马壮眯了眯眼,手中的球脱离自己掌控,嗒嗒嗒,弹出去好远。

郑毅抬脚,踩住了篮球。

马壮眼神里略有震惊,毕竟还是个半大的毛孩子,脸上根本藏不住事。

郑毅看着马壮那张脸,直觉告诉他马壮和死去的顾东有关系。

现在正是上课时间,下午第二节课。一般这节课自习偏多,而特长生就要在这节课训练。所以,食堂是最佳的谈话场所。

郑毅买了一瓶矿泉水还有一瓶脉动,脉动递给马壮,自己拧开矿泉水喝了两口之后,开门见山:“21号晚上,你几点回的学校。”

离家较远的返校生一般在下午五六点回校,当晚宿舍门禁到晚上十点,校门也可随意进出。一切在周一那天恢复正常。

“晚上七点多,怎么了?”马壮没喝饮料,他看着郑毅的眼睛。

他强装镇定,但其实内心已经在打鼓。

“回来之后,一直没出去?”

马壮心里打鼓的声音弱了下来,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饮料,说:“那倒没有,八点钟左右的时候出去了一下,同学肚子疼,我背他去医务室。”

时间、人物、地点都对上了。

难道说视频里他背着的人真的不是顾东。

郑毅继续追问:“哪个同学?”

马壮歪着脑子,用那双单纯的眼睛看着郑毅:“同班同学,郝仁。”

郝仁?

郑毅略一回忆,想起来了。

郝仁是顾东的同桌,那天早上也是他发现顾东没来上早读。

案子千丝万缕,最后似乎又回到了起点。

吱吱——吱吱——

此刻,六月末的校园已经有了蝉鸣,它们栖息在树上,吱吱地叫个不停。

动物世界上说,雄蝉的发音器在腹肌部,像蒙上一层鼓膜的大鼓,鼓膜受到振动而发出声响。

蝉鸣通过空气,传递到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郝仁听着聒噪的蝉鸣,他想起来了:那也是这样一个午后,顾东第一次和自己搭话。

“你知道蝉为什么要叫吗?”

郝仁回头,顾东长得秀气,个子不算太高,一米七多一点儿,体型和自己差不多。

顾东不爱说话,每天都是自己坐在座位上,要么看书,要么发呆。

班级里的同学都说他是二椅子,上厕所都要等没人的时候才去。

每当他们这么说顾东的时候,郝仁就会很气愤。

但是坐在自己旁边的顾东,就像是没听见一样,自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郝仁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能孕育出顾东这样的孩子。

所以,当顾东第一次和自己搭话的时候,郝仁没有想躲避的念头,反而是很激动。

“为什么?”

“因为它们要用自己的歌声吸引异性,但是它们却听不见的自己的歌声。”

郝仁不知道顾东从哪里知道这些的,他只觉得有趣,还和顾东开起了玩笑:“它们唱得这么难听,真能吸引到异性?”

郝仁说完,两个人相视,哈哈一笑。

从那以后,郝仁自认为自己已经成了顾东的朋友。

他开始和顾东分享自己的秘密,比如自己暗恋班级哪个女生,又比如在男生厕所看见了谁抽烟等等。

但是,顾东好像对这些都不敢兴趣。

但这段友谊,顾东也不是完全没有付出。

他会隔三差五给郝仁买些零食,塞满他的桌膛,然后看着郝仁上课的时候,藏在立着的书本后面,偷偷吃。

郝仁以为顾东永远不会和自己分享秘密,直到有一次顾东被打了。

打他的人是班级里的体育生马壮。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顾东在考试时,借了马壮一根铅笔,马壮忘了还。

顾东找马壮要的时候,马壮找不着了。

本来马壮以为只是一件小事,但就因为一根破铅笔,顾东追着马壮要了一个礼拜!

那天,马壮因输球一时心烦,揪着顾东的领子说,“我借来的东西就是我的,凭什么还你!”

于是,两个人就打起来了。

严谨点说,是马壮打,顾东在挨揍。

顾东鼻子被打出了血,但他没喊疼,反而一直在说:“你还我铅笔。”

后来,马壮停了手,他觉得顾东的脑子应该是读书读傻了。

于是他干脆一股脑将顾东的书包扔进湖里,那时候湖水已经被抽干了。

顾东想也没想跳进淤泥了,捞起了沾着臭泥的书包。

郝仁也跳下去,跟着顾东一起。

站在岸上的马壮很不理解,感觉自己成了一个坏人。

他问:“那书包都那么脏了,你让你妈给你重新买一个不就得了。”

顾东没说话,只是从泥里一下一下捞书还有散落出来的文具。

马壮扔了一块石头下来,溅起的泥喷了顾东和郝仁一脸。

郝仁听见顾东小声说:“我没妈。”

顾东没有妈妈,成了郝仁知道的关于顾东的第一个秘密。

马壮站在岸边,眼眶红润,似乎他才是那个被欺负的人。

下一秒,他也跟着跳下来,一下一下从臭泥里捞出有关顾东的所有东西。

在这一刻,他才知道为什么顾东一直执着于自己的东西。

马壮说,“兄弟……对不住啊。”

顾东没说没关系。

他突然哭了,哭得比那天的蝉鸣还要难听。

6

郑毅故意等到放学时间才去找郝仁。

郝仁似乎对郑毅的到来并不意外,两个人相约在学校外面的奶茶店。

郝仁一副好学生模样,校服穿得整齐,发型符合校规,就连坐在那里都是掌心贴在膝盖上,后背板得笔直。

“你怎么见到我不惊讶?”郑毅将奶茶摆到郝仁面前。

郝仁小心地插上吸管,尽量避免有奶茶溢出来:

“我是顾东的同桌,又是他朋友。警察来找我问些问题,不是很正常吗?”

郑毅正埋头喝奶茶,听见面前的小孩子这么说,立刻抬头,看向郝仁稚嫩的脸。

但是那双眼却异常坚定。

“你和马壮在一个宿舍?”

郝仁点头。

“21号晚上八点,你肚子疼。马壮背你去了校医室?”

郝仁继续点头。

记录仪视频中显示,马壮背人出去的时间是8:03分,回来的时间是8:45。

从宿舍正门正常步行走到校医室需要15分钟,况且马壮身上还背着个人。如果马壮身上背的是顾东,他需要先去人工湖抛尸,在跑到校医室,刨去在校医室耽搁的时间,时间完全不够。

“那天晚上你和马壮是几点回的宿舍?”

郝仁放下奶茶,仔细想了想。说出一个准确的数字:“我是七点十分,他是七点半。到了宿舍之后,我俩本来想着玩会儿游戏,结果我突然肚子疼,马壮见我难受,就背我去了校医室。”

“这么说你们不知道顾东当晚在宿舍?”

郝仁一脸震惊:“顾东怎么可能在宿舍?!每个周末顾东都回家的,要不然他后妈会生气。”

“为什么会生气?”

“顾东跟我们说,他后妈脾气特别不好。自从有了妹妹之后,更是目中无人。顾东以学习为由搬到宿舍。但是周末还要回去给他们一家子做饭。”

“他们一家子?”

郝仁点点头,然后小心翼翼说道:

“顾东在那个家就像是保姆。吃不好穿不好还要干活,他爸每周就给他100块钱,100块钱光吃饭都不够。有时候顾东中午就吃馒头榨菜,很可怜。”

郑毅没想到顾东的遭遇如此凄惨,现在郑毅回想起顾文德那些夸赞顾东懂事听话的说辞,只觉得讽刺。

“所以那天晚上你们经过一楼的时候,没听见顾东宿舍有争吵声吗?”

郝仁蹙眉想了想,最后重重的摇头。

“叔,那天外面打雷又下雨的。就算是有争吵也被雷声盖住了!”

一种迷茫再次涌上郑毅心头。

“叔,你说顾东的死算是解脱吗?”

郑毅被郝仁这么一问,皱了下眉。“为什么这么问。”

郝仁左右环顾了一下,他摘下背在身上的书包,然后从里面掏出来一张皱皱巴巴的纸,递给郑毅。

“叔,这是我捡到的,我看上面的字迹像是顾东的。不知道对你们侦破案件有没有帮助。”

郑毅抽出一张纸巾,拿过那张残缺的纸。

纸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但依稀能从上面看到“白洁”……“去死”等字样。

郑毅想起日记里那被撕掉的一页。

“这么重要的证物,你怎么现在才交出来?”

“我每天都要上课啊,我本来想着等周末的时候去警局交给你们。但幸好,今天你们过来了。”

郝仁的理由似乎合情合理。

在学校与郝仁分别后,郑毅直奔局里,立刻联系笔记鉴定专家来分析这几张零碎的纸片。

纸片共三份,依稀能从这些破碎的纸片上拼接出的内容有——

我非常不孝。

白洁说即使我长大了也逃脱不了她的掌控,她还让我以后挣钱养她的孩子。

短命鬼。

此时这些纸片已经拿去鉴定科,而这些纸片上的线索,无疑将矛头指向了顾东死前唯一见过的人——白洁。

郑毅收拾东西,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顾文德家里拜访一趟。

就在自己准备出门的时候,同事带来了另一个关键性的线索:他们调查顾东生前电话联系人发现,曾有一个陌生号码给顾东来电。

他们顺着电话号码查过去,发现此人是顾东生母的现任丈夫。打这通电话的目的是为了告诉顾东,顾东生母的死讯。

那个人曾在电话中说了些过激的话。

如:她妈妈说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就是嫁给顾文德,并且生下他。以及为什么白洁那样的烂人能活得比她久。

郑毅侧耳听完:“还有么?”

“还有另一个陌生号码,是顾东拨过去的。”

“我们查到那个陌生号码的主人就是白洁。”

7

郑毅不知自己是以何种心情来到顾文德家的。

他望着那扇朱红色的防盗门,酝酿了好久,最后敲响了门。

开门的是抱着孩子的白洁,看见来人,白洁赶忙整理下衣领,嘴里还嘟囔着:“该来的不来……”

郑毅进门就看见那个横在客厅的不到一米长,三十公分宽的浴缸。

那里挤着十多条鱼。他想起顾东在日子里写到——

家里那个不到一米长,半米宽的鱼缸里,蜗居着十多条金鱼。

其中一条黑色的最大,每次顾文德喂食的时候,它都是第一个游过来,等它吃完了,其他的鱼才开始陆续进食。

那里面又有一条红黑相间的金鱼最小,它的尾巴还受了伤。

它总是一个人待在浴缸的角落,靠其他鱼的粪便喂食……

顾东曾无数次想过将那些金鱼放生,但是他又害怕,它们长时间被人类喂食,早已经失去了觅食的本领。

他害怕它们在野外的环境没办法生存下来。

郑毅目光错开浴缸,他扫视整个屋子,最后电视柜的一个角落看见了顾文德一家的合照。

顾文德怀里抱着女儿,他和白洁坐在椅子上,顾东站在两人身后。

照片有些曝光过了头,导致顾东的脸白得失真。

顾文德并没有在家。

“知道我为什么来吗?”郑毅进屋直接坐到沙发上。

“杀我儿子的凶手找到了?”白洁问得脸不红心不跳。

郑毅笑了笑。

“那天为什么撒谎?”

“什么撒谎?”

“21号那天晚上,你说顾东打电话叫你过去。你们谈了什么事?”

白洁开始吞吞吐吐:“能有什么事,就家里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呗。”

“如果是那些事,顾东完全可以回来跟你说。”

白洁有些不耐烦,干脆把脸撇向一边,不再回答。

“21号那天顾东的生母死了,对吧?”

白洁眼神闪动。

“顾东生母的现任丈夫还对顾东说了很多过激的话,这让顾东积压十多年的委屈在那一刻爆发。而导致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你,所以顾东那天叫你去,其实是为了杀你,对么?”

白洁寒从脚起。

即使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天,但是想起来,脖子上的伤痛仍触目惊心。

21号晚六点多,白洁记得那天饭吃到一半,一个陌生打来。

白洁接起,听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那边是顾东。

顾东说,“白姨,你能来学校一趟吗?千万别告诉我爸。”

顾东从来不叫白洁白姨,在家的时候两个人很少说话。即使说话,也是白洁让顾东干家务。

面对老公前任儿子的突然请求,白洁倒也想看看这小子想干嘛,于是瞒着顾文德赴约前往。

哪知,刚到了宿舍,还未等白洁关上门,一条绳子突然从背后勒住自己的脖子。

绳子越勒越紧,直到白洁感到意识模糊,她听见背后顾东沙哑的声音,恶狠狠地喊:

“你这种垃圾不配活着!”

垃圾?

白洁听到这两个字,瞬间像是打了鸡血。

她一手抓着绳子,好让绳子不至于勒得太紧;另一只手从后面抱住顾东,余光瞄着身侧的桌子,然后猛地一使劲,自己连带着顾东一起倒向桌角。

脖子上的力道消失了,白洁大口喘着气从地上爬起来。

回头便看见顾东脑后全是血,倚靠在梯子旁。

“死了?”白洁抬腿踹了两脚。

“还没……”顾东瘫在一旁,微弱地说。

“没死就行。”白洁整理自己的衣服。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被勒红的脖子,笑嘻嘻地蹲下,然后狠狠扇了顾东一巴掌;随后她揪着顾东的头发,逼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她说:“你知道吗,你妈就是个短命鬼。她早就该死了。还有你,你也别想着考上大学就能远走高飞。你爹和我还等你养老,哦,对了。还有妹妹,等你挣钱了,就可以养妹妹了……”

白洁晃晃脑袋,她记得很清楚那天自己离开的时候,顾东还喘着气。

那双要将自己生吞活剥的眼睛,明明还那么奕奕有神的。

垃圾?

白洁冷笑一声,全世界这么多垃圾都活着,她凭什么不配活着?

“怎么不说话?”

白洁被郑毅叫回了神。

白洁下意识揉揉脖子:“郑,郑警官对吧?你想多了,一个小屁孩怎么可能想杀我呢?”

郑毅早就预料到了白洁的回答。

这样的人,即使面对铁一般的证据,她们都能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

然而郑毅这次前来,正是带来了铁一样的证据。

痕检的同事在郝仁给出的那张日记残片上发现了三个人的指纹。

其中一枚来自郝仁、另外两枚一个是日记的主人顾东,另一位就是白洁。

郑毅猜测白洁来到顾东宿舍,两个人先是发生了肢体冲突。

但孩子和大人的体力毕竟有差距,白洁将顾东推到书桌旁,磕到后脑,这点儿现场的血痕可以佐证。

后来,白洁看见了顾东的日记,发现其长大后想要逃离的野心,于是痛下杀手,并将顾东抛尸人工湖。

当晚下着雨,加之宿舍又没有监控,男生们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没人会注意到白洁。

不过,现在缺少最重要的一环。

凶器还没有找到。

郑毅手指敲着大腿:“顾文德知道你那天是去见顾东吗?”

“他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警官,我只能告诉你,人不是我杀的。”

白洁说完,她再次回想起那天离开前,顾东靠在梯子旁的样子,导致她也有些不确定,在自己离开前,那孩子到底咽没咽气。

但是如果顾东真是自己失手杀了的话,尸体又是被挪动的呢?

两个人各怀心思的相视而坐,突然有孩子的哭声从卧室传来。

白洁慌张起身:“警官,孩子饿了,我得去喂孩子了。你是?”

郑毅明白,白洁是像赶人。

郑毅起身要走,当他刚刚走到门口,队里的电话打过来:

“郑哥,顾东的书包找到了!”

7

6·22杀人案,真凶落网当天,枫城几乎沸腾。

大街小巷都在传——

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禽兽不如的人。让人家白养他们一家十余年,最后还要气死原配,杀了人家的孩子!

也有人说顾文德窝囊,不配做一个父亲。

而被羁押在看守所的白洁,依然不承认自己的罪行。

尽管警方已经从顾东的书包里找到了凶器,那上面不光有白洁的指纹,还有顾东的血。

白洁之前据理力争,自己未和顾东发生争执,已成了谎言。

而她坚决不承认自己杀人,也变成了她的死鸭子嘴硬。

顾文德整日精神恍惚,每当他想起父亲节那天,白洁的中途离开其实是去杀自己的儿子,他就恨不得拿着刀,冲着监狱,一刀一刀捅死那个狠毒的女人。

外界的流言纷纷,有许多邻居送来安慰。

但顾文德知道,在背后他们一定在骂自己窝囊,将自己的亲儿子逼上绝路。

郑毅将顾东的遗物送回来的当天,顾文德坐在沙发上,看了一夜顾东的日记。

他看着茶几上的二百块钱,那是他本来准备给孩子买球鞋的钱。

以前,白洁将自己挣来的所有钱都把在手里,这二百块钱还是自己偷摸存的。

他想着顾东一年四季只有那一双运动鞋,突然有点儿呼吸困难。

孩子临走前,穿着脏的校服、坏的鞋,心里带着对父亲的失望,以及失去母亲的悲痛。

直至此刻,顾文德才意识到,自己真的不是一个好父亲。

一个礼拜后,顾文德去学校取顾东的东西。

取完了东西,他离开教学楼,直奔学校后山,他想去人工湖看一眼。

顾文德走进时,发现来人工湖的不止他自己,还有两个穿着校服的学生:一高一矮,一壮一瘦。

他们脚边摆着零食,还有饮料。不多不少,刚刚好三份。

顾文德没再往前,而是藏在树后。

这两名同学,顾文德略有印象,其中一个好像是顾东的同桌,叫郝仁。

顾文德记得没错,此刻坐在湖边的正是郝仁与马壮。

他们来到这人工湖的目的,不光是为了纪念顾东,更是为了告诉顾东,白洁终于进监狱的这一好消息。

即便案子已经过去了近半个月,但是案发的那天,郝仁仍历历在目。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顾东说他周末要回家一趟,陪顾文德去过父亲节。

郝仁说没事,那咱们定在晚上八点,到时候叫上马壮一起。

父亲节那天是郝仁的生日,顾东也答应要为郝仁庆生。

郝仁那天约莫着时间,先是从校外的饭店打包了饭菜,又买了很多零食。回校的路上正好碰上马壮,两个人一起拎着吃的去找顾东。

然而,当两人来到顾东宿舍的时候,才发现顾东已经死了。

宿舍一片狼藉,顾东受了伤,血溅到梯子还有衣柜上。

顾东此时背靠着梯子,一根白色的尼龙绳拴在梯子上,顾东就这样活活勒死了自己。

“顾东!”马壮刚想冲向前去。

郝仁第一个拦住了他。随后,郝仁在书桌上发现了顾东留下的遗书。

上面还带着血,血又被水渍洇湿,郝仁猜那大概是顾东的眼泪。

在那张沾满血与泪的纸上,顾东这样写到——

郝仁,对不起,不能陪你过生日了。

就在今天下午,我彻底没了妈妈。

一开始我还幻想着,等我上了大学,离开这里,我要带着妈妈远走高飞。

但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妈妈是后悔生下我的。

她说她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嫁给我爸,生下我。

我本来想去见她最后一面,但是等我上了车,我才发现,我根本不知道她住在哪里。

我想要报仇,我想要杀掉那个导致我家庭苦难的厄运制造者。

于是我把白洁引到宿舍,想要用绳子勒死她。

可是没想到,我竟然连这点儿事都做不好!

她又一次赢了。

她还说,我这辈子都别想逃出她的魔掌。

郝仁,你说这个世界公平吗?

可为什么我却看不到呢?

郝仁到现在还记得他看完那封信后的悲伤,他声音沙哑地对马壮说:“我想让顾东知道,这个世界还有公平。”

于是,郝仁设计了一个大胆的计划:搬尸!

非常信任郝仁的马壮全力配合,却对其中的细节有很多疑问。

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马壮也终于问出自己心里的疑惑:

“郝仁,其实,我还是有点不明白,咱们为什么非要移动尸体呢?”

“挪尸体一是为了扰乱视线——让白洁谎话成篇,前后矛盾,这样白洁定罪的几率也就更大;二是希望扩大影响,让更多人都知道顾东那个后妈的恶行!最起码能让她‘社会性死亡’!”

马壮佯装懂了地点点头,继续追问:“那你又是怎么让顾东留下的遗书上粘上白洁的指纹的?”

“很简单,我提前将遗书里面关于对白洁不利的部分撕下来。然后等她走过来,从地上捡起来问问是不是她掉的东西。但是她那天忙着讹钱,自然没空搭理我这个小屁孩。只要这遗书上有她的指纹,那就代表她看到过,与顾东关系难以调和,杀人动机明显。”

郝仁看着湖面,眼神里说不清是悲伤还是惋惜。

“郝仁,你真的很聪明。所以你是故意撕掉日记一页,来提醒警方那里还有内容。然后又顺理成章将这些事推给白洁。那天你让我把顾东的手机还有绳子装进书包里,也是在等警察找你。但为什么非要等到警察找你之后,你才让我把顾东的书包里塞个石头扔湖里呢?”

“警察只有看到那张零碎的‘信’,才能相信白洁有杀人动机。要不然一下冒出来太多证据,反而太刻意了。而且,需要让警方有更多时间去调查,认识到白洁的各种伪装和谎言,那后面白洁再说什么,也就没有人相信了。”

马壮对郝仁一脸崇拜:“你这招真是太绝了!我以后可不敢得罪你了。”

郝仁笑笑,他端起地面上的饮料,洒到面前的空地上。

“顾东,喝吧。你以前都舍不得喝,现在好了,没人在管你了。”

马壮也拆开零食,扔进水里。

“哥们儿,可别怨我们把你扔水里啊。这可都是为了帮你。郝仁想得头发都白了。”

郝仁敲了一下马壮的头,严肃说道:“以后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马壮立刻捂嘴,举着手:“我发誓,我发誓。”

突然,湖里有一条小金鱼跳出来,咬住那个零食,又咕咚一声钻进水里,在水面上留下几圈荡漾的涟漪后消失不见。

两人突然红了眼。

马壮问,“顾东,是你吗?”

郝仁说,“顾东,你要的公平看见了吗?”

而马壮和郝仁丝毫没有注意到躲在暗处的顾文德。

此刻的顾文德在听完两个男生的密谈之后,泪水早已糊了满脸。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羞愧,他一直以为顾东在学校里没什么朋友。可没想到,眼前的这两个少年竟然能为顾东做到如此地步。

他也不是不知道白洁对顾东的区别对待,可他总想着凡事退一步,退一步海阔天空。

当年被李金莲讹上的时候,他退了一步;然后六个人一起挤在那间老破小里,前妻受不了每天照顾一个半瘫,还有忍受白军兄妹讥讽的生活和自己离婚。

离婚的时候,顾文德没有挽留。

然后是白洁缠上自己,他不是不知道白洁的心思,可那时他又退了一步。

直到顾茜出生,他本来以为人生就此会变得不一样。

他每次出车出去,晚上回来的时候,都在祈祷白洁能变好。

可日复一日,顾文德没等来白洁的改变,反而将自己的亲生儿子逼上了绝境。

顾文德没去打扰那珍贵友谊下的宁静气氛。

他在心里也默默发誓,替两个小朋友保守住他们的秘密。

他掉头走出校园的路上,耳边有蝉鸣响起。

那两名同学听见上课铃声,从顾文德身后飞奔到教学楼。

“马壮,你知道蝉为什么叫吗?”

“为什么?”

高个儿笑着,边跑边问矮个怎么知道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

“是顾东告诉我的。”

两个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顾文德模糊的视线中。

顾文德这才敢哭出声来。

那时是顾东几岁来着,六岁、七岁?

顾东脸还稚嫩,每次一到蝉鸣的季节,他总会趴在窗户旁,兴高采烈的同自己说:

“爸,你知道蝉为什么要叫吗?”

而当时的自己,忙着生存,忘了回应儿子,以及儿子的爱。

来源:奶糖小软萌兔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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