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婆婆踮着脚往纸箱里塞东西，红色羽绒被被揉成一团，去年双十一直播间蹲了三晚抢的标签还挂在边角，被她指甲刮得卷了边。"小夏回来啦。"公公从客厅探出头，手里的结婚照相框在晃，玻璃面映着他发皱的脸，"你妈说把主卧收拾出来，下周阳阳对象来看房。"

推开门那刻，玄关的绿萝歪在墙角。深绿叶片沾着土，泥土像被踩碎的星星，撒了一地——那是我和陈远搬进来时，在花鸟市场挑的，他说要养到叶子垂到地面。

婆婆踮着脚往纸箱里塞东西，红色羽绒被被揉成一团，去年双十一直播间蹲了三晚抢的标签还挂在边角，被她指甲刮得卷了边。"小夏回来啦。"公公从客厅探出头，手里的结婚照相框在晃，玻璃面映着他发皱的脸，"你妈说把主卧收拾出来，下周阳阳对象来看房。"

换拖鞋的动作顿住。塑料拖鞋后跟磕在瓷砖上，"咔嗒"一声。主卧？那是我和陈远的婚房啊。两年前凑了十八万首付，买的六十平老破小，他跑物流我在超市理货，攒了三年才敢装修。墙是我们自己刷的，我站在梯子上刷到一半，梯子腿突然打滑，整个人摔下来时陈远扑过来接，没接住，尾椎骨磕在踢脚线棱上，疼得眼泪直掉。他背着我去社区医院，路上我贴在他后颈，能闻到他工装服上的柴油味，还有血渗在纱布上的铁锈味——那包带血的纱布，现在还塞在次卧衣柜最底层。

"阳阳要再婚了？"我把帆布包挂在玄关钩上，指甲尖掐进掌心。钩是陈远装的，他说要装在我抬手刚好够到的位置。"是好事，可这是我和陈远的家啊。"

婆婆把羽绒被团得更紧，棉絮从破洞钻出来，像团没了生气的云："阳阳离婚没地方住，你们年轻，回你娘家挤挤怎么了？你爸单位分的宿舍，你妈不是说空着一间？"

上个月在娘家的场景突然涌上来。妈蹲在厨房剥蒜，蒜皮落进搪瓷盆里沙沙响，突然叹气："小夏啊，楼下张婶家闺女离婚带娃回娘家，昨儿跟嫂子吵得满楼都听见。女人呐，还是得有个自己的窝。"她剥着蒜，眼泪啪嗒掉在蒜头上，我当时没懂，现在懂了。

"妈，这房本上是我和陈远的名字。"我蹲下去捡绿萝，泥土钻进指缝，凉凉的，"就算要让，也得陈远同意吧？"

公公把结婚照塞进纸箱，玻璃面磕在箱角，"咚"的一声。"他同意了。"他说，"昨儿夜里通的电话，说你们年轻人租房方便。"

手机在兜里震动，是陈远的消息："老婆别跟爸妈吵，我今晚就回来。"我盯着屏幕上的字，突然笑了。他跑云南的长途，本来要三天后才到，现在连夜往回赶——公婆是铁了心要拆我们的家。

"那行。"我把绿萝重新栽进花盆，土盖好后拍了拍，"但得先问问大哥的女朋友，她敢不敢住这房。"

婆婆的手悬在半空，纸箱里的羽绒被滑出来一半："问她干啥？"

"这房还有三十年贷款呢。"我掰着手指头数，"首付十八万，我出了八万，陈远十万。每月还贷三千二，还了两年，还剩四十六万。"我蹲在婆婆面前，看她鬓角的白头发，"要是大哥对象不介意嫁过来就背债，我明天就搬。"

婆婆的脸涨得像煮熟的虾："阳阳说了，他对象条件好，不图这些！"

"那更好啊。"我翻出手机里的购房合同，页面停在产权人那栏，"把人约出来，我当面说清楚。要是不嫌弃，我立马收拾。"

晚上十点，门"哐当"被撞开。陈远冲进来，眼白全是血丝，身上裹着浓浓的柴油味。他拽着我往卧室走，手掌心全是汗："小夏，我爸说阳阳对象催得急，非要有房才肯结婚。咱先搬出去租两个月，等办完婚礼......"

"租两个月？"我打断他，打开床头柜抽屉。两张银行卡躺在红布上，那是结婚时妈塞给我的"压箱底"。"楼下王姐的房子，中介说年付才租，押一付三得一万五。"我摸了摸卡，"工资卡剩八千三，你奖金还没发，我提成要月底。"

陈远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要不......我找老周借？"

我捧住他的脸。胡茬扎得手心发痒，像他以前骑摩托载我时，风里卷着的草屑。"你记不记得刷墙那天？"我声音发颤，"梯子打滑我摔下来，你背着我跑三条街去医院，路上说'等有了孩子，这面墙要刷成淡蓝色'。"我吸了吸鼻子，"现在你要把这面墙让给别人，让别人睡我们的婚床，用我们的厨房？"

陈远眼眶红了，喉结动了动："我知道委屈你......可阳阳是我哥，小时候我发烧，他背我走十里路去诊所......"

"那是小时候！"我松开手，退了一步，"他现在三十七岁，离两次婚，每次都要家里擦屁股。上回欠网贷，是咱把结婚礼金全垫了。"眼泪掉下来，砸在他工装服的纽扣上，"你总说血浓于水，可咱的日子就不是日子？"

第二天下午，大哥带着女朋友来了。姑娘穿米白连衣裙，头发盘得整整齐齐，腕子上的玉镯晃得人眼花。"我叫周敏，小学老师。"她笑起来有酒窝，"阳阳说这房是你们小两口的，我们就借用几个月......"

"周老师。"我把购房合同拍在茶几上，纸角硌得手背生疼，"这房还剩四十六万贷款，每月还三千二。要是不介意婚后帮忙还，我立马搬。"

周敏的酒窝僵住了，抬头看大哥："你不是说全款买的？"

大哥搓着手指，指甲盖泛白："我......我以为爸妈说清楚了......"

"还有。"我指着客厅踢脚线，"这墙去年梅雨季渗水，修三次才不漏。厨房下水道冬天必堵，得用皮搋子捅半小时。"又指卧室窗户，"朝北的，冬天冷得像冰窖，我和陈远买了三个暖风机。"

周敏的手指捏紧手包，指节发白："陈阳，我之前离婚，就是因为前夫总骗我。"她扫了眼合同上的名字，"这房写的是林小夏和陈远，就算借用，法律上也没保障。"她冲我笑了笑，"妹妹，谢谢你说实话。"

门"砰"地关上时，婆婆冲过来要抢合同，指甲刮过我的手背："你这是拆你哥的台！"

"妈！"陈远突然吼了一嗓子，声音震得茶几上的绿萝叶子晃了晃，"小夏说得对，这房是我们的家。"他转身把我搂进怀里，下巴抵着我头顶，"我之前糊涂，总觉得家人就得让步，可小夏才是陪我过一辈子的人。"

后来大哥再没提借房的事，周敏也没再来。婆婆气了半个月，现在来家里只敢给绿萝浇水，边浇边嘟囔："这盆花，倒比我还金贵。"

陈远把攒的钱拿出来，给客厅换了新窗帘。淡蓝色的，风吹起来像片云。他站在梯子上挂窗帘，我扶着梯子底，抬头看他："当年说的淡蓝色，终于挂上了。"

昨天收拾衣柜，翻出那包带血的纱布。陈远凑过来看，纱布上的血渍已经硬成痂，像块暗红的琥珀。"等明年，要个孩子吧。"他说，手指轻轻碰了碰纱布，"把那面墙刷成淡蓝色。"

我摸着纱布上的硬痂，突然想问——

如果当初我没硬着头皮问周敏，现在是不是已经抱着行李回娘家，听着嫂子摔门的声音掉眼泪？可要是真到了那一步，陈远还会像现在这样，把我护在身后吗？

应该会的吧。毕竟这扇门里，有我们刷墙时溅的漆点，有我摔下来时陈远背我的汗味，有纱布上的血，有绿萝的叶——这些都是我们的温度，谁也抢不走。

来源：儒雅山丘frSH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