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她已不是记忆中那个扎着马尾辫、身着校服的女孩，如今的她身着一身剪裁合身的藏青色西装，微卷的栗色长发垂在肩头，唇角带着职业化的微笑，好似真的不认识我一般。

1 面试官是初恋

“林小北先生，请进行一下自我介绍。”

这声音仿若一道闪电击中我的头顶。

我猛地抬起头，瞧见坐在面试官正中间的那个人，手中的简历险些掉到地上。

苏晓月。

时隔七年未见，我的高中初恋就坐在距我两米远之处，胸前挂着“星辰科技人力资源总监”的工牌。

她已不是记忆中那个扎着马尾辫、身着校服的女孩，如今的她身着一身剪裁合身的藏青色西装，微卷的栗色长发垂在肩头，唇角带着职业化的微笑，好似真的不认识我一般。

我喉咙发紧，下意识地松了松领带。

空调温度明明很适宜，我的后背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我叫林小北，毕业于 S 大学计算机系，主修……”

我的声音还算平稳，多谢老天。

但当我提及母校时，苏晓月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她知晓，那是我们分开后我转学去的地方。

面试过程宛如一场精心编排的剧目。

苏晓月表现得像个严苛的面试官，问的皆是刁钻的技术问题。

但每当我回答到关键之处，她总会适时地插话，将我引导至我最熟悉的领域。

“关于分布式系统的高并发处理，你有什么实际经验？”她修长的手指轻敲桌面。

我暗自松了口气——这是我最拿手的部分。

刚要回答，旁边戴黑框眼镜的男面试官突然打断：“我们更想了解你在团队冲突处理方面的经验。”

我一时语塞。

就在这时，苏晓月自然地接过话题：“技术岗位也需要团队协作能力，不如结合你刚才提到的电商项目，讲讲在高压下如何协调开发进度？”

她的眼睛在会议室的灯光下呈现出琥珀色的光泽，我仿佛又看到十七岁那年，她在图书馆帮我补习数学时，阳光下微微眯起的眼睛。

“在那个项目中，我们遇到了……”我顺着她抛出的救命绳索，流畅地讲起自己的经历。

四十五分钟的面试仿若过了四十五年。

结束时，其他面试官陆续离开，苏晓月故意慢悠悠地整理文件。当会议室只剩我们两人时，她突然抬头：“公司楼下有家不错的咖啡馆，拿铁很香醇。”

我呆立在原地，心脏狂跳。

这是七年前我们每次约会时她必定会点的饮品。

“当然，前提是你被录用的话。”她站起身，嘴角勾起一抹我熟悉的弧度，“希望有机会共事，林先生。”

走出星辰科技大厦时，初夏的阳光刺得我眼睛都睁不开。

手机震动，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面试表现不错。附言：你的领带歪了，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会打领带。”

我摸着脖子上歪斜的领带结，突然笑了出来。十七岁那年雨天，她也是这般一边埋怨，一边踮起脚帮我重新系好被风吹乱的领带。2 上司是前女友

收到星辰科技录用邮件的那晚，我对着电脑屏幕痴痴傻笑了半小时。

在小公司打杂三年，历经三个月失业焦虑，如今总算有机会踏入行业顶尖企业。更关键的是——苏晓月也在那儿。

“只是以前同事的关系。”我对着浴室镜子练习表情管理，手指把领带结推到完美位置，“专业点，林小北，你得专业。”

入职当天，我提前一小时抵达公司大厅。

电梯门快要关上时，一只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手猛地伸进来挡住门。

“谢——”我的道谢卡在嗓子眼儿。

踩着十厘米高跟鞋走进电梯的女人转过身，我闻到了熟悉的苦橙香水味。

程雨，我大学时期的女友，分手时说要去国外深造的那个程雨。

她胸前工牌上写着：技术研发部总监，程雨。

“新员工？”她上下打量我，红唇微微勾起，“哪个部门的？”

我张了张嘴，发不出声。

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不停跳动：15、16、17……

“叮——”28层到了。

“看来我们在同一层。”她挑眉看我，“跟紧我，新人。”

我的腿像被灌了铅。

三年前图书馆门口，她也说过同样的话：“跟紧我，小学弟。”

那时她大四，我大二，计算机系女神与默默无闻的编程竞赛选手，任谁看都不般配的一对。

“程总监早！”办公区此起彼伏的问好声把我拽回现实。程雨走路带风，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踏出利落节奏，所到之处员工们纷纷低头假装忙碌。

她在最大的那间办公室前停下，转身看我：“你的工位在B区12号。”顿了顿，突然压低声音，“下班别走开。”

没等我回应，办公室门已关上。我机械地找到自己的工位，邻座戴眼镜的同事凑过来：“你认识程总监？”

“不太熟。”我干笑两声，手心全是汗。

“奇怪，她平常对新人都爱答不理的。”眼镜同事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上周有个新人没按她要求的格式交周报，当场被骂哭。”

话音刚落，程雨的助理就出现在我工位旁：“林先生，总监请你过去一趟。”

程雨的办公室宽敞又明亮，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风景。她背对着我站在窗前，阳光勾勒出她纤细却挺拔的身形。

“坐。”她没回头，“喝什么？”

“不用了，程总。”

她突然转身，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现在叫我程总了？当年在实验楼楼梯间，你可不是这样——”

“咖啡！我要咖啡！”我赶忙打断，耳朵烧得滚烫。

程雨轻笑出声，按下内线电话：“两杯美式，一杯加双份糖。”她还记得我的口味。

咖啡送来后，她终于切入正题：“我看过你的简历，项目经验挺扎实。正好AI组缺个副组长，你先跟着我做个智慧医疗项目。”我猛地抬起头说道：“可我当初是以普通开发岗位入职进来的……”

“我说你具备能力你就具备。”程雨轻抿了一口咖啡，“下午三点有项目启动会，把方案准备妥当。”她停顿了一下，“另外，在公司要留意称呼。”

我好似得到赦免一般起身告辞，手刚搭上门把，她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领带歪了。”

这个场景太过眼熟，我差点顺口说出“那你帮我整理一下”，还好及时咬住了舌尖。走出办公室后，我掏出手机，苏晓月的短信静静躺在通知栏里：“欢迎入职，中午12点在地下1层咖啡厅碰面。”

在咖啡厅的角落，苏晓月已然等候在那里。她今日身着一件浅蓝色衬衫，发梢卷出温柔的弧度，比面试那天更接近我记忆中的样子。

“公司这边还适应不？”她推给我一杯拿铁。

“挺好的，只是……”我迟疑着要不要提及程雨的事情。

“技术部的程总监很严厉吧？”苏晓月仿若会读心术，“她是公司最年轻的总监，工作能力超棒，就是性子有点急。”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低下头喝咖啡。

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她睫毛下投射出细碎的阴影，我忽然记起高中时她总抱怨教室的座位晒不到阳光。

“还记得吗？高二那次班级旅行，”苏晓月突然说道，“你在山路上扭到脚，还硬是背着我走了两公里。”

我心里一暖：“后来我们错过了回程大巴。”

“但你带我去看了那片湖。”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夕阳下的湖水，就像融化的金子。”

我们相视一笑，时间仿佛回到了七年前。直到她的手机响起，才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

“不好意思，有个急事。”她起身时，手指不经意间拂过我的手背，“周五部门联谊，你一定得来。”

回到工位，我发现桌上多了一份精致的外卖。邻座同事挤眉弄眼地说：“程总监让助理送过来的，说你没时间吃午饭。”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内网邮箱弹出了程雨的消息：“方案初稿看过了，问题不少。晚上七点，到我办公室来。”

下班时间到了，办公区渐渐变得空荡荡的。我正埋头修改方案，一杯热咖啡出现在我面前。

“加了两份糖。”程雨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身上换了一件宽松的针织衫，发髻也散开了，整个人显得柔和了许多。她俯身看向我电脑屏幕，一缕发丝垂在我耳边，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这里逻辑有问题。”她指着一段代码，距离近得我都能数清她的睫毛。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人。程雨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我旁边，逐行检查我的方案。她的专业素养让人钦佩，三言两语就能指出关键问题。

“你进步很大。”修改完后，她突然说道，“比大学时厉害多了。”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夜灯下她的侧脸格外柔和，让我想起大二期末考前夕，她通宵陪我复习时也是这般专注的神情。

“为什么回国？”我终于问出了憋了一整天的问题。程雨关上电脑说道：“国外对我而言并不适宜。”她站起身来，“走吧，我送你回家。”

在地下车库里，她打开了一辆红色跑车的锁。我正要上车时，眼角的余光瞥见电梯口走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苏晓月。她看向我们，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僵住了，紧接着便恢复了那职业化的微笑，点头示意。

程雨顺着我目光的方向看去：“是苏总监呀，听说她很少加班呢。”她为我拉开了车门，语气很是随意，“你们认识吗？”

“今天中午才刚见过面，是人力资源部的例行谈话。”我系安全带的手微微颤抖着。

程雨启动了车子，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是这样吗？她看你的眼神，可不像是例行公事那般简单。”

3周年庆时阳台的对话

入职星辰科技的第三周，公司举办了二十周年的庆典活动。整个38层的宴会厅被装点得光彩夺目，香槟塔在中央水晶灯的照耀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我站在角落里，不停地调整着领带结——这是程雨今天早上放在我桌上的，深蓝色还带有银色的暗纹。

“不会打领带这个毛病，看样子也就只有苏晓月能整治了。”她当时是这么讲的，她眼睛里的那种情绪我实在琢磨不透。

“林小北！”旁边座位的同事王磊一下子勾住我的脖子，“你可真厉害呀，才来没几天就成了公司里的红人。”

我心里猛地一紧：“这是什么意思？”

“别装傻了。”王磊压低了声音，“全公司的人都知道程总监对你格外关照，现在就连HR的苏总监也老是找你。”他挤眉弄眼的，“快传授传授我，你是怎么同时讨好两位女高管的？”

我一口香槟差点呛在喉咙里。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果然有几道若隐若现的目光朝这边瞟过来。我正准备解释的时候，宴会厅突然一阵骚乱——程雨进来了。

她穿着一件黑色露背的礼服，长发盘起，露出了修长的脖颈。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的声响好似某种宣告，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路。她直接朝着高管区走去，接过侍者递过来的香槟，连眼神都没往我这边看一下。

“啧，今天程总监心情不太好。”王磊缩了缩脖子，“上周市场部的人就是被她这样瞪得项目汇报都进行不下去了。”

我正想着找个借口去洗手间躲开这个话题，入口处又传来了一阵骚乱。苏晓月穿着淡金色的鱼尾裙出现了，栗色的卷发披在肩膀上，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泪痣在灯光下格外显眼。和程雨不一样，她一路上和各个部门的同事打招呼，还时不时停下来聊上几句。

“苏总监今天可真漂亮。”王磊感叹道，“听说她拒绝了公司一半以上单身男的追求呢。”

我低下头猛灌香槟，感觉酒精在血管里烧出了一条滚烫的路。当苏晓月的目光穿过人群和我对视时，我下意识地举起酒杯示意。她微微一笑，转头对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然后朝着我的方向走了过来。

“我去趟洗手间！”我对王磊扔下这句话，慌慌张张地逃走了。

阳台比想象中还要拥挤。好几对正在谈笑的同事让本就不大的空间显得更加局促。我靠在栏杆上，让夜风吹走脸上的燥热。城市的灯火在脚下蔓延开来，宛如一片坠落的星空。

“躲着我？”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一抹我从未听闻过的慵懒。

转身瞧见苏晓月斜靠在门边，手中的香槟杯已然见底。她的脸颊泛着浅浅的粉色，眼睛比平常更为明亮。

“没有，只是里面太憋闷了。”我挺直身子，“你喝多了？”

“才三杯罢了。”她走到我身旁，胳膊不经意间擦过我的，“可比高中毕业聚会时好多了，还记得吗？你把我背回家，路上我还吐了你一身。”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日她身着浅蓝色连衣裙，在我背上轻声哼着跑调的情歌。我喉咙发紧：“记得。”

夜风撩起她的发梢，一缕若有若无的茉莉香气飘了过来。她陡然转身面向我：“林小北，当年为何突然转学？连句再见都不说。”

这个横亘七年的问题如同一把利刃插入胸口。我紧握栏杆，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我稍感冷静：“我爸欠了高利贷，债主找到学校。我妈连夜带我搬到了外省。”

苏晓月的眼睛瞪大了：“为何不告诉我？”

“告诉你又能怎样？让你跟我一起躲债？”我苦笑，“你那时已经拿到保送资格了。”

她的手指紧紧攥住酒杯，指节泛白：“我可以等你的。”

这句话如同一颗子弹射中我的心脏。十七岁的记忆呼啸而至——图书馆里她认真解题的侧脸，操场边她为我加油的呼喊声，还有那个我们约定要一同观赏的樱花季，最终都成了我独自离去的背景。

“现在说这些太晚了。”我轻声说道。

“不晚。”苏晓月突然靠近一步，近到我能数清她的睫毛，“这七年，我——”

“原来你们在这儿。”

程雨的声音如同一道闪电划破暧昧的空气。她不知何时出现在阳台入口，手里拿着一件西装外套。苏晓月迅速后退一步，脸上的表情瞬间恢复平静。

“程总监。”她点头示意，声音再度变得职业化。

程雨没有回应，径直走到我身边，将外套披在我肩上：“空调太冷，别着凉了。”这个动作如此自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我僵在原地，闻到外套上熟悉的苦橙香水味。

苏晓月的目光在我和程雨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那件明显不属于我的外套上。她的表情像是被人突然按下了暂停键。

“我该回去了。”苏晓月最终说道，冲程雨点点头，“明天还有早会。”

她离开时高跟鞋的声音比平常更响亮。程雨目送她离去，然后转向我：“解释一下？”

“只是偶然碰到。”我生硬地说。

程雨挑眉：“偶然碰到需要靠那么近？”她伸手整理了一下我肩上的外套，手指若有若无地擦过我的脖颈，“小心点，公司里到处都是眼睛。”

这句话在第二天应验了。午休时我去茶水间，原本的谈笑声在我推门的瞬间戛然而止。几个同事交换着眼色匆匆离开，只剩下微波炉运转的嗡嗡声。王磊偷偷跟我说：“如今整个公司都在传你在两位女高管之间周旋，有人讲看到程总监凌晨从你家小区出来。”

“简直胡扯！”我差点把咖啡弄翻，“那天她只是送我回家，到门口就离开了。”

“跟我解释没什么用。”王磊叹气，“现在技术部都在传你要升职是靠关系，AI组那几个老员工很不服气。”

果真，下午的项目讨论会上，AI组组长李工处处针对我。当我提出优化方案时，他直接嘲讽道：“林副组长理论一套接一套，还不如写些能实际运行的代码呢？”

会议室的空气仿佛都冻结了。程雨坐在主位，面无表情地敲着钢笔。就在我准备回应时，会议室门被推开，苏晓月拿着一叠文件走进来。

“抱歉打扰一下。”她微笑着看向众人，“人力资源部需要确认一下项目组各成员的职责分工。”她走到我身旁，递给我一份表格，“林副组长，这是你之前要的人员调配方案，我看过了，挺专业的。”

李工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苏晓月离开后，讨论会草草收场。我收拾文件时，程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下班后到我办公室来。”

程雨的办公室拉着百叶窗，灯光调得很昏暗。她站在窗前，背对着我：“知道现在公司都在传什么吗？”

“全是谣言。”我苦笑着说。

“谣言？”她突然转过身，眼里闪着危险的光芒，“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苏晓月对你的项目了解得这么清楚？为什么她看你的眼神好像是——”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打断了她的话。公司广播响起：“紧急情况，所有技术部管理人员立刻到3号会议室集合！”

3号会议室里气氛很凝重。CEO面色铁青地宣布：公司即将上线的智慧医疗系统核心算法疑似被泄露，竞争对手抢先发布了几乎一样的功能模块。

“内鬼就在项目组里。”CEO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48小时内，我要知道是谁。”

会议室里顿时炸开了锅。我大脑快速运转——这个项目由程雨直接负责，而我作为副组长，经手过所有核心代码。

“我觉得是权限管理出了问题。”李工突然提高音量，“有些新人接触到了不该接触的机密。”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我。程雨刚要开口，会议室门又一次打开，苏晓月匆忙走进来：“抱歉，我刚拿到系统日志。”她直视着CEO，“泄露发生在三周前，那时林小北还没入职。”

程雨马上接着说：“而且核心算法有三重加密，普通开发人员根本接触不到完整版。”她冷冷地扫视着众人，“与其怀疑同事，不如查查自己的防火墙。”

两位女高管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为我辩护，会议室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CEO最终决定由程雨牵头调查，苏晓月协助。散会后，我走在最后，听见CEO小声问程雨：“这个林小北是什么背景？值得你和苏总监同时担保？”程雨的回应被关门声截断。我伫立在空荡荡的走廊，肩头的西装外套陡然变得异常沉重。

4 洗手间外的修罗场风云

数据泄露事件最终查实是外包团队存在安全漏洞。历经两周的加班加点，我们不但修复了系统，还增添了三个功能模块。CEO 十分高兴，特地在五星级酒店举办庆功宴。

宴会厅光彩夺目，水晶灯反射出的光线刺得我眼睛生疼。我站在角落，不停地整理着领带——今日这条是苏晓月送的，深灰色底子上点缀着几乎难以瞧见的樱花暗纹。

“紧张吗？”程雨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旁。她今晚身着一件酒红色露背礼服，卷曲的头发垂在一侧肩头，耳垂上的钻石耳钉随着她的动作闪耀。

“有点憋闷。”我勉强笑了两声，目光不由自主地找寻另一个身影。

程雨顺着我的目光看去，恰好捕捉到苏晓月走进宴会厅的那一刻。苏晓月挑选了一件珍珠白色的旗袍式礼服，头发盘成优雅的发髻，露出纤细的脖颈。她手腕上那条缀着樱花吊坠的手链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高中毕业时我送的礼物。

“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程雨的声音陡然变冷。

我后背冒出一层冷汗：“就是……校友。”

程雨轻轻哼了一声，正要开口，CEO 已经上台致辞。我们只得回到各自座位。宴会厅逐渐安静下来，唯有餐具碰撞的清脆声音。

“......特别感激技术部程雨总监和人力资源部苏晓月总监的出色协作......”

我机械地跟着鼓掌，目光却无法从主桌那两个身影上挪开。苏晓月正优雅地小口喝着香槟，而程雨则与CTO 交谈得很愉快，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她们好似来自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却因我的存在被硬生生扯到了一起。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闹起来。我正和团队成员闲聊，一阵熟悉的香水味飘来——苏晓月端着酒杯走到我们这桌。

“恭喜项目成功。”她微笑着举杯，目光却只停留在我身上，“林副组长功劳不小。”

同事们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我硬着头皮起身碰杯：“是团队共同努力的成果。”

“太谦虚了。”苏晓月的脸颊因酒精泛起淡淡的粉色，“高中时你就这样，明明数学竞赛拿了全省第一，还说自己只是运气好。”

这句话如同一颗炸弹投入平静的湖面。整桌人瞬间安静，连邻桌都有人转头张望。我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她刚才提到了“高中”？

苏晓月似乎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继续说道：“还记得吗？你获奖那天，我们在天台——”

“苏总监。”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程雨不知何时站在了我们桌前，手里握着高脚杯，指节泛白，“您喝多了。”

苏晓月转身，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整个宴会厅仿佛被按下了静音按钮，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幕。程总监关怀下属的法子着实与众不同。苏晓月面带微笑，眼神却格外澄澈，“只是我跟小北相识之际，他那时还算不上您的‘下属’呢。”

“是这样吗？”程雨也笑了，那笑容令我后背直冒凉气，“那您可晓得他大学时期——”

“程雨！”我霍然起身，椅子在地板上擦出难听的声响。

太晚了。苏晓月眼睛微微瞪大：“你们……大学就认识？”

程雨的红唇弯出一个得胜的弧度：“不止是认识。林小北是我——”

玻璃破碎的声音打断了这场僵持。程雨手中的酒杯不知怎的掉到地上，香槟洒在她昂贵的红裙上，仿若一滩血渍。苏晓月手腕上的樱花手链也在同一瞬间断开，珠子滚了一地。

“不好意思。”苏晓月率先蹲下身子去捡珠子，声音有些发颤。

程雨站在原地未动，目光在我和苏晓月之间来回打量。整个宴会厅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们三人身上。我的衬衫被汗水湿透，贴在后背上好似第二层肌肤。

“我去趟洗手间。”我几乎是狼狈逃窜。

冷水冲在脸上，我望着镜子里那个脸色惨白的男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生活怎会变成这般模样。两个前女友，两位高管，一场全公司人都围观的三角纠葛——这简直就是最糟糕的职场噩梦。

洗手间的门突然被推开。我以为是有同事进来，头也不抬地说：“马上就好。”

“解释清楚。”程雨的声音让我猛地抬头。镜子里映出她冰冷的神情，身后还站着苏晓月。

我呆立在原地，水珠顺着下巴滴在领带上。程雨反手锁上洗手间的门，高跟鞋在地砖上踏出危险的节奏。

“所以，”苏晓月开口，声音比平常低沉，“程总监是你大学女友？”

程雨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而苏总监是你高中初恋？”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洗手间的灯光太过刺眼，把我们三人的影子在墙上照得扭曲变形。

“什么时候的事？”两人同时问对方，随后又一同沉默。

程雨先开口：“三年前，S大学计算机系。”

苏晓月的眼睛微微睁大：“所以你们……是在我之后……”

“等等。”程雨突然皱眉，“你们高中就在一起？”

“高二到高三上学期。”苏晓月轻声说，“后来他转学了，就断了联系。”

程雨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她转向我：“所以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心里还——”

“不是这样的。”我终于找回了声音，“每次感情我都是真心的。和苏晓月分开是因为家庭变故，和程雨你……”我看向程雨，“是因为你要出国深造，还记得吗？你说异地恋太煎熬。”

洗手间陷入怪异的沉默。苏晓月弯腰捡起最后一颗珠子，轻声问：“为什么从来没跟我说你大学又恋爱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无奈地扯动嘴角，问：“嘿，我交了新女友，你不会介意吧？”

程雨猛地发出一阵笑声，那笑声在这封闭空间里愈发显得尖锐刺耳：“可真够精彩的。那现在咱们三个算啥？”

“同事。”我赶忙回应，“仅仅是同事关系。”

“同事？”程雨向前逼近一步，“那为啥我送你的领带夹你天天都戴着？”她手指向我的领带，“还有这条领带，是苏总监送的吧？”

苏晓月的目光落到我的领带上，表情略微有了些变化：“你居然还留着那条手链……”

“够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从西装内侧口袋掏出钱包，“你们想知道真相？喏，就是这个。”

钱包里夹着两张照片。

一张是高中毕业去旅行时和苏晓月的合照，背景是那片闪着金光的湖；

另一张是大学编程大赛颁奖礼上，程雨在台下为我鼓掌的那一刻。

照片中间还夹着一片干枯的樱花花瓣。

苏晓月的指尖轻轻碰到那片花瓣：“这是……”

“是你当年别在我校徽上的。”我声音变得沙哑，“转学前我偷偷藏起来的。”

程雨拿起另一张照片：“这场比赛，我记得。你熬了三天三夜写的算法。”

“用的是你教我的优化办法。”我轻声说道。

两位女士默默交换了照片，彼此的神情从愤怒慢慢变成了一种复杂的情绪。程雨突然从自己手包里拿出一个小物件拍到洗手台上——是一个 U 盘，上面贴着“S 大计算机系 2018”的标签。

“你毕业的时候落在我这儿的。”她语气生硬，“项目源代码还有……我们的合照。”

苏晓月看了看 U 盘，又看向我，突然从手包里拿出一封信：“这是你转学前留在我课桌里的，我一直没拆开。”

我惊讶地看着那封信：“你……一直留着？”

“我想过好多回找你问清楚。”苏晓月声音很轻，“但总觉得时机不合适。”

程雨突然笑了出来：“老天，我们三个可真是……”

“荒唐。”苏晓月接着说，嘴角也微微向上翘。

洗手间的门锁突然被外面的人转动，我们三个像犯错的小孩一样迅速分开。程雨一把抓回 U 盘，苏晓月把手信塞回手包，我则慌乱地收起照片。

“里面有人吗？”外面传来服务生的声音，“有客人说门锁了半小时……”

程雨整理了一下裙摆，抬头挺胸地拉开门：“女士洗手间出故障了，我们走的员工通道。”她那充满气场的模样让服务生立刻躲开了。

苏晓月紧跟在后面，却在门口停住脚步：“周一例会前，把新项目的人员需求表给我。”她的语气恢复了 HR 总监的专业，可眼神依旧温柔。

程雨挑起眉：“巧了，林副组长负责新项目协调工作。”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相信他能很好地……平衡各方需求。”我伫立在原地，望着两位女士先后从洗手间离去，一个朝左一个向右，背影皆笔直似剑。口袋里的两张照片陡然变得万分沉重。

5 纪念品中的秘密

周一清晨的电梯仿若刑场一般。我紧盯着不停跳动的楼层数字，暗自祈祷千万别碰到那两位中的任何一人。当电梯停在 28 层时，我的祈祷显然未被听见——苏晓月和程雨同时站在门外，两人手中各端着一杯咖啡。

“早。”我鼓足勇气打招呼，声音干涩得好似三天未曾沾过水。

程雨挑了挑眉，苏晓月则微微点头示意。电梯继续上升，狭小空间里的空气仿佛都凝结住了。三个人站成一个完美的等边三角形，各自盯着电梯墙壁上的广告屏，佯装对最新款智能手机兴致盎然。

“林小北。”电梯门快要打开时，程雨突然出声，“十点项目会议，别迟到。”

“人力资源部需要你补签培训确认表。”苏晓月紧接着说道，眼睛却看向程雨，“中午前。”

两人先后走出电梯，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响犹如两把节奏各异的鼓槌。我长舒一口气，却发觉整个办公区的同事都在偷偷打量我——看来周五的庆功宴闹剧已然在公司传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犹如一场高难度的杂技表演。身为新项目协调人，我不得不穿梭于技术部和人力资源部之间。程雨对我的工作要求比以往更为严苛，每次方案讨论都如同博士论文答辩那般；苏晓月则公事公办到近乎冷漠，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肯给。

“你晓得最讽刺的是什么吗？”周五晚上，我在酒吧向老同学倾诉苦衷，“如今全公司都觉得我同时玩弄两位女高管的感情，实际上我连她们的办公室门都不敢独自迈进。”

老同学笑得啤酒都喷了出来：“活该！谁让你当年——”

他的话被我的手机铃声打断。来电显示是“程雨”，我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掉进啤酒杯里。

“公司系统被黑了，”程雨的声音紧绷得像拉紧的弦，“马上回来。”

星辰科技大厦 28 楼灯火通明。技术部全员到齐，就连 CEO 都坐在会议室里，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我悄悄溜到角落坐下，发现苏晓月也在，正和法务部轻声交谈。

“核心数据库遭到定向攻击，”CTO 指着大屏幕上的拓扑图说，“黑客锁定了客户医疗数据，索要 500 个比特币赎金。”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医疗数据泄露不仅意味着巨额赔偿，更会毁掉公司多年建立起来的声誉。CEO 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程雨身上：“多久能恢复？”

“常规备份也被破坏了，”程雨的声音异常冷静，“但我怀疑是内鬼干的，攻击路径太精准了。”

我的后背冒出一层冷汗。作为近期接触过核心系统的少数人之一，我又成了头号嫌疑对象。果真，好几个同事的目光已然飘了过来。

“得让人力资源部协助调查权限记录。”苏晓月冷不丁开口，她的目光平静地掠过我，而后落在CEO身上，“我提议组建应急小组，技术部和法务部协同行动。”

CEO点头应允：“程雨负责技术攻关，苏晓月协调内部调查，林小北——”他停顿了一下，“你参与过原系统开发，辅助程雨。”

凌晨三点，办公室仅剩下应急小组的那几个人。程雨领着技术团队在服务器机房全力奋战，苏晓月则在会议室整理权限审计报告。我坐在工位上编写数据恢复脚本，眼皮沉重得好似坠了铅块。

“有发现。”程雨猛地推开门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块硬盘。她的妆容已然花了，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在皮肤上，眼睛却亮得出奇。“攻击代码里有段特殊注释，是俄语。”

苏晓月听到声音从会议室出来，手里抱着一摞文件：“查到可疑之处了。上个月离职的俄罗斯籍工程师安德烈，他离职前一周调取了大量数据库结构文档。”

两人隔空对视，某种无形的默契在她们之间流淌。程雨快步走到苏晓月身旁查看文件，两人的肩膀几乎挨在一起。

“安德烈...市场部玛丽娜的前男友？”程雨皱起眉头，“我记得他因为分手闹得很不愉快。”

苏晓月点头：“玛丽娜如今在竞争对手公司上班。”她转向我，“林小北，你能还原被删除的访问日志吗？”

我愣了一下——这是危机爆发后，苏晓月头一回直接跟我说话。“我试试看。”我敲了几下键盘，“需要实际接触主服务器。”

程雨立刻递给我一张门禁卡：“机房B区，我陪你过去。”

在机房的荧光灯下，程雨的侧脸线条显得格外凌厉。她紧紧盯着我操作服务器，不时给出精准的技术建议。汗水顺着我的太阳穴滑落，她却突然伸手帮我擦掉，动作自然得就好像我们之间从未有过隔阂。

“专心写代码。”她的声音很轻柔，“别分心。”

四小时后，我们成功恢复了部分关键日志，证据指向安德烈。苏晓月同步联系了警方和网络安全局，天亮时分，嫌疑人被锁定在边境城市的一家网吧。

“成功了！”CEO猛地拍案而起，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程雨、苏晓月、林小北，你们三个立下了大功！”

掌声在办公室响起，同事们看我的眼神终于不再满是怀疑。程雨和苏晓月站在投影仪前接受祝贺，两人的表情都放松了下来。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她们身上，我突然发觉她们站在一起的画面竟格外和谐。

庆功宴比预想的来得快。CEO大手一挥，包下公司顶楼餐厅犒劳全体员工。我因为连续奋战了36小时，获准回家休息半天。

回到公寓，我刚倒在沙发上，手机就响了。是程雨：“来公司一趟，有东西给你看。”“此刻？”

“当下。”她结束了通话。

二十分钟过后，我伫立在程雨办公室门外，迟疑着是否敲门。门却自行开启——苏晓月立于屋内，手中握着一个文件夹。

“进来吧。”她侧过身让出通道，“我们已等候多时。”

“我们？”这时我才留意到程雨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摊着几份文件。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映出条纹状暗影，令人难以看清神情。

苏晓月关上门，轻轻搡了我一下：“坐下讲。”

我仿若等待裁决的囚犯般坐在两人对面。程雨推过来一份文件——是我的晋升通知书，AI技术组组长的职位。

“CEO特别批准的。”她说，声音中听不出喜怒，“下周一开始生效。”

我抬眼望向她，又看向苏晓月：“为何是‘你们’找我谈此事？”

“因为我们得约法三章。”苏晓月接过话茬，语气温和却坚定，“其一，公司内维持纯粹工作关系；其二，不借助职权为对方谋取便利；其三……”她停顿片刻，与程雨交换了个眼神，“公平竞争。”

我的大脑宕机了几秒：“等等，什么竞争？”

程雨忽然笑了，那笑容令我忆起大学时她解开难题后的模样：“装傻没用，林小北。苏总监和我达成了一个……共识。”

“我们决定不让你为难。”苏晓月补充道，手指轻敲文件夹，“但也不会轻易放手。”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阳光悄然挪动，照亮了程雨桌上的一张照片——是我们大学参加黑客马拉松的合照。而在苏晓月手腕上，那条重新穿好的樱花手链在光线中微微闪耀。

“对了。”程雨猛地站起身，走向文件柜，“有样东西你该瞧瞧。”

她拉开最底层的抽屉，拿出一个金属盒子推到我面前。我满心困惑地打开，呼吸瞬间凝住——里面整齐摆放着三样东西：

一张褪色的电影院票根（高二时和苏晓月看的第一场电影）、

一片干枯的樱花标本（毕业旅行时她别在我衣领上的），

还有一张编程大赛奖牌的复印件（程雨亲手挂在我脖子上的）。

“你……怎么找到这些的？”我的声音发颤。

“昨晚加班找资料时偶然发现的。”程雨的语气柔和下来，“你的抽屉没锁好。”

苏晓月走到我身旁，轻轻拿起那片樱花标本：“我原以为这些早就丢了……”

“我一直留着。”我抬头看向她们俩，“所有的回忆。”

办公室陷入一阵惬意的沉默。阳光已完全照进来，驱散了所有阴霾。程雨倚在桌边，苏晓月坐在椅子扶手上，我们三个人头一回在阳光下坦诚相对，没有针锋相对，没有猜忌试探。

“所以。”程雨最终打破沉默，“周一升职宴，别迟到。”“别忘了系上领带哦，”苏晓月面带微笑说道，“那条深蓝带银纹的特别衬你。”

一个月过后，星辰科技顺利上市，我们三人的名字一同出现在功臣名册之中。庆功宴上，CEO特地过来敬酒：“林组长，你这两位‘贵人’眼光着实不错。”他别有深意地朝不远处的程雨和苏晓月看了看，两人正并排交谈着，时不时发出轻轻的笑声。

我轻抿了一口香槟，不再似从前那般局促不安。

在阳台上，程雨点燃了一支香烟，苏晓月则手持香槟杯站在她身旁。

夜风吹拂起她们的发丝，两人的轮廓在灯光映照下显得格外融洽。

手机振动起来，两条消息同时传入。

程雨：“下周有个新项目，需要你协助。”

苏晓月：“年度培训计划想听下你的看法，有空交流交流？”

我抬头望向阳台，两人正举杯相触，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

香槟塔在宴会厅中央熠熠生辉，宛如一座由水晶制成的金字塔。

我明白，属于我们的故事，或许才刚刚拉开帷幕。

来源：豁达橙子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