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你每次来检查，他都寸步不离地跟着，各项检查的数据记得比你还清楚。”
“这次试管，成了！”
妇产科王医生看着顾苏音的报告，又惊喜又心疼。
“做了11次，遭了那么多罪，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顾苏音握着水杯的手一抖，热水烫在手背上，她却毫无知觉。
眼泪毫无预兆地从她眼眶滚落，大颗大颗砸在手背上。
王医生只当她是喜极而泣，抽出纸巾，一边给她擦泪一边问：
“你丈夫周教授今天怎么没陪你来？他要是听到这个消息，肯定比你还高兴！”
“他那么爱护你，全江城的人都看在眼里。”
“你每次来检查，他都寸步不离地跟着，各项检查的数据记得比你还清楚。”
“你稍微皱个眉头，他就恨不得把所有能想到的东西捧到你面前来！”
顾苏音不发一言，任由眼泪汹涌。
是啊，她和周景年从高中就在一起，从懵懂青涩携手走过了整整10年。
她是江城最普通的工薪家庭的女儿，而他是江城医学院最年轻的教授，更是江城首富的唯一继承人。
周家不同意两人的婚事，他就在家族会议上，当着所有长辈的面，掷地有声：
“除了顾苏音，我谁也不娶！如果非要逼我，那这个继承人的身份，我不要也罢！”
求婚那天，他包下了整个江城的地标建筑，用无人机在夜空中拼出“苏音，嫁给我”，玫瑰花瓣纷飞成雨，被网友称作“世纪婚礼”。
可这样专情的男人，终究是变了心，出轨了他的学生夏可黎。
回忆退去，顾苏音抹去眼泪，坚决道：
“王医生，这个孩子，我不要了。”
王医生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可是你盼了3年的孩子！”
顾苏音默默地松开了紧攥的手，手心不知何时已经被她掐出了血。
王医生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次打掉，很可能再也怀不上了，你确定想好了？”
顾苏音毫不犹豫点头：“我想好了。”
手术室的灯亮起，又熄灭。
顾苏音脸色惨白捂着小腹出来，冷汗浸湿了额前的碎发，每挪动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走出医院大门，一辆熟悉的黑色宾利，静静地停在风雪之中。
流产手术单刚塞进口袋，车门几乎在同时被推开。
周景年高大的身影从车上走出，连伞都来不及撑，几步就冲到她面前，一把将她紧紧抱进怀里，眼底的痛惜几乎要溢出来。
“是不是又失败了？”
“我们不试了，以后都不试了。”
“有我陪着你，我们两个人相伴到老，就足够了。”
听着他近在咫尺的心跳，顾苏音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可是周景年，我不会和你相伴到老了。
……
夜幕低垂，游乐场霓虹闪烁。
眼熟他们的工作人员路过，艳羡调侃：“周教授和周太太真是恩爱呀，结婚三年经常一起来游乐场玩。”
“难得夫妻是少年，早生贵子呐！”
早生贵子……
顾苏音听到这四个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瑟缩了一下。
周景年眉头微蹙：“冷了？”
“你在这乖乖等我，我去给你买条厚点的围巾。”
顾苏音点了点头，静静坐在冰冷的长椅上，看着周景年高大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直到游乐场的人潮退去，周景年还没回来。
顾苏音犹豫半瞬，第一次点开了周景年装在她手机里的定位软件，瞳孔骤然紧缩。
屏幕上，代表周景年的小红点，赫然在她的头顶的位置闪烁。
她缓缓抬头，巨大的摩天轮在夜色中旋转着。
轿厢里，两道人影在昏暗的灯光下紧紧纠缠。
女人衣衫半褪，妖娆地贴在轿厢玻璃上，抖得花枝乱颤。
而她身后，周景年掐着她脖子，一下又一下，猛烈撞击。
定位软件里传出夏可黎媚意的娇喘。
“啊周教授，轻一点我肚子里还怀着我们的宝宝呢”
周景年满含情欲地亲吻她的唇。
“怕什么？就当是孩子的爸爸迫不及待想见他了。”
顾苏音红着眼看了许久，自嘲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
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他们去坐摩天轮，夕阳透过玻璃窗映在周景年微红的耳廓上。
少年眼皮也不敢抬，抖着手递给她99张情书，结结讷讷开口：
“听说……在摩天轮的最顶端接吻，就会永远在一起。”
“苏音，往后我只想和你一起坐摩天轮，携手幸福一辈子。”
他侧头靠近，滚烫的吻落下来，怜惜又缱绻。
冷风吹过，顾苏音从仅剩的7张情书中抽出一张，狠狠撕碎。
忽然，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手背。
她抬手抹去，才发现眼泪早已汹涌。
“周景年，你已经让我失望93次了。”她颤抖着喃喃自语。
“等剩下的6张撕完，我就离开你，彻底了断我们的十年。”
顾苏音独自回到家，借着走廊尽头的夜灯，一步一步往卧室走。
门关上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
屋子很安静，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每一下都重得像锤子敲在胸口上。
她清出两个人的合照、婚纱、纪念日礼物，一件件扔进火盆里点燃。
火苗舔舐着照片上他们笑得灿烂的脸，很快变成灰烬。
烧完最后一张照片，她终于撑不住，跌坐在床沿，大口喘气。
亲手割舍这十年，就像是从她身上生生剜下一块肉。
半晌，顾苏音才平复下心绪，掀开枕头，准备将流产手术单放在底下。
下一刻，她猛地僵住了。
白色枕套上，一根红色头发格外刺眼。
是夏可黎的头发。
窗外雪越下越大，门卷着风被周景年推开。
他满头大汗，看见顾苏音，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不接电话？我买围巾回来找不到你，你知不知道我差点疯掉？”
他隐忍着怒气，却还是第一时间扑过来抱住顾苏音。
“刚刚真的……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以后不要让我找不到你了，好不好？”
拥抱依旧温暖熟悉，可此刻于顾苏音而言，不过是再无法复燃的余烬残温。
她从他怀里坐起来，声音很轻：“你不是去买围巾了吗？明天天冷，我想戴。”
周景年脸上的温柔有一瞬间的凝滞，刚想开口，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人：夏可黎。
周景年看了她一眼，快步走到窗边去接电话，回来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
“学校有点急事，我必须马上过去一趟。”
说着，习惯性地翻开她的枕头，去拿压在下面的实验室备用钥匙。
流产手术单猝不及防地暴露在他眼前。
可他只匆匆扫了一眼，便拿起钥匙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门“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顾苏音在心里苍凉一笑。
哪怕他的视线在上面多停留一秒，就会看到他们期待了三年，却因为他死去的孩子。
可他没有。
时针指向12点，顾苏音打开抽屉，亲手撕碎最上面的情书。
剩下的5封，静静躺在抽屉，像是在等她最后的决心。
……
一夜无眠。
第二天，医学获奖典礼现场。
周景年穿着挺括的西装，英俊依旧，全场瞩目。
有人羡慕道：“苏音，你真是嫁了个好男人，我家那位要是有周教授一半的好，我都要烧高香了。”
“对呀，周教授常说，这个奖有您一半的功劳呢！”
“快，我帮你看看你的口红掉了没有，等会儿让周教授肯定会让你上台！”
顾苏音眼睫一颤，强行压下情绪准备起身。
下一瞬，周景年接过熠熠发光的水晶奖杯，转身递给了夏可黎。
顾苏音站起的动作僵住了，只觉得灯光刺眼，讽刺至极。
“感谢我的导师周景年教授，”夏可黎声音甜美：“这是我们一起协作的科研成果。”
记者成群挤上来。
“夏小姐，您当初参与时，是否知道这个医学实验会导致不孕？”
夏可黎娇俏一笑：“其实我也是看到师娘因此无法生育才知道，多亏了周教授一开始就保护我，我才免遭副作用的伤害。”
周景年抚上她头顶：“那些实验器材辐射本就很强，我怎么忍心你受苦。”
晴天霹雳般，顾苏音凝在了原地。
为了周景年，她不惜用自己的身体做初期测试。
得知副作用过大，导致她不能生育，周景年更是自责地扇自己巴掌。
可原来，周景年一直都清楚副作用是什么！
他不忍心夏可黎受苦，那她受的苦，又算什么？
周围开始窃窃私语。
“周教授不是爱妻如命吗，怎么舍得让她承受副作用？”
“周太太跟了他十年，早就睡腻了，青春靓丽的小女孩哪个男人不喜欢？更何况，周太太还怀不上了。”
“周教授说得对，实验辐射极度伤身。”
顾苏音拔高声音，推开人潮径直走到夏可黎面前，扯出一抹苍凉的笑。
“他是真心为你好，所以你才不会落到我这样的下场。”
空气像结了一层薄冰。
周景年眸色一怔，立即牵起顾苏音的手。
“有没有小孩，我都会一如既往地爱你。”
“可黎不一样，她的恋人和她说一定要小孩，你别误会。”
顾苏音静静看着他深情的模样，心一寸寸沉入更深的寒潭。
顾苏音苦涩一笑：“好。”
那个因为她体育课跑圈摔跤，蹭破一小块皮都心疼得红眼的周景年，终究是变了。
闻言，周景年僵直的肩线明显一松，不再言语。
走出颁奖典礼大厅，外面下起了滂沱大雨。
夏可黎看向周景年：“周教授，雨太大了，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周景年看了眼顾苏音，见她没有什么表情，才答应下来：“好。”
路上，小腹突然一阵绞痛。
顾苏音倒吸一口凉气，额上渗出冷汗，嘴唇苍白。
术后的宫腔积血，更严重了。
周景年眉头皱起，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
“脸色怎么这么差，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这时，后座的夏可黎却突然打了个喷嚏。
“周教授，我好像感冒了，能不能先送我回家？”
“师娘，这段时间我一直和教授做实验，免疫力都下降了，师娘整天待在家里闲着，肯定能体谅我的吧？”
周景年顿了半瞬，很快调转方向盘。
“可黎家近，我先送她。”
可是爱一个人，怎么会用远近来衡量？
霎时间，顾苏音只觉整颗心坠入冰窟。
到夏可黎家楼下时，她已疼得眼前阵阵发黑。
透过被雨水敲打的车窗，她听见周景年掩饰不住的担心：
“可黎，你慢点，别像个小孩子一样蹦蹦跳跳的，摔了怎么办？”
“师娘又没有怀孕，小腹疼只能是例假了，不如来我家坐坐，我家有红糖水。”
见她没动，夏可黎立马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
“师娘是不是嫌弃我家？”
周景年立马反驳：“她不是那样的人。”
说完，他捏了捏顾苏音的掌心：“知道你不喜欢下雨，我去把红糖水给你端来。”
她不愿去夏可黎家里，可她更不愿两人独处。
思及此，顾苏音咬牙推开车门，捂住小腹艰难地跟了上去。
快到电梯前时，她实在撑不住喊他：“景年……”
可周景年却笑意盈盈地看着夏可黎裙，听着她嘴里喋喋不休说的趣事，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摇摇欲坠的顾苏音。
顾苏音的心像被狠狠一揪。
恍惚间，她想起高考结束，两人第一次出去约会，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表情无比认真。“走在你后面，我的视线里才能全部都是你。”
“这样，你有什么状况，我才能第一时间发现。”
那时，他的眼清澈纯粹，只映着她一个人的身影。
可现在……
顾苏音脚下一软，“哐当”一声撞在电梯门旁的垃圾桶上。
“苏音！”
周景年这才如梦初醒般回头，快步回头扶住她，走进电梯。
顾苏音刚踏进去一只脚，整个电梯轿厢猛地一震，灯光骤然熄灭！
她脚下不稳，下意识伸手一推。
周景年猝不及防被她推出电梯外。
电梯门轰然关死，电流“滋滋”作响。
夏可黎在黑暗中崩溃大哭，疯狂地拍打着电梯门。
“景年！景年快救我！”
顾苏音强忍着恶心与恐惧，摸索着按下了紧急呼叫。
做完这一切，她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地，像是脱离水的鱼。
她有幽闭恐惧症，周景年是知道的。
呼吸越来越困难，顾苏音只能一遍遍回想周景年对她说的话来安慰自己。
“苏音，以后有我在，我绝不会让你独自在密闭空间了。”
“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在你身边。”
不知熬了多久，电梯门终于被扒开一条缝隙。
维修工焦急地喊：“快，电梯随时可能坠毁！只能先救一个！”
周景年毫不犹豫伸出手。
“苏音！快！把手给我！”
就在她被拉上去的瞬间，夏可黎凄厉的哭嚎声猛地响起。
“我肚子好痛……”
周景年的身体猛地一僵，注意力瞬间被夏可黎吸夺去，握着顾苏音的手一松，去拉夏可黎。
“苏音，你忍一忍，我待会再回来救你！”
顾苏音重重地摔在地上，看着他抱着另一个女人远去，忽然笑了。
笑得讽刺，笑得绝望。
说好始终在她身边，他还是食言了。
“轰隆——”
电梯轿厢猛地一震，急速下坠。
顾苏音感觉自己沉在混沌的深海里。
胸腔像是被灌满了水泥，沉重得无法起伏。
她猛地睁开眼，眼前的世界被人用枕头死死捂住，只剩夏可黎恶毒的声音。
“去死吧贱人，周太太的位置本该就是我的！”
意识涣散的瞬间，新鲜空气忽而重新灌入鼻腔。
紧接着，“砰”的一声闷响，夏可黎猛地撞向床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周教授……我只是想来看看师娘好点没有……可她一醒来就抓着我头往床头撞，说我勾引你，才让你偏心救我……”
顾苏音狠狠一怔，费力转过头。
刺眼的白炽灯下里，夏可黎鼻子鲜血流了满地。
周景年疼惜地搂着她，冲顾苏音怒吼。
“顾苏音！你怎么会变成这种无理取闹的怨妇？！”
有一瞬，顾苏音甚至分不清，倒是之前贴心的周景年是真的，还是现在冲他怒骂的周景年是真的。
大概，是现在吧。
不然怎么会有一句话，叫关心则乱。
一堆医生护士涌进来。
“周先生，经初步检查，夏小姐的鼻梁骨断裂，需要手术修复。”
周景年身形一顿，目光沉沉地看向顾苏音。
“把她的肋软骨取出来给可黎用！”
“……什么？”
顾苏音愣在那里，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快要高考的那个午后，她被几个女混混堵在巷子里欺负，忍无可忍，抓起地上的砖头反抗。
周景年赶到时，看到的便是她凶狠地握着砖头，面前是几个女生，躺在地上痛苦哀嚎。
他一言未发，只默默上前拉过她擦破皮的手，小心翼翼为她贴上创可贴。
她愣愣问他：“周景年，你不问问发生了什么吗？万一我是个欺负别人的坏女孩呢？”
“我不想问，也不想管谁对谁错。”他抬起头，眼神认真而坚定：“总之，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承诺言犹在耳。
可这个曾经发誓永远站在她这边的男人，如今却为了另一个女人，要剖开她的胸膛。
冰冷的器械车被推到床边，顾苏音尝试挪动身体挣扎，却发现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自己被架起。
“不……”
她声音嘶哑，绝望的目光投向周景年。
可他的身影早已决绝地转向夏可黎病房。
……
再次醒来时，周景年守在床边，满眼疲惫。
“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顾苏音看着他，肋骨处还撕心裂肺地痛，却都抵不过心痛的万分之一。
见她脸色苍白，周景年眼波一颤，莫名想起同样娇弱的夏可黎，嗓音蓦然冷下。
“这事本就是你的不对，你还想闹脾气到什么时候？”
说着，取出一个玉镯，越发不悦。
“可黎生怕你生气，还把你的玉镯送去保养了，你就不能学学她的懂事吗？”
顾苏音怔怔看着那只玉镯。
那是十年前，他向她表白时送的定情信物。
不敢用家里的钱，堂堂首富之子，竟在高考结束后在商场打了一个月零工，为此被其他公子哥当作笑柄嘲讽了大半年。
顾苏音心中狠狠一刺，夺过玉镯抬起手——
“啪——！”
碎玉四溅。
在周景年瞳孔震颤的注视中，她平静开口：
“周景年，我们离婚吧。”
错愕仅在周景年眼中凝固了一瞬。
他脸色骤变惊慌，将她用力禁锢怀中：“别说这种气话，我不会同意的！”
“苏音，我不能没有你。”
顾苏音任由他加深拥抱，内心泛起一阵荒谬的寒意。
恐怕他早已忘了，她不需要他的同意。
因为他早就签离婚协议书。
那时她的父母唯恐高门难嫁，逼着周景年签了字，才放心将她交给他。
那时的周景年情深不悔，声音滚烫而郑重。
“爸，妈，你们放心。”
“我永远不会让这份协议有生效的那一天！”
原来他的口中的永远，只有三年的保质期。
接下来三天，周景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寸步不离地守在顾苏音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着。
他抱着她睡觉，哪怕她稍微翻个身，都会将他惊醒。
她出门，他寸步不离跟着，只要哪样东西她多看一眼，他就立马刷卡买下。
就连夏可黎打来的电话，他都没接一次。
就好像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还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可顾苏音只觉嘲讽。
为什么男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能学会珍惜呢？
出院那天早晨，周景年坐在床边，暖着她冰凉的手。
“记得吗？高三那年冬天，你感冒了，我给你送药到女生宿舍楼下。”
“你穿着厚羽绒服，把围巾裹到鼻尖，只露出一双眼睛，我们一看到彼此，笑容就怎么也收不住。”
顾苏音靠在床头，没有回应。
掌心被他捂得发烫，心底却暖不到半分。
“还有最后一次模拟考，你数学考砸了，躲在树下用袖子擦眼泪，我跑了八条街去买你爱吃的小蛋糕，才把你哄好……”
他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顾苏音听着听着，只觉胸腔越来越空。
周景年见她始终不语，眉头微蹙，将她搂进怀里。
“苏音，我们别再闹别扭了，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顾苏音垂着眼睫，心里像一片荒原，被风吹得寸草不生。
“好。”
他嘴角立即扬起笑意，似乎这三天紧绷的弦也随之放松，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个浅吻。
“等我去办出院手续，我们一起回家。”
门关上的那一刻，一条微信消息跳出来。
顾苏音手指僵在半空，瞳孔骤缩。
照片中，夏可黎穿着顾苏音的婚纱，腰间系着顾苏音去世的外婆留下的珍珠链。
周景年西装笔挺，轻揽她小腹微隆的腰，笑得温柔缠绵。
【师娘，婚纱和珍珠链我很喜欢，你眼光真不错呢。】
【周教授说等我把孩子生下来，就会把我们母子安排到最好的别墅，给我们最好的生活。】
【他陪你逛街送的那些东西，给我送了双倍，说我和宝宝加起来，是双倍的补偿。】
照片一张张发来，每一张，周景年的侧脸都温柔极了。
那双曾无数次抚摸过顾苏音的手，如今正放在另一个女人的肚子上，为他们的孩子编织童话梦境。
顾苏音盯着屏幕看了很久，大脑只剩下一团嗡鸣声，刺得太阳穴阵阵钝痛。
喉咙干涩到无法呼吸，她想笑，却发现自己连表情都做不出来。
半晌，她从床头柜上的包中抽出3封情书。
“刺啦”一声，尽数撕碎！
情书碎片撒了满地，夏可黎的微信消息像索命的厉鬼般响个没停。
【去年你们的结婚纪念，他跟你说有场重要的学术交流，其实是在滨江路的咖啡馆和我约会。】
【今年你的生日，他说要加班，其实和我去了城南的酒店。】
【你第10次试管那天，他半路让你下车，说系里要开会，事实是陪我去做产检。】
【他在你手机里装的定位软件没删掉，根本不是他说的要给足你安全感，而是和我见面时，能时刻观察到你的位置。】
空气压抑到极致，只剩下风雨撞击玻璃窗的噪音。
高三毕业那个暑假，她和周景年窝在沙发上刷帖子，看到有个女孩发现男朋友出轨。
她问他：“周景年，以后你会不会也背着我做这种事？”
彼时的周景年迅速起身，将定位软件装进她的手机，还一本正经地举手发誓：
“如果哪天我周景年背叛了顾苏音，就让我……”
“你在看什么？”
头顶倏地飘下周景年沉闷的声音。
顾苏音回头，看见周景年的瞬间，忽然觉得好累。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手机丢到他手里。
看清楚的刹那，周景年呼吸骤然滞涩。
“我只是想要她的孩子，毫无感情可言。”
“等她生下孩子，我就把她丢到城南！苏音，我爱的只有你……”
胸腔空荡荡，顾苏音先是笑出声，然后哭出来。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每一滴都烫得厉害，怎么也擦不干净。
没得到回答，他的脸更白了，拉着她的手就要往自己脸上扇。
“打我骂我都行，只要你原谅我，让我承受什么惩罚都可以！”
“苏音，你说句话啊……”
外面雨越下越大，模糊成一片灰色世界。
两个人隔着彼此的体温，像隔着一条再也无法逾越的洪流。
“那就惩罚你，以后再也不要见面了……”
忽然，手机响起。
来电人：周母。
“景年，你怎么还不回来，不是说好晚上家宴吗？”
“马上来。”
挂了电话，周景年看向顾苏音：“你刚刚说什么？”
万千翻涌的悲痛在此刻停了下来，只剩空落落的酸胀。
顾苏音平静摇了摇头：“没什么，先去家宴吧。”
10年前的顾苏音会大吵大闹，会反复质问为什么。
可现在的顾苏音，只想在离开前给彼此保留最后一点体面。
去周家老宅的路上，周景年全程扣紧顾苏音十指，好似生怕手一松，身边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门一推开，灯光明亮刺眼。
夏可黎坐在餐桌中央，周围摆满了补品，浓烈的药膳味冲进鼻腔。
周母语气慈爱：“可黎，多吃点补补，对肚子里的孩子好。”
“到时给景年生个大胖小子，你们一家三口幸福甜蜜地多好。”
一见到她，周母脸色瞬间阴沉，把筷子重重一搁。
“看到你这张脸我就烦！安安静静当只下不了蛋的母鸡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推可黎！”
“要是可黎早点出现，当初做我们周家儿媳的人就该是她！”
她竟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局外人。
“妈！”周景年皱眉：“我说过了，这辈子非苏音不娶，你们别再为难她。”
夏可黎眼底怨毒一闪而逝，假意劝解。
“只要景年不再为难，哪怕我无名无分，怎样受委屈都可以……”
听到这话，周母更加怜惜夏可黎，转头瞪着顾苏音的眼神愈加厌恶。
夏可黎侧了侧身：“快坐呀，苏音姐，都是一家人，不用见外。”
顾苏音只觉荒谬。
“我累了，共享天伦的戏你们慢慢演，我就不奉陪了。”
刚转身准备离席，夏可黎忽然抽泣起来，两手不停往自己小腹上捶。
“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怀了景年的孩子，也不会让大家都这么难堪……”
话未说完，她猛地站起来，哭腔颤抖。
“既然苏音姐容不下我，那我现在就去医院，把孩子打掉！”
说罢，她作势往外冲去。
“别闹！”周景年瞬间松开顾苏音，上前一把将夏可黎搂在怀里。
“有什么话好好说！动了胎气怎么办！”
“啪——！”
下一秒，周母一记响亮耳光落在顾苏音脸上：“马上去给可黎道歉！”
顾苏音缓缓抬头，用力按住红肿的脸颊，压抑的情绪不断升腾。
“好，我道歉。”
她走向餐桌，毫不犹豫一把将它狠狠掀翻！
然后，大步迈向大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以前，她因为爱周景年，即使周母对她从没好脸色，也百般讨好，卑微到尘埃里。
可现在，她不在乎周景年了。
背后的尖锐谩骂追逐而至：
“没家教的混账东西！滚出我们周家就别再踏进来半步，离我们景年远远的！”
“苏音，别走！”背后紧跟着传来周景年焦灼的呼喊。
下一秒，又是一阵混乱喧嚣——
“哎呀，景年，可黎晕过去了！”
周景年的脚步猛地停住，转向夏可黎。
顾苏音脚步未停，指甲嵌入掌心，却觉得前所未有轻松自在。
脑海只有一句话反复回荡：
好，从今往后，我一定会离周景年远远的，再也不会回头。
回到和周景年的家，顾苏音把行李一件件放进箱子。
抛下所有有关两人回忆的物品后，只剩下那最后1封情书。
白色信封边角卷起，她曾反复翻阅过无数次。
她盯着它看了很久，最终轻轻放在了床头柜上。
这时，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微博热搜赫然弹出：
医大教授婚内出轨女学生
照片中，周景年搀扶夏可黎现身妇产科，姿态亲密得好似恋人。
顾苏音笑出了声，却比哭还难听。
直到此刻，她才想明白。
如果一个男人真的爱你，怎么会让自己置身在失去你的境地？
备忘录闹钟响起：
【明天中午十二点，江城飞巴黎。单程，无退改签。】
……
收拾完毕已近凌晨三点，顾苏音靠在床头闭眼休息，一夜无梦。
清晨，却被周景年温热的吻惊醒。
她本能地想推开，却发现他的手臂箍得极紧，根本挣不开。
“别动，就让我好好抱抱你。”
消毒水味道混合着夏可黎身上的檀香，直冲顾苏音鼻腔，让她生厌恶心。
周景年继续自说自话：“我已经安顿好可黎了。”
“新闻的事我会澄清，我和她没有感情，我爱的从始至终只有你。”
他说这些的时候表情笃定，好像还以为只要他轻轻挥挥手，幸福美满又触手可及。
顾苏音目光落在床头柜，最后1封情书安静躺在那里。
封面上写着：
“愿此生与你并肩，共赴山海，不负韶华。”
许久，她点头答应。
就当陪那个17岁的周景年再做最后一件事，然后，彻底结束。
……
到达记者发布会，小雨刚停。
周景年轻握住顾苏音冰冷指尖，将她护在怀里。
“我和我的太太感情始终如初，无论发生什么，她永远是我此生唯一挚爱。”
“可黎是我的学生，我只是顺路送她去医院而已，请大家记住一点——”
他牵紧顾苏音：“周太太的位置，只会有一个主人，就是顾苏音。”
顾苏音只是平静地任由男人牵着，在聚光灯下配合最后一次夫妻秀场表演。
记者群情激奋，话筒几乎要戳到周景年脸上。
“周教授，您送夏可黎去医院，周太太不会吃醋吗？”
周景年握着顾苏音的手一紧，下意识看向她。
顾苏音平静地摇摇头：“不会。”
她怎么会吃一个不爱的人的醋呢？
周景年的眉头不自觉松下，记者一片起哄。
“网上都说您和顾苏音是校园恋，高中时还给她写了99封情书，这是真的吗？”
周景年似乎想到了过去，眉眼含笑：“是真的。”
记者们的起哄声更大了。
顾苏音从包里抽出最后那封情书，递给周景年：
“既然大家都想知道，不如让他自己读一读。”
四周安静下来，只剩快门声断断续续响起。
周景年接过信封，刚撕开信口，手机铃声急促响起。
“景年，我肚子疼……医生说孩子可能有危险……”
现场气氛瞬间炸裂，有记者举高摄像机对准周景年。
“是夏可黎的电话吗？周太太，夏可黎这种时候给你丈夫打电话，你一点都不吃醋吗？”
周景年看了眼顾苏音，张嘴刚要拒绝，便听顾苏音说：“没关系，你去吧。”
他眸色一怔，很快承诺：“我很快就回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赛里木湖。”
说完，匆匆离去。
记者们一片唏嘘。
有羡慕两人之间信任的，也有骂顾苏音傻的。
顾苏音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鼻尖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高考结束那天，17岁的周景年眉眼弯弯写下最后一封情书。
【致我最爱的苏音小朋友：】
【如果有一天我辜负了你，请不要原谅我，离开我，永远别再回头。】
风吹过发梢，她仿若又看见了那个17岁的周景年，笑着对她说：“不要忘了我，不要原谅他。”
最后一颗泪珠落下，她将最后1封情书撕碎，低低呢喃。
“好，我听你的。”
离开新闻发布会，她直奔民政局大楼前台窗口，递上离婚协议。
工作人员核查无误，抬头问她：“顾小姐，您考虑清楚了吗？”
顾苏音点点头：“考虑清楚了。”
钢戳印下，她摘掉婚戒，丢进垃圾桶。
接着，把手机卡剪断，注销所有社交账号信息，带着行李去了机场。
飞机滑行加速，冲上万米高空。
顾苏音轻轻闭眼，在内心深处默念：
“周景年，我不会再回头了。”
来源：指尖旋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