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78年12月18日至22日,中国共产党历史上一次特别重要的会议,即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在首都北京胜利召开。全会确立的改革开放的主旋律,使长期处于封闭保守、贫穷落后的山区农村,荡漾起一缕又一缕冲出封闭保守、摆脱贫穷落后的改革开放的强大春风。
■ 钱犁 钱秋韵
沉甸甸的货郎担
秦岭南麓,巴山深处。
凉风垭、平安沟上几十座新坟旧墓见证着一幕幕人间大爱。悠悠荡荡的东溪河向你轻轻述说……
本文主人公吴显才那段精彩人生,得从30多年前在大山深处走村串户、肩挑山货收购货郎担的特殊经历说起。
那是14亿中国人都不会忘记的一个日子。
1978年12月18日至22日,中国共产党历史上一次特别重要的会议,即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在首都北京胜利召开。全会确立的改革开放的主旋律,使长期处于封闭保守、贫穷落后的山区农村,荡漾起一缕又一缕冲出封闭保守、摆脱贫穷落后的改革开放的强大春风。
作为地处大巴山深处一位地地道道的山区农民,他的直接受益是承包了10多亩山地,一年产下的红苕、洋芋、玉米“三大坨”,不仅满足了一家人吃饱喝足,还可以养鸡养畜,开辟就业门路,逐步发家致富。
初中毕业且头脑特别灵活的吴显才比其他山里人似乎觉醒得更早。
他除了勤劳苦干,在沉睡多年的土地上开掘“黄金”,还利用刚刚敞开的山门,挑起货担走村串户,将农民手中的中药材、鸡蛋、腊肉等农副土特产收购起来,送到县城换回山里农民需要的化肥、农药、食品、百货等运回老家,堂而皇之在家里开起代购代销店,一年下来除去税收,纯收入可达3万多元。
那时刚满28岁的吴显才,活力十足,精力充沛,没日没夜四处奔忙,婚后不久的妻子黎中兰则负责家里的产品经销,还附带开了个缝纫店,一家人的小日子过得比常人高出一个头。
可是,随着吴显才往乡下行走频次的增多,随着他对当地农村、农民状况了解得越深入,他就感到肩上的货郎担越挑越沉,有时甚至还有那么点失去平衡的感觉。那是因为,党给予了农村、农民这样好的政策,广大农民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有的很快走上了富路,大踏步前进;而有少数农民却跟不上疾驰的步履,甚至很快掉队落伍。
这时,吴显才挑着货郎担,担回自己需要的那份收获与感觉,同时也在内心深处寻找一种新形势下贫与富的“平衡点”与“支撑点”。
1989年9月的一天,他去胜子头收购土特产,无意间走进贺德才的家。一家7口正围炉烤火,年迈的老母亲端坐于堂屋正中。
吴显才刚刚坐下,他明显感觉到墙上有些碎泥状的东西散落到自己的头上或脖颈。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这间屋全是清一色的土坯,上面盖着一层茅草。年久失修的墙体已出现裂缝却没采取任何加固措施。
就在他进屋落座的十几分钟,从墙体上落下的“沙沙”声就一直没有停止过。
他突然心头一紧,这家住房即将垮塌!
他提醒房主说:“这房子快要垮塌了,哪里还能住人,赶快搬吧!”
“搬,我们一家人朝哪儿搬啊!”
“别急,我来替你们想办法。”吴显才立即与外侄商量,自己出资1000元,作为这家3年的租金,将外侄的3间房屋租下给这家住。
第二天,贺德才一家搬出这间危房,住进了吴显才帮忙租借的3间瓦屋里。就在他们搬出危房的第三天,“轰隆”一声,贺家的危房半夜里全部坍塌。
当贺德才再次见到吴显才,差点儿给他跪下:“大恩人哪,关键时刻你救了我们一家7条人命呀!”
又一次,吴显才来到马坪社周远明家,出30元买下他的60斤魔芋种,钱已照付,魔芋种装了满满两箩筐。
正准备离开,他却感到这家非常贫困,男主人常年多灾多病,一家老小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吴显才突然一下子想到“鸡生蛋、蛋生鸡”,顿时改变了主意:我若今天把这几十斤魔芋种挑走了,这30元钱说不定几天就花了个精光。
于是,他将箩筐里的魔芋种全部倒了出来,给老周说:“咱俩定个君子协议,这几十斤魔芋种就算我给你家的一点投入,你把它种下地,我明年这个季节再登门收购,说不定还可卖个好价钱。”
老周没让他失望。他将60斤魔芋种子种下地,第二年一下卖出500多斤,净收入200多元。
平安大队太平生产队王泉典一身皮肤病,得不到好的医治。一家6口人住在几间竹篱笆房里,八面来风。吴显才走进去一看,屋里空荡荡的,没一件值钱的东西。几个小孩衣衫破旧,眼里少有神采。更加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一家人已经4年没杀过年猪了,鲜见荤腥。几个小孩每当闻到邻居家飘来肉香味,满嘴口水就直朝外冒。
吴显才心里很不好受。回到家中二话没说,直接到市场上买了两只小猪仔。第二天用货郎担挑着送上门去,给这家女主人反复交代,必须尽快把这两只小猪喂养大,保证年底孩子们有肉吃。
就这样,吴显才每年都要给这家送去两只猪仔,一直送了4年。
4年之后,王泉典一家大小脸上开始焕发容光,慢慢摆脱了“穷神”的困扰。
从此,每当山里人瞅着从乡间小路上走过的小货郎,眼里总要投去惊羡的目光。
而吴显才,每当挑着货郎担下乡收购,心里总惦记着他亲耳所闻或亲眼所见的弱势人群,他感到作为一位个体劳动者,应当尽可能地担当起一份社会责任与神圣使命。
让吴显才终生难忘的,是1988年深冬的一天,寒凝大地,山前岭后飘起了雪花。
他担着满满的一担山货担往回赶。行进到乌龙村天星社途中,他忽然听到一间低矮的茅棚里传来低沉的呻吟。
吴显才快步朝前走去,“咿呀”一声推开低矮的房门,只见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大娘蜷缩在床上,一身单衣抵不住严寒的侵袭,浑身瑟瑟发抖。老人叫张世秀,无儿无女,无依无靠,孤独一人,贫病交加才落得这个样子。房内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再扫视屋内,灶上的铁锅锈迹斑斑,看来老人已好几顿没开伙了,灶膛冷冷清清;床上的被子又薄又黑,铺垫的是一层玉米秸秆。“枕头”则是一块灰砖,接触头部的地方已经出现一道明显的凹痕。
吴显才再也看不下去了。他从这低矮的茅棚中钻出来,站在凛冽的寒风中泪如雨下……
回到家中,他将一个在心中孕育良久的大胆设想向妻子和盘托出。
无中生有的“亲儿子”
妻子黎中兰是位通情达理的女性。
听丈夫说要开办家庭式的养老院,没有明确表示反对。只是提醒丈夫,这办敬老院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既需要财力的保证,更需要精力的付出,况且,开办这种家庭式的养老院,在全国还没有先例。要办,就要算好经济账,办就要办好,决不能半途而废。
经过慎重考虑,夫妻俩最后商定,从这些年辛辛苦苦积攒的存款中拿出6000元,余下部分再向乡信用社贷款6000元,作为开办敬老院的垫底资金。
正好他家对门有一处废旧的酒厂,这里离家较近,又挨着“东溪河”,条件比较合适,他们决定拿6000元买下来,改造成16间房屋,把分散在附近毗邻乡村、又急于帮扶的老人先集中起来。
1990年12月18日,吴显才开办的“常乐幸福院”在秦巴深处正式开张。来自乌龙乡附近的8个村、16名孤寡、残疾老人首批入住。
“之所以起名‘常乐幸福院’,就是要让这些老人们从此无忧无虑、健健康康、常安常乐、心情愉悦地安度晚年,走完人生里程。”吴显才作为院长,为这家幸福院作出了如是注解。
事实上,这些进入幸福院的老人中,多是非呆即傻,非癫即疯,非残即病。常年无依无靠,孤独寂寥,使他们性格怪异,行为乖张。
入院以后,吴显才给老人们定下的生活标准是:日享三餐,夜能安眠,在生能吃能喝,死后安葬无忧。
这一标准从表面上看并不繁杂,但要按其标准操作到位,却需要点点滴滴的无私付出。
随着入院老人的不断增加,幸福院里最多时容纳过26人。当地三山五岭累计有96位老人入住过常乐幸福院。吴显才简单算了一笔账:为了满足老人们吃喝拉撒睡的基本生活条件,他每年要提供1万公斤大米,1000多公斤猪肉,500公斤食用油,300多公斤盐巴,这些还不包括给老人们添置衣被以及日用方面的开销。
没有外援,没有补贴,没有资助,再大的负担也得由吴显才个人扛着。
除了经济上的付出,更为重要的是要给予老人们生活上的照料与精神上的抚慰。
为了保证老人们有一个良好的精神状态,幸福院规定,十天或半个月要亲手为老人们理一次头,剪一次发,修一次面。为了满足这一要求,吴显才夫妇专门添置了一套理发工具,轮流为老人们理发、剪发或修面。
在最初没能添置洗衣机的那段日子里,夫妻俩就将老人们换下的衣服拿到东溪河中洗涤,保证老人们每月换一次床单、被褥,每五天换一次衣服。每当秋季,河水冰凉刺骨;一遇冬天,河面上结下一层薄冰,但为了老人们过得温暖舒适,吴显才、黎中兰夫妇只得将辛劳与痛楚深藏内心。
年已七旬的马昌炳,对这种有规律性的生活反倒觉得不太适应。加上长达多年的慢性肠炎,以前少于沾荤腥。自从进入了幸福院,每当吃上一点儿肉食就要拉肚子。经常一不小心就脏了衣裤。每到这样,吴显才就将她脱下的脏衣服拿到河水中用洗衣棒使劲儿地捶打,直到蜕去污物,洗净晾干再交到马大娘的手上。
吴显才这一无声的行动一直延续到2014年马昌炳寿终正寝……
自从开办起常乐幸福院,吴显才常说,对待这些老人比对待自己的亲生父母还要小心翼翼。
一次,他在与乌龙乡毗邻的原易溪乡见到一位名叫田代翠的老大娘,因年轻时婚姻遇到挫折精神受到刺激,且终身未嫁。
也许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田大娘的性格越发暴躁古怪。她一时兴起,便跑到大街上或大路边骂人。一年、两年……不停地骂。当地人对她侧目而视,避而远之。
好心人建议吴显才将她收留到常乐幸福院。
人是收留下了,可她并不领情。
一次,吴显才来看望她,她却指着他的鼻子直端端地问:“你是哪个?居然敢站在老娘面前说话?”
“您不认得啦,我是您的亲儿子呀!”吴显才不气不恼,不避不让。
“什么什么,你是我儿子,我一辈子婚都没结过,哪来你这么个儿子呀,快快滚开!”
“我真的是您儿子呀,您大我20多岁,当时难产,生下我时您就把我扔给别人了,一直把我喂养到长大成人,这一切你难道都忘了吗?”吴显才有意说得动情动感。
“照你这样说,我有儿子啦,我真有儿子啦!”
她俯下身子摸了摸吴显才的脸:“你真的是我儿子,不是骗我!”
“我就是您儿子呀,骗您做啥嘛?”
“儿子”说话一脸真诚,毫无欺骗之意,她从半信半疑到最后真的认下了吴显才这个儿子。
后来,见吴显才对自己体贴入微,端屎端尿,穿衣喂饭,就渐渐打消了心中疑虑。
从此,她逢人便说:“我田代翠再也不是孤老太婆啦,我从此也有儿子啦!”
老人从此不急不躁,不吵不闹,过起了平静而又舒适的晚年生活。
几年后,老人因病进入了弥留之际。她拉着前来看望她的吴显才的手久久不放:“儿子呀,妈这一辈子对不起你,妈这一生也难为了你。”
一边说,一边老泪纵横。
此时此刻,吴显才同样紧握着她的手:“我这当儿子的这辈子没能照顾好您,让您过了那么多的苦日子,您老就放心地去吧!只要您老愿意,来生咱们再做母子!”
“妈妈”带着十分的满足与欣慰走了。
“儿子”在“妈妈”面前长跪不起,痛哭失声……
一腔大爱鉴日月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常乐幸福院的老人们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平安而又幸福的岁月。但是吴显才、黎中兰夫妇为老人们日夜操劳献出的一腔大爱却鲜为人知。
自从这家幸福院开办以来,为了让老人们吃好穿好,安享晚年,吴显才夫妇就把幸福院当作了老人的“家”,却淡忘和委屈了自己的家人。
每到新春佳节到来之前,他们夫妇就要张罗着打豆腐,磨汤圆,做醪糟,杀猪宰羊,为老人们备办一个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团年宴,使老人们倍感年的温馨。
新年期间的水果、瓜子自然是必不可少。而且还要给老人们每人添置一套新衣,一双新鞋。
吴显才想得更为周到的是,根据老人们的不同生活嗜好,分别做出详尽的安排:李明志、邱照富、熊光富这几位平常爱吧嗒一口旱烟,就给他们每人买来一斤上好的叶子烟;刘和宣、蔡传军平时爱抽点儿香烟,就给他们每人送上一包“玉溪”或“天子”;戴宸柱平常好一口白酒,而蒋立清等老人平常不擅酒力,就分别摆上白酒和啤酒,让他们各取所需。每次把老人们的团年宴操办停当,直到摆上酒筵,吴显才、黎中兰斟满美酒,共祝老人们“新春快乐、岁岁平安”之后,才拖着疲惫的步子回到自己家中,一家4口吃上一顿简单粗糙的团年饭。
平时有老人过生日,吴显才夫妇不仅要为他们添菜加酒,炖上热腾腾的猪蹄膀,还要递上一个20元的“生日红包”。然后摆好筷子,播放起《祝你生日快乐》的乐曲,把“寿星”请入正席就座,接受大家的集体祝福。
为了让老人们物质生活上过得舒服,后来手头宽裕一些就立即投入13万多元给老人们改造房间,每层楼新设一个带卫浴设施的厕所,将床上全换成席梦思床垫,厨房新购了大容量的电冰箱,保证食品新鲜卫生;大厅里还挂上大屏幕彩电,让老人们精神世界上享其所乐。
在吴显才的心目中,老人们平时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过日子,他们内心特别高兴;而遇上老人生灾害病,行动不便,精神不好,那便是吴显才最难捱的日子。
现年77岁的柳作坤老人,68岁时深夜时分出去看热闹,不慎摔倒,两腿不能动弹,疼痛难忍。吴显才立即约起乡卫生院的黎奎医生,立即前往诊治。发现老人是严重的肌肉扭伤,需要静养医治。但有个前提,老人接受医治的那几天,绝对不能下地走路,必须有人背送才行。吴显才二话没说,当即就把老人背上了肩。在长达4天的日子里,全由吴显才背着他上楼下楼,背着他上床睡觉,背着他入厕解便,背着他上药换药,一天到晚寸步不离其身。
吴显才还特地从乡卫生院聘请专门医生,定时去老人们的住地为他们量血压,测血糖,查肝功,送医送药上门,打针输液到家,从不含糊与推辞。
2015年,常乐幸福院从东溪河对岸那个老酒坊搬到乌龙乡敬老院新址,方祥文、宋光富、秦香秀几位老人腿脚不便,全靠吴显才将他们一个一个背上车,背过河,背上楼,直到老人们全部安顿下来,累得汗流浃背的吴显才方转身离去。老人们说:“吴院长那肩膀平稳、厚实、真切,他一背上我们就有一种安全感,其他人背着我们还不放心。”
每当春节来临,吴显才就要把涉及老人们幸福健康安全养老的卫生院、信用社以及民政等相关方面的人士请到幸福院敬上一杯酒,把老人们的安乐冷暖一一拜托给他们,又多一份关照,多一份爱心。
人生在世,岁月无情,生死无常。真正实现“百年长寿”的毕竟少之又少。随着时间的飞逝,常乐幸福院的老人们因年老体衰多病,开始自然减员。这些老人平日里无依无靠,有的甚至是多年前就是从外地他乡流落于此,来路不明,甚至连户籍这些最基本、最原始的资料也无法查找。
一个新的难题摆在吴显才面前,生养死葬必须具有相对的配套措施,方能真心消除老人们心头“死无葬身之地”的疑虑。
经过一番筹划,吴显才决定在一处距幸福院两公里地的凉风垭花7万多元买下一片地,辟为“同川贡记公墓”。终于让老人们有了身后“落脚之地”。
吴显才在公墓里种下各种鲜花,栽下长青松柏,墓地有鲜花松柏相伴,看上去既凝重厚实又凸显生机。
从常乐幸福院开办到2014年前后25年间,这里收养过的老人共有96位,已有44人安详离世,魂归大地。除了其中有7位老人被侄男侄女接回故地安葬,其余37位老人辞世后一起长眠于这座公墓。
吴显才夫妇经常牵挂着他们。每到农历腊月或清明节,他们夫妇都要来到公墓,给他们墓前献上一束野花,燃放一串鞭炮,化上一叠纸钱,倾倒一杯老酒,尽到一对孝顺夫妻对老人们的一片大孝,一腔大爱。
常乐幸福院立下一条铁规:凡有院里老人离世,都要为他们洗净入殓,换上一套新衣上路,棺木、花圈、纸钱、坐夜等虚实相济的程序一样不能缺,一样不能少。
每送走一位老人,吴显才就是堂前一位“孝子”,为老人送终,为老人守灵,送老人下葬入土为安。
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让离去的人风风光光地走,让健在的人开开心心地活。
在长达20多年的时间里,吴显才凭着一腔大爱,上演人间大孝,演绎出人间大美,为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写下了光彩夺目的一页。
党没有忘记他,政府没有忘记他,人民没有忘记他。1993年,吴显才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同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授予吴显才一块金光闪闪的牌匾:“德高义重”。1995年他被四川省人民政府授予“四川省劳动模范”光荣称号。其间,当选为四川省第八届人大代表。
重庆直辖后,吴显才先后被评为“感动重庆十大人物”“中华十大孝亲敬老模范”“全国优秀党务工作者”“全国劳动模范”;他是重庆直辖后第一、二、三届人大代表,第一、二、四届重庆市党代表;先后4次被评为“重庆市优秀共产党员”称号;根据他的先进事迹改编、拍摄的电影《党员吴显才》在全国公开上映。
这些年来,吴显才的动人事迹被全国媒体争相追逐。新华社、《人民日报》、《光明日报》、《工人日报》、中央电视台、《重庆日报》、华龙网等中央地方新闻媒体纷纷派出强大阵容,对吴显才的事迹进行突出的报道。
2006年6月22日晚7点,全国亿万电视观众都坐在电视机前收看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正在播出的“时代先锋”栏目内容:
在重庆巫溪县大山深处有一家个人开办的常乐敬老院,15年来,现任乌龙大坡村党支部书记的吴显才倾其所有,先后把8个村的45名贫困孤寡老人接到这里安度晚年。
在常乐敬老院,吴显才身兼多职。老人生病时他是护士;老人不开心时他陪着解闷。为了供养这些老人,15年来,吴显才先后花费了自己积攒的30多万元。
被赡养老人任国定:“在这里吃的穿的一样不操心,没有(吴显才)这样的恩人我们的日子很难过。”
重庆巫溪县乌龙乡大坡村党支部书记吴显才:“天天保证(老人)有饭吃,冬天不挨冻,有病的时候能看医生,(看着)他们无忧无虑地生活,是我最大的安慰。”
吴显才的义举得到了当地政府的大力资助,从今年开始,17位在敬老院的老人每人每月都能得到50元的“五保”补助。几年来,吴显才还自筹资金带动村民架桥、修路。
重庆巫溪县乌龙乡大坡村党支部书记吴显才:“我是一个党员,为了乡亲们做一点儿事,是我应尽的本分。”
2004年底,吴显才以一个外村人的身份当选为大坡村党支部书记。吴显才说,他不但要让孤寡老人过上好日子,还要带着全村的1700多名乡亲过上好日子。
…………
当地乡亲多少次提出要为吴显才树立一座“功德碑”,都被他严词拒绝:“我身为一名共产党员,是这一方水土养育了我。为乡亲们做点儿好事实事,是我应尽的义务和本分。”
爱的内涵在延伸
当今有一种现象不可理喻:大凡一件真人真事得到社会舆论的认可并经广泛传播之后,总有人半信半疑,甚至背地里冷嘲热讽;也总会有人以“九斤老太”式的恩威,对一个人或某件事“横挑鼻子竖挑眼”。
当我们提出采写吴显才事迹的想法之后,就有人觉得这简直就是不应该,这根本就不可能,他一个大山里的农民办得起敬老院?即使他有这等胸襟,可他有这个经济实力吗?假如这是真的,那当地政府有关部门又干什么去了?
言者振振有词,我自无言以对。
有件事笔者感到很有必要在此报告诸君,借此回应少数人心目中持有怀疑的“吴显才经济实力论”。
是的,同我国改革开放后一些地方突地冒出的“暴发户”“亿万富翁”之比,吴显才的家既算不得“大富”,更够不上“暴富”。我们在乌龙乡银洞社区310号他家看到的,甚至至今还没有一件高档的家具,时尚的电器,以及高档次的室内装饰装修。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普普通通,普通得让人感到这个家就是当地刚刚从脱贫攻坚战一路走来、被验收合格的一个普通农户。
自然,他家也不在需要各方高度关注的“防止返贫”的人群之列。他的儿女都已大学毕业,并且有着一份理想的工作和稳定的收入。吴显才虽已退休数年,妻子仍兼任着乌龙乡敬老院院长,吴显才不时扮演“垂帘听政”的角色,夫妻俩夫唱妇随,情深意笃,小日子过得滋润殷实,甜蜜美满。
但是,与吴显才前些年独担幸福院重担和任村党支部书记那14年比,过去的那段岁月可以说是难堪回首。
从1991年常乐幸福院开办那时起,吴显才夫妇就觉得要撑起这个家是多么不容易。家中有限的积蓄被慢慢掏空,以前开办的那家小缝纫店自然也是独木难支。为了幸福院的正常运转,家里开过机砖厂、预制件厂、木材加工厂;后来又在自家承包地里拿出3亩地种蔬菜,种粮食,保证老人们的基本供应;接着又在自留山上开垦出20亩地种植中药材,将其收入贴补到幸福院;以后又陆续开办了扫把、棕垫、竹帘等小作坊式的加工厂,都因为市场行情的急剧变化,经济效益不胜景气。
10多年时间里,吴显才已为常乐幸福院投入资金70多万元,还不包括贴进去的丧葬费,的确显得捉襟见肘。
别看老吴为老人们可以一掷千金,可在对待自家子女方面就显得太过抠门了,1998年新年刚过,两个孩子一个读大一,一个读大三,第二天就要返校上学,可他们的学费、路费却还没有着落。直到晚上10点,吴显才好不容易借东家,跑西家,东拼西凑起两个孩子上学急需的费用,这时,一家人才露出笑脸。
为了常乐幸福院的老人们不受影响,实行平稳过渡,经过慎重考虑和决定,吴显才决定将整个常乐幸福院无偿转交给乌龙乡政府。妻子黎中兰兼任转交后的敬老院院长。
2015年6月,乌龙乡政府正式接手这家敬老院后,在乌龙场东头投资新建了两楼一底、800多平方米的乌龙乡敬老院。环境优美,设施一流,安静舒爽。现在,仍有几十位老人在这里享受着政府民政部门洒下的阳光雨露,无忧无虑地安度着晚年。
早在2004年11月,吴显才接任乌龙乡大坡村党支部书记。
重任在肩,不容懈怠。
他决心将之前开办常乐幸福院凝聚起的一股爱的暖流,在大坡村的土地上得以进一步拓展和延伸。
他有着一种朴实的信念,只有让全村老百姓都富裕起来了,才不会再出现幸福院那些个命运多舛的老人。
在吴显才接任村党支部书记时,大坡村当时是乌龙乡工作难度大的一个村。全村1716人,人均纯收入不足500元,村民们苦盼了10年之久的乡村路一直没有动工,有280户村民饮水困难,21个“窎远户”没用上电,30多户村民们住在了危旧房里。
如何率领大坡村乡亲父老摆脱贫困走上富路?他上任后走遍全村400多户农家,白天走访,晚上开会,同大家一道寻求治穷致富之策。
在走访中,他发现一个残酷的现实:村上年轻力壮的年轻人大都外出打工挣钱去了,留在家里的多属“613899部队”(即儿童、妇女和老人)。尤其是30多户村民仍旧住在八面来风的危旧房里。这让他自然而然联想起他当年当挑郎担时遇到的贺德才一家的遭遇。
当时正遇上上级部门下拨部分资金解决部分农村居民住房改造的契机。吴显才与大家商量,决定将这笔资金与其他资金捆绑在一起,“好钢用在刀刃上”。全村统一规划搬进4个农村居民安置点。在统一建房过程中,村民和亲友间帮工帮料互助建房,有人出人,有钱出钱,无人无钱则帮工帮料。由于有效地整合起各种资源,2010年底,大坡村4个居民安置点、1300多平方米的第一批安置房建设完毕,符合条件的空巢老人和特困家庭搬进了新居。经过前后4年多的共同努力,全村危旧房、包括厕所改进、水电入户全线告捷。
接下来就是率领村民调整农业产业结构,大力推广科学种田,实行玉米肥球育苗,改良作物品种。有的农民还是认为老办法可靠,老品种放心,吴显才就专门手把手地教一些庄稼“老把式”从做肥球开始带动其他种植方式的改革。有位开始不愿干也干不来的老农民在他的亲手示范之下,秋季玉米获得了大丰收,当年年底杀了年猪专门登门给老吴送来一只猪蹄膀,请吃他的“谢师肉”。后来,这个村的土地上,种了几十上百年的红苕、玉米、洋芋“老三样”逐步被魔芋、大豆或地道中药材等优势产品所替代,2010年全村农民人均纯收入达到7760多元。2016年,吴显才退位时,全村人民的收入达到21000元;2017年,顺利获得脱贫攻坚战的全面验收。
吴显才的母亲是川东游击队队员,为当地人民群众的翻身求解放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老人去世时叮嘱吴显才:“你一定要把我们这一代人未竟的事业传承好,发扬好,让人民群众感受到党的阳光温暖,全都过上好日子。”
吴显才在长达14年的村党支部书记任上,“啃”下的又一块“硬骨头”,就是从乌龙乡政府所在地的二郞坎至猫儿背林场的14公里乡村公路。
修通这条路,资金是最大的“先天不足”。
这条路国家总投入80万元。其资金来源又是从几个不同的渠道向下拨付。道路已全面开工,到位的资金仅有42万元,缺口实在太大。
但是,全村老百姓对这条路的修建可说是“望眼欲穿”,他们期盼了10年,苦等了10年。“现在既然修路的机遇来了,如果我们村因为资金的短缺让这条路的建设搁浅,我们这一代人都将是历史的罪人。”
于是,吴显才怀着这样一腔负重感,使出全身气力,东拼西凑筹集到56万元,然后又与妻子商量,将自家开店的24万元流动资金借出来,作为公路建设的前期启动资金。
通过拆东墙补西墙,公路建设总算如期开工。
参与修路的多数民工都来自外村的农民,他们对大坡村公路建设的情况一知半解。他们原以为通过参与建设这条路,可以不大不小地抱回个“金娃娃”。谁知公路开工之后,民工工资的支付总是断断续续,很不正常。于是他们心中就积存起一股怨气:“你吴显才既然有这个能力领头修这个路,就应该有义务、有实力按时支付我们这点血汗钱。”
再加上当年每到秋冬时节乡上对各家各户农业税催缴甚紧。一些民工便“雷打起来了朝树上指”:“他大坡村欠我们民工工钱,他们什么时候给我们工钱,我们就什么时候上缴乡里的农业税。”
见一些民工情绪激动,吴显才就主动想了一个办法:“这钱我想了许多办法就是拿不出来。要不这样,我家开了个代购代销店,店里还有一些物资。你们若急需用钱,你们就到我家去用价值相等的物资换回你们的辛苦钱,先解下燃眉之急。”
吴显才这里口子一开,在修建公路的那一两年,每到寒冬腊月,家里就没有清静过。
民工们拿着扁担、背着背篓到他家开的代购代销店“各取所需”,将仅有的化肥搬走了,农药搬走了,日杂百货也搬走了。
更有甚者,有一年差点把家里留作团年的一只腊猪头也搬走了。
有个别的走进店里,见已经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搬了,口中还骂骂咧咧,吵嚷着要当面找到吴显才理论理论,“否则,会让你这个年过得不安宁……”
每到这时,黎中兰就把丈夫藏在里屋,让他一步也不要离开,以避免这些民工与丈夫直接见面会产生冲突。
见店里被搬得空空荡荡,家里也被人搅得七零八落,黎中兰心里也空荡荡的。
夜深人静时分,没人搅扰的时候,她便独自一人掩面哭泣:“这到底是为的哪门子事呀。”
吴显才见妻子心里难过,就主动安慰她:“既然这条路修通之后能给村民们带来好处,我们个人受点儿委屈、做出点儿牺牲也是值得的。”
直到2002年5月,这条道路宣告通车以后,吴显才一家才过上清静的日子。
2023年12月9日13时许,冬阳高照。
乌龙乡敬老院的老人们刚刚吃罢午饭,便端着板凳或者推着轮椅,来到宽大的地坝间,尽情地享受冬日的暖阳和快慰的人生。
有的交头耳语,有的谈天说地,相互传送着隐藏在心底的秘密和人生幸福的密码。
这时,一个他们熟识的高大个子从门外走来,立即吸引了在场人的目光。他们纷纷走上前去同他拉手寒暄,向他问长问短。一位坐着轮椅、倚靠墙壁的老人,虽然口齿含混不清,却举起右手,向着吴显才连伸三次大拇指。
我们不解其意。还是另一位与他同在一起生活并懂得他“特别语言”的老人向我们做出诠释:“他伸出第一次大拇指,是说这就是吴显才,我认得,他以前是我们的院长、老大、总管家;他第二次伸出大拇指,是说这院长是大好人、大善人,也是他的大恩人;他第三次伸出大拇指,是祝愿吴院长生活愉快,身体健康,百年长寿!”
“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诠释者回头向那位老人征询意见。
“喔、喔、喔……”老人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
老人柳作坤,现年77岁,他是原常乐幸福院至今唯一健在并留在现今乌龙乡敬老院的一位老人,他之所以记忆这样好,是68岁那年不慎摔倒之后,吴院长就是那位深更半夜及时为他请医送药,又连续4天将他背上背下、背进背出的大恩人,这样的大恩人一生又怎能遗忘?!
吴显才走近他,拍拍他的肩,握握他的手,也轻声细语地祝老人健康长寿。
人们三三两两围住吴显才。有位年纪稍小的老人好像要从他身上瞧出一点儿秘密。吴显才这天穿着一件黑色夹克,显得格外精神。那位老人终于从他胸前佩戴的一枚红色徽章上看到了4个字,先是轻声念了一句,然后大声喊了起来:“共产党员!”
“对了,共产党员吴显才!吴显才是我们最好的共产党员!”
“如果不是这位共产党员,我们的晚年哪里会过得如此幸福和开心。”
这时,院内不知是谁喊了声“共产党万岁”!接着,几十只手臂直指蓝天,共同振臂一起高呼。
冬日融融里,这动人的一幕,这人间大孝大爱的密码,被人用手机摄入镜头,感动八方乡民,留待后世传扬……
作者简介:
钱犁,高级记者,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著名报告文学作家,重庆市报告文学学会理事。
钱秋韵,重庆市江北区融媒体中心记者。
来源:鹿鸣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