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追忆:当年她一时冲动怀孕生子,晚年后悔莫及不敢与儿子相认

360影视 日韩动漫 2025-06-19 12:06 2

摘要:雪刚开始飘落时,林秀梅正在集体食堂煮着那锅永远也煮不烂的高粱米粥。

知青追忆:当年她一时冲动怀孕生子,晚年后悔莫及不敢与儿子相认

北大荒的冬天总是来得毫无征兆。

那年十月底,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封住了通往建设村的唯一道路。

雪刚开始飘落时,林秀梅正在集体食堂煮着那锅永远也煮不烂的高粱米粥。

灶台上的火苗摇曳不定,映照着她略显疲惫的脸庞。

今年是她到北大荒的第三个年头,二十岁的青春正如同窗外猎猎作响的红旗一般鲜艳。

可惜,这红旗下的她,早已不复当年那个梳着两条粗辫子、背着挎包、唱着《我们走在大路上》的上海姑娘了。

"秀梅,再给我添点儿。"杨铁生端着搪瓷缸子走到她跟前,嘴角挂着招牌式的笑。

杨铁生是北京知青,比林秀梅大两岁,高高瘦瘦的个子,说起话来总是带着北京人特有的"儿化音"。

他在知青点里负责拖拉机的驾驶和维修,一双手常年沾满机油,却总能修好那台老掉牙的东方红拖拉机。

这份能耐在农场里可不多见,也正因如此,林秀梅对他多了几分暗暗的钦佩。

"就知道使唤人,"林秀梅嘴上抱怨着,手上却已经拿起大勺子,往他的缸子里添了满满一勺子稀粥,"吃啥吃,猪食似的还稀罕。"

"嗨,你这是啥话,咱北大荒的粥里可有北大荒的精气神儿!"杨铁生咧着嘴笑道,"再说了,还不是为了多看你一眼吗?"

林秀梅的脸一下子红了,低头装作没听见,使劲搅动着锅里的粥。

从她头顶上的煤油灯照下来,在地上投下一个修长的影子。

就在这个寻常的早晨,上海知青冯卫东也端着缸子走了进来。

他是林秀梅的同乡,从小一起长大,父母都是上海第一机械厂的工人。

因为这层关系,两家人在上海时就有意无意地想把两个孩子凑到一起。

可命运弄人,他们竟在这北大荒又遇上了。

"秀梅,给我也来一点。"冯卫东的声音总是那么轻,像是怕惊扰了谁。

那一刻,林秀梅手里的勺子停在了半空中。

食堂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灶膛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窗外,雪越下越大。

白天,林秀梅和其他女知青一起在育种实验田里拔草。

北大荒的夏日闷热得很,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打湿了衣领。

她心不在焉地拔着草,思绪却飘到了远方。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同宿舍的上海女孩孙丽华推了她一下,"该不会又在想冯卫东吧?"

林秀梅赶紧摇头:"瞎说什么呢!"

"得了吧,全连队都知道你俩的事。"孙丽华嘿嘿一笑,"不过我看杨铁生对你也有意思,你小心点儿,别到时候两头都落不着。"

"少胡说八道!"林秀梅气得脸通红,低头继续拔草。

孙丽华却不依不饶:"冯卫东文文弱弱的,整天捧着本书,能在这儿扎根吗?杨铁生倒是个实在人,手艺好,以后回城也能有份稳当工作。"

林秀梅不再搭理她,但孙丽华的话却像一粒种子,悄悄地埋进了她的心里。

那天晚上,林秀梅值夜班守水泵。

北大荒的夏夜格外静谧,星星亮得刺眼。

她坐在水泵房外的小板凳上,听着水泵有节奏的轰鸣声,心里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突然,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谁?"她警觉地喊道。

"是我,别紧张。"杨铁生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他手里提着一个军用水壶,"大热天的,给你送点茶水来。"

"谁要你送啊,真是的。"林秀梅嘴上这么说,还是接过了水壶。

杨铁生在她旁边坐下,掏出一包"大前门",抽出一支点上。

香烟的火光在黑暗中一明一暗,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秀梅,我——"

"别说。"林秀梅打断了他,"啥也别说。"

杨铁生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烟圈,消散在夜色中。

"那我就不说了,但有些事,不说也是事实。"

林秀梅低头不语,拧开水壶的盖子,喝了一口。

出乎意料,竟是甜丝丝的冰糖水,不知杨铁生从哪弄来的。

他们就这样并排坐着,谁也不说话,只听见蛐蛐儿在草丛中鸣叫,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

那一刻,北大荒的星空仿佛触手可及。

秋收时节,连队组织了一场篝火晚会,庆祝今年的丰收。

知青们难得有机会放松,都使出浑身解数表演节目。

杨铁生用两把锯子和一块钢板即兴敲打出了一段"钢琴曲",把大家逗得前仰后合。

冯卫东则朗诵了一首自己写的诗,说是献给北大荒的土地,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是写给谁的。

林秀梅坐在人群边缘,看着跳动的火焰,心绪不宁。

晚会结束后,大家三三两两地散去。

林秀梅刚走出没多远,就被冯卫东叫住了。

"秀梅,等等。"

她站住脚,却没有转身。

"我想和你谈谈。"冯卫东的声音有些发颤。

"没什么好谈的。"

"你为什么最近总躲着我?"冯卫东走到她面前,"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杨铁生?"

林秀梅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呢!"

"别装了,我都看见了。你和他晚上在水泵房......"

"你跟踪我?"林秀梅气得浑身发抖。

"我没有,我只是碰巧路过。"冯卫东的声音低了下去,"秀梅,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们就应该在一起?"林秀梅突然感到一阵委屈,"我们是同乡不假,可这不代表我就得..."

话没说完,远处传来了杨铁生的声音:"秀梅!你在哪儿?"

"我在这!"林秀梅不假思索地回应道。

冯卫东的脸色变得惨白,他深深地看了林秀梅一眼,转身离去。

杨铁生小跑着过来,看了看冯卫东远去的背影,又看看林秀梅通红的眼圈:"怎么了这是?他欺负你了?"

"没有,我们就是...聊了聊。"林秀梅抹了抹眼角。

杨铁生沉默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给,我攒了半年的糖票,换了两块奶糖。尝尝吧,甜。"

林秀梅接过布包,突然泪如雨下。

那晚,北大荒的月亮格外明亮。

林秀梅回到宿舍后,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哭了一场,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枕头下面,那两块奶糖硬硬的,硌得她脸疼,却又舍不得拿出来吃。

冬天很快就到了。

一场大雪过后,整个北大荒被裹进了白色的世界里。

连队的广播里传来了好消息——明年春天将有一批知青返城的名额。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弹,在知青点炸开了锅。

谁都想回去,谁都有说不完的理由。

林秀梅站在宿舍的窗前,看着外面纷飞的大雪,心里却是一团乱麻。

回上海,这本是她日思夜想的事情,可现在......

晚上,杨铁生来找她,两人一起去了仓库后面的小道上散步。

积雪没过脚踝,走一步陷一步。

"秀梅,我要和你说件事。"杨铁生深吸一口气,呼出的白雾在空中缭绕,"我打听到了,这次返城名额,咱们连队只有五个,而且优先考虑上海知青。"

林秀梅停下脚步:"你的意思是......"

"冯卫东肯定能回去,他爸是老工人,有路子。"杨铁生看着她的眼睛,"你也有可能,但我......"

"那你呢?"

"我啊,"杨铁生笑了笑,"我还得在这儿待上几年。不过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雪越下越大,两人肩上都积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秀梅,如果你有机会回去,一定要回去。上海是好地方,不像这儿,冬天冷得要命,夏天又热得受不了。"

林秀梅忽然抓住了他的手:"铁生,我——"

杨铁生猛地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抱住了她。

林秀梅能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以及他身上那股机油混合着烟草的气息。

那一刻,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还有无边无际的大雪。

"秀梅,我没啥文化,不会说甜言蜜语,可我心里是真喜欢你。"杨铁生的声音带着颤抖,"你要是能回上海,就回去吧,别管我。可要是你留下来......"

林秀梅把脸埋在他的胸口,默默地流着泪。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选择。

回上海,过上相对舒适的生活,也许能和冯卫东在一起;留在北大荒,和杨铁生相守,过着清苦却踏实的日子。

这个选择题太难了。

返城前的那个晚上,林秀梅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明天一早,冯卫东就要坐火车离开了。

她还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决定——留下来,和杨铁生在一起。

这个决定她思考了很久,最终选择了那个在北大荒的寒冬里送她糖的男人。

也许是因为他的踏实和真诚,也许只是因为她不忍心让他独自一人留在这荒凉之地。

深夜,她悄悄起床,穿上棉袄,走出宿舍。

北大荒的夜晚寒冷刺骨,月光如水,照在雪地上,亮得惊人。

她来到男知青宿舍外,轻轻敲了敲窗户。

没过多久,冯卫东披着衣服出来了,眼睛里满是惊讶和期待。

"秀梅,这么晚了,你......"

"我来是想告诉你,"林秀梅深吸一口气,"我决定留下来,和杨铁生在一起。"

冯卫东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半晌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林秀梅低着头,"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

"没什么,"冯卫东勉强笑了笑,"是我不够好。杨铁生确实比我更适合在这里生活。"

林秀梅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你会恨我吗?"

"不会,"冯卫东摇摇头,"我永远都不会恨你。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冯卫东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沉重。

林秀梅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转身离去。

冯卫东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他不知道,这一别,竟是三十多年。

回到宿舍,林秀梅蜷缩在被窝里,无声地哭泣。

她知道自己做出了一个可能会后悔一生的决定,但此刻,她已无法回头。

第二天,冯卫东离开了。

林秀梅没有去送他,而是在宿舍里整理自己的东西。

杨铁生倒是去了车站,回来后告诉她:"冯卫东让我转告你,希望你过得好。"

林秀梅点点头,没有说话。

就这样,她开始了和杨铁生的新生活。

春天,他们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婚礼。

连队食堂炒了几个菜,战友们凑了一些糖果和香烟作为礼物,就算是庆祝了。

婚后,林秀梅搬到了杨铁生住的小屋里。

那是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土坯房,冬天冷得要命,夏天又闷热难耐,但两人却也甘之如饴。

杨铁生对她很好,几乎有求必应。

闲暇时,他还会教她一些简单的机械知识,说这些东西以后可能用得上。

林秀梅也慢慢习惯了这种生活,虽然偶尔还会想起上海的家和冯卫东,但次数越来越少。

直到那年夏天的一个夜晚,她和杨铁生同床共枕,在朦胧的月光下,她鬼使神差地喊出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杨铁生的身体一僵,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装作没听见似的继续拥抱她。

第二天早上,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这件事。

但林秀梅知道,有些东西变了。

杨铁生开始更加勤奋地工作,回家时间越来越晚。

他说是拖拉机坏了需要修理,但林秀梅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她想解释,想告诉他那只是一个无心的错误,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更不知道解释了又能如何。

一个月后,林秀梅发现自己怀孕了。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弹,在知青点炸开了锅。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更多的是好奇——这孩子会像谁?

杨铁生听到消息后,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既有惊喜,也有疑虑。

但很快,他就把所有疑虑都藏了起来,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新生命做准备。

他特意跑到县城,用半个月的工分换了一床新棉被和几件小衣服。

又从连队申请了一间稍大一点的房子,自己动手刷墙、糊窗户,甚至还做了一个简易的婴儿床。

看着杨铁生忙前忙后的样子,林秀梅心里又酸又甜。

她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但她知道,无论如何,这个孩子将被杨铁生视为己出。

秋天,林秀梅生下了一个男孩,取名杨志远,希望他能志存高远。

孩子很乖,很少哭闹,但长得和谁也看不太出来——刚出生的婴儿都是那样,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

杨铁生抱着孩子,满脸的自豪和幸福:"看,多像你啊,秀梅,尤其是这双眼睛,跟你一模一样。"

林秀梅看着丈夫脸上的笑容,心里五味杂陈。

每当夜深人静,她都会想起上海的家,想起她本可以拥有的生活,想起那个已经远去的身影。

"怎么又不睡?"杨铁生从外面回来,身上带着寒气。

"孩子有点烧,我在守着。"林秀梅轻声说。

杨铁生走过来,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是有点热。我明天去找卫生员拿点药。"

他顿了顿,"对了,今天县里来人说,可能再过一年,会有新一批返城名额。"

林秀梅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但很快又暗了下去:"有什么用呢,我们已经......"

"不,"杨铁生坚定地说,"你可以带着志远回上海。"

"那你呢?"

"我?"杨铁生笑了笑,"我哪儿也去不了。"

林秀梅看着丈夫疲惫的脸庞,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个男人,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为了这个家。

那一夜,她在丈夫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傻丫头,哭啥?"杨铁生轻轻拍着她的背,"咱日子不是过得挺好的吗?有我,有志远,还有啥不满足的?"

林秀梅哭得更厉害了。

她想告诉他,自己心里的愧疚和感激,想告诉他,自己不配得到他这么好的对待。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抱住了这个为她付出一切的男人。

就这样,时光如水,转眼三十年过去了。

林秀梅最终还是没有回上海。

七七年政策松动后,她和杨铁生一起调到了黑龙江省城的一家国营工厂。

杨志远在那里上学,后来考上了北京的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北京工作。

九十年代初,杨铁生在一次工伤事故中失去了右臂,不久后就去世了。

那时志远刚大学毕业,还没能好好孝顺父亲一场。

医院的走廊上,杨铁生拉着林秀梅的手,虚弱地说:"秀梅,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娶了你,有了志远。虽然咱们吃了不少苦,但日子总算过得去......"

林秀梅泪如雨下,握着丈夫的手不肯松开。

"志远这孩子有出息,将来一定能有大作为。"杨铁生咳嗽了几声,"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孩子惦记。"

"你别说了,"林秀梅哽咽着,"你会好起来的,咱们还要一起......"

杨铁生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秀梅,这些年,我一直知道......"

林秀梅的心猛地一沉:"知道什么?"

"志远不是我的孩子,对吧?"杨铁生的声音很轻,却如同一记重锤敲在林秀梅心上。

"你......"林秀梅震惊地看着丈夫,"你怎么......"

"我早就知道了,"杨铁生平静地说,"孩子出生后不久,我就看出来了。他的眉毛,他的鼻子,都不像我,倒是和冯卫东有几分相似。"

林秀梅的眼泪夺眶而出:"铁生,我......"

"别说了,"杨铁生轻轻抚摸着她的脸,"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三十年,我们一家三口过得很幸福,对吧?"

林秀梅点点头,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我从来没后悔过娶你,也从来没后悔过把志远当成自己的儿子。"杨铁生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你要记住,不管他生物学上的父亲是谁,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爱他、养育他的人,是我。"

林秀梅伏在丈夫胸前,无声地哭泣。

那天晚上,杨铁生安详地离开了人世。

临终前,他紧握着林秀梅的手,眼中满是不舍和爱意。

他走得很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林秀梅在丈夫去世后,变得沉默寡言。

厂里的人都说,她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平日里除了上班,她几乎足不出户,整日守着丈夫的遗物发呆。

2005年,已经六十岁的林秀梅决定去北京看望儿子。

杨志远已经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事业和家庭。

他在北京郊区买了套房子,特意留了一间给母亲。

那天,林秀梅坐在北京的地铁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恍如隔世。

地铁上挤满了人,大多是年轻人,低头玩着手机,耳朵里塞着耳机,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

这和她记忆中的北京完全不同了。

下了地铁,林秀梅按照儿子给的地址,找到了一栋高档小区。

保安看了她的证件,让她进去了。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林秀梅的心跳得厉害。

她已经两年没见过儿子了,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叮咚。

门开了,站在门口的是一个陌生女人,大概三十多岁,穿着讲究,脸上带着礼貌而疏离的笑容。

"您好,您是志远的母亲吧?请进。"

林秀梅点点头,跟着进了屋。

屋子很大,装修得很漂亮,完全看不出是刚买的新房。

客厅里,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正在玩积木。

"奶奶来了,快叫奶奶。"那女人对小男孩说。

小男孩抬起头,乖巧地喊了一声"奶奶好",然后又低头玩他的积木。

林秀梅心头一暖,蹲下身想摸摸孩子的头,却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志远呢?"她问。

"他去接个朋友,一会儿就回来。"女人说着,倒了杯水给林秀梅,"您先坐,别客气。"

林秀梅坐在沙发上,环顾四周。

墙上挂着几张照片,有儿子的婚纱照,有全家福,还有小男孩的单人照。

唯独没有她和杨铁生的照片。

半小时后,门铃响了。

林秀梅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

门开了,进来的是儿子杨志远,还有——冯卫东。

林秀梅愣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妈,您来啦。"杨志远快步走过来,给了她一个拥抱,"您看起来气色不错。"

冯卫东站在后面,显得有些局促。

他已经六十多岁了,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比林秀梅记忆中的要深得多。

但那双眼睛,还是和当年一样,温和而坚定。

"秀梅......"冯卫东轻声叫了她一声,就像三十多年前在北大荒的那个夜晚。

"你们认识?"杨志远惊讶地问。

林秀梅没有回答,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

"真巧,冯叔叔是我公司的投资人,今天是第一次来我家。"杨志远笑着说,"没想到你们以前认识。"

接下来的晚餐变得异常尴尬。

林秀梅几乎没怎么说话,只是机械地吃着饭,偶尔回应儿子和儿媳的问题。

冯卫东也很沉默,但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落在林秀梅身上。

她注意到,冯卫东和杨志远有着惊人的相似——同样的眉毛,同样的鼻子,甚至连说话时的小动作都那么相像。

不知怎的,林秀梅想起了杨铁生临终前的话,心里一阵刺痛。

吃完饭后,儿媳带着小孙子去洗澡了,儿子接了个电话,走到阳台上去讲。

客厅里只剩下林秀梅和冯卫东两个人。

"你......"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你先说。"冯卫东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秀梅深吸一口气:"你一直在北京?"

"是的,"冯卫东点点头,"七七年回上海后不久,我就调到北京来了。一直在这边工作,后来自己开了家公司。"

"结婚了吗?"

"没有。"冯卫东苦笑了一下,"一直没遇到合适的人。"

沉默再次降临。

"志远很像你,"冯卫东突然说,"尤其是眼睛和鼻子。"

林秀梅猛地抬起头,脸色发白:"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感慨一下。"冯卫东轻声说,"他是个好孩子,很有才华,也很上进。你和杨铁生把他教育得很好。"

提到杨铁生的名字,林秀梅的眼圈红了:"他为了我和志远,付出了一切......"

"我知道,"冯卫东点点头,"他是个好人。比我强得多。"

林秀梅不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布满老年斑的手。

那双曾经在北大荒拔过草、挖过地、抱过孩子的手,如今已经苍老得不成样子。

"妈,您怎么了?"杨志远从阳台回来,看到母亲红着眼圈。

"没事,就是有点想你爸了。"林秀梅擦了擦眼角。

冯卫东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志远,改天公司见。"

"好的,冯叔叔,我送您。"

林秀梅坐在沙发上,听着门口的对话声和关门声,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

这次相见,打破了她三十多年来小心维护的生活表象。

那个被她深埋心底的秘密,如今像一个幽灵,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半夜,林秀梅躺在客房的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她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客厅,从包里拿出一个旧钱包。

钱包里有一张发黄的照片——她和杨铁生的结婚照。

照片上的杨铁生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制服,她则穿着一件印花衬衫,两人都没有笑,只是木然地看着镜头。

那是一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没有婚纱,没有摄影棚,只有一个战友用老式相机匆匆拍下的一张照片。

但正是这个穿着破旧衣服的男人,给了她三十年的爱与呵护。

"妈?"杨志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您怎么不睡觉?"

林秀梅赶紧收起照片:"没事,就是有点睡不着。"

杨志远在她身边坐下:"是不是床不习惯?要不您睡我们房间吧,我睡客房。"

"不用,不用。"林秀梅摆摆手,"我就是...想得有点多。"

"想爸爸了?"

林秀梅点点头,又摇摇头。

"妈,您知道吗,"杨志远犹豫了一下,"我大学毕业那年,爸爸曾经单独找过我谈话。"

林秀梅心里一紧:"他说什么了?"

"他说,他虽然没能给我很好的物质条件,但他尽力了。他说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让您过上好日子。"杨志远的声音有些哽咽,"他还说,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让我一定要好好照顾您,让您晚年过得幸福。"

林秀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夺眶而出。

"妈,您别难过。"杨志远轻轻抱住母亲,"爸爸是个好人,我一直以他为榜样。"

林秀梅哭得更厉害了。

她多想告诉儿子真相啊,可是她不能。

她不敢想象,如果杨志远知道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可能是冯卫东,会怎么想。

她不能毁了儿子对已故父亲的记忆,也不能辜负杨铁生三十年的爱与付出。

"好了,不哭了。"杨志远拍着母亲的背,像哄小孩一样,"您要是想爸爸了,我们明天一起去看看他的照片吧。我书房里还保存着他生前用过的工具箱呢。"

林秀梅擦干眼泪,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林秀梅起得很早。

她站在阳台上,看着北京的晨曦。

昨晚的情绪发泄后,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平静。

儿媳妇过来给她端了杯热牛奶:"妈,喝点牛奶吧,对身体好。"

"谢谢。"林秀梅接过牛奶,轻声问道,"志远他......平时都忙什么?"

"工作比较忙,经常加班。不过他对孩子很好,每周末都会带小宇出去玩。"儿媳妇顿了顿,"他很孝顺,常常念叨您和爸爸。说您们在北大荒吃了那么多苦,就是为了他能有个好未来。"

林秀梅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对了,志远让我告诉您,他今天要加班,晚上可能回来得晚。他昨天在公司遇到点麻烦,需要处理一下。"

"是冯......"林秀梅欲言又止。

"是冯叔叔的公司出了点问题,志远在帮他解决。"儿媳妇解释道,"冯叔叔对志远特别好,简直把他当亲儿子一样。志远说,要不是冯叔叔当初投资他的项目,他现在还在小公司打工呢。"

林秀梅的手微微颤抖,差点打翻了牛奶。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事实——杨志远的亲生父亲正在帮助他,却不能以父亲的身份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这样的关系,对他们三个人来说,都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和煎熬。

中午,林秀梅婉拒了儿媳妇一起去购物的邀请,独自一人坐公交车去了天安门。

她在人山人海中,显得那么渺小。

看着熙熙攘攘的游客,她想起了当年在北大荒的日子。

那时候,他们年轻气盛,满怀理想,以为自己能够改变世界。

而现在,世界早已沧海桑田,他们都成了时代洪流中的一粒沙。

回到儿子家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林秀梅刚坐下休息,门铃就响了。

儿媳妇去开门,回来时脸上带着惊讶:"妈,是冯叔叔来了,说是有事找您。"

林秀梅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冯卫东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秀梅,能单独聊聊吗?"

儿媳妇识趣地带着小孙子去了卧室,留下客厅给他们。

"有什么事?"林秀梅的声音很冷淡。

冯卫东深吸一口气:"我想告诉你,志远的事业出了点问题。他的公司可能要倒闭了。"

"什么?"林秀梅脸色大变,"怎么会这样?"

"市场竞争很激烈,他遇到了一些对手的恶意打压。"冯卫东说,"但你别担心,我会帮他的。"

"为什么?"林秀梅直视着他的眼睛,"为什么要帮他?"

冯卫东沉默了片刻,轻声说:"因为他是你的儿子。"

"只是因为这样?"

"秀梅,"冯卫东的目光突然变得很复杂,"三十多年了,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北大荒的那些日子。也许......"

"别说了!"林秀梅厉声打断他,"什么都别说。志远是杨铁生的儿子,永远都是!"

冯卫东苦笑了一下:"我知道。我只是想说,无论如何,我会帮助志远。不是因为别的,就当是......"

"就当是什么?"

"就当是为了那个曾经在北大荒有过的梦吧。"冯卫东轻声说。

林秀梅突然感到一阵心痛,那种痛直达灵魂深处。

她低下头,不让冯卫东看到自己的表情。

"这是一些资料,"冯卫东把牛皮纸袋放在茶几上,"我准备向志远的公司注资五百万,帮他度过难关。这些是合同,我已经签好了,只等他确认。"

林秀梅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你......"

"不用谢我,"冯卫东站起身,"就当是......为了老朋友吧。"

他转身要走,林秀梅却叫住了他:"等等。"

冯卫东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那天晚上,"林秀梅的声音很轻,"在北大荒的那个夏夜,我和杨铁生......没有发生什么。"

冯卫东的背影明显僵住了。

"但是后来,"林秀梅继续说,"我确实选择了他。因为他比谁都实在,比谁都真心。"

冯卫东缓缓转过身,眼中有泪光闪烁:"我知道。他是个好人,比我强得多。"

"志远......"林秀梅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志远是你的儿子。"

冯卫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踉跄了一下,扶住了墙壁才没有摔倒。

"什么......"

"就在你离开北大荒前的那个晚上,我们......"林秀梅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冯卫东明白了。

那晚,她去找他告别,两人都情绪失控,发生了那样的事。

第二天早上,她醒来,看着还在熟睡的冯卫东,悄悄地离开了。

她没想到,那一夜竟然会有如此深远的后果。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冯卫东的声音充满了痛苦,"这么多年......"

"因为杨铁生愿意接受这一切!"林秀梅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当时知青点上下都知道我怀孕了,都在指指点点。只有他,只有杨铁生站了出来,说要和我结婚。而你呢?你只留下一句'保重'就走了!"

冯卫东像是被当头棒喝,浑身颤抖:"我不知道......"

"现在你知道了。"林秀梅平静下来,"但这没有任何意义。志远的父亲是杨铁生,永远都是。"

"我能不能......"

"不能。"林秀梅斩钉截铁地说,"永远都不能。杨铁生用一生的爱养育了志远,我不能辜负他,哪怕他已经不在了。"

冯卫东沉默了很久,最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会按照你说的做。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能不能继续帮助志远?不是以父亲的身份,就是作为一个长辈,一个商业伙伴。"

林秀梅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可以,但你必须答应我,永远不会告诉他真相。"

"我保证。"冯卫东郑重地说。

他们相对无言,仿佛又回到了北大荒的那个夏夜,只是这一次,中间隔着三十多年的光阴。

日子一天天过去。

林秀梅在北京住了一个月,然后回到了黑龙江。

儿子的事业在冯卫东的帮助下重新走上正轨,甚至比以前更加成功。

每个月,志远都会打电话给母亲,汇报近况,有时还会提到"冯叔叔又帮了我什么忙"。

林秀梅总是静静地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三年后的春天,杨志远和妻子带着小宇来黑龙江看望她。

那天,他们一起去了杨铁生的墓地。

墓前,杨志远点燃了三支香,插在香炉里,然后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爸,我来看您了。"他轻声说,"公司现在发展得很好,我们在北京买了套更大的房子。小宇上小学了,成绩很好。妈妈身体也不错,就是有时候会想您......"

林秀梅站在一旁,看着儿子和孙子,心中百感交集。

这一刻,她又想起了北大荒的日子,想起了杨铁生的笑容,想起了他为这个家付出的一切。

如果没有他,也许就没有今天的杨志远,没有今天的这个幸福家庭。

回家的路上,杨志远突然问她:"妈,您和冯叔叔到底是什么关系?"

林秀梅的心猛地一跳:"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好奇。"杨志远说,"他对我特别好,简直像——"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像什么?"

"没什么。"杨志远摇摇头,"就是觉得他对我的关心,有时候超出了一般的长辈。"

林秀梅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他是你爸爸的老朋友,关心你也是正常的。"

"嗯。"杨志远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但林秀梅知道,儿子心里一定有所怀疑。

毕竟,他和冯卫东之间的相似之处,实在太明显了。

那天晚上,林秀梅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她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月光。

北大荒的月亮,曾经见证了她年轻时的选择;而今晚的月亮,似乎在问她:那个选择,到底是对是错?

如果当年她选择了冯卫东,如果她没有嫁给杨铁生,如果她早一点告诉冯卫东关于孩子的事......

但人生没有如果。

所有的选择,一旦做出,就必须承担后果。

林秀梅常常想,如果当年她不是一时冲动,如果她能够坚持自己的选择,如果她能够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现在的一切又会是怎样?

晚年的林秀梅越来越沉默,越来越不愿意与人交流。

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翻看着那些发黄的照片,思考着那些"如果"。

每当夜深人静,她都会想起那个冬夜里,杨铁生对她说的话:"秀梅,我不求别的,只希望你和孩子能过得好。"

如今,儿子事业有成,生活美满。

而她,却依然被那个秘密困扰着,无法解脱。

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有一天,林秀梅接到了冯卫东的电话。

他说自己病了,可能时日不多,想见她最后一面。

林秀梅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去了北京。

医院的病房里,冯卫东躺在床上,面容憔悴,却在看到她时露出了微笑。

"秀梅,你来了。"

林秀梅点点头,在床边坐下:"医生怎么说?"

"没救了,"冯卫东平静地说,"肺癌晚期,大概还有两个月。"

林秀梅低下头,不知该说什么。

"志远前几天来看我了,"冯卫东继续说,"他很关心我,说要找最好的医生给我看病。我没告诉他病情有多严重。"

"他很孝顺。"林秀梅轻声说。

"是啊,"冯卫东眼中含着泪光,"他是个好孩子。可惜......"

林秀梅明白他的意思,握住了他的手:"杨铁生把他教育得很好。"

"是的,"冯卫东点点头,"比我能做到的要好得多。"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冯卫东突然说:"秀梅,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我想,在我离开后,把我的一部分财产留给志远。不是以父亲的名义,就当是一个长辈的心意。"

林秀梅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好吧。"

"还有,"冯卫东犹豫了一下,"我想让你告诉他真相。不是现在,是在将来的某一天,当你觉得合适的时候。"

林秀梅猛地抬起头:"这不可能!"

"秀梅,"冯卫东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想保护杨铁生的形象,也想保护志远的感情。但每个人都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

"不,"林秀梅坚决地摇头,"这会毁了他对杨铁生的记忆。"

"不会的,"冯卫东轻声说,"杨铁生的伟大之处,正是在于他明知道志远不是亲生的,却依然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一样爱护。这不会减损他在志远心中的地位,反而会让志远更加敬佩他。"

林秀梅沉默了。

她知道冯卫东说的有道理,但心里还是无法接受。

"你考虑一下吧,"冯卫东说,"不用现在决定。只是......"他看着窗外,"我希望在离开这个世界前,能够得到一点安慰,知道有一天,我的儿子会知道我的存在。"

林秀梅的眼泪无声地流下。

她想起了那个冬夜,想起了杨铁生临终前的话,想起了这三十多年来自己心中的愧疚和感激。

"我会考虑的。"最终,她轻声说。

离开医院时,林秀梅的心情异常复杂。

她不知道该不该满足冯卫东的请求,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杨志远真相。

这个秘密,已经埋藏了三十多年,是否应该继续埋藏下去?

北大荒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苍老的脸上。

那一刻,六十五岁的林秀梅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岁,回到了那个满是理想与激情的年代。

但现实是,青春一去不复返,而我们每个人,又怎能不为自己年轻时的冲动付出代价呢?

当真相和谎言都同样伤人,当过去和现在都无法和解,我们到底应该选择忠于事实,还是忠于情感?

来源:小蔚观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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