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96年的夏天,我拖着行李箱站在"新锐广告"公司的玻璃门前,透过反光整理了一下新买的廉价领带。这是我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广告文案,月薪六百五。
1996年的夏天,我拖着行李箱站在"新锐广告"公司的玻璃门前,透过反光整理了一下新买的廉价领带。这是我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广告文案,月薪六百五。
"你就是新来的李川?"一个清脆的女声从背后传来。
我转身,然后愣住了。阳光正好打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她穿着淡蓝色的职业套装,头发利落地扎成马尾,眼睛明亮得像是能看透人心。
"是、是的,我是李川。"我结结巴巴地回答,感觉手心开始冒汗。
"我是赵小露,创意部主管,你的直属上司。"她伸出手,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涂着淡淡的粉色指甲油,"欢迎加入新锐。"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赵小露,也是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
三个月后,我已经完全融入了公司环境,也成了赵小露最得力的助手。她比我大不了几岁,却已经在业内小有名气。我崇拜她的才华,更迷恋她工作时专注的样子。
"李川,这个文案再改改,客户想要更有冲击力的。"她将文件递给我,手指不经意间擦过我的手背,我顿时感觉那一小块皮肤像被火烧过一样。
"好的,赵总。"我低头掩饰发烫的脸。
"说了多少次了,私下叫我小露就行。"她笑着摇头,"你呀,太拘谨了。"
我确实拘谨,尤其是在她面前。每次她靠近,我都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那味道让我心跳加速,头脑发昏。我开始找各种理由留在公司加班,只为能多看她几眼;我会记住她喜欢的咖啡口味,每天早上偷偷放在她桌上;她随口提过的书,我会连夜读完,就为了第二天能和她有共同话题。
不知不觉中,我成了她的"男闺蜜"——这是公司同事给我的封号。赵小露什么心事都跟我说,从工作压力到家里催婚,甚至包括她那些短暂的恋情。每次听她谈起别的男人,我都感觉心里被扎了一刀,却还要强装笑脸给她出主意。
1996年的圣诞节,公司举办了年会。赵小露穿了一条红色连衣裙,美得让人移不开眼。我喝了三杯啤酒壮胆,终于鼓起勇气走到她面前。
"小露,我有话想对你说。"
"嗯?"她歪着头看我,脸颊因为酒精微微泛红。
"我...我喜欢你,不是同事那种喜欢,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我的声音在发抖,"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我还是想告诉你。"
时间仿佛凝固了。赵小露的表情从惊讶变成困惑,最后变成一种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李川..."她轻轻叹了口气,突然娇嗔地拍了下我的肩膀,"我把你当男闺蜜,你却想娶我做老婆?"
我的心沉了下去,但还没等我反应,她紧接着说:"你是个好人,但我们真的不合适。我喜欢成熟稳重的类型,你太...太嫩了。"她试图用玩笑缓解尴尬,"再说办公室恋情多麻烦啊,我可不想失去你这个得力助手。"
那天晚上,我独自走回出租屋,北京的寒风刮在脸上,却比不上心里的冷。我知道自己被发了好人卡,但奇怪的是,我并不后悔表白。至少,我勇敢了一次。
表白后的日子比想象中好过。赵小露似乎刻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对我依然如故。我也强迫自己回到"男闺蜜"的角色,只是心里多了一道疤。
1997年元旦过后,公司接了个大客户——明珠房地产的王总。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第一次来公司就直勾勾地盯着赵小露看,让我浑身不舒服。
"赵总监,今晚能否赏脸一起吃个饭?详细谈谈合作细节。"王总笑眯眯地发出邀请,眼睛却一直往赵小露的领口瞟。
赵小露职场经验丰富,委婉地推脱:"王总,今晚我有个方案要赶,不如让我同事..."
"就今晚。"王总突然沉下脸,"赵总监,三百万的广告预算,吃顿饭不过分吧?"
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凝固。我看到赵小露的手指微微发抖,却还是挤出一个职业微笑:"那...好吧,今晚七点,王府饭店见。"
王总满意地离开了,赵小露却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瘫在椅子上。
"我陪你去。"我忍不住说。
"不行,他会不高兴的。"赵小露摇头,"这种场合我见多了,能应付。"
"可那家伙明显..."
"李川,"她打断我,声音疲惫,"这就是职场女性的日常。你去忙你的吧。"
整个下午我都心神不宁。六点半,我看到赵小露补了妆,强打精神出门赴约。我假装下班,实际上偷偷跟在她后面。
王府饭店的包厢外,我像个变态一样徘徊。透过门缝,我看到王总不断给赵小露倒酒,手也越来越不规矩。赵小露明显在推拒,但碍于客户身份不敢翻脸。
当王总突然往赵小露杯子里倒了什么白色粉末时,我的血液瞬间沸腾。我冲进去,一把打翻了那杯酒。
"你干什么?"王总暴怒。
"李川?"赵小露惊讶地看着我,脸色已经有些不自然的潮红。
"这顿饭到此为止。"我拉起赵小露,"我们走。"
"你算什么东西!"王总拍桌而起,"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让你们公司倒闭?"
"随你的便。"我冷冷地说,半扶半抱地带走了已经开始头晕的赵小露。
出租车上,赵小露靠在我肩上,呼吸急促。"谢谢你..."她小声说,"那酒...不对劲..."
"我知道。"我握紧拳头,后悔没揍那混蛋一拳。
第二天,王总果然取消了所有合作,还扬言要在业内封杀我们公司。老板暴怒,把我和赵小露叫到办公室痛骂。
"你们知道这个客户多重要吗?公司半年的业绩就靠他了!"老板拍着桌子,"赵小露,你平时不是很会应付客户吗?怎么这次这么不懂事?"
"张总,"我忍不住插话,"是那个王总想对小露下药,我..."
"闭嘴!"老板瞪着我,"我不管发生了什么,客户就是上帝!赵小露,要么你去给王总道歉,把合作挽回,要么收拾东西走人!"
我看到赵小露的脸色变得惨白。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张总,我辞职。"
走出老板办公室,赵小露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手足无措地递上纸巾:"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
"不,"她擦干眼泪,突然笑了,"我早该这么做了。这些年我忍受了多少性骚扰,就为了这份工作...不值得。"
"那你接下来..."
"创业吧。"她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我自己开个小工作室,你有兴趣加入吗?"
我愣住了:"我?"
"对啊,你文笔好,又可靠。"她歪头看我,"当然,工资可能一开始发不出来..."
"我加入。"我毫不犹豫地说。
赵小露惊讶地看着我:"你都不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我认真地说,"跟着你,去哪里都行。"
她的眼神突然柔软下来,轻轻握住我的手:"李川,那天我说的话...可能太武断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意思?"
"意思是..."她微微脸红,"我们可以...试着不只是朋友。"
窗外,1997年的第一场雪悄然落下。我知道,属于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赵小露的工作室选在了北京西单附近一栋老旧的写字楼里,三十平米的空间,月租八百。搬进去那天,我们俩站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看着斑驳的墙皮和嘎吱作响的老式吊扇,不约而同地笑了。
"比我想象的还破。"赵小露用手指抹了下窗台上的灰,做了个鬼脸。
"破是破了点,但地段不错。"我放下装满文件的纸箱,"再说,哪个大公司不是从小工作室做起的?"
她转头看我,眼睛亮晶晶的:"李川,你真是我见过最乐观的人。"
那是她第一次用那种眼神看我——不再是上司对下属,也不是朋友对朋友,而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欣赏。我的心脏漏跳一拍,赶紧低头假装整理文件,怕她看见我发烫的耳朵。
创业比想象中艰难十倍。我们印了五百份宣传单,我骑着二八自行车跑遍了北京城的大小企业,被保安赶出来过七次。赵小露则动用了所有人脉,但大多数前同事都委婉表示"公司有固定合作方"。
一个月后,我们终于接到了第一单生意——为一家新开的粤菜馆做宣传海报,报酬八百元。
"太低了。"赵小露咬着笔头皱眉,"连成本都不够。"
"接。"我斩钉截铁地说,"就当是打广告。"
那周我们几乎住在了工作室。我负责文案,赵小露设计版面。夜深了,她就蜷缩在唯一的长沙发上小睡,而我继续挑灯夜战。有一次她半夜醒来,发现我把外套盖在她身上,自己只穿了件单薄的毛衣在打字。
"你不冷吗?"她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柔软。
"我火气旺。"我头也不回,怕她看见我冻得发青的嘴唇。
粤菜馆老板对我们的作品赞不绝口,又介绍了两个客户。渐渐地,工作室开始有了稳定的收入,虽然微薄,但至少付得起房租了。
三月的一个雨天,赵小露感冒了,却还坚持去见客户。回来时她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如纸。
"你疯了?这么大雨还往外跑!"我赶紧拿来干毛巾。
她打了个喷嚏,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客户...很重要嘛..."
那天晚上她发起了高烧。我骑自行车跑了三家药店才买到退烧药,又去菜市场买了姜和红糖。当我把熬好的姜汤端到她面前时,她眼睛红红的。
"怎么了?太辣了?"我紧张地问。
她摇头,小口喝着姜汤:"李川,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我挠挠头,故作轻松:"咱们是合伙人嘛,你要是病倒了,谁给我发工资?"
她笑了,却在被子下悄悄握住了我的手。那一刻,我确信我们之间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五月份,工作室迎来了第一个大危机。我们倾尽所有为一家化妆品公司做的推广方案,在最后一刻被对方否决,理由是"不够时尚"。
"他们明明之前说很满意!"赵小露摔了文件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下完了,材料费、印刷费全都搭进去了..."
我默默计算了一下银行卡余额,那是我工作两年攒下的全部积蓄——一万两千元。
"先用这个。"我把存折推到她面前。
她瞪大眼睛:"不行!这是你的老婆本!"
"老婆又不会跑。"我开了个拙劣的玩笑,"再说,我相信你的能力。"
赵小露突然扑过来抱住了我。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混着泪水的气息,让我浑身僵硬。这个拥抱只持续了三秒,却足够让我心跳失控。
"我一定会让你连本带利赚回来的。"她在我耳边轻声说,呼吸扫过我的颈侧,激起一阵战栗。
第二天,赵小露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当时最贵的苹果电脑展示机。
"我跟老同学借的,只有一周使用权。"她神秘地眨眨眼,"我们重做方案,让他们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时尚'!"
那一周我们几乎没合眼。赵小露展示了令我咋舌的设计天赋,而我则绞尽脑汁写出了从业以来最好的文案。当我们顶着黑眼圈把新方案呈现给客户时,对方市场总监的表情从轻蔑变成了惊艳。
"这...这完全超出了我们的预期!"他翻着方案,连连赞叹,"我们要签长期合同!"
走出客户公司大楼,赵小露兴奋地跳了起来,像个得到糖果的小女孩。阳光下,她的笑容明媚得刺眼。我突然拉住她的手,在她惊讶的目光中,轻轻吻了她的额头。
"你是个天才。"我迅速放开她,假装若无其事地往前走,耳朵却烧得厉害。
她没有生气,反而小跑着追上我,挽住了我的胳膊:"李川,你知道吗?我以前总觉得你太温和,不够有魄力。现在我明白了,你的力量是另一种——像水一样,看似柔软,却能穿石。"
那是赵小露第一次直白地夸奖我。我喉咙发紧,不敢看她,怕眼神会泄露太多感情。
随着业务逐渐稳定,我们搬到了更大的办公室,还招了两名实习生。表面上,我们依然是"纯洁"的合伙人关系,但细微处的变化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她开始自然地喝我喝过的水杯;我会在她熬夜时揉她的肩膀,而她不再僵硬地躲开;有时讨论方案到深夜,我们就挤在那张旧沙发上睡着,醒来时发现手指不知何时已经交缠在一起。
七月份,赵小露的生日那天,我送了她一台老式打字机。
"你总说电脑没感觉。"我解释道,"这个可以放在家里,想到什么创意随时打出来。"
她抚摸着打字机泛黄的按键,突然问:"你怎么知道我一直想要这个?"
"上次去潘家园,你盯着一个收藏家的打字机看了十分钟。"我耸耸肩,"我记性一向很好。"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做了一件让我血液凝固的事——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了我的脸颊。
"谢谢你记得关于我的每一件小事。"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那天晚上,我们并肩走在长安街上,夏夜的风带着槐花的香气。赵小露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路边一家新开的咖啡馆。
"进去坐坐?"她眼中闪烁着我不熟悉的光芒。
咖啡馆里灯光昏黄,放着邓丽君的《甜蜜蜜》。我们坐在角落,她突然问:"李川,你还喜欢我吗?"
我手一抖,咖啡洒了一半:"什、什么?"
"就是...你去年圣诞节说的那些话..."她低头搅动着咖啡,"现在还作数吗?"
我的心跳快得要蹦出胸膛:"从未改变。"
她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那...我们要不要...试试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邓丽君甜美的嗓音唱着"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而我傻乎乎地呆坐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不是喜欢成熟稳重的类型吗?"我结结巴巴地问。
赵小露笑了,伸手抚平我皱起的衣领:"这半年我才明白,真正的成熟不在外表,而在这里——"她的手指轻轻点在我的胸口,"你比任何男人都可靠,李川。"
我握住她的手,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所以...我们现在是..."
"男女朋友。"她红着脸宣布,"不过要低调,至少在工作室稳定前,不能让员工知道老板们在谈恋爱。"
我点头如捣蒜,幸福得说不出话来。窗外,1997年的夏夜繁星点点,而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了眼前这个笑容甜蜜的女人。
1999年春天,我们的广告工作室迎来了三周岁生日。这三年来,公司从两个人发展到二十多人,从西单那间三十平米的破办公室搬到了国贸的写字楼。赵小露成了业内小有名气的创意总监,而我也从文案升到了合伙人位置。
三周年庆那天,我故意装作忘记了这个重要日子。早上出门前,赵小露在玄关处磨蹭了好久,时不时瞄我两眼。
"今天...你有什么安排吗?"她假装随意地问,手指绕着包带打转。
我一边系领带一边摇头:"哦,晚上可能要见个客户,不用等我吃饭。"
她的肩膀明显垮了下来,却还强撑着笑容:"没事,工作要紧。"
看着她失望离开的背影,我差点忍不住笑出声。这个在客户面前精明强干的女人,在我面前永远像个藏不住心事的小女孩。
那天下午,我提前溜出公司,带着准备好的东西回到了我们最初创业的那间老办公室。现在的租户是个做网站的小伙子,我花三倍价钱租用了今晚的使用权。
当赵小露按照我发的传呼信息找到这里时,推开门看到的是一屋子烛光和玫瑰。我穿着三年前第一次见她时那套蹩脚西装,站在窗边对她傻笑。
"你..."她站在门口,眼睛瞪得圆圆的,手里的公文包啪嗒掉在地上。
我走向她,牵起她的手:"记得这里吗?三年前的今天,我们签下了第一个客户。"
烛光映在她的眼睛里,像星星落进了湖泊。她环顾四周,目光停留在角落里那张旧沙发上:"当然记得,我还在这上面睡过好几个月呢。"
"那时候我就想,"我带着她慢慢走向房间中央的餐桌,"如果能一辈子和你一起工作,该多好。"
餐桌上摆着她最爱吃的菜,中央放着那台老式打字机。我让她坐下,自己则站在打字机前,郑重其事地放入一张纸,开始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击。
寂静的房间里,打字机咔嗒咔嗒的声音格外清晰。赵小露双手捂嘴,看着我从打字机上取下那张纸,清了清嗓子开始朗读:
"亲爱的赵小露女士:鉴于您在过去三年中对李川先生的生活和工作造成了不可逆转的美好影响,现正式邀请您升级为李太太。职位描述:终身伴侣、事业伙伴、未来孩子的母亲。福利待遇:无限量的爱、随时可用的肩膀、一辈子的忠诚与陪伴。"
念到最后,我的声音开始发抖。单膝跪地时,膝盖撞到了桌角,疼得我倒吸一口冷气,却还是坚持掏出了口袋里的丝绒盒子。
"虽然...虽然三年前你就答应做我女朋友了,但今天我想正式问一次..."我打开盒子,里面的钻戒在烛光下闪闪发亮,"赵小露,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陈旧的地板上。我数着她抽泣了七下,她才终于挤出一个"愿意",然后扑进我怀里,把我撞得坐在地上。
"你吓死我了!"她捶着我的胸口,"我以为你忘了纪念日,还难过了好久..."
我笑着吻去她脸上的泪水:"我怎么会忘记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那晚,我们在老办公室的旧沙发上相拥而眠,就像三年前无数个加班的夜晚一样。只是这一次,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在月光下静静闪烁,宣告着我们关系的新篇章。
婚礼定在六月,简单而温馨。赵小露坚持要在工作室楼下的草坪上举行仪式,邀请所有员工和几个亲近的朋友。她穿着简约的白色连衣裙,我穿着浅灰色西装,交换戒指时,我们的手都在发抖。
婚后的生活比想象中顺利。我们约定在家不谈工作,但这个规矩往往坚持不到晚饭结束就会打破——某个灵光乍现的创意或棘手的客户问题总会忍不住蹦出来。渐渐地,我们接受了这种"公私不分"的状态,毕竟,能将热爱的事业与深爱的人结合在一起,已经是莫大的幸运。
2000年千禧之夜,我们站在阳台上看世纪坛方向的烟花。赵小露突然转身抱住我,在我耳边轻声说:"我怀孕了。"
我僵在原地,烟花在头顶炸开的声音仿佛远在天边。"什...什么时候的事?"
"上周确认的。"她的眼睛比烟花还亮,"你要当爸爸了。"
我一把抱起她转圈,吓得她尖叫着拍打我:"放我下来!小心孩子!"
接下来的几个月,我看着赵小露的肚子一天天隆起,而她的工作热情丝毫不减。怀孕七个月时,她还坚持参加一个重要提案,用她的话说:"肚子大不影响脑子运转。"
但我注意到她常常在无人时揉着酸痛的腰,也会在午休时偷偷打盹。于是我开始暗中接手她的工作,每天提前两小时到公司,就为了能让她多睡一会儿。
"你别太累。"一天深夜,她发现我还在书房加班,挺着肚子走过来揉我的肩膀,"我现在没法分担太多,你别把自己累垮了。"
我转身把脸贴在她圆滚滚的肚子上:"为了你们娘俩,累死也值得。"
预产期前两周,赵小露终于同意暂时休假。我们的儿子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降临人世,哭声洪亮得整层楼都能听见。我剪断脐带时手抖得像筛糠,而赵小露,那个在产房里痛了十个小时的女人,却还有力气笑话我:"李大文案,怎么连剪刀都拿不稳了?"
我们给儿子取名李朝阳,寓意新世纪的朝阳。小朝阳的到来让我们的生活天翻地覆。赵小露休产假期间,我每天公司家里两头跑,常常一手抱着哭闹的婴儿一手接客户电话。而曾经雷厉风行的赵总,现在会为儿子一个无意识的微笑开心一整天。
产假结束后,赵小露面临所有职场妈妈的困境——如何平衡工作与家庭。我提议她可以多休息一段时间,她却摇头:"我需要工作,那是我的一部分。"
于是我们制定了"轮班制":周一、三、五她主外,我尽量准时下班照顾孩子;周二、四、六则反过来。周日全家一起加班——我们把朝阳放在办公室的婴儿围栏里,让他从小就耳濡目染父母的创业精神。
2003年非典期间,整个北京城人心惶惶。我们的广告业务也受到重创,连续三个月没有新合约。一天晚上,赵小露抱着熟睡的朝阳,忧心忡忡地问:"如果公司撑不下去了怎么办?"
我翻出存折给她看:"别担心,我这几年偷偷存了笔'抗风险基金',够我们撑一年。"
她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
"从结婚那天起。"我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我知道你这个工作狂永远不会给自己留后路,所以我得替你想着。"
危机过去后,我们的公司迎来了转机。随着互联网兴起,传统广告业面临转型。赵小露敏锐地抓住了数字营销的机遇,而我则迅速学习网络传播技巧。到2005年,我们已经成功将业务重心转向线上,公司规模扩大了整整三倍。
2008年夏天,我们带着十岁的朝阳散步到西单。那栋我们创业初期的老办公楼即将拆迁,我们想最后再看它一眼。
"爸爸妈妈就是在这里认识的?"朝阳仰头看着斑驳的外墙,好奇地问。
"不,"我笑着纠正,"我们是在公司认识的,但是在这里..."我看向赵小露,她默契地接过话头:
"在这里,我们真正成为了彼此最重要的人。"
夕阳西下,我左手牵着妻子,右手拉着儿子,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长。赵小露突然捏了捏我的手:"李川,你还记得当年你表白时我说的话吗?"
"当然记得。"我模仿她当年的语气,"'我把你当男闺蜜,你却想娶我做老婆?'"
她大笑起来,眼角的细纹在夕阳下格外温柔:"现在想想,那可能是我这辈子说过最蠢的话。"
"不,"我摇头,认真地说,"那是我听过最美好的拒绝——因为它给了我们成为朋友的机会,而最好的爱情,不都是从友谊开始的吗?"
朝阳在一旁做呕吐状:"呕——爸妈你们太肉麻了!"
赵小露和我相视一笑,同时伸手揉了揉儿子的头发。走过转角时,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栋老楼。在暮色中,它安静地矗立着,像一位见证了我们全部青春与爱情的老朋友。
来源:情感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