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京华,罕见有女子和离的,而我已经和离八次了,这是我的第九嫁。
在京华,罕见有女子和离的,而我已经和离八次了,这是我的第九嫁。
嫁的是京城有名的冷面淮王,那日琼花宴,我被迫献舞,不料却被太子看中了。
太子私信我,要我和离,嫁给他,我是一个富商之女啊,哪能撼动天威。
于是,夜晚我朝淮王吹耳边风:“王爷,不如我们和离吧,为了你我保命,我打算十嫁了。”
说完,我打算爬走,没承想,淮王竟伸腿勾住我的脚踝,红着眼说:“林温殊,敢和离,打断你的狗腿!”
1
和离之后。我正在朝顾府门前扔烂泥巴,浑身脏兮兮的。
顾承宠妾灭妻,我主动提出分开,他和他新上位的夫人闭门不送我。
签和离书之前,他母亲曾阴阳怪气地说:“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嫁来半年,母鸡都生蛋了,她的肚子半点动静都没有。”
我不怪她,我推开书房的门,他们婆媳三人愣怔着望着我,我甩了一张纸在顾承面前:“签了吧,成全你们,放过我。”
顾承冷漠地说:“你爹爹和顾府的生意?”
我冷笑一声:“放心,半分不受影响。”
他听了后,松了一口气,迅速签了和离书送我,临走时,他甚至都没有多看我一眼。
我却并没有生他的气,京华谁人不知,首富之女林温姝离人,不离生意,每离一次,林守甫的生意就更上一层楼。
只是这一次,我有些气不过,他背地里偷人,没把我首富之女放在眼里,我不光带走了所有嫁妆,我还让绿珠提来了两桶烂泥巴。
绿珠吃力地说:“小姐,我们真要报复他们?”
我抓了一把泥巴敷在脸上:“扔!不要废话!趁天还没有亮,脏死他们!”
绿珠蹦跳一下:“是小姐,脏死他们!”
我们一人抓了一把泥巴,撒欢似的往顾府门楣上扔,心中贼拉痛快,扔得腰酸背疼,忽而一位身穿深灰色的大叔,埋首恭敬递来两把铲子。
他拍了拍我肩膀:“这位小姐,我家主人送你二人两把铲子。”
我转头,错愕地看着他:“多少钱?”
他上了年纪,肤白,看着像太监,他说:“不要钱。”
我接过铲子,道谢,他凑我耳边,悄声说:“如果姑娘真要谢,不妨再嫁一人。”
我疑惑地看着他:“嫁何人?”
他装神低语:“十三皇子,淮王。”
我瞪大了眼,吃惊地看着他:“我是商人之女,恐怕攀不上皇亲国戚。”
他似老者一般温笑:“姑娘且去告知家父,若是同意,揭了皇榜便是。”
他小碎步走后,绿珠悄咪咪走到我身边:“小姐,咱还扔不扔烂泥巴了?”
我叉腰跨腿:“不扔了,回家让老爷揭皇榜去,本小姐要当皇妃。”
绿珠跟在我后头:“小姐,咱还要继续嫁啊!”
我头也不回,扬手:“继续嫁,抬身价!”
2
我叫林温姝,是富商之女,士农工商,商人是最末等的。
今夜,是我和淮王萧时璟的大婚,京城最穷酸、最无望,双腿残废的淮王府贴了皇榜,允世家女自荐枕席,无一人揭榜。
我揭了。
喜房内,大红盖头,红烛红帐,王府外面很热闹,掌灯结彩,鞭炮齐鸣。
我待在喜房,甚是无趣,自己掀了红盖头,找来剪刀剪了两个窟窿,瞧着窟窿,刚好够放我的两个眼珠子,我很满意。
扑闪着眼睛,盯着门口,不一会儿,我就看见小厮抱着淮王走了进来。
小厮走到我身边,吱了声:“王妃,挪个地,放王爷。”
我识趣地挪开,他们将淮王横屏四仰地放下,躬身告退,走之前,我从窟窿里瞧着他们低眉顺眼关了门。
我嘀咕:“还挺有礼貌。”
长吁一口气,我转头,一眼对上一双冷厉的眸,我后背一凉,这人呼吸都不带喘气的吗!
“你是人是鬼,别吓我,我可是嫁了八次人的。”我双手放在他胸膛。
“嗯?”我抓了抓,贼结实。
我从窟窿里看到一张格外俊美的脸,霎时,我有些看呆了,他身材颀长,骨骼恰如其分,五官分明,眸光黑暗,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一身红色喜服,穿在他身上,有点浪费材料,他该穿一身黑啊,才符合他的气质。
他嘴角微醺酒气,朝我冷声冷语:“自己剪的?”
他动不了,只能靠嘴皮子功夫撒气,我悻悻地拿开红盖头,在手里来回摩挲,抬眸将红盖头盖在他脸上:“好看吗?”
他只是冷,却也不生气,瞧我这番模样,声音还乍暖还寒,来一句:“不好看,像鬼。”
我掩嘴一笑:“裙下鬼?”
他不置可否,我将盖头从他头上扯下来,扶着他,靠在墙面,自己下床去接了一杯茶水,给他顺带,拿了一杯。
他喝了两口,冷白肤色显红,语气也暖和了些:“这次嫁人累不累?”
感觉他好像认识我,我睁大了眼睛:“不累,这次嫁人最省事。”
他好奇地问我:“怎么不累?”
我眼神上下打量他一番,落在他腿上:“不用洞房花烛。”
他冷脸上难得一笑,笑起来,我敢说,我那八个前夫,替他提鞋都不够。
“你叫林温姝?”
我点头,一不小心将茶水洒在了他腿上,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垂着眼睑,心里一瞬发苦。
“林温姝,小字槐槐。”
他伸手将茶杯递给我,示意我坐在他旁边,他说:“嫁给我,委屈你了。”
我摇了摇头:“不委屈,我觉得.…”
我欲言又止,他狭长的眼睛,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我笑了笑,吃力地抱着他躺下,替他卸了喜服,又将铺盖盖在他身上,替他掖了掖被角,头埋在他肩上。
“我觉得王爷最委屈,我是下嫁妇,你是首婚男……”
他心跳得很快。良久,他温声吐气:“林温姝,我不良于行,你恐难享受男女之乐。”
我呼吸缓慢。惺忪着眼望着他:“王爷,我嫁了八个男人,早腻了。没事早点歇着吧,明天带你去买轮椅。”
3
当今皇上还剩五个皇子,一个戍守边疆的外生子,萧时璟排行十三。自幼体弱多病。
五岁皇家郊猎,意外落马,从此不良于行。他母妃于他六岁病亡。
我侧身躺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他侧脸,眉目如画似卷,抿唇不言,怎么看都不像吃不饱穿不暖的样子啊!
窗外打下日光,他醒了,他冷面问我:“昨晚睡得好吗?”
我坦然:“还好。”
他顿了顿,逐渐睁开眼睑,转头偏向我:“林温姝,为什么要嫁给我?”
我一直在等他问这个问题,入睡前,我也一直在想该如何回答他。
“咳,咳,”
我低眉:“上元节灯会,我前夫和我和离,当时很多人在场…”
话未说完,门口响起敲门声:“王爷,宫里传来消息,皇上病危。”
病危?我错愕地看着门口,萧时璟一声不吭,他皇帝爹要死了,他半分情绪都没有,果真是不受宠的皇子,置身事外。
不过不要紧,我要的就是王妃这个虚名。而他,是最好的人选。
屋内安静下来之后,他凤目微蹙,他挑眉望我,显然他是在等我的后半句话,不过我不打算告诉他。
我翻身下床,叉腰看着他:“今日天晴,我带你逛街。”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我抿唇一笑,掀开铺盖,麻利地开始拾掇他,出了淮王府,小厮抱着他坐在马车内,他很乖,面目虽然冷峻,常常摆着一副臭架子。
人却是老实的。
我们出了王府,我回头一望,凋敝的淮王府,果真是不像样子的,就连门楣都开始东倒西歪了。
我牵着马,让小厮走在马车两侧保护他,路过车水马龙的大街,来到一处木匠铺,古色古香的木屋里正坐着一身青衣的男子。
男子面容恬静,正低头摆弄着鲁班斧,屋里盛放着许多木器,我拍了拍马背,马车停了下来。
“把帘子打开,让王爷看看喜欢哪把椅子。”
我吆喝一声,小厮低头照办,迈脚跨入木屋,檀香扑鼻,我寻一处木凳,利落坐下来。
“给我一把最好的轮椅。”
男子抬眸,见来人是我,冷笑一声:“你得偿所愿了?”
我看着他,还有他身边温婉的美娇娘:“成人之美,向来是我美德。”
“随便选吧,当是我送你的新婚礼。”
男子头也不抬,我随意选了一张上好的檀木椅,走之前朝他说:“谢过,京华最大的木商好气量。”
谢过苦笑一声:“林温姝,别假仁假义,收起你高高在上的姿态。”
我无畏地说:“你破产时,求娶我,得意时,勾搭了旁人。买卖不在仁义在,我爹和你还是友商,别代入太多个人情感。”
我话还没有说完,一袋银子从空中砸了过来,不偏不倚,砸在他鲁班传人的巧手上,打得他失色。
“林温姝,做人别太绝。”他咬牙切齿。
我惊愕地望着轿子,轿子里传来一声冷语:“怎么还不上车,为夫还等着你的轮椅。”
“是,是。”我忙不迭回话。
4
萧时璟坐在轮椅上,我在后面推着他,王府穷,我很好奇他银子从哪里来的。
我低头问他:“你都穷成那样了,哪里来的银子?”
他乖乖地坐在轮椅上,两只眼睛盯着来往的行人,行人亦好奇地打量他,他蹙眉,不苟言笑:“淮王府落魄,碎银几两还是有的。”
我「哦」了一声,东瞧瞧,西看看,我以为他会问我几句,他愣是半天没吭声,我有有些站不住,不打自招地说:“刚刚那个人是我第五任丈夫,在我卧床时,勾搭了隔壁府的嫡小姐。”
他竖着耳朵,以为我会继续往下讲,他只轻声问了句不痛不痒的话:“你怎卧床了?”
我忽而看见绸缎庄,推着他进了庄子,他意犹未尽地转动眼珠子,张口想问,又欲言又止。
“掌柜的,你们东家呢?”
我财大气粗地甩开了轮椅,萧时璟被晾在了一边,他坐在角落里,一脸黑线地望着我。
我挑逗地看了看他,悄声说:“我买些料子,回头给你做新衣。”
话落,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一柔弱书生搀扶着老妇走了下来,书生见来人是我,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他怎么还是老样子,我后退三步,赶紧躲到萧时璟后面。
“槐槐,好久不见。”书生欲上前与我套近乎。
我伸手止住了他:“常生,你母亲在此,你不要乱来。”
听我说「母亲」二字,书生立马规矩了起来,我咽了咽口水:“给我几匹最上乘的布料,淮王府要置新衣。”
“槐槐,这几匹如何?”书生温和,脚步轻柔地摘了几匹布,递我面前。
我摸了摸,无论是成色还是里子,都是绝顶的好,我挥了挥手,丫鬟绿珠抱上来一小箱银子,俯首:“前七姑爷,银子收了吧。”
我弯了绿珠一眼。这小丫头,嘴没个把严的,王爷还在呢,况且我与书生不到三月就和离了,哪门子来的熟识。
我「咳」了一声,绿珠自知说错话,默默地不吭声,倒是书生母亲见缝插针地酸了我一句:“不出半年,你离了又嫁,如今竟然成了残王王妃,世风日下。”
她老婆子依旧尖酸刻薄,可我早已今非昔比,我接话: “京华最大的绸缎庄,没我爹爹的酒楼替你们揽客,小心明天就破产。”
我爹是开酒楼的。而且是全国遍地都开,要不说我是京城首富的女儿,想离就离。娘家给的底气足,走哪都自在。
可她揶揄我,不该加上「残王」两个字。我高低要恐吓她一下,于是摆出了我爹爹。
书生老娘见我摆出了我爹,她扭曲的老脸青一阵白一阵,气没顺上来,倒在书生怀里嘤嘤嘤:“儿啊,离得好,要是不离,为娘要给她气死了!”
她斜眼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面不改色的萧时璟,要说我嫁的人情绪稳定呢,别人说他是残王,他就跟没听见一样,杵在轮椅上,像冰雕。
绿珠低声啐了一口:“气了仨月,也没见您死啊!”
我朝绿珠竖起大拇指,绿珠得意朝我一笑。我扭头挽着萧时璟的胳膊,推着他往门口走,侧目时,我在萧时璟眼角看到了一丝杀意。
回头看了一眼书生,他还恋恋不舍地盯着我,我对他说:“日落时分送到王府,送不到,我让王府亲兵削了你脑袋。”
说完,我有点后怕,淮王府穷得连亲兵都没几个,打架估计打不过。
5
走了一天,回到淮王府,已经是黄昏,我下厨,做了几道小菜。
大厅上,就我和萧时璟两个人,他倔强地坐在轮椅上,乖乖地挑菜。
我虽然是首富之女,凡事能亲力亲为的,我不喜欢假借旁人之手,我嚼了几口菜,不敢看他。
他坦荡得很,直言问我:“下午绸缎庄的傻儿子也是你前夫?”
我很不想回他话。他抬眸看我,冷面上竟然多了温和。
“为何你总是遇人不淑?”
我鼓起腮帮子,抓了抓头皮,难为情地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也知道他们与我爹爹有生意往来。”
恐怕他从未听过女子,自愿将婚嫁与利益牵扯在一起,我与爹爹孤儿寡父打天下的时候,有时候能牺牲一些,少吃点苦头。
我是情愿的。
他浅笑一声,真是破天荒,他挑起一块五花肉,难得松下冷脸,对我笑道:“林温姝,你也知道,我很穷。”
我挪到他身边,挽着他胳膊:“没关系,我现在很富。”
我就想找个不能走路的丈夫,无父无母那种,哪里都去不了,陪我余生。
呸,我可不敢咒皇帝死,可我听说当今太子很希望皇帝早点死,他要君临天下,主持大统。
我与萧时璟对视一眼,各怀心思地傻笑的徐公公进门,问我:“王妃娘娘,明天早上回门,要准备些什么?”
咦,这位公公身形怎么那样熟悉?有点像,我扔第八任丈夫顾承稀泥巴时出现的那位老者。
我想了想,抬眸问萧时璟:“我爹最喜欢和女婿下棋,你会下棋吗?”
他略一思索,徐公公先他回话:“我们王爷最会下棋,就连他几个皇兄都啧啧称奇。”
我拍了拍胳膊,掐了一下他的小蛮腰:“王爷,明天,你好好表现,我明天再从娘家拿些嫁妆添补王府。”
徐公公大跪:“谢王妃娘娘大恩。”
第二天回门,我爹一大早就在府外等候,他接见过八个女婿,过程早就轻车熟路。
但是见到王爷,还是必须行大礼,萧时璟腿动了动,我敏锐地观察到了,我觉得他,可能这几天心情好,腿恢复了一些知觉。
我爹迎萧时璟进屋,我跟在后头,径直去了府中的库房,跟账房先生支了五万两银子。
回到前厅,没想到我爹嘴角挂着久违的笑,我爹徐徐地说:“槐槐心气儿高,容不得背叛,容不得冷落,所以一嫁再嫁,还请王爷多多担待。”
我从未见过冷面萧时璟也有温和从容的模样,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落了一子,玉盘珍馐摆在他身边,远远望去,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我看傻了眼。萧时璟轻吐一声:“岳丈大人多虑了,王妃是个好女子。”
爹爹老泪纵横,爹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她从小跟着我吃苦,走南闯北,嫁了许多人,我也做了很多生意,委屈她很多年。”
我嗔怒:“爹,提旧事干吗!”
我想我爹应该是个表情管理大师,下一刻他就不哭了,拉着萧时璟的手:“王爷,你没受委屈吧。”
萧时璟声线温柔地说:“嫁给我,才是委屈她。”
爹爹含泪抬眸:“王爷,你还能生孩子不?”
我错愕,萧时璟惊厥,我忙上前牵起萧时璟的手,想要离开现场。
萧时璟黑脸说:“王妃,本王是个残废。”
6
回到王府,已是深夜,萧时璟脸色不太好看,我落寞地推着他,未到朱门,牌匾「咯吱」一声歪斜了下,下一秒,落了下来。
我替他挡了,牌匾砸在我后背,我趴在他肩上,嘴角流了血。
他双肩宽阔,怀里有奇香,我细细看了一眼他的脸,眼眸如星,好看得不像人。
“林温姝,你有没有事?”
我只觉得耳鸣目眩,头顶传来他好听的声音,即使声线冷冷的,我依然觉得悦耳动听。
恍惚间,我睁开了眼,他坐在轮椅上,眼里是焦急,我嗫嚅一声:“王爷,口渴。”
他叫来徐公公:“快给王妃盛水。”
徐公公端了水来,见我扑爬在床上,左右有些为难:“王爷,如何喂?”
窗外花影斑驳,落在他眼底,他说:“把水给我。”
我迷糊中觉得唇上有水汽,清澈的甘泉水,汩汩流入我喉间,我贪婪地吮吸着,直到我觉得那柔软如棉毯的唇瓣,也在回应我。
我才猛地睁开了眼,一把推开了他,他颊上有红霞,冷峻的脸,怔怔地看着我。
我口吃: “王爷......你......吃我豆腐?”
萧时璟冷脸带笑:“你是本王王妃,吃你豆腐,不应该吗?”
瞧他说得,理直气壮,我心口一揪,觉得白救了他,捶了棉被:“你穷得连牌匾都没钱换了?”
难得见他妥协,他脸上挂不住,却还是柔声对我道谢:“槐槐,谢谢你。”
“别叫那么亲热。”我堵上他的嘴。
萧时璟见我活络了些,转头对徐公公说:“找人来修葺王府,本王要淮王府,里里外外换个样。”
徐公公微笑着问:“王爷,打算换什么样?”
他转头看我:“槐槐,你想什么样?”
我见他二人都盯着我,我想坐起来,掰扯掰扯,一动,背就疼。
徐公公赶忙上前:“王妃,伤筋动骨一百天,您还是躺着歇息。”
我无奈:“大夫说几日好?”
萧时璟看了看我的背:“十日。”
我耷拉着脑袋,心虚问他:“那等我养好了,你将修葺王府之事交给我可好?”
他抿唇微笑:“一切交给槐槐。”
转头对徐公公冷声:“既然王妃已经过府,府中中馈也一并交给王妃。”
徐公公点头答应,冰山好似化了般,他问我:“夫人是商贾之家出身,王府穷困,还请夫人不要嫌弃。”
我盯着他眸深似海,这人今天怎像换了个人,我心疼地摸了摸受伤后背:“怎会嫌弃,王爷不嫌弃我是商人之女,已是大恩。”
7
十日后,我伤已然全好,绿珠替我收拾一番,我着粉裳来书房寻萧时璟。
萧时璟正坐在书房看书,我走到他身边,低头一看,原来他正在看范蠡写的《计然篇》,桌面上还敞着一本《陶朱公生意经》。
我轻咳一声,他依旧不抬眼,我从他面前抽走了书,他冷眼怒说:“把书还我。:
我仰头:“不还。”
他有些生气:“唯女子难养也。”
我忽地坐在他腿上,跷起二郎腿,捏着他冰凉的掌心:“王爷,是我养你。绿珠,去府外买些炭火,王爷手脚冰凉。徐公公,把账本拿来。”
我双手勾在他脖颈,四目相对,他眸中冷意卸了几分:“王爷,我病好了。”
“本王知道。”
我撒娇道:“王爷喜欢什么风格的府邸?”
萧时璟目光落在我眸中,认真地看着我,一朵红晕爬上他双颊。是我的错觉吗?
我觉得他腿间,有感觉......不,他是残废,我想起身,他忽地抱住了我,我错愕地看着他。
“本王摸摸,你伤好了没?”
“王爷,你不良于行,能行人事不,若是能给你留下子嗣,我是高兴的。”
萧时璟眼底划过尴尬,推开了我,我起身,在他旁边的书桌坐下来。
徐公公抿嘴含笑,在我身旁研墨,我低头细细地看了看他的账本的当今皇上有十三子,皇权勾心斗角,波谲云诡间,还剩了五子。
萧时璟是十三爷,他上面有太子、燕王、洵王,下面有代王,还有一个常年带兵打仗的晋王赵时固。
他五岁落马后,于二十岁才开封府邸,捡的是破败的城郊,吃的是淡饭,喝的是陈茶,除了城郊几处田产,还有京城里一处钱庄。
他勉强度日,虽如此,可这账本笔笔却记得尤为清晰,采用的是复式记账法,来往采买不过数比,却采用了更为完善的「四角账」,遵循「有来必有去,来去必相等」的记账方法。
“王爷,进、缴、存、该四类,都是你记的?”
我是商人之女,从小在钱堆子里打交道,如此完善又工整的笔记,恐怕我爹爹看了,也要竖大拇指的。
我端着账本,侧身看他,徐公公在旁,亮了眼:“王妃娘娘,都是咱王爷记的。”
我有些喜欢他了,他一个穷酸王爷,没想到账本如此井井有条。
萧时璟嘴角一勾,像是在笑,我又低头仔细看去,不禁暗自佩服,着实妙。
翻到最后一页,我发现了一个水印,那水印很浅,我却很熟悉,那是全国最大钱庄「毕通钱庄」的符号,怎会在王府账本上?
我压住了心底疑惑,装作什么也不知他:“王爷,不如我们仿照代王府改建王府可好?”
谁人不知,代王承管工部,修建宫殿,修建桥梁,捞了不少好处,全用来修建自己的府邸了。
没想到,他眉眼都没抬:“依夫人的。”
我心中大惊:我那五万两银子,根本不够啊。
8
三日后,工匠已经陆陆续续进了王府井到处都在动工,我正在监工。
午膳时分,萧时璟坐在我对面,正在看《商君书》,又是做生意的。
我夹起一块茄子,放在他碗里,嗔道:“吃饭就别看书了。”
他冷淡地说:“夫人不是喜欢读书人?”
我一惊,他含沙射影揶揄我,我不能忍。
我站起来,从他手里抢走了书,端起饭碗,重重放下:“萧时璟,你奇奇怪怪的,我不舒服。”
萧时璟也不恼,冷面透暖,朝我浅笑:“夫人,我吃。”
我没收了他的书,他低头默默地吃饭,吃完饭对我说:“太子明日生辰,邀我们赴宴,我婉拒了。”
“既然已经婉拒了,”
我吞了一口饭:“还提什么?”
他难堪地看着我,眼睛落在我手边的书上,抬头望着我:“太子说,他今日从江南运了一批盐,想要结识你爹爹。”
原来是生意,我来了兴趣,问他:“婉拒了,还能再去吗?”
萧时璟点头,我端起了架子:“既然能去,我陪你一起去。”
他忽而抬头,似是想说什么,我挪他旁边,张手掰开了他嘴:“王爷想说什么,一吐为快吧。”
他「哇」地一下咬下来,我情急之下,抽开了手:“你属狗的吗!”
我怒,他笑:“夫人怎么知道?”
我真生气了,背过身不打算理他,他凑到我耳边,轻声说:“明日状元郎也在,夫人可想好了要赴宴。”
我挑眉,随即笑道:“绿珠,把我最好的衣裳都拿出来!”
9
我想我与状元郎裴五棠之间的过往,是我这一生,最难消除的记忆,也注定了以后,我每一段感情都稍纵即逝。
那一年,牡丹争春,海棠花香,月光如练,我在桥边,救了一个落魄书生,他上京赶考,囊中羞涩。
我撑着油纸伞走过时,路滑,他猛地抓住我脚踝,满眼悲戚地说:“小姐,小心。”
我把他带回了家。爹爹见他一表人才,玉树临风,收留了他,供他读书温习。
我又散金银替他上下打点,不出三月,他高中状元。
我在屋中接到喜报,绿珠仓皇回屋,我顿时如坐冰窟。
“小姐,柳惠高中状元。”
我喜。
“小姐,皇上赐婚公主。”
我悲。
我装作什么也不在意,继续打算盘,绿珠从袖里拿出了一张信笺,我让绿珠念。
绿珠眼角挂泪,哽咽地说:“小姐,奴婢不识字。”
罢了,我自己读。
爹爹气愤地冲进屋,要把信烧了,被我拦下来,我拿出信,信上写:感小姐大恩,已送白银千两,从此两忘,各生欢喜。
好一个各生欢喜。
一月后,皇上赐了状元府,他身披红服,头戴金冠,腰佩玉带,意气风发。
同一天,我嫁人,嫁的是京城最有名望的珠宝商一商珺。
他求娶过我多次,我知道,他希望两家联姻,生意更上一层楼,我同意了。
于是那日,皇城最大的两家商贩结为亲家,一时传为坊间佳话,几乎盖过了状元郎娶妻。
我面上无悲喜,内心有波澜,我没有那么快忘记他背叛我的事实,金榜题名,先斩发妻。
幸好,我还没有嫁给他。
可我是商人之女,我知道,做生意不能得罪人,官府的人更不能得罪。
10
赴宴太子府。马车内,萧时璟依旧在看《商君书》,昨日我没收了他的书,也不知道晚上一起睡时,他是几时从我枕头下拿出来的。
我抢过他的书,逼他看着我,他眉眼如星,身穿一身墨绿,我觉得他是故意穿绿色的。
可我穿的是嫩粉色,腰间别了绿腰带,抽了他的书别在腰间,我们下了马车。
推他进太子府,金碧辉煌,亮瞎了我眼,我想起残垣破壁的淮王府,不免觉得当今皇上有些偏心。
进府之后,吃了饭,几位王爷携家眷赏花,牡丹芍药,争相开放,初春争艳。
太子端坐在高位,一身玄白,不过是中人之姿,可比不上我的王爷。
我目光四处打量,果真在人群里看到了柳惠,他今日一身便服,公子温润,坐在他旁边的是当朝昭月公主,养尊处优,周身金贵,我逐渐黯淡了目光。
我浑身的铜臭味,哪能跟公主比。
席间,还有好些人,我不光看到了柳惠,还看到了顾承,还有一个江南米商,我记得好像是我第三任丈夫。
前夫太多,说实话,我也没记清,他们谁是谁。
只是这太子生辰宴,除了达官贵人,为何还有如此多的商人。我与爹爹对视一眼,爹爹示意我按兵不动。
爹爹赏花路过我身边时,在我掌心递了便签,上写:太子哄抬物价,京城盐商有难。
我蹙眉思索,恐怕太子要发难,我把写了纸的便签扔到嘴里,打算吃了。
萧时璟忽地仰头问我:“夫人会跳舞吗?”
我咀嚼了几下,吞了下去,有点硌硬。
“会。”我扯着嗓子答。
儿时,爹爹说,虽然是商人之女,琴棋书画都是要练的,我虽不如官宦女子秀外慧中,却也不甘人下。
他冷脸上,又温和一笑:“改日花前月下,我抚琴,夫人跳舞,可好?”
我露出惊讶问他:“你还会抚琴?”
他笑:“学了些皮毛。”
我打趣他:“那你还是别献丑了。”
一来二去,我二人贫嘴,徐公公在旁,欣慰地笑了。
我掩嘴笑时,觉察到远处有道目光,一直在看着我,我寻了那目光望去,不偏不倚刚好和柳惠对上眼,他眼中缱绻,似乎还想骗我一次。
可我心还是很痛。
我与萧时璟正立在牡丹前驻足,身旁一身玄白,负手而来,是太子萧时宴。
太子低头打量我,饶有兴致地说:“你就是十三弟新媳,果然绝色天香。”
紧随太子而来的是主持工部的代王萧时珩、燕王萧时珏、洵王萧时阔,代王看了一眼萧时璟的腿,恭敬地说:“十三哥好。”
又看了看我,拱手道:“嫂子。”
燕王洵王齐声道:“弟妹。”
我错愕,他不是京城残王,遭兄弟排挤,皇权遗弃,怎如此受兄弟待见。
太子上前,摘了一朵娇艳牡丹给我:“宝马赠英雄,鲜花配美人。”
我没接,太子邪魅一笑,凑我耳边:“鲜花尚需清泉浇灌,美人怎能无人疼惜。”
太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萧时璟的腿,萧时璟也不恼,冷眼中划过一丝寒意。
代王见势不妙,碰了太子胳膊一下,太子不以为意,大叫一声:“听闻淮王妻长袖善舞,不如今日替各位大人富商献舞吧。”
我一惊,太子这是仗着皇权,给我和我爹下马威,我爹转头看了一眼我,我也不是吓大的。
“妾身惶惶,恐脏了太子贵眼。”
太子暧昧地挑逗我:“林温姝,你几个前夫都在府中,不想一雪前耻?”
我浅笑:“妾身已然嫁作他人妇,前尘于我如过眼云烟。”
太子大笑:“好一个过眼云烟。”
我心中一凉,当今皇上病危,太子随时可能继承大统,如果此时得罪了他,我和爹爹恐怕性命难保。
他不过是要我爹爹的人脉,替他开盐铺路,我仓皇跪了下来:“太子,妾身愿舞,求太子放过我爹爹。”
我身穿霓裳羽衣舞,从绣了海棠依旧的屏风后,光脚走出来时,我看到萧时璟不动声色朝代王说了几句话。
他们兄弟二人,目光如炬,一曲舞毕,我回到萧时璟身边。
太子差人送来了请帖,我推着萧时璟回了府,放下床帘,我打开了请帖,上面写的是:林温姝,与淮王和离,本宫娶你为妃,否则格杀勿论。
我「嘭」的一声关了请帖,惊魂甫定地看着萧时璟,对他语无伦次地说:“王爷,不如我们和离吧,为了你我保命,我打算十嫁了。”
11
“果真?”萧时璟横眉看我。
我抓着他的手,恨不得掐到他肉里,想了想冷静了下来,对他说:“太子从江南进了一批盐,打算抬高盐价,赚一笔快钱。”
他不语。我继续说:“如今皇上病危,太子随时可能登基,你无钱无势,恐保不住我。”
好不容易融化的冰,寒到极处问我:“商人重利轻离别,前夜浮梁买茶去。”
我抚摸了一下他胸膛:“王爷,你别生气,我不过一妇人,你择日再娶。”
说完,我打算爬走,没承想,萧时璟竟伸腿勾住我的脚踝,红着眼说:“林温殊,敢和离,打断你的狗腿!”
我震惊地看着他。还有他的腿:“王爷,你的腿....能动?”
他晦暗不明地看着我:“如果我的腿能动,你是不是就不走了?”
我停了下来:“你不能混为一谈,这是两码事。”
他猩红着眼,一把拉住我:“你怎样才不走?”
我躺在他怀里,对上他目光,我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良夜长,昼暖夜寒,我抱住他腰,埋首蹭了蹭他胸膛。
他身体一僵,显然没想到,我会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静静地抱着他,他的脸在烛光中,变幻莫测。
“不如我们生个孩子,有了孩子,我恐怕想走都走不了了。”
我喜欢小孩子,我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退,忽而,唇上压下来湿热,我瞪大了双眼,我从他眉宇间,见到了情爱。
这是头一次,我提和离,有人留我。
情到浓时,他咬着我肩膀,低喃:“槐槐,别走。”
我隐隐局促,眼中空空泛滥。那夜很长,他腿脚不便,我却犹如天上人间。
清晨,我浑身酸涩,他眉眼含笑低头盯着我,望着床上一片血渍。
“夫人嫁了八次,这是为何?”
我抓过床单,羞赧地遮住,扯了一下他嘴角:“这是癸水。”
他笑而不语。
徐公公敲门,挂着笑意上前:“王爷,昨日太子琼花宴过敏了,浑身起了疹子,恐怕要破相。”
我歪头「嗯?」一声,自己设了琼花宴,自己对花粉过敏,真是罕见。
萧时璟搂着我的腰,摸到深处,暗昧地说:“宫里有什么消息?”
徐公公说:“皇上不能下床了。”
萧时璟拧眉,侧过身将我压在身下,徐公公带着笑意退了出去。
我捶他胸膛:“不能再折腾了,我累了。”
萧时璟将我湿发拨到脑后:“夫人初次,为夫实乃没想到。”
我恼他:“都说了,是癸水。”
12
太子过敏之后,没人来淮王府给我递帖子了,我落得清闲,让绿珠搬了小板凳,坐在王府面前,一边吃瓜子,一边看来来往往的行人。
代王差人送来了代王府平面图,王府整日都是工匠进进出出,我吐完瓜子壳,拿出算盘算账。
“小姐,前五姑爷来了。”
谁?我抬眸。
来人挑着一担木头,肩膀麻衣早已磨烂,面上染尘,哪里还是当初的能工巧匠,京城的有名木商。
“谢过,你怎落魄了?”我顺手拉着他。
谢过别过头,眼神凶狠,我能让我小心脏受过不,我不能。
于是我不再纠缠,商海沉浮,不是每条鱼都有下海的机会,有些鱼,注定要渴死。
王府阁楼里投来一束灼灼目光,那目光我熟得很,我心里的疑窦越来越明朗,我猜测,萧时璟恐怕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至少,他是有心机的。
不然,当朝皇帝生了二十子,最后留了五子,他一残王,又如何在这乱世生存,没点手段恐怕是不行的。
兴许是他外家,可我思忖,没听说他有厉害的外家啊。
绿珠敲了敲算盘,轻啧:“小姐,你算错了,这笔不对。”
“哪里?”
我回神。定睛一看,的确不对。
我从爹爹那里支了五万两银子,明面上是五万两,可这几日徐公公买材料,支走了一大笔,账面上又进进出出,最后还是五万两,也就是说,我那五万两,根本没动!
如果,没动我的嫁妆,这泼天的富贵,又是从哪里的流水来透支?
除非,王府本身就有余粮,而这余粮,甚至比五万两还多!
我神色一凛,立刻盖上了账簿,起身往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走。
绿珠跟在我身后,捡起一个小册子,扬手追上我:“小姐,书掉了。”
“什么书?你小姐最不喜欢看书!拿走!”
绿珠委屈地说:“小姐,是王爷吃饭看的那本书。”
《商君书》!我回头从绿珠手里抽走书,烈日下,我一本正经打开,里面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小字的还有人物小像。
王妃初恋,状元爷柳惠,柳惠攀权附会,王妃怒嫁齐越。
王妃第一任丈夫,珠宝商齐越,和离原因,齐越不举,王妃不能忍,遂和离。
王妃第二任丈夫,京城镖师沈飚,和离原因,沈飚家暴,王妃不能忍,遂和离。
王妃第三任丈夫,米商周围,和离原因,周围喜赌,王妃不能忍,遂和离。
王妃第四任丈夫,酒商黄图,和离原因,黄图好酒,王妃不能忍,遂和离。
王妃第五任丈夫,木商谢过,和离原因,谢过养外室,王妃不能忍,遂和离。
王妃第六任丈夫,京城吏部侍郎向全,和离原因,向权沉迷工作,疏于妻妾,王妃不能忍,遂和离。
我真是哭笑不得,他从哪里找来这书,我瞧着书后面还有印制局的章印。
为了解我前尘,他还特意制了一本书,好家伙,真有闲情,真有钱。
13
春柳扶姿,三月桃花开,我阔步走到顾府门前,门可罗雀,萧条不已。
绿珠纳闷地说:“小姐,和离不出一月,前八姑爷府怎就败了呢?”
我更加坚定了心中想法,推门往里走,窗几上积攒了许多灰尘,一老妇素衣,蓬头垢面正蜷缩在角落里。
我蹲下身,抬眼望她,她污浊的眼,起先是不认得我。
待我拿出当日过门时,她送我的翡翠手镯,她瞪大了眼睛,抓住了我的手:“林温姝,是你!你这个贱女人!你走了还要坏我顾府时运!”
绿珠挡在我面前,我脱下手镯放在地面上:“虚静则鸣,宁静致远。与其抱怨时运不济,不如想想如何抓住眼前的机遇。”
我转身大步朝门口走去,顾承挑着竹担回来,低头与我擦肩而过,我没有和他打招呼,他也无脸见我。
我出了顾府,径直回到了「近水楼」,楼高五丈,六层相高,五楼相向,我甩珠帘直接坐飞梯上六楼。
爹爹正和萧时璟对饮,我阔步走到他二人身边,萧时璟对于我的到来并不惊讶。
爹爹放下手中茶盅,好奇地问我:“槐槐,你不是在王府监工?”
我冷哼一声,盘腿坐上了软榻,睥睨了萧时璟一眼:“累了,想歇一下。”
我挑眉看了一眼萧时璟,他皱了皱眉:“王爷腿残了,手又没残,替妾身端杯茶都不行?”
萧时璟冷面浅笑,淡淡地说:“王妃喜欢喝什么茶?”
我回道:“迷茶。”
萧时璟倒了一杯清水。慢慢把茶樽倾斜,从碗口处摇了摇,捉住杯脚,手指贴着底台,递给我:“夫人,请喝茶。”
我抓起茶杯,往地上一洒:“王爷,我不是傻子。”
他扶了扶袖摆,朝我笑来: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人生难得糊涂。”
我……没怎么读书,真的说不过他,我只说了一句:“顾承府中变故,可与你有关系?”
他摇头,爹爹双手掰过我的头,看着我:“槐槐,你和王爷在打什么哑谜?”
我甩开我爹为老不尊的手:“我感觉这中间也有你掺和。”
我爹双手抱恙,扶额叹息:“顾承宠妾灭妻,他新妻变卖府中家产,我百般劝阻无果,他才家产散尽。”
原来如此。
“谁收的家产?”
我爹无辜地说:“我开酒楼的。”
萧时璟努嘴:“夫人,为夫穷。”
我真想.….行,没人承认是吧,我掀开了窗户,一脚踏上了窗栏杆,转头看着他们二人。
天真!你们有算计,我难道没有苦肉计吗!
“说不说!”
我爹抓住我裤脚,哭道:“槐槐,你娘走得早,不要丢下爹爹一人。”
萧时璟想要来抓我,可他腿着实不良于行,他瞪了瞪眼,摊开手心,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我无奈地低头看了一眼大街,真高。
忽而酒楼对面当铺里,一玉面官人,手持蒲扇,逍遥而出。
我定睛一看,想起了《商君书》的画册,我脑海里几番过滤,这才想起,这是我该死的第七任丈夫,京城最大的当铺掌柜一万楼春。
他爱钱如命,胜过爱我,我不能忍,于是我和离了。
原来是他,想到是万楼春,我瞬间豁然,如果顾承的小妾拿着顾府家产典当,万楼春才不管黑道白道,他照收不误!
14
日落黄昏,我推着萧时璟走在朱雀街,我俩心照不宣,没人打破该死的沉默。
一路上,莺飞草长,柳絮纷飞,一朵桃花落在我肩头,他开了口。
“夫人,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我淡淡地说:“有钱。”
“夫人的前夫们都不穷。”他努力地踢了踢腿,腿细微地动了动。
我补充一句: “城府要深,我不喜欢傻瓜。”
他摊开手指,接住了一朵飘落的桃花,笑着说:“顾兄温润有礼,谦谦君子,藏器于身,为何夫人不喜欢?”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我推他的手一顿,若有所思地说:“论藏器,天下无人能及王爷。”
他笑而不语,路过盐店,店里盐价,一降再降,百姓喜滋滋打盐,行人路过赞不绝口。
“今年皇家开恩,愿皇上龙体康健啊! ”
“早些时候,太子结党营私,收购京城盐粮,我们都怕盐价疯长。”
“是啊,没曾想幸好太子过敏了,不然百姓哪有好日子过。”
我竖耳听着,望了望天,要变天了。
“嘘-小声点,落雨了,快回家。”
行人行色匆匆,我与萧时璟漫步街头,我推着他,他看着皎皎月光,我心中已经知道了答案。
这次太子过敏,京中盐价,京中盐价下降,都是他的手笔。
我很好奇地问他:“你做这些事,都是为了我?”
他认真地看着我,点了点头。
回到王府,我下厨给他做了几样小菜,他吃到一半抬头问我:“夫人,我的书,能还给我了吗?”
“不能。”我拒绝了他。
他委屈得像个孩子,低头默默夹菜,明明不能动弹,依旧往我碗里添了许多菜。
“夫人,多吃点,早点怀孩子。”
徐公公在旁轻笑,绿珠傻笑地说:“小姐,咱王爷还能怀子嗣不?”
我瞪了绿珠一眼,徐公公吓得脸色惨白,捂住绿珠口鼻,把她拖走了。
我自知理亏,赶紧双手奉上《商君书》,赔礼道歉道:“王爷,绿珠还小,您不要计较。”
萧时璟一脸淡定地接过书,顺势将我往怀里一拉:“王妃,今晚努力,别让绿珠看扁了。”
“还来……”我想跑。
15
从那日以后,京城四月天来了,总是窸窸窣窣地下起了小雨。
我趴在窗头,看工人们来来去去,不消我监工,他们都很卖命,淮王府阔绰,给的银子多,他们自然卖命。
人群里,我见谢过从寂寂无闻变成了小工头,又从小工头变成了大工头。
有时,顾承也来,他挑了凉茶,来淮王府卖。
起先,绿珠不待见他,总给他使绊子,我数落了绿珠几声,绿珠才收敛了。
顾承感激地朝我拱手,我低笑回他,做生意,哪能永葆时运,唯有兢兢业业,才能富传三代。
这是林家祖训。
我幼时贪玩罚跪祠堂时爹爹总是耳提面命,我记得我三岁时,家里来了个小哥哥,一次意外,他不小心受了伤,磕破了膝盖骨,从此只能躺在床上。
爹爹时常背着竹篓,带他来祠堂陪我读《商君书》,我贪玩,坐不住,他眉清目秀,温文尔雅,总是一脸深沉地对着我,一边读书,一边陪我受过。
我很羡慕他,他腿残了,跪多久都不知道累,而我,跪半个时辰就得要命。
后来,来了一群人,把他接走了,爹爹说,他是大富大贵的命,我们这种小门小户,高攀不起。
从此以后,宫里来了人,给了我爹生意,我爹勤勤恳恳,从小小客栈老板,一晃十年,成了京城最大的酒楼老板,富可敌国。
“在想什么?”一句温声打破了我的遐想。
我蓦然转头,萧时璟一身水蓝,天青色中推着轮椅,缓缓来到我面前。
我理了理发乱的鬓角,浅笑道:“王爷的腿,好些了吗?”
他看了看自己的腿,无奈地说:“有些知觉,不多。”
“妾身给王爷揉揉,”
我朝他低下身:“王爷几岁时落马?”
他回我:“依稀记得是五岁。”
我抬眸问他:“可去过姑苏林园?”
他想了想回我:“五岁时,皇阿玛带我们兄弟几人去姑苏狩猎,不幸跌落崖底,被一客栈商人所救,才得保全性命。”
我怔怔地看着他,原来我们早就相识了,当年那个瘸腿小哥哥,就是他!
我欲相认,徐公公夹着疾步走来,大叫一声:“王爷,不好了,太子谋反了!”
萧时璟捏住我的手,温和的脸瞬间冷厉:“代王呢?”
徐公公跪下磕头:“代王守在宣武门,粮草殆尽。”
萧时璟冷声道:“需要什么兵器,给他买,务必守住皇城。”
徐公公磕头退下,我看见黑暗中,有黑影闪退,我望着他,他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
王府修葺完善在即,当夜他遣走了所有工人,黑暗中,手持银箭、身穿护甲的隐卫牢牢围住了淮王府。
床上,他紧紧抱着我,屋外下着小雨,穿林打叶,我们就像两个无家可归的小孩,抱团取暖。
他温柔地摸着我头,低头问我:“夫人,怕吗?”
我摇了摇头,我很担心他,太子如果谋反成功,第一个要斩的就是他。
他将一枚玉佩放在我冰凉的掌心,玉佩上刻着【毕通]二字。他说:“太子勾结户部,自制银币,皇阿玛大怒,要削了他的东宫。太子早前结党营私,中饱私囊,结识了许多官商。如今叛变,只是朝夕。”
我很想问他:是因为你爹怎么都不断气,太子等不下去了吗?
我看着脖子上的玉佩,恍然大悟般盯着他。全国最大的钱庄「毕通钱庄」的幕后老板就是他!
我原以为他只有京郊的几处园子,没想到,他竟然是全国百姓的钱袋子,就连我爹的毕生财富,都存在毕通钱庄。
他还说他很穷,骗我好苦,我本想找他理论,见他眉头紧锁,这种生死时候,我不打算理论了。
16
他替我戴上了玉佩。他说:有此玉佩,夫人可享九州十城掌印之权,号天下商号。
我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胸口,这玉这么大能耐,我可不能丢。
是夜,徐公公来来回回进出,焦急如焚,萧时璟拨了一波又一波款。
徐公公脸色苍白,额头冒细汗:“王爷,太子密谋已久,已经杀进了皇城。”
萧时璟全身紧绷,额头青筋暴露,咬唇问:“燕王洵王在何处?”
徐公公颤抖着回:“燕王去买弓箭,洵王去买炸药。”
原来代王、燕王、洵王都是他的人。那晋王呢?
不好,晋王是太子的人。
晋王是当今皇上的外生子,封藩边疆,一直不过问朝堂之事,只管手握兵权,要是这个异性王手持大兵攻进皇城,那萧时璟凶多吉少。
萧时璟拧眉:“晋王赵时固什么时候回来?”
徐公公跑出去,没多时又跑了回来,磕头道:“晋王已率领大兵跟随太子攻进宣政殿,逼迫皇上退位。”
萧时璟脸上乌云密布,低沉地说:“徐公公,去拿纸笔。”
我握着他冰凉的手,问他:“王爷,你要干什么。”
他目视前方,异常严肃地说:“休妻!”
我?
我抓住他的脑袋,磕在他额头,盯着他的眼睛:“你再说一遍,你要干什么!”
他一字一顿地说:“休了你!”
我一巴掌打在他脸上,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这辈子,只有我林温姝休男人,没有男人敢休我!”
他目光冰冷地看着我:“那本王来当第一人!”
徐公公端来了纸笔,他几笔写了和离书,塞给了我,唤来绿珠:“带你们小姐回姑苏!”
绿珠迷迷糊糊地说:“王爷,你怎么知道我们老家是姑苏的?”
徐公公手忙脚乱上前,拖着绿珠和我往侧门走。
“绿珠,我的祖宗,你快醒醒吧。火烧眉毛了。”
徐公公将绿珠塞进了马车,我双手双脚钩住马脖子,不肯走。
徐公公急得团团转,吹了一声口哨,黑暗中,一个隐卫蹦出来。
“待王妃回姑苏,没有王爷命令,谁也不许送王妃回来。”
我哭着朝徐公公喊:“他都给我和离书了,你还叫我王妃,你故意的......”
徐公公无奈地说:“王妃,快走吧,晋王杀人不眨眼的。”
我哭着说:“晋王也是人,难道他就不需要钱吗?我让爹爹散了家产,换王爷一命可好?”
徐公公先是一惊,随后长吁短叹:“王妃娘娘,快走吧.….….”
隐卫点了我的穴,我昏死过去。
17
等我醒来,已经是三天后,颠簸的马车中,坐着爹爹和绿珠。
爹爹抱着我,宠溺地摸着我额头:“槐槐,你醒了。”
我睁开眼睛,伸手在空中抓了抓,爹爹抓住我的手,沉声说:“别薅了,王爷不在。”
“他死了?”我泫然泣下。
爹爹说:“没死,别瞎说。”
绿珠替我端来水袋,掰开塞子:“小姐,太子勾结北梁谋反,京城早就乱了。”
我抓住爹爹衣角,靠在爹爹肩上,听着绿珠絮絮叨叨说了好些。
不知不觉,我们回到姑苏已经是一个月了,林园翠竹青青,小桥流水。我时常端坐在拱桥上,看鱼儿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
绿珠时常给我烤红薯吃,一边吃,一边给我讲战况,绿珠说:“燕王真给力,买了十万支弓箭,把太子一党都打成筛子了。”
绿珠眉飞色舞地说:“洵王更厉害,买来上千斤炸药,直接把太子府邸炸碎成废墟。”
“那是有点厉害了。”我无力笑了一声。
那个人给我休书的人很有钱,买弓箭炸药,只是时间问题。
其实,我很想听听淮王怎王怎么样了,绿珠像是失忆了一般,怎么都不说。
又过了几日,绿珠带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绿珠眉飞色舞地说:“小姐,太子死了,代王登基为新帝。”
我身子越来越疲惫,有些撑不住地晃悠,绿珠扶我回屋,路上绿珠说:“小姐,你知道代王登基,第一个斩的朝臣是谁吗?”
我摇头。绿珠悄声说:“是状元郎柳惠。”
我一顿,停住了脚步:“为何是他?”
绿珠咋舌:“奴婢想了想,恐怕是因为他负心薄幸,代王看不下去了。”
我弹了绿珠额头:“傻丫头,代王不是昏君,定是柳惠是帮凶,替太子出谋划策了。”
绿珠摸了摸额头,哂笑道:“还是小姐聪明。”
“那淮….…”王字还没有说出来,我就吐了。
我的胃口是越来越不好了,爹爹找来大夫替我诊脉,大夫说我孕了,两个月。
爹爹一听,气极,罚我跪祠堂,爹爹怒吼:“你背着淮王偷人了,连孩子都怀上了。”
我两眼一翻,爹,真不是我偷人,这个孩子就是淮王的。
我跪在祠堂,爹爹手拿戒尺站在祖宗面前,悲戚地说:“芸娘,是我的不是,疏于管教,女儿不光和离八次,还被休了一次,如今声名狼藉,以后可如何嫁人啊!”
我跪在蒲团上,靠在绿珠怀里:“爹……你听我……解释.……”
爹爹打断了我的话:“淮王腿残,他如何与你洞房?你还说你没有背着淮王瞎搞?”
我爹什么时候这么维护萧时璟了?
他都休了我,我爹还偏心,我不想解释了。
18
跪了两个时辰。我终于可以回房休息了,我生怕孩子落了,赶忙让绿珠找大夫来瞧瞧。
大夫一路跑来,号脉说:“小姐,无妨,开些安胎药就好了。”
见大夫走了,我差绿珠前来:“绿珠,跪下。”
绿珠掉眼泪珠子问我:“小姐,为何罚跪绿珠?”
我拍了桌面,怒道:“淮王到底怎样了?”
我很怕绿珠说出那个答案,战乱中,他不良于行,若是让人下毒、射杀......
绿珠滚了一滴又一滴眼泪,就是打死不松口。
“绿珠,他是不是死了?”我没忍住,鼻头一酸,捂住肚子,险些吐出来。
绿珠张口欲言,忽而门外传来唢呐声,我听着,像是有人娶媳妇,木门撑开,爹爹踉跄走进来,不由分说抓住我的手。
“槐槐,有人来娶你了。”
我看着老泪纵横的爹,笑着说:“有人来娶我,是新鲜事儿吗?”
爹爹收起了笑容:“这话说得,没毛病。”
“喝吧,我的儿。”爹爹从怀里掏出一碗汤。
我瞪大了眼:“这是?”难不成是落子汤?
我打量老爷子狡猾的脸,他该不是卖了我?
男方不要孩子,所以我必须把肚子里这个打掉?
我捂住肚子,拼命往外跑:“爹,我不喝,这是王爷的孩子,我要给他留骨血。”
迎面撞上一个人。我抬头一看,是代王。
我抓住他的衣领,踮起脚跟问他:“你哥呢?死了吗!”
代王只是笑,我的王,你新帝登基,难道不需要广开粮仓,大赦天下?
我从脖子上扯下来玉佩,伸到他面前:“皇上,我用九州十城掌印,还我夫君一命可好?”
新帝笑而不语,我抓着玉佩,逼自己不许哭。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我嫁过很多人。可我最怀念的是人一是他。
我抬起头,紧紧地抿着唇,强忍住泪水,倏然回头瞬间,泪流满面,爹爹端着汤上前:“儿啊,喝吧。”
我哭着打翻了碗:“他都死了,你还不给他留点血脉。”
爹爹饶有兴味,笑着逗弄我:“槐槐,真是王爷的种?”
我伸出手,想打我爹,人都死了,我有必要撒谎吗!
“真是他的,苍天可鉴!”
身后传来一声悠长的「哇哦……」。我伸出手擦掉眼角的泪,这声音,听着怎么这么诡异。
他只是残了,又不是不行了!
我狠狠地吸了吸鼻头,没让泪洒出来,我勉强挤出笑意,转身,一声清朗,如山间的风,徐徐传来。
“夫人……”
一张朝思暮想的脸,高过我一个头,我蓦然地睁大了眼睛,是他,他没死,还长高了。
我哆哆嗦嗦伸出手:“萧时璟,你没死?”
他尴尬地笑了笑:“没死。”
我伸出手捏了捏他清风明月的脸:“你不光没死,你还长高了?”
他握住我的手,指了指腿。我视线缓缓落下。咦?怎么他被人举起来了吗?
他双脚被人捉住,狠狠地举高高,我后退一步,指了指架着他的代王、燕王、洵王,刚刚那一声意味深长的「哇哦」,就是这三个人喊出来的。
“十三哥.…厉害了.….…”
“小十三,真想不到,你这腿不行,有的地方真行.…”
我也想我夫君不是残疾,可他偏偏是残疾,但我认,但我不认他们这么说他。
我踮起脚,环臂抱着他,抱着他的感觉,很真实,很踏实。,我幽幽地说:“我想多抱一会儿.……”
代王苦笑:“嫂子,我们累啊…”
燕王怒道:“累什么累,没有十三弟的钱,天下都是别人的了。”
他们齐声说:“为了钱,不累,淮王妃你想抱多久,就多久。”
19
那天晚上,我带球嫁给了我球嫁给了我的前夫,算下来,这是我的第十嫁。
洞房花烛夜,萧时璟一身红色喜服,撩开了床幔,我早已掀开了红盖头,盈盈浅笑,躺在床上看印章局出品的《商君书》,右手拿起毛笔,跷起二郎腿,我侧头打量他。
郎君俊朗,光风霁月,该把他画漂亮点。
他冷眼冷眉冷面,从我手里抢走了书,翻身压在我身上,气氛暧昧到极致。
呼吸纠缠,他揽腰抱着我:“夫人,洞房花烛夜,看什么书?”
我勾住他脖子:“你什么时候找人写的书?”
他幽幽地看着我:“你替我挡门楣时。”
别说,我现在后背还隐隐作痛,他温热的气息吐在我脸上,他问我:“夫人,为什么要嫁给我?”
“为什么?”
我窝在他怀里,低眉浅笑:“上元节等会儿那儿,我前夫和我和离,当时很多人在场,人群里有人递给了我一条鞭子,我把宠妾灭妻的负心郎抽得很爽。”
他摸了摸我耳鬓碎发,抬起我下颚,与他四目相对:“你怎知递鞭子的人,是我?”
我上前吻住了他唇,一阵缠绵之后,我双手抱住他的脸,我说:“鞭子上印了淮王府的印章。”
他蹙眉,我又亲了他眉头,告诉他:“以后不要拧眉了好不好,舒展一下,死不了。”
他说:“那你后来怎卧床了?”
我思忖一会儿,原来他都记得,我笑着说:“偶感风寒。”
他急忙替我掖住被角,生怕我着凉,我裹成一个粽子后,他还不死心。
我「咳」了两声,翻白眼:“王爷,你勒着我了。”
他又慌忙把我解开,来来回回折腾了一夜,终于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宫里传来圣旨,封萧时璟为摄政王,萧时璟牵着我进了书房,亲笔写了一封信,我字字句句看着他写。
信上说:春光很美,夫人贤惠,愿了却凡尘,只陪夫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信末,他问我,要不要写几笔。
我歪头考虑一下,从他手中接过,补充写了一句:王爷归我,缺钱了直说。
萧时璟俯仰大笑,我从没见过他笑得如此开怀。他一把抓住我,揽在怀中,磕了磕我的头:“夫人,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我亲了他一口:“我喜欢你。”
他紧紧地将我拥在怀里,直到来年初春,我生了一个小孩。
桃花盛开的季节。他在桃花树下抚琴,我在风中起舞,小孩坐在他身边,放着风筝,吃着麦芽糖。
我写信告诉游山玩水的爹爹:爹爹,我找到良人了,不再嫁了。
来源:九羽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