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他租下河南废弃古寺,一住就是二十年,拆迁时他傻眼

360影视 动漫周边 2025-08-08 18:39 1

摘要:风从山里灌下来,卷着灰和草籽,吹得人脸发紧。村主任扯着围巾一边咳一边指:“你不是非要清静?这地儿够静,几十年没人住,供销社改粮库那阵废了,后来连老鼠都不打窝。”

那年冬天,耿汉跟着村主任走到破庙门口时,天刚擦黑。

风从山里灌下来,卷着灰和草籽,吹得人脸发紧。村主任扯着围巾一边咳一边指:“你不是非要清静?这地儿够静,几十年没人住,供销社改粮库那阵废了,后来连老鼠都不打窝。”

庙门只剩半截,墙上全是雨痕和烟泡,砖缝里冒着苔。耿汉拖着皮箱站在门口没动,盯着门檐下那块发黑的旧匾,眼神像卡了壳。

他没问租金,只问:“钥匙谁管?”

村主任愣了一下,把锈迹斑斑的铜钥匙塞给他:“你真要去住啊?”

耿汉点点头,抬脚跨进去,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行,就这儿。”

01.

耿汉四十五岁那年,被厂里“劝退”。赔了七千六百块——一张纸、一张脸、二十五年的工龄,统统换回来。

那天他拎着塑料文件袋走出车间,站在门口愣了很久,像是被突然从锅底铲起来的人,不知道自己该往哪搁。厂门口飘着一张招工单,他扫了一眼没看清内容,像是故意不去看。他把纸揣进内兜,拉紧拉链,像怕它自己飞出去。

回到家,他一言不发地坐在灶台边,望着锅盖上细碎的水汽一圈圈往外冒。妻子坐在对面剥黄豆,手不停,头也没抬,扔出一张离婚协议书:“签了吧。”他说不出话,只轻轻“嗯”了一声。那声音轻得像漏风,刚出喉咙就不见了。

第二天一早,他拿了两只蛇皮袋,背上一个大红塑料桶,坐上开往镇外的班车。窗外秋风吹得树叶刷刷响,他把头靠在玻璃上,闭着眼,嘴角一直绷着没松过。他不是去流浪,他是去找个能躲的地方。

镇政府贴了布告,说西口山上的延庆庵出租。荒了十几年,无人打理,月租三十,押一付三,自理起居,不能扰人。他站在那张布告前盯了半天,没问租金贵不贵,也没问能不能退。他只问了句:“钥匙谁管?”

村干部愣了一下,把锈迹斑斑的铜钥匙塞给他:“你真要去住啊?”他点点头,眼神低着,像是怕自己再犹豫一秒钟,就得回到那个什么都没有的空房子里去。

庙门是歪的,左边掉了一角,门框斜着卡着。他用力一推,“咯吱”一声,灰尘从梁上掉下来,落在他肩头。他没拍,站着不动,抬眼往里看了几秒。

殿里黑沉沉的,只有天窗透进几缕光,斜斜打在那尊破佛像上。佛像断了手臂,左肩剥落,面容模糊不清。耿汉慢慢走进去,每踩一步都有细响。他低头看着地砖缝隙里长出的蒿草,不说话,手却下意识地摸了摸裤袋,确认那几张钞票还在。

他把东西放在角落:两床旧棉被、一只电炉、一口斑驳铝锅,还有从工地捡来的破木凳。他蹲在锅边擦灰,手指骨节鼓出老茧,每动一下都发白。他没着急铺床,先找了块旧砖头,把屋角的蛇洞堵上。

那天夜里,风灌得整间庙都像在喘。梁上咯吱响,屋外狗叫声忽远忽近。他侧躺着,背贴着佛像基座,脑袋枕在军绿色帆布包上,一动不动。寒意一寸寸从后背渗过来,他紧了紧棉被,还是打了个哆嗦。

月光从天窗落进来,照在佛像的右眼上。他盯着那只眼看了许久,像是要等它先眨一下。他突然开口,声音很低:“要真有神,就别让我冻死。”

第二天早晨,他去井边打水。刚转过庙角,就看见三个村民站在坡下,提着菜篮子看他,像在看一头走错圈的驴。他没停,也没打招呼,只低头打水。村民小声嘀咕,声音断断续续地飘过来:“他真住进去啦?……疯了吧……”

他装作没听见,手稳稳提着水桶,走回庙里。水溅出来,打湿裤脚,他连头都没低一下。

那天中午他用旧锅煮了一碗泡面,锅底烧焦了一点。他没有筷子,用铁丝对折当成箸,慢慢地吃。吃得很慢,每一口都像是在咬自己的牙。他不饿,但非吃完不可。

下午他开始清扫殿前的砖地。尘土掀起来一层,他系着毛巾口罩,拎着扫帚一圈圈转,汗从发际流到下颌。他没停,像在逼自己流光最后一点力气。膝盖跪麻了,他站起来揉揉,再跪下继续擦。

整整三天,他把殿里扫得能看见砖纹。把两块破门板斜靠在佛像两侧当靠背,又钉了个架子挂衣服。他不打算请人帮忙,也没人会来。他知道那张“租用协议”就是张废纸,但他认了。

傍晚时,他坐在庙口的石阶上抽烟。烟是三块钱一包的山寨“红塔山”,他抽得极慢,嘴角夹得紧,烟灰攒到指节才弹一下。

天慢慢黑下来,村里狗叫远了。远山像一块墨砚压在天边。他没有看远处,只盯着脚下那道台阶缝隙,里面有蚂蚁搬着什么。他忽然说了一句:“比车间强。”

说完他自己都没笑,只把烟屁股摁灭,起身,关门。门关得很轻,就像他来时一样,没有响声。

02.

庙后有一棵老槐树,树根把砖墙撑裂了一道缝。耿汉坐在墙边,一点点用铁片剔那缝里的青苔。

午后天热,砖面晒得发烫,他仍然贴着干活,动作很慢,像在撑着什么情绪不让它乱流。他剔着剔着,忽然停下来,抬头望着那缝上方一截剥落的墙皮,眼神变得模糊起来。

那年头他还在镇技校教木雕,领的是事业编,每天穿着旧中山装骑自行车去学校,左边裤腿永远被绑着。教室是仓库改的,窗户高,光线冷。他喜欢带徒弟,也愿意手把手教,只是那时候没人愿学这行了。

苏正南是个例外。

那年十三,镇妇联介绍来的,说是父母早亡,跟亲戚住,常挨打。正南第一次来耿汉家,穿着洗得发灰的蓝线裤,站在门口不抬头,一只手紧紧拽着帆布包的角。耿汉问他:“你能吃苦吗?”

他点点头。没说一句话。

之后的几年,正南跟在他身边打下手、学雕刀、做线稿。小孩不聪明,但肯忍,手又稳。耿汉给他做早饭,教他认木纹、比刀角,冬天睡门边也没抱怨一句。

有几年,他把这孩子当儿子看。连工资条也多留一份给他攒着,没说过。

后来正南考上省艺校,耿汉送他去车站,硬塞了两百块在他包里。那天正南没哭,只说了句:“等我混出来,请你喝酒。”

这话他说得干脆,耿汉当真了。

可后来他真的混出来了,酒却没请一顿。

听说他去了北京,跟个叫“建筑视觉实验所”的团队做项目,稿费多、机会多,人也开始上报纸了。镇上的人爱看热闹,哪家电视里一播“苏设计师”“苏总监”,就传得满街都是。

耿汉没去找他。只是有一年,镇文化站筹办展览,邀请过他回乡讲座。主办人小声跟耿汉说:“苏老师那边没回复。他好像不太愿提起你,说过去太久,不记得跟谁学过了。”

那天晚上,耿汉坐在庙口,身边没灯,只点了根便宜烟。月亮挂得高,影子贴在庙门上,像画了道灰线。他抽完一根,又点了一根,指节骨头被火光映得泛白。

他没说话。只把烟灰一点点抖进手边那个废掉的铁碗里,碗底已经锈穿一个洞,像个不能盛住回声的壳。

几天后他从旧工具箱里翻出当年正南刻的练习木板。那是块香樟木,表面干裂,边缘还有未磨平的毛茬。他没扔,把它在门槛上敲了敲,木屑掉了一点点,露出下层干净纹理。

他盯着那块木板看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把它塞回木箱底部,关上盖子,用绳缠了三圈。

第二天,他在庙门口装了把锁,是那种老式黄铜锁。他用锉刀把锁舌磨得光滑,又反复试着开合,一次不顺,就重来。

他对着门,试了整整一下午。

没人来过庙,也没人提起苏正南。

可耿汉锁得极细,像在封一段从没打开过的东西。他没写名,也没贴纸条,只是默默地把庙门上的灰掸了掸,抬头看了一眼横梁,然后低头锁门,动作很轻。

就像这地方,从来没人来过。

03.

庙里的那尊佛像,他一直没敢动。

不是怕犯忌,也不是敬神。他单纯觉得,这尊像跟别的不一样。别的破烂石雕,要么风化得只剩轮廓,要么缺头断脚,放那儿也就不碍事。但这尊不一样——它坐得太稳了。

像是知道自己该在哪儿,哪怕庙塌了一半,它还是坐在那里,一寸不偏。

那天快傍晚,耿汉正清理正殿角落的瓦砾。地面有几块青砖松了,他撬起来想重铺,却发现底下潮得厉害。砖下垫着些碎瓦、木屑,还有点像炭灰的东西,一铲下去,全散了。

他往佛像方向看了一眼。像底下也有缝,是从地砖往上裂到台基的。他抹了把汗,犹豫了几秒,还是抄起铁铲,把佛像底座前的那几块砖翻了出来。

砖下是夯土,掺着旧木头渣。他蹲下来拨了两下,指甲碰到一块硬东西,有点钝,不像石头那么凉。他顺着轮廓刨了半圈,捏出来一团包着油布的物件,约莫半本书大小,外层像是旧式雨衣布料,硬脆得一碰就响。

他站起来,捧着那包东西走到窗下,手臂上还沾着干土。他没立刻打开,只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像在等它自己告诉他能不能动。

光线从破窗射进来,照在油布上,有几处破口。他拿小刀沿缝割开,里面露出一层发黄的纸,最外边那张上面画着线图,密密麻麻,不是字,是图。

耿汉蹲下来,把纸在地砖上摊平。那是一幅地图,但不是现成的,而是手绘的。线条细长、笔锋稳,墨色虽褪,形状还清晰。他盯着图上那一圈一圈勾出的山形地貌看了很久,像是突然认出了什么。

图面上除去山形线,还有几条斜划的墨痕,看着像小路,又像水沟。他越看越觉得眼熟。图右上有个微凸的角标,画着一株四瓣莲纹,旁边歪歪斜斜写着“供地·藏处”,下面是小字:“龙井封线,泥罐入骨,祈灵不显。”

他忽然想起以前在书里读过的一段话,说早年间不少佛寺或密宗庵堂,会设“舍利藏处”,专门供奉高僧圆寂后的骨灰或遗珠。不是埋于墓塔,而是藏于暗室或山石缝间,由一人秘知,不载公册。

这张图,像就是那种“藏处图”。

“莲藏庵”可能就是某位修行者闭关之地,或为供舍中心。“三步三叩”听着像仪轨,也许是打开石门的次序。而“庵西封口”则像是唯一入口的方位线索。

耿汉盯着那三个小字,脑子像卡住了。他不懂佛理,也不信灵验,但这些句子搭在一起,像是有人特地留下的,留给一个不会问太多、只会看图走路的人。

他没有立刻起身,只呆呆地伏在地砖上,像是连背部都冻结了。那种感觉不是“兴奋”,更像是从什么缝里露出一只眼,被看见了,也看见了。

过了一会儿,他把地图重新折回,夹进原本那层油布里,又拿破布包好,走到佛像后殿,把东西塞进炉灶后面的一个旧罐子里,外面盖了层破瓦片。

回到前殿,他站在佛像前很久。那像看着前方,没有眼白,也没有瞳孔,整张脸只是一种说不清的平稳。他突然伸手摸了摸像的膝盖,掌心感到一阵细细的凉意,像石头在下沉。

那天晚上,他没点灯,也没吃饭。只在庙口坐到月亮升到中天。风吹得干树枝响,他脑子里反复浮出那张图上的三句话。

三步三叩,庵西封口。

他不知道“庵西”是哪一边,也不知道那供地里有什么。但他记得过去有人说,老庙都是“供舍不显,藏处不语”。真正的东西,往往不在主殿,而在荒处。

他低头摸了摸脚边的砖地,又抬头看了眼佛像的影子。像是那影子正在慢慢往他脚边拉过来,像要说话,又像什么都知道。

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声音,很轻,却像老庙墙上的风:

“你若不找,别人会。”

04.

他这辈子不信神,也不信人。

可那天傍晚,门被敲响时,他第一反应不是拿刀,而是下意识看了眼佛像。那尊像仍坐着,背光,没动,但他像是从那双磨平的眼眶里读出了一点警觉。

门敲得不急,一声一声,像是算准了他的呼吸。

耿汉蹲在锅台前正熬粥,手没停,眼神却斜着盯向门口。等到第四声敲响,他才慢慢起身,拿布擦了擦手,走过去拉开门闩。门轴吱地响了一声,那声音细得像刀尖在瓷上划。

站在门口的是个戴眼镜的男人,三十来岁,穿着夹克衫,脚上一双新胶底鞋,在青砖地上格外干净。他一看到耿汉,笑了一下,把一只公文包往前抬了抬,语速不快:“大爷您好,打扰了,我是文物调查组的,过来做个非遗登记。”

耿汉没说话,眉头微动,目光从他鞋上扫了一下,又落在那公文包边缘磨损的位置。他往门框上一靠,语气平静:“这庙归村上管,我只是个租的。”

男人点点头:“知道的,我们是上面派下来做走访的,没别的意思。听说您这延庆庵原来是明代旧址,可能存留点手工艺遗物,所以过来看看。”

“庙早塌了,”耿汉声音有点哑,“你们要登记,就拍照去,登完就走。”

男人笑着说:“肯定不耽误您事。”说完掏出一本薄册子,翻到空白页,在上面写了个什么,又拿出一张皱巴巴的“调查公函”,亮了一下。

耿汉没看。他侧身让开,回身走回锅台,把火稍稍压小。男人站在庙门口,环视一圈,眼神短暂停留在正殿中央那尊佛像上。

“这像……是原来的?”他问。

耿汉头也没抬:“在的时候就在,我来的时候就缺手。”

男人走近几步,低头看了看佛像底座,又绕着它转了一圈,轻声嘀咕一句:“看这底座,好像动过。”

耿汉停顿了一下,火苗照着他脸,影子一晃。他转头看了眼男人,语气不重:“我扫灰刷墙,不能连地也不碰吧?”

那人笑了笑,不再追问。他看了看窗边,嘴角带着松动似的语气开口:“大爷,我直说吧。这种地方、这种像,不常见。要真有点线索,能换点钱也不是坏事。”

耿汉没吭声,继续搅粥。他手握木勺,指节微弯,骨头纹路紧绷,像在握一根锉刀。

男人见他不答,自顾自坐到佛像旁的砖墩上,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口,语气随意地说:“我以前在庙里见过一张图,跟这边的构图很像。山形线有标记,莲藏、封口、什么三叩那种。您要真见过什么旧物,不妨讲出来,我们这边会按价收。”

耿汉慢慢抬起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男人笑了一下,眼睛弯起来:“我就是说,您要是见过那种……纸图也好、线稿也罢,不用害怕,有些东西是国家鼓励上交的。上交也可以补偿。”

屋里安静了一瞬。粥开始咕嘟冒泡,水汽直往上升,锅边湿了一圈。耿汉盯着那圈水印看,像是看进了别人的脚印里。他缓缓放下木勺,走过去拿了只茶缸,倒了半缸冷水,递到那人跟前。

“喝吧,”他说,“喝完就走。我不懂你说的那些,也没见过图。”

男人接过杯子,没急着喝。他低头看了看水面,又抬头看了看庙顶那块脱落的梁:“这地方风大。您一个人住,挺清静的。”

耿汉没答话。

男人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从怀里摸出一张名片:“不管您信不信,我是正规单位的,有线索可以随时联系。”

耿汉接过名片,眼皮没动,只淡淡地说:“东西要是真重要,也不会让我这种人先看到。”

男人笑了笑,起身拍拍膝盖:“那我就不打扰了。”

他走得不快,鞋底踩在青砖上,步子像故意没发力。出门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庙门:“这锁,挺新。”

门关上时没发出响声,但耿汉站着没动。他盯着门缝良久,直到天色完全暗下去,才缓缓把名片放进柴灶旁的油布包下压着。锅里的粥糊了一层,他用勺子搅了搅,没舍得倒。

那夜,庙后柴房里一直有轻响。像是草动,也像脚步。不大,却断续。

他没出去看,只把那罐藏地图的旧瓦罐从炉灶后移到了佛像背后。他动作极轻,脚几乎不落声,像是在对着整座庙呼吸。

第二天早上,门口砖上多了两个淡脚印,鞋底花纹浅,和昨天那人的胶底鞋一样。

05.

天气转凉了,庙后那棵老槐树掉叶子了,一夜之间落得地上都是。

耿汉出门那天清早,没带包,也没带水。他只把那张图纸折了又折,贴身放在衣兜里。衣服是件旧呢料外套,左肩破了个口子,风一吹,就像漏气的兽皮。他拎着一根铁锄柄,是从后院柴堆里抽出来的,锈迹斑斑,但柄还是直的。

他没走庙正门,绕到右侧,从菜畦旁边的羊肠小道下山。脚踩在潮湿的青苔上,每一步都得看着脚下。太阳才刚升起来,山坳里雾气没散,鸟也没叫,只有自己的鞋底和土地摩擦的声音,一点一点地提醒着他还活着。

图上的指示不多,只有几句模糊词句:“三步三叩,庵西封口”。他没有庵西的全貌,只凭一块用手绘比例标注的旧图。他找了半圈,直到绕到后山一处废弃的乱石圈子前,才停住。

那地方他小时候来过一次,是旧林场后面的废庵地,后人种过几排松树,现在都倒了,根还埋在地里,长满苔藓。石圈中间有几块青砖,半掩在土下,踩上去会空。他蹲下来拨开落叶与浮土,一块块挪开砖头。

地底下竟然真的有一个封过的盖石,凹进去的边口和图上对得上。手指一摸,还有手工打磨的痕迹。他双手按住边缘,费了好一番力,才把盖石撬开一角。冷风从底下吹上来,不重,却有股湿气,像多年未开的坛口。

他弯下腰,把整块石板推开。底下是个方形砖井,深不到一米,砖已风化,边角掉渣。里面只有一样东西——一块灰白色的石碑,斜斜地立着,上面刻了一行字,风化严重,但勉强能辨认:

“凡供此者,愿不为利,祈不为名。”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怔了一下,直起身,手臂僵在半空。喉头像卡了东西,他慢慢转身,打算离开。可刚迈出一步,他的脚忽然停住了。

光线变了。

井口底部,有一道光。

起初像是一块反光的瓷片,细小、不稳,随着空气流动而闪烁。可他回头盯了几秒,额头的皮肤一点点收紧。那不是光反,是光源。

它不大,也不刺眼,却有种极不自然的金色,像是从缝隙里漏出的火,不热,却钉人眼睛。

他蹲下去,手臂伸进井口,动作极慢,像怕碰到什么不该动的东西。两只手一块块挪开压着的瓦片、碎砖,手指在边缘试探,动作一寸一寸推进,像在剥一层蒙尘的眼皮。刚开始只有一点光,像是藏在井底的薄鳞,贴着石缝,不动也不暗。可他越挪,光就越大,从底部缓缓涌出来,像一条被掀开的线索,逐渐展开。那是一块弯曲的东西,形状不规则,表面微微泛着金色,不是黄,也不是铜,更像是某种被封得太久、突然“醒来”的颜色。

他没说话,整个人僵着,只剩下手在动。

动作却越来越慢,像怕碰碎,又像不敢确认——如果错了,他还能把自己拉回来;可要是真的,他就再也收不回眼前这一幕了。

他屏着气,脸越凑越近。眼珠像钉死在那一块亮面上,死死不动。瞳孔开始收缩,嘴角缓缓往下压,表情沉得几乎要撑裂。那不是惊讶,是某种巨大的、不知该信不该信的冲撞,顶着眼眶,顶着喉咙,一口气卡在胸里,上不去也下不来。指节发白,手心微微颤。他试图稳住,但每一根手指都像不是自己的。额角的汗挤了出来,顺着脸边往下滑,一滴一滴,落在地砖上,不响,只迅速浸开。

他的膝盖缓缓落地,骨头与青砖轻轻碰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响。

整个人就这么跪在井口前,身子往前倾,像被那点光拉住了魂。

他张开嘴,喉结滚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咕”声。唇齿碰在一起时轻轻打颤,半秒后,他终于低低地挤出一句:

“原……原来这种东西居然真的存在……”

来源:完结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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