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美珠: 绝对贫困对绝美爱情的桎梏与绞杀!

360影视 日韩动漫 2025-08-10 07:38 3

摘要:下乡插队期间,不仅见识了前所未见的绝对贫困,更亲眼目睹了绝对贫困对美好爱情的桎梏与绞杀——个体无法改变的处境、追求美好爱情不得的绝望、蝼蚁般循环往复的无效挣扎……所有这一切形成了理想与现实无法逾越的鸿沟。社会这台庞大机器,以它无以伦比的体量无序运转,不动声色地

转自新三届

作者简历

常美珠,1952年生于辽宁省锦州市。1968届毕业生,同年下乡。辽宁广播电视大学中文系毕业。

下乡插队期间,不仅见识了前所未见的绝对贫困,更亲眼目睹了绝对贫困对美好爱情的桎梏与绞杀——个体无法改变的处境、追求美好爱情不得的绝望、蝼蚁般循环往复的无效挣扎……所有这一切形成了理想与现实无法逾越的鸿沟。社会这台庞大机器,以它无以伦比的体量无序运转,不动声色地绞杀着底层人的正当欲望……

绝对贫困与唯美爱情

文中女主人公是我插队时最好的朋友,她为追求美好爱情两次以死相搏的决绝,是文明曙光里若隐若现的一道彩虹,虽然微弱但亘古绵长……它是几千年来人类爱情悲剧历久弥新的延续,是文明之光永不熄灭的星火……

莉考上县高中那年,涵盖四个公社地界的初中女生里只考上她一个。这与早早就锄田耙垄挣工分的农村女孩子相比,绝对是凤毛麟角。

高三那年文革爆发了,那场毁灭文化的大革命,断了她上大学的念想,只好打起行装返乡回村。

村子里有个业余剧团,从解放初到文革间,除了大饥荒那几年,剧团始终很红火,多次在县里组织的文艺汇演中拔得头筹并因此声名远扬。周边大队经常邀请剧团前去演出,就连外公社也邀约不断,剧团的意义相当于现如今的文化输出。

由于剧团的存在,村子里的人们通情达理、古道热肠,也许这就是文明的教化吧!

那时的农村,除了一年放映几场露天电影,剩下的娱乐活动就是看剧团排戏了。每天晚饭后,村子里的年轻人就三五成群地来到剧团,或排戏或看排戏,每天乐此不疲……

集美貌、才气、端庄于一身的莉,在学校就是文艺宣传队的骨干,回村自然成了剧团的台柱子。她扮相俊美,眼神顾盼生辉;唱腔婉转,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令春心萌动的小伙子们痴迷不已,很多人看排戏是奔着她去的。

大队民兵连长“强”阳刚俊朗,能力品行俱佳,既是组织上重点培养的后备干部,又是剧团当之无愧的男一号。

强和莉剧里扮情侣(如评剧《小二黑结婚》里的二黑和小芹),剧外是搭档(莉是大队团支书),民兵连长和团书记强强联手,把大队里的男女青年带动得生龙活虎,“农业学大寨先进个人”、“劳动竞赛标兵”一个个脱颖而出……村里人都说他俩能文能武,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剧里剧外的无缝衔接,两个人自然而然地好上了。

俩人的恋情很快传到莉母亲的耳朵里,在家说一不二的老太太雷霆大怒,不仅罚莉跪搓衣板,还罚莉的哥哥一起跪,哥哥被罚跪的因由是“瞒情不报”。莉的嫂子求情不准,只能站在一旁心疼得掉眼泪……

咬钢嚼铁的老太太尽数莉的不是:强兄妹八个,家里穷得叮当响,进了门儿就要过那一眼望不到头的苦日子……全家人口挪肚攒地供你念书,是为了让你填穷坑吗?连家雀(qiao)儿都懂得往亮处飞好打食儿,你倒好,不管不顾地往无底儿洞里钻……凭家世、论才情、看长相,什么样的婆家找不着?为啥偏要嫁个穷光蛋?!

老太太越说越来气,把蒲扇扇得呼呼带风:“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就甭想进那个穷家!”

为阻止俩人接触,老太太把莉锁进屋子里:“啥时想明白了啥时见天日!”

这一关就是十多天,哭闹、绝食,无济于事,书记、主任前来劝导,一一被挡在门外,莉很快瘦脱了相……

在莉水深火热的日子里,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和莉形影不离的好朋友芸趁虚而入——芸早就暗恋强,阴差阳错被莉领了先,莉她娘横插这一杠子,给了芸可乘之机,自然穷追不舍。

芸先是把强约到小河边,一股脑儿地倾诉暗恋之苦;又到强家表白什么彩礼都不要。

强的娘做梦没想到会“房檐儿掉馅饼”,自然投了芸的赞成票。

但强放不下莉。他娘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将成破厉害细细道来:芸的哥姐都在城里工作,时不时地往家邮钱寄物,芸家只有父女俩在农村过活,吃穿用度富富有余,这在连买点儿针头线脑儿都要等到过年的乡下算得上是富贵人家,将来过日子,她宽绰你就不会太作难。更重要的是芸他爹啥事儿都由着芸的性子来,芸的哥姐更是把这个家中的老疙瘩宠上了天……而莉她妈独霸势成惯了,只要她活着,你们的婚事就永远没指望……

见强不为所动,他娘就把七大姑八大姨统统发动起来,走马灯似的轮番轰炸!强的脑子被搅成一盆浆糊……

强辗转给莉递纸条,约莉老地方见。

月上三竿,莉在嫂子的遮掩下,躲过娘的眼睛,到村外小河边与强相会。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多日不见恍如隔世……对外界毫不知情的莉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巨大欢愉之中……在莉看来,此时此刻无需多言,”在一起”就足够了——任微风轻抚发烫的脸庞,听虫儿在耳边低吟浅唱,让时光定格在牛郎织女鹊桥会的这一刻……

心里装了十五个吊桶的强,心神不定地踌躇于理想与现实的割裂之下……

强深吸了一口气,试探着问:“咱俩的事儿你是咋想的?”莉:“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强:“你妈死活不同意怎么办?”莉:“那就等,等到地老天荒……”强:“我是家里的大头顶儿,我不成婚,底下的弟弟们怎么办?”莉:“……”

见莉半天没言语,强就吞吞吐吐地将芸的表白、母亲的态度、亲友们的说辞,语无伦次地说给莉听……

强嗫嚅的讲述在他看来是轻描淡写,但对莉来说却是五雷轰顶!备受蹂躏的心顷刻间碎成了筛子眼儿……她望着星光下静静流淌的河水,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汉乐府民歌里那首爱情绝唱在莉的脑海里轰鸣:“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莉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趔趄着脚步往回走,强一把扶住她,莉甩开强的手,机械地迈动着双腿……望着莉被折磨得弱不禁风的背影,强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他远远地跟在莉的身后,看着莉进了家门。

强望着小屋里昏黄灯影下的莉久久不忍离去,直到双腿站僵了才无奈地转身,一步三回头地走进无边的黑暗里……

座钟滴滴答答的声响惊醒了睡梦中的嫂子,见莉的小屋里后半夜还亮着灯,就忐忑着心扒门观瞧:摇曳的煤油灯下,莉衣着整齐地坐在炕沿上,散乱的头发梳得溜光水滑……莉慢慢打开纸包,把一大块东西缓缓地放进嘴里……嫂子知道大事不好,用力撞开门、扑上前,硬是从莉的嗓子眼儿里抠出足以致死人命的一大块红矾!

消息传出,芸惊恐不已,她怕夜长梦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很快和强订了婚,不出俩月又草草办了婚礼。

莉内心深处残存的那点儿光亮熄灭了,她决绝地把父亲治哮喘的一大瓶氨茶碱分几次倒进嘴里,悉数咽了下去……

也是命不该绝,一支解放军医疗队落实毛主席六·二六指示下乡巡诊驻扎在村子里,经医疗队灌肠洗胃一番抢救,莉又捡回一条命……

流水般的日子追星赶月,转眼间到了秋后,大队按上级指令修堤水站,强是总指挥,全大队百十号男女民兵在红旗招展、人声鼎沸的水利工地上你追我赶,尽情挥洒着青春的汗水和昂扬的豪气,现场气氛一浪高过一浪!

在热闹人群的一隅,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衣裤、辫子上扎着白头绳的莉,旁若无人地铲着土,一锹锹埋葬了自己刻骨铭心的爱情……

破禁

爱情的另一种悲剧是社会结构的暴力。阶级固化等制度性的压迫,使底层爱情天然带有“原罪”。

三家子村三大姓,邬姓是人口意义上的大户,八大支号称“金银满囤、文武双全”。“金银满囤”这支靠租种王家田地过活,半年糠菜半年粮;“文武双全”那支填饱肚子的问题都解决不了,拿什么习文练武?看起来名字起的好孬不重要。

但贫穷不影响繁衍子孙,到邬兴旺这辈分时,八大支已经繁衍出百多口人,家族关系铁桶般牢靠。一家有难,八支增援,是不可小觑的宗族势力。

王姓解放前是大户人家,家有良田百亩、外有商号买卖,日子过得殷实富足。

沧海桑田,土改后世道翻了个个儿,伤了元气的王家,人丁再也没有兴旺起来,谁愿嫁给四类分子(地富反坏)之首的后人啊?

但王姓人工于心计,一笑一颦透着精明。

白家是外来户,与邬家不近,与王家不远,在邬王两姓明争暗斗中小心翼翼地夹缝生存。

邬、王两家有世仇。

闹胡子那年腊月,邬家老大做“眼线”勾引胡子抄了王家。王家的浮财是抄空了,但百亩良田还在,商号买卖照旧,没有伤到筋骨,日子照样过得滋润。

转年上秋,邬家老三德满捡粪路过王家瓜地,顺手摘了个瓜。摘个瓜本不算什么大事,但和勾引胡子抄家连起来就成了大事,王家老二世贵拿偷瓜做说,羞辱了邬老三一番,邬老三脸上挂不住劲儿,就和王世贵撕巴起来,看瓜的正好赶上,就帮王世贵把邬老三四仰八叉地按在地上,邬老三脚蹬手挠祖宗八辈儿地一通乱骂,脏话不绝于耳……王世贵恼了,指使看瓜的给邬老三的嘴里灌了满满一勺大粪汤子:“你不是嘴臭吗?那就吃粪吧!”

时隔半年,土改工作队进了村,出身贫雇农的邬家扬眉吐气了,贫协主席是他家的、民兵连长是他家的,土改工作队为平衡关系,就让白家秀芹当了妇女主任。

诉苦大会上,邬德满跳上高台把王世贵打得鼻口窜血,还非要当众灌王世贵一勺大粪汤子……

诉苦大会过后开始分田地,邬家八大支分得王家几十亩肥得流油的好地,王世贵因那一勺大粪汤子蹲了三年大狱。

“梁子”越结越深,两家不通婚就成了“铁律”。

集体劳动的恩泽惠顾了青春萌动期的少男少女,大轰隆的生产方式密切了人际关系,你锄板儿快帮我搂半条垅,我手头麻利替你薅几把草,潜移默化中异性相吸,邬王两家的后代渐渐淡漠了仇隙……

那年公社从各大队抽人修夹板堤,王建元和邬彩霞分派其中。

王建元是六八年还乡的高中生,因家庭出身不好,养成了沉默寡言、低调内敛的性格。邬彩霞聪明伶俐、手脚勤快,家里家外是把好手。彩霞妈是个病秧子,太阳穴上总贴块黑膏药,煮饭打食的活儿都落在彩霞一个人身上。

到了水利工地,彩霞被分到食堂做饭。王建元被抽调到水利工程临时指挥部做技术员。

远离父母的眼皮底下,早就暗生情愫的两个人感情迅速升温,每晚俩人都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归宿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晚。

彩霞二叔是大队保管员,负责往夹板堤送给养,一来二去听到点儿风言风语。

那次送粮草,彩霞叔事先给彩霞请了假,说是彩霞妈病了,要她回去照顾几天。

彩霞跟着二叔的车回到家,一进门就被满屋子的人包围了,岁数最大的六奶端坐在炕头上,招呼彩霞坐在自己身边,有根有蔓儿地讲述着邬王两家不通婚的缘由和规矩(当然要隐去勾胡子抄家那一段),婶子大娘们七嘴八舌地添油加醋……

彩霞是何等人也?冰雪聪明的她笑意盈盈地点头称是,并表示不回夹板堤了,就在家照顾妈。彩霞的明确表态和实际行动,令邬家上下放了心。

转眼间到了秋后,修夹板堤的人们回大队抢收庄稼,邬王两家相安无事。

那天公社通知有大暴雨,队上就连夜把地里割倒的庄稼往场院运,车辆不够用,年轻人就肩挑背扛,一直忙到后半夜……

第二天清早,彩霞妈醒来没听到外屋地有做饭的动静,就起身查看,这一看不得了,彩霞昨晚压根儿就没回来!

她推醒当家的说:“彩霞不见了!”

彩霞爸一骨碌爬起来,趿拉着鞋就往外跑,哪里还有彩霞的影子?他叫上同族兄弟四处寻找,传回来的消息是:“王建元也不见了!”这下子彩霞爸恍然大悟,连呼上了王家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当!他当即带上十多个同宗兄弟拿着锄头、镐把直奔王建元家,除了房子没扒倒,其它全砸个稀巴烂……

卧薪尝胆的王家人咽下了这口气,照旧不动声色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两年后的初春,邬家六老太太归天了。出殡那天,送葬的队伍在村头遇到了王建元和邬彩霞,一人怀里抱着一个欢眉笑眼的大胖小子,两人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径直进了王家大院……

邬、王两家头顶一片天,脚踩一块地,老辈儿人的不共戴天只不过是螳臂挡车罢了。

写完上述两段故事,插队时那一个个熟悉的面孔,那一段段惊世骇俗的别样人生故事潮水般向我涌来……搅得我寝食难安、欲罢不能!那就继续——虽然会笔端晦涩,但却是真实地发生过,那段特殊历史时期的不堪往事以后就都灭绝了吧!

注释

眼线:提供线索的告密人。

结梁子:比喻双方因恩怨、矛盾形同仇敌,关系恶化到难以调和的状态。

来源:玉宇清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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