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故事虚构,不要代入现实,睁开眼,孟誉再次当众退婚,这次我:正巧,我也瞧不上你这样的纨绔。已完结摘要:声明:故事虚构,不要代入现实,睁开眼,孟誉再次当众退婚,这次我:正巧,我也瞧不上你这样的纨绔。已完结
金銮殿上,当圣上为我和孟誉赐婚的金口玉言落下的那一刻,我眼前,那些虚无的弹幕再次如约而至,带着尖锐的嘲讽:
「搞什么啊,都第二世了,这个绊脚石女配怎么还阴魂不散?」
「就是她!上一世男主就是因为娶了她,才跟我们家女主错过了整整十几年!」
「虽然她最后下场凄惨,被赶出府门,死在乞丐的凌辱之下,但这怎么能弥补男女主错过的青春?她死一万次都不够!」
「别急,男主重生归来,剧本我熟,下一秒他就要拒婚了!」
果不其然。
下一秒,身姿挺拔的孟誉毅然决然地跪倒在地,掷地有声:
「陛下,臣心有所属,此生非她不娶,对谢家小姐实无半点男女之情,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激起千层浪。
我却平静地侧过头,仿佛这一切早已在我预料之中。我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捕捉到了角落里那双凝视着我的、深邃如墨的眼眸。
他不知道,我也是重生的。
既然他心心念念要去找他的白月光,那我,自然也要去寻我的如意郎君。
1. 金殿拒婚
「臣心有所属,无意谢小娘子,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此言一出,原本喧闹的宫殿瞬间鸦雀无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为了拒婚,竟敢公然忤逆圣意,这孟誉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一时间,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其中夹杂着同情、嘲弄与幸灾乐祸。
龙椅上的皇帝眉头紧锁,威严的声音中透着明显的不悦:「孟誉,谢家女儿温婉贤德,乃是京中贵女的表率,朕为你们赐婚是天作之合,你为何要抗旨?」
「启禀陛下,臣已心有所属,此情不渝。」孟誉的声音铿锵有力,没有丝毫动摇。
弹幕又开始疯狂刷屏:
「啊啊啊男主A爆了!为了真爱敢于反抗皇权!」
「这个女配真是烦人精,总挡在男女主前面,看着就来气。」
「当众打脸,太帅了!就喜欢看这种恶毒女配吃瘪的戏码!」
我微微垂眸,借着袖口的遮掩,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冷笑。
「哦?不知是哪家的千金,竟让你如此倾心?」皇帝的语气愈发冰冷。
「是礼部侍郎之女,崔婉。」孟誉沉声答道。
我抬眼,看着他那张俊逸的侧脸,此刻写满了不容置喙的坚定。为了那个家世门第样样不如我的女人,他选择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将我的颜面狠狠踩在脚下。
满堂宾客顿时议论纷纷。
我乃是手握重兵的靖远大将军的独女,这次赐婚本是皇上为嘉奖我父亲平定西北之功的无上荣耀。而孟誉,堂堂国公府世子,竟宁愿选择一个小小侍郎的女儿,也要拒我这门亲事。
这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而言,无异于奇耻大辱。更是对皇权的公然挑衅。
果不其然,龙椅上的皇帝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一旁的崔婉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惊慌失措地望着我,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
「悠儿姐姐……我、我真的不知道……」
我似笑非笑地转头,目光在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上停留片刻:「你这么急着解释什么?」
「我只是怕姐姐误会,影响了我们姐妹的情分……」
我瞬间失去了与她周旋的耐心,径直转过头,给自己斟满一杯清茶,慢条斯理地品味着。
弹幕上的言论我一字不落地看在眼里。
恶毒女配?好,那我就坐实了这个名头。
一杯茶饮尽,皇帝与孟誉之间的拉锯战也终于告一段落。
我缓缓起身,走到大殿中央,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殿堂:
「启禀皇上,臣女也瞧不上孟公子。身为将门之后,他一无战功傍身;身为世家子弟,他二未考取功名。」
「于国,无社稷之功;于民,无尺寸之劳。」
「臣女,不愿嫁与此等只会空谈风月的纨绔子弟。」
我的话语轻柔,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满堂惊愕。
当众指责国公府世子是纨绔,这份胆量,实在惊人。但细细想来,这位孟公子,好像确实至今仍无一官半职……
孟誉的目光如利剑般向我射来,其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那又如何?
我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视线。前世,他恨我入骨,在父亲战死沙场后,便以我多年无所出为由,将已有身孕的崔婉接入府中。直到我被崔婉设计陷害,被逐出国公府的那一刻,我才从他冰冷的眼神中得知,我所谓的“不孕”,不过是他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
那份彻骨的恨意,至今仍在我的血液里流淌。
重活一世,我定要让这对狗、男女,血债血偿!
2. 另择良婿
「那你呢,可有心仪的儿郎?朕今日便为你做主,再为你指一门亲事。」上首的皇帝语气缓和下来,带着几分补偿的意味。
我唇角噙着一抹淡笑,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青年才俊。
最终,我的手指稳稳地指向了角落里那个身影孤寂、气质清冷的男子:「回禀陛下,臣女心悦七皇子殿下。」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什么?她怎么会挑中七皇子?那位殿下不是……身有腿疾吗?」
「这谢家小姐是疯了不成?七皇子可是最不受陛下待见的皇子啊……」
皇帝闻言却是一愣,随即面色一松,再次确认道:「你当真,愿意嫁给衡儿?」
七皇子,姓顾,单名一个衡字。
「臣女心意已决,绝非戏言。」我坚定地回答,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身侧的孟誉,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仿佛被人迎面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好!」皇帝突然抚掌大笑,「好!那朕今日便成全你,封你为七皇子妃!」
我盈盈下拜,领旨谢恩。七皇子也从角落里走出,向皇帝行礼。
我微微一怔,侧头看去,恰好撞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眸。那张素来古井无波的脸上,竟罕见地泛起一丝红晕,显得有几分不知所措。
一旁的孟誉看到我与顾衡之间的微妙互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拳头在袖中握得咯咯作响。
宴席散尽,华灯初上。崔婉却像一朵不合时宜的白莲花,特意留到了最后。
「悠儿姐姐,婉儿真心祝愿你和七皇子殿下往后夫妻和睦,白头偕老。」她年纪尚轻,眼底那份幸灾乐祸却怎么也藏不住。
我转过身,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忽然轻笑出声。
「崔婉,我听说你父亲上个月刚因中饱私囊之嫌被御史弹劾。你有这个闲工夫关心我的婚事,不如多想想,怎么替你父亲分忧解难吧。」
崔婉的脸瞬间煞白。
「够了!她的事,我自会帮她解决!」孟誉再也按捺不住,一个箭步上前将崔婉护在身后。
看着他这副英雄救美的熟悉姿态,我只觉得无比讽刺。上一世,他也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将崔婉护在羽翼之下,然后转身指责我工于心计,心思歹毒。
那些曾让我心如刀割的场景,如今看来,只剩可笑。
「我倒是不知,孟国公府的公子,何时有了能左右朝堂政局的本事?」
一道清冷的声音自我背后悠悠传来,我微微一愣。
竟是顾衡去而复返。
见到顾衡,孟誉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七皇子殿下……是我失言了。」
顾衡长身玉立,尽管步履微有不便,但那份与生俱来的贵气与淡然,却让孟誉相形见拙。
「既知是失言,日后便要谨记,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孟誉咬着牙,不甘地低下头:「是。」
「走吧。」顾衡转向我,语气瞬间柔和了几个度。
我点点头,随他向宫外走去。
「谢悠!」孟誉不甘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
他死死地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前尘往事,已经了结了。」
「不,」我冷冷地打断他,「对我来说,还没有。」
「因为我这个人,一向睚眦必报。」
3. 前世今生
我与孟誉,也曾有过琴瑟和鸣的日子。
国公府是太子一党,孟誉自然是东宫最忠实的拥趸。为了助太子登基,我与他同心协力,在先帝驾崩、朝局动荡之际,为太子稳固皇位立下了汗马功劳。
他为太子鞍前马后,我亦在后方为他出谋划策,殚精竭虑。那时,他曾不止一次地赞我,有不输男儿的智谋与气魄。
只可惜,情爱总是短暂易逝。
当他功成名就,位极人臣之时,他便再也不需要我这个“贤内助”了。
“久无所出”成了压垮我们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我为他付出的一切,都无法抵消这在世人眼中的“原罪”。
他将崔婉抬进了门。
新婚之夜,我看着崔婉那早已高高隆起的腹部,气血攻心,不顾众人阻拦,拔出墙上的佩剑便要将那对奸夫淫妇斩于剑下。
孟誉一脚将我踹翻在地。
「你这个泼妇!」他指着我的鼻子,眼神里满是厌恶与冰冷。
我被关在祠堂整整七日,滴水未进。待我出来时,却听闻父亲的兵权被夺,已在家中悲愤离世。
他只是淡淡地对我说了一句“节哀”,便转身陪着崔婉去京城最繁华的珠宝阁挑选首饰。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一遍遍地问自己,到底是谁变了?
可惜,没有答案。
失去了娘家的支撑,我在国公府的地位一落千丈。崔婉开始变本加厉地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用尽各种阴私手段折磨我。而我所有的辩解,在他明目张胆的偏袒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最终,一切都走向了那个无法挽回的结局。
我死在了最热闹的街市,尸身被随意地扔在路边,任由路人围观指点。
最后来为我收尸的,竟是那个跛脚的、被世人遗忘的七皇子。
顾衡。
……
赐婚的旨意一下,满城哗然。我倒落得清闲,每日在家中品茶、看书,悠然自得。
「小姐,七皇子府派人送了礼来。」侍女白雪恭敬地禀报。
我起身来到院中,只见庭院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珍奇异宝,名家字画、古玩玉器,琳琅满目。
「看来七皇子殿下对小姐您很是上心呢。」白雪在一旁打趣道。
我摇头失笑,命人将东西悉数收入库房。
当日在大殿上选择顾衡,固然有赌的成分在。
但无论如何,仅凭前世他为我收尸的那份恩情,选他,就是当时当下,对我而言最正确的选择。
而且,这一世,我也有我的野心。
4. 新婚之夜
我与顾衡的婚事办得极其风光。
皇帝似乎是为了安抚我父亲,特地恩准我的嫁妆与仪仗皆按公主的规格操办。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在京都最繁华的街道上绕了整整一圈,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当喜轿经过国公府那气派的大门时,我掀起轿帘的一角,对白雪轻声吩咐:「吩咐下去,让吹鼓手们都卖力些,敲锣打鼓的声音,务必给我响彻云霄。」
我唇边泛起一丝冷笑。
孟誉敢在金殿之上让我颜面尽失,今后,我便要让他时时刻刻都活在悔恨之中。
喜轿的帘子被风轻轻吹起,我隐约能看到顾衡骑在马上的挺拔身影。
我缓缓垂下眼帘。
这一世,等待我们的,又将是怎样的结局呢?
……
喜轿最终在七皇子府门前停下。
七皇子的生母早逝,他出宫建府后也一直独身居住,府中清冷,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我端坐在喜床上,听着外面的喧闹声渐渐远去,心中竟罕见地生出几分忐忑。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我听见他低声遣退了所有侍女。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我面前。随着红盖头被轻轻挑开,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庞映入我的眼帘。
七皇子的容貌肖似其母妃,面容柔和,尤其是一双眼睛,仿佛蕴含着万千柔情,多情又缱绻。
他坐在我身旁,声音轻缓地开口:「谢悠,我……没有什么好东西能给你。」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而且,我身有腿疾。你嫁给我,怕是会被人耻笑。」
我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
「这满京城,谁敢笑话我谢悠的夫君?!」我挑眉,语气里满是护短的霸道。
顾衡闻言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来。
「是啊,谁敢笑话你。你可是谢悠。」他话语中打趣的意味不言而喻,倒让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我忽然反应过来,好奇地问:「你以前,见过我吗?」
顾衡只是笑了笑,将修长的食指轻轻贴在唇上。
「嘘,这是个秘密。」
5. 太子府赴宴
与顾衡成亲后的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他是一个极其温柔的人,事事有回应,件件有着落。我入府之后,他便将中馈之权全数交予我手,府里上上下下,对我无不敬服。
远在西北的老爹寄来了家书,信中痛心疾首地数落我这个女儿如何“恨嫁”,一点也不听话。可嘴上骂着,还是派人快马加鞭地送来了好几车西北特有的珍品,给我添妆。
我读着信,脸上不自觉地洋溢出发自内心的笑意。
白雪一边为我轻捶着肩膀,一边笑道:「娘娘这几日,脸上的笑容是越来越多了。」
是啊,这样平静安宁的生活,是我上一世求而不得的奢望。
「对了娘娘,」白雪忽然想起一件事,「听说孟国公府的公子和礼部侍郎家的千金,这几日就要成婚了。」
我正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把玩着一支凤凰金钗,那是前几日顾衡特地命京城最有名的工匠为我打造的,整整一匣子,款式各不相同。
「是吗?那咱们是不是也该送份『大礼』过去?」我眉头一挑,白雪立刻心领神会。
「娘娘放心,这事包在奴婢身上。」
孟誉和崔婉的婚事,办得倒也不算寒酸。只是京中许多人家碍于将军府和七皇子府的颜面,都寻了由头推辞了观礼。
白雪回来后,绘声绘色地向我描述,说偌大一个婚礼现场,宾客寥寥,冷冷清清,孟公子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我听了,只是笑而不语。看到他们不好过,我就痛快了。
没过几日,太子妃派人送来了拜帖,说是要在太子府举办一场赏花宴,邀我过府一叙。
这分明是想摸一摸我这个新晋皇子妃的底细。
夜晚,我将此事告知顾衡,他听后只是淡淡一笑。
「全凭你的心意。若是不想去,便都推了也无妨。」他握着我的手,说得格外认真。
他这份全然的信任与维护,让我心头一暖。
「哪能这么任性,太子妃相邀,我明日去一趟便是了。」
他将我揽入怀中,手臂紧了紧,「记住,无论如何,别委屈了自己。」
我靠在他的胸膛,摸了摸他的脸,轻声应道:「好。」
……
赏花宴那日,我选择了一身最为华丽的宫装,盛装出席。
「娘娘,您穿成这样,会不会有些太招摇了?」白雪在我身后,有些担忧地问。
「招摇又何妨?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看,我谢悠离开了他孟誉,过得有多好。」我冷哼一声。这场赏花宴本就是一场鸿门宴,是冲着我来的,我低调与否,又有什么区别?
马车抵达太子府,原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笑风生的贵妇们,见我下车,瞬间都停下了话头,目光齐刷刷地向我投来。
我环视一圈,很快便在太子妃身旁看到了崔婉那张熟悉的面孔。
「这女配真是阴魂不散,之前害得女主婚礼那么冷清,真是恶毒。」
「不就是仗势欺人吗?等着瞧,我们女主可是成长型人设,迟早要狠狠打她的脸。」
「坐等男主为爱妻出头,收拾这个恶毒女配!」
果不其然,只要有崔婉或孟誉在场,这恼人的弹幕便会准时出现。
我面上不动声色,迈着优雅的步伐缓缓走到众人面前。
太子妃仿佛才如梦初醒,热情地拉过我的手,向众人介绍道:「来来来,我给各位引见一下,这位便是我的七弟妹,靖西大将军的嫡女,谢悠。」
我与在场的夫人们一一见礼,举止得体,无可挑剔。
「好了,人也到得差不多了,咱们快入府就坐吧。」太子妃笑得和蔼可亲,十分亲昵地挽着我的手一同向内走去。
我倒要看看,她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众人落座后,宴席正式开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我的座位,正好被安排在了崔婉的旁边。
「哟,瞧瞧七皇子妃头上这对金钗,当真是巧夺天工,臣妇还是头一次见呢。」席间,一位夫人指着我头上的发钗夸赞道。
我淡淡一笑:「这是前几日殿下特意命人给我做的。」
一旁的崔婉闻言,捏着衣袖的手指瞬间攥紧了。
她那点小动作,我尽收眼底,只是笑而不语。
6. 一箭之威
众人赏花听戏,品酒闲谈,席间的气氛一时间倒也还算风平浪静。
酒过三巡,正当众人听戏听得入迷时,崔婉却忽然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说道:「早就听闻七皇子妃才艺双绝,不知今日可否让我们这些姐妹开开眼界呢?」
上首的太子妃听了这话,也饶有兴致地望了过来,却没有丝毫开口制止的意思。
我自小在边关长大,随父亲舞刀弄枪,哪里懂得什么琴棋书画。
更何况,以我皇子妃之尊,竟要像伶人一般当众献艺?
崔婉想让我当众出丑的意图,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好啊。」我微微一笑,爽快地答应了。
崔婉似乎没想到我答应得如此干脆,眼底藏不住的得意一闪而过。
「来人,」我扬声道,「去为我取一张弓来。」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七弟妹,今日这般场合,舞刀弄枪的,恐怕不太合时宜吧……」太子妃终于开口,试图阻止。
「太子妃说笑了。君子六艺,本就包含射艺,怎会不合时宜?」我笑着堵住了她的话头,「既然是孟夫人想看,我若不露一手,岂不是扫了大家的兴?」
我顿了顿,目光转向崔婉:「对了,想来府上仓促之间,也未曾准备箭靶。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孟夫人,为我衔一朵牡丹花吧。」
崔婉被我这番话吓得瞬间花容失色。
【这女配有病吧!怎么能让女主当活靶子!】
【天啊,这人心肠也太歹毒了!】
【心疼我们婉儿呜呜呜……】
「我……我……」
「说起来,这还是孟夫人您提议的。如今让孟夫人也参与其中,岂不是更有趣?」我这么一说,便彻底堵死了太子妃想要劝阻的退路。
下人很快便取来了一张上好的长弓。
崔婉面如土色,却又无法拒绝,只能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颤抖着接过一株开得最艳的红牡丹,用牙齿死死咬住花茎。
「孟夫人请放心,我自小便跟着父亲练习箭术,心中有数。」我笑着拉开弓弦,将箭头对准了那朵牡丹花,「只是今日多饮了几杯,手或许有些不稳。倘若不小心伤到了孟夫人,还望您多多担待。」
话音未落,我手指一松,羽箭“嗖”地一声离弦而出,精准地射中了牡丹的花心!
艳红的花瓣瞬间爆裂开来,如一场红色的雨,纷纷扬扬地洒下。崔婉尖叫一声,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
「夫人!夫人您没事吧!」她随行的侍女们慌忙冲上来扶她。
崔婉像是丢了魂一般,不停地用手在自己脸上摸索着,确认自己是否还完好无损。
见此情状,我随手将弓扔在一旁。
「诸位以为,本妃这箭术,如何啊?」
太子妃强颜欢笑,声音都有些发颤:「……精湛,十分精湛。」
我故作惋惜地摇了摇头:「只是可惜了,孟夫人的胆子,也太小了些。」
说罢,我拔下头上那对被夸赞过的凤凰金钗,随手放在桌案上。「这对金钗,权当是本妃给孟夫人的赔罪礼了。」
在座的夫人们神色各异,但看向我的目光中,无一不带着几分惊惧。
「想来这赏花宴也差不多该结束了,本妃身体有些不适,就先行告退了。」
我微微欠身行了个礼,便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太子府。
「天哪,娘娘,您刚才那一箭真是太帅了!」回府的路上,白雪在我身后兴奋地说道。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当真以为太子妃将这群人聚在一起,只是为了赏花吗?」我拍了拍手心,语气冰冷,「今日若不给她们一个下马威,日后指不定还有什么幺蛾子等着我呢。」
「走,去天香楼!那对金钗就这么给了她,真是可惜了,得重新买一对回来!」
7. 旧爱新欢
赏花宴上发生的事,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便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某日下朝后,顾衡向我问起此事,我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讲给了他听。
他只是安静地听着,在我讲完后,默默地为我续上了一杯热茶,温声道:「可惜了那对凤凰金钗。过两日,我再命人给你打一对新的便是。」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如今这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七皇子妃是个不好惹的厉害角色了。」他语气中带着几分促狭,倒让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我就是要让她们知道,我谢悠,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我端起茶杯,慢慢品着。
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宠溺:「是啊,谁也拿捏不了我们家小悠。」
他的话语如春风拂过湖面,在我的心湖上,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
「娘娘,您听说了吗?那位孟夫人,病了。」
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白雪拎着我刚买的各色小吃,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
「病了?」我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
随即,我便摇头失笑。以崔婉那样的心性,又怎会放过这样一个博取同情、攻讦我的绝佳机会。
「听说是病得很重呢,孟公子前几日派了好几拨人去太医院请太医,闹得人尽皆知。」
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转身带着白雪走进了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天香楼。
天香楼几乎供应了京城半数达官显贵的首饰需求,其工艺之精湛,款式之新颖,无人能及。
我正低头挑选着一支玉簪,耳边忽然响起一个熟悉到令人生厌的声音。
「谢悠?」
我循声望去,只见孟誉正站在不远处,眉头紧锁,一脸怒气冲冲地看着我。
「谢悠!婉儿性子温和善良,与世无争,你何苦要如此逼迫她?」他上来就是一通兴师问罪。
哦,原来是为他的心上人找我算账来了。
「孟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我故作不解。
孟誉上前一步,声音因愤怒而拔高:「若非你在赏花宴上那般恐吓于她,她又怎会受惊过度,一病不起?」
真是可笑至极。明明是崔婉自己挑衅在先,如今出了事,倒把责任全推到我身上了。
我看着他这副理直气壮的蠢样,忽然就笑了。
「孟誉,我发现你真是从上辈子蠢到这辈子,简直是天生的蠢货。」
上一世,崔婉刚进府便称身体不适,非要用我嫁妆里的一支百年老参熬汤。我不允,她便哭哭啼啼地向孟誉告状,说我苛待于她。
孟誉不问青红皂白,直接便收回了我的管家之权,让一个妾室掌管了堂堂国公府的中馈。
孟誉似乎被我的话惊住了,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真是不明白,同样的招数,她用了千百遍你都看不穿。你好歹也是饱读诗书之人,我竟不知你这些年是将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我厉声斥责,毫不留情。
「谢悠,你……」他气得浑身发抖,还想再说些什么。
「孟誉,你看清楚了,站在你面前的,是当朝七皇子妃。」我的声音陡然转冷。
「你若再敢直呼本妃的名讳,明日早朝,御史台的奏本就会参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孟誉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最终还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了「七皇子妃」四个字。
我心情顿时大好。转身离开时,还不忘好心“提点”他两句。
「孟夫人既然病得那般厉害,不如报本妃的名号,去太医院请个院判过来瞧瞧。说不定,能药到病除呢?」
我冲他微微一笑,随即带着白雪,扬长而去。
8. 治水之策
自那日之后,我便再也没听到过关于孟夫人病情的任何消息。
不过,我也并不关心。
我真正关注的,是另一件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江南水患。
江南之地,几乎每隔十年便会爆发一次水患。而这一次,根据我前世的记忆,将会是百年来最为严重的一次。
上一世,朝廷正是因为轻视了江南递上来的灾情急报,才错过了最佳的抗洪时机。那一场滔天洪水,几乎将富庶的江南夷为平地,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元气大伤。
而治愈江南水患的那份万全之策,正是我熬了无数个日夜才想出来的。
只是那份本该属于我的功劳,最后却被冠以孟誉之名,递到了太子的案前,也成了他日后平步青云、成为太子心腹最重要的投名状。
他踩着我的心血站稳了脚跟,却反过来将我弃之如敝履。
这一次,我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果不其然,数日后,顾衡下朝回来,神色凝重地同我谈起了江南水患之事。
我抓住时机,顺势将我早已准备好的治水之策递给了他。
顾衡展开那张薄薄的纸,越看眼神越是惊讶,最后,那份惊讶化为了深深的赞叹。
「小悠,」他看着我,目光灼灼,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你比这朝堂之上的大多数官员,都更适合为官。」
「可惜,本朝并无女子入仕的先例。」我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不必介怀。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你明日将此策呈给父皇,也好解江南的燃眉之急。」
他愣了愣,随即忽然伸手,将我紧紧地拥入怀中。
「好,我会的。」
翌日,早朝。
「启禀父皇,儿臣有良策,可解江南水患。」顾衡的声音,在大殿之上清晰地响起。
「哦?呈上来看看。」
身边的太监连忙将那份薄薄的奏疏呈递给皇帝。
皇帝起初只是微微皱眉,但越往下看,他的眉头便舒展得越开,最后竟豁然开朗。
「好!好一个疏堵结合、以工代赈!」皇帝放下奏疏,喜悦之色溢于言表,「妙啊!实在是妙!」
见此情状,太子和其他几位皇子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只有孟誉,神情复杂地望着顾衡那并不算高大的背影,眼中满是悔恨与不甘。
他想起了前世,谢悠将这份方子献给他时,脸上那略带得意的神情。
这一切的荣耀,本该是属于他的!
「好啊,我儿聪慧,朕心甚慰。」皇帝抚须大笑,毫不吝惜自己的夸赞。
「回禀父皇,」顾衡依旧跪在那儿,脊背挺得笔直,「此策,乃是儿臣的皇妃,谢悠所作。」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角落里的孟誉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皇帝摸着胡须,感慨道:「谢致远,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
顾衡仰起脸,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清冷的脸上,竟罕见地浮现出一抹温和而骄傲的笑意。
「父皇,此策来之不易,是她耗费无数心血的成果。儿臣今日,特来为她,向父皇讨一份封赏。」
9. 皇后之位
于是,当我还躺在皇子府的床上睡得正香时,便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稀里糊涂地接下了一道嘉奖的圣旨。
传旨的太监将明黄的圣旨塞到我手里时,我还是一脸的懵。
「娘娘真是好福气啊!」
我看着庭院里那堆积如山的奇珍异宝,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大概是那份治水之策得了皇上的青眼。
「哦,这些都是给七皇子的吧。」我摆摆手,示意下人将东西收入库房。
「哎哟,我的好娘娘,这可不是给殿下的,」太监满脸谄媚地笑道,「这是皇上点名了,要单独赏赐给您的呀!皇上说了,您献出治水良方,乃是利国利民的大功一件呢!」
我,愣住了。
这是,给我的?
心情复杂地送走了传旨太监,我睡意全无,只能坐在榻上发呆。
没过多久,白雪通报说顾衡回来了。
他一进门,脸上便挂着如沐春风的浅笑,让人无端地觉得心安。
「是你跟皇上说,治水之法是我想出来的?」我开门见山地问他。
「因为这本来就是你想出来的点子。」顾衡温和地看着我,眼神澄澈,「这些荣耀,本就该属于你。」
我怔怔地看着他。
是啊,这些本就该是我的。
是前世的我,心甘情愿地放弃了属于自己的一切,为他人作嫁衣裳。
而这一世,我要为自己而活。
……
是夜,月光如水。
我握着顾衡的手,久久没有说话。他似乎知道我有话要说,便也一直安静地等着我开口。
许久,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道:
「顾衡,我要做皇后。」
我以为,我会在他眼中看到惊讶,或是迟疑。
但是没有。
他依旧用那般温和的目光凝视着我,仿佛我说的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然后,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想要,我便去争。」
......
10. 秋猎风云
后来,在京都枫叶烧得最烈的时候,我又撞见了孟誉。
那一次,他脸上仿佛凝结着化不开的愁云惨雾,再见我时,那份惯有的言语上的尖锐竟也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颓然的死寂。
我们擦肩而过,空气中只留下衣袂摩擦的微响。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黏在我的背上,嘴唇几番开合,似乎有千言万语梗在喉头,却最终还是被他自己咽了回去。
日子就这样,在一种平静又暗藏趣味的节奏里缓缓流淌。
转眼秋意渐浓,宫里早早便传出风声,今年的秋日围猎,皇上兴致颇高,要携文武百官同乐。
听到消息,顾蘅的神色里透出一丝不易察察的为难,他轻抚着自己的腿,低声道:“我这腿脚,怕是无法参加围猎了。”
我心头一热,豪气干云地一拍胸脯,站起身来:“这有何难?要说打猎,我可是行家里手!规矩不是说一家出一人便可吗?我们府上,我去就成了!”
我的豪言壮语把顾蘅给逗笑了,眼底的阴霾散去不少。
我可不是在跟他开玩笑。我扭头就对白雪吩咐道:“去,把我的那套红色骑装找出来,再把我的弓箭好生擦拭一遍。”
顾蘅忍俊不禁地伸出手,像安抚小动物一样,轻轻拍了拍我的头,语气宠溺又无奈:“你啊,怎么还是和从前一个样。”
从前?
这两个字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我的耳朵,我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深意。
可他却忽然住了口,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专注地为我剥着新上贡的玛瑙葡萄,那紫红色的果肉晶莹剔透,被他一粒粒亲手喂到我的嘴里。
“每次一问到关键处,你就装哑巴。”我含着清甜的果肉,口齿不清地嘟囔着。
顾蘅凝视着我,神情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可眼底深处,却又藏着一抹淡淡的、挥之不去的忧伤。
“那些,都已是尘封的往事了。”他轻声说。
皇家围猎场是先帝在位时斥巨资修建的,本朝以武立国,因而对围猎这等彰显国威的活动尤为看重,猎场自然也修建得雄浑壮阔,气派非凡。
一行人车马辚辚,浩浩荡荡地抵达目的地。
我素来不喜轿子的憋闷,便与顾蘅并驾齐驱,一同骑马前行。
“啧,你瞧那个七皇子妃,哪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难怪当初孟誉要抛弃她。”
“就是,跟个男人似的骑在马上抛头露面,还真以为自己与众不同了?”
尖酸刻薄的议论顺着风飘进耳朵,我心下了然,不用看也知道,这八成是走到镇国公府的队伍附近了。
果不其然,我一转头,便精准地对上了孟誉那双复杂的眼。
“参见七皇子,七皇子妃。”他身边的下人连忙行礼。
顾蘅只是从鼻腔里淡淡地“嗯”了一声,连余光都懒得施舍给他一个。
我比他更甚,连“嗯”都省了,这点表面功夫,我实在懒得应付。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青白交加。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忽然从后面跑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女主又双叒叕生病了,男主快回去心疼啊。”
“这女配简直是行走的灾星吧,只要她一出现,女主就准没好事。”
“我说,这女配的存在太影响观感了,男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替天行道,好好惩治她一番啊?”
我听着脑海里不合时宜的吐槽声,在心里悄悄翻了个能冲上云霄的巨大白眼。
生病?
是了,这个戏码我可太熟悉了。上一世的崔婉,简直就是个玻璃做的美人,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
孟誉为此心疼得不得了,整日里把她当成稀世珍宝似的捧着,生怕她受一丁点委屈。
只是这病,究竟是真是假,可就只有天知地知,和她自己知道了。
没过多久,大部队抵达了营地。
我在帐篷里迅速换好了干练的骑装,与顾蘅一同走了出去。
“七弟妹这是……”
真巧,刚出帐篷,就迎面遇上了太子妃与一众皇子妃。
太子妃的目光像尺子一样,将我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
“我身有腿疾,不便参与围leilie,恰好小悠于骑射一道颇为精湛,今日便由她代我上场。”顾蘅的语气不咸不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太子妃眼眸里含着一缕意味深长的笑意:“这倒是新鲜,只是七弟妹毕竟是妇道人家,如此抛头露面,恐怕……”
我眉头一皱,正欲开口反驳。
“人家夫妻俩伉俪情深,想如何便如何,我说太子妃未免也管得太宽了些。有这份闲工夫,还是多操心操心太子府的后院吧。我可记得,前几日圣上才刚给太子哥哥赐下了一批美人呢。”
一个带着几分不屑的清脆女声响起。
是三皇子妃。
“三弟妹误会了,本宫也只是一片好心。既然你们觉得本宫多管闲事,那本宫闭口不言便是。”太子妃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火药味。
我瞧着这二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心下已然有数。
看来,太子的这个位置,坐得并不如表面上那般稳固。
三皇子妃此刻站出来为我说话,恐怕拉拢的意味要远大于单纯的善意。
11. 猎虎与病美人
围猎集合之前,顾蘅特地拉着我的手,再三叮嘱,万事都要以自身安危为重,切不可逞一时之勇。
我笑着应下,心说打猎这种事,从前跟着父亲在边关,早就习以为常了。
队伍里混进来一个身着骑装的女子,自然引得众人频频侧目,好奇的、探究的、鄙夷的目光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顾蘅亲自向皇上说明了缘由。
龙椅上的皇帝听完,非但没有责备,反而抚掌哈哈大笑,大手一挥,示意我尽管放开手脚去参与。
得了圣上的金口玉言,我自然更加无所顾忌。
“咦,镇国公府的那个孟公子怎么没来?”
身旁有人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
“听说是他那位娇滴滴的夫人生了病,他放心不下,便告假不来参加此次围猎了。”
“唉,真是可惜了,这可是在皇上面前博取圣心、一展身手的好机会啊……”
这的确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围猎的前三甲,将由皇上亲自赏赐。
只是……有的人,注定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号角声响彻山谷,一声令下,在场的皇子公卿们如离弦之箭,纵马驰入广袤的林场。
打猎对我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难事。
更何况这皇家猎场里的猎物,都已事先被人筛选过一遍,大多是些跑得飞快的鹿、狍子之类,真正的猛兽极为罕见。
我独自一人在林中转了一圈,轻松猎获了两只皮毛油亮的狐狸和一头小鹿。
但这点收获,若想在今日的围猎中拔得头筹,还远远不够。
我眼眸微眯,眺望着幽深的山林腹地,手腕一抖,缰绳一紧,毫不犹豫地纵马向更深处奔去。
……
另一边,孟誉的帐篷里却安静得有些压抑。
他为自己倒了一杯已经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床榻上的崔婉看着孟誉那张面无表情的侧脸,心中第一次有了一丝难以抑制的恐慌。
她知道,自己不该用装病这种手段来阻止孟誉参加围猎。
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地害怕。
孟誉对她的态度,已经大不如前了。
“孟郎,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她苍白着一张小脸,挣扎着从床上下来,如同藤蔓一般,小心翼翼地倚进孟誉的怀抱。
“没有,你多虑了。”孟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是伸手环住了她。
“可是你……”崔婉还想再说些什么。
“婉儿,你不要再闹了。”孟誉终于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疲惫地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指婚当日,他一时头脑发热,不顾一切地拒了谢悠的婚事,也因此彻底失去了将军府这个强大的助力。
太子殿下,对此颇为不满。
南方水患,上一世本该是谢悠提出的治水之策,为他赢得了太子的赏识和器重。
可这一次……
时至今日,他仍然没能成为太子真正的心腹,甚至隐隐有了被整个派系排挤在外的趋势。
而崔婉呢?她除了哭哭啼啼,对他所谓的事业没有半分助益,甚至还在不断地破坏他来之不易的机会。
他从前只觉得崔婉温柔小意,惹人怜爱;而谢悠太过强势,又工于心计,所以他本能地偏爱前者。
可直到如今这般田地,他才不得不开始反复地、痛苦地重新思考:
难道当时,真的是他做错了吗?
“孟公子,皇上有旨,请所有人在御前集合,观看围猎的结果。”
一个太监尖细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
“我知道了。”孟誉应道。
他没有再理会身后哭哭啼啼的崔婉,径直起身,穿戴整齐,大步走了出去。
12. 巾帼与怨妇
一车又一车的猎物被侍卫们拉进了围场中央,堆成了一座小山。
而我,在一片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浑身沾染着斑驳的血迹,亲手拎着一头斑斓猛虎的后颈,一步步走到了皇帝的御前。
整个围场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震得说不出话来。
“谢家丫头,这……这头猛虎是你猎得的?”皇帝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怀疑。
“就是啊,区区一个女流之辈,猎几只狐狸兔子还说得过去,猎老虎?七皇子妃,可别为了出风头,去做那沽名钓誉之事啊。”
“是啊,这怎么看都不可能吧?该不会……是别人猎得的,被她捡了便宜?”
“就算是皇子妃之尊,也不能随意抢夺他人的猎物吧……”
那些饱含恶意的窃窃私语,如同苍蝇一般,一字不落地钻进了我的耳朵。
呵。
我冷笑一声,伸手在背后轻轻一拍。
“诸位。”我从背后的箭囊中抽出一支箭矢,高高举起。
“我今日所用的箭矢,乃是我谢家独有的‘黑羽箭’。”
“此箭的特殊之处,在于箭头上有一道微不可见的倒钩,一旦入体,便可死死钩住血肉,难以拔出。”
“而这头老虎身上的伤口,究竟是不是由黑羽箭所致,只需请人上前一验便知。”
话音刚落,不等皇上发话,顾蘅便已命人上前查验。
片刻后,侍卫高声回禀:“回禀皇上,这头猛虎身上的致命伤,的确是黑羽箭所致!”
此言一出,四下里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皇帝捋着胡须,亲自走到老虎跟前,仔仔细生详了片刻,脸上的笑意再也藏不住。
“老七,你真是娶了个好媳妇啊!”
顾蘅闻言,唇角勾起一抹与有荣焉的莞尔笑意。
“谢悠,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颇有你父亲当年的风范!”
我拱手谦逊道:“皇上谬赞了。”
正说着,人群后方忽然传来一道凄厉的尖叫。
“啊——”
我回头一看,竟是崔婉。
她如同见了鬼一般,魂不附体地看着那堆血淋淋的猎物尸体,吓得花容失色,摇摇欲坠。
“这女配绝对是故意的吧!弄得这么血腥,不知道我们家女主天生胆小见不得血吗?”
“女配到底在装什么英雄好汉啊,还有这男主,怎么也不知道赶紧哄哄我们可怜的女主啊。”
孟誉看着当众失态的崔婉,眼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些许责怪之意。
“这孟夫人已经成婚多日了,怎么还跟个未出阁的女儿家一般,如此不稳重。”有老臣皱着眉开口斥责道。
崔婉的脸“唰”地一下白了,羞愤地低下了头。
“内子今日身体不适,惊扰了大家的兴致,在下实在抱歉。”孟誉朝众人拱了拱手,算是赔罪。
见众人的目光不再聚焦于此,他拉着崔婉,快步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崔婉在离开时,不甘心地回头,一道怨毒的目光如毒蛇般射向我。
我敏锐地察觉到了,却只觉得荒唐又可笑。
众人很快又各自交谈起来,顾蘅却悄悄拉住我的手,带我回了营帐。
从沐浴更衣,到为我处理手上被划破的小伤口,他样样都亲力亲为。
躺在柔软的榻上,他看着我手臂上那道不算深的伤痕,指腹在上面轻轻摩挲着,眼神里满是心疼。
看着他这副模样,我忽然想到了孟誉,于是轻声问他:“我今天这样……你会不会也觉得我太过争强好胜,爱出风头,有失妇德体面?”
顾蘅闻言一愣,随即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会。”
他俯下身,在我额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小悠,你这样很好。你不是任何人的附庸,你只是你。你是我此生唯一的骄傲。”
13. 京城风暴
自从那夜我对顾蘅坦言“我想做皇后”之后,我发现,他虽然嘴上没再说什么,却已经开始不动声色地积极参与朝政了。
皇帝在朝堂之上,也对他几次三番地称赞有加。
只是,自从围猎结束以后,龙椅上的皇帝便时常称病,不再上朝。
我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上一世,皇帝驾崩得虽然突然,但那也是年关过后、开春时节的事了。如今这般,只怕是历史的轨迹,又在哪个我不知道的角落,发生了新的变故。
我同顾蘅商议,让他设法进宫面见圣上,探探虚实。
然而得到的结果却是:后宫已经戒严,任何人不得探视。
此消息一出,原本就波诡云谲的朝堂局势,瞬间变得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以三皇子为首和以太子为首的两拨势力,彻底撕破了脸皮,开始明争暗斗,朝堂之上,几乎日日都有刀光剑影。
我直觉京城将有巨变,于是立刻给远在边关的父亲修书一封,请他务必、速速回京。
可我还没能等到父亲的回信,就先一步遭到了绑架。
……
我被关在一间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大约过了三日。
眼睛上蒙着的黑布被人一把扯开,骤然的光亮让我一时难以适应。待看清眼前之人的面容时,我还是微微一愣。
“是你。”
孟誉。
他神色复杂难辨地凝视着我,那眼神里有愧疚,有悔恨,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狂热。
“你果然,还是死心塌地地当了太子的走狗。”我看着他,语气平静,心中没有半分慌乱。
孟誉自嘲般地苦笑了一下,“悠儿,你果然还是在恨我。”
我有些莫名其妙,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孟誉,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上辈子你对我究竟做了什么吗?”
他身形微微一震,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你宠妾灭妻,将我一纸休书逐出家门,任我孤苦无依,最终惨死在冰冷的街头。”
“你在我的饮食里偷偷加了避子汤,害我迟迟未能有孕,沦为满京城的笑柄,受尽嘲讽。”
“我……”
“昔年为了助你青云直上,我为你殚精竭虑,出谋划策,那时你赞我聪慧无双;可等你站稳了脚跟,便弃我如敝履,反过来指责我工于心计、心思深沉。”
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我死死地抑制着那份几乎要将我吞噬的滔天恨意。
“悠儿,是我错了……”他的声音沙哑,“直至今日我才明白,你曾经为我做的一切,是何等的用心良苦。”
“我这一世才发现,原来崔婉……她背着我,对你做了那么多错事。”
“我现在全都明白了,悠儿……”他忽然情绪激动地抓住我的手。
“孟誉,你别再自欺欺人了。你什么都清楚,崔婉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背后都有你的默许和纵容。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帮凶,不是无辜的受害者。”我用力甩开了他的手。
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失魂落魄地后退了一步。
“悠儿,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太子马上就要登基了,剩下的几位皇子,包括顾蘅在内,都不会有活路的。”
我听着他的话,心里却陡然一沉。
这一世,太子竟然提前动手了。
“难道落到你的手里,你就能保下我吗?你那位娇弱的夫人崔婉,会允许吗?”我冷笑着反问。
“我已经同她和离了!”
我沉默地听着孟誉对我剖白着他那迟来的“真心”,只觉得一阵阵地胆寒。
“你当真能保下我?”我抬起眼,直视着他,轻声问道。
孟誉以为我终于松了口,顿时欣喜若狂,“可以!悠儿,我一定可以!”
“好,我答应你。”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当真?”他不敢置信地上前一步,似乎想要将我拥入怀中。
我看准时机,在他靠近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一记手刀狠狠劈在了他的后颈。
他哼也未哼一声,便软绵绵地晕倒在地。
上一世那般惨烈的结局,倘若我今日还那般天真,可就真是蠢到家了。
我从他身上摸出地牢的钥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阴暗的地方。
14. 尘埃与真相
然而,当我快马加鞭,心急如焚地赶回七皇子府时,眼前的景象却让我傻了眼。
除了焦急万分、双眼通红的顾蘅,我预想中的兵荒马乱、血流成河……种种惨状,全都没有发生。
就在我被囚禁的这短短几日,京城的天,已经变了。太子已经伏诛,而野心勃勃的三皇子,也被星夜兼程赶回来的我爹,一举擒下。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茫然。
顾蘅一把将我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那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我把整个京城都快翻遍了……都没能找到你……”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的颤抖。
“哎呀,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我拍着他的背,安抚道,“别担心了。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快同我说说。”
顾蘅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这才拉着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慢慢讲述清楚。
前些日子,宫中皇后一手把持后宫,以皇帝病重为由,不允许任何人探视。但一日没有传位诏书,太子就一日不得名正言顺地登基,而三皇子又在一旁虎视眈眈,情势一度陷入僵局。
就在这时,宫中忽然传出太子并非皇帝亲子的流言。
宗室起了疑心,在暗中细查之下,竟然真的发现太子的血脉存疑。三皇子一派抓住时机大做文章,朝野震动。
“是你……放出的传言吗?”我轻声问顾蘅。
“那并非传言。”顾蘅的神色很淡,却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我的母亲,当年就是因为无意中知道了这件事,才被皇后寻了个由头,悄无声息地处死了。”
我惊讶地捂住了嘴。
我只知顾蘅的生母,据说是一名不起眼的宫女,后来暴毙而亡,顾蘅便被交由别的嫔妃抚养长大。
“你之前总是问我,我们从前是不是见过。”他的目光变得悠远而温柔。
“是的,我们的确见过。”
“你及笄那年,曾入宫陪伴安宁公主住了三个月,你可还记得,当时有一个经常吃不饱饭的小内侍,饿昏在了长乐宫的门口?”
我努力在记忆的深海里搜寻,似乎……的确有那么一点模糊的印象。
“你看我可怜,便常常在每日傍晚,偷偷留一份绿豆糕在宫门口的那棵梧桐树下。”
“那个假扮成小内侍的人,就是我。”
顾蘅说着,双手轻轻地捧住了我的脸颊,指腹温柔地摩挲着。
“小悠,从那时候起,我就一直记着你。”
……
后来的事情,他又同我细细讲了一遍。
三皇子为人好大喜功,实则是个胸无点墨的草包。他以为没了太子,皇位便唾手可得,甚至等不及老皇帝驾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披上龙袍。
“岳父大人以‘清君侧,护圣驾’的名义从边关星夜赶回,已经将三皇子及其党羽一网打尽了。”
我定定地看着他,追问道:“那……你就什么都没做吗?”
他与我对视良久,最终还是无奈地妥协道:“好吧,我承认……其实宫内的禁卫军,早已经是我的人了。太子即便真的宫变,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我知他远没有表面上表现出的那般与世无争,因此对这个结果并不震惊。
“整件事里,唯一的变数,就是你被掳走了……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你。”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自责。
我伸出手指,轻轻捂住了他的嘴:“不怪你。而且,我现在也已经平安无恙地回到你身边了。”
顾蘅墨色的瞳孔里染上了一丝嗜血的意味,“昨日,父皇已经下旨,传位于我。”
“孟誉,如今也已经在天牢里了。”
我惊讶于他动作的雷霆之速,正欲开口,他眼中的肃杀之气却忽然散去,化作一片春水般的温和。
“小悠,你想要的,我做到了。”
“从今以后,你可以做皇后了。”
我看着他,又是感动又是好笑,最终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15. 吾心安处
其实,我当初说想做皇后,不过是不想再重蹈上辈子的覆辙,不想再做那任人宰割的鱼肉罢了。
“孟誉和崔婉,已经被打入天牢,不日就要问斩。只是……崔婉一直吵着,想要在临死前见你一面。”
我回忆起前世的种种锥心之痛,最终还是决定,在她问斩的前一日,去天牢见了她最后一面。
她满身污秽,形容狼狈,全然没有了往昔那端庄贤淑的模样。
见我进来,她那双曾经柔情似水的眸子,此刻淬满了毒液,死死地望向我。
“你要见我,想说什么。”我淡淡地开口,声音不起一丝波澜。
“谢悠!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当了七皇子妃,还要回头来勾引孟誉,所以他……所以他才会狠下心来要同我和离……”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
我只觉得无比好笑。
“不,崔婉。”
“我对他,早已恨入骨髓,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你啊,还是和从前一样傻。你难道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就算没有我,也一样会有别的女人出现,来取代你的位置。”
我缓缓弯下腰,用指尖轻轻替她别起耳边的一缕乱发,动作温柔,话语却如刀。
“在你选择将自己的人生全部依附于一个男人的时候,你就已经亲手写下了自己的结局。”
崔婉握着牢门的手,陡然滑落,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
“我为你准备了一桌子好酒好菜,算是我送你的断头饭,好好享用吧。你与孟誉将一同问斩,想来到 了黄泉路上,也能做一对亡命鸳鸯。”
我微微一笑,理了理衣袖,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崔婉声嘶力竭的诅咒:“谢悠!你不、得、好、死——”
如果诅咒真的有用,那么我前世,就不会那样凄惨地死在无人问津的街头。
上一世的记忆太过痛苦,太过深刻,以至于哪怕亲眼看着他们走向覆灭,我心中的恨意也无法完全消解。
就这样吧。一切都结束了。
……
有我父亲在京城坐镇,顾蘅的登基大典进行得异常顺利。
只是,他这个皇帝,当真是懒得没边。奏折堆成了山,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大手一挥,便叫人统统搬到了我的栖梧宫。
“你可是一国之君,连奏折都不批,像什么样子?”我板着脸训斥他。
顾蘅却悠闲地抿了一口手中的清茶,眼里漾着温和的笑意,丝毫没有被我吓到。
“皇后聪慧过人,为夫愚笨,这朝堂政事,还是交由皇后处理,朕才放心。”
我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心说你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就得被那群老古板的朝臣们用唾沫星子淹死。
然而,我就这样“代劳”了几个月,朝堂上竟然风平浪静,没有一个大臣站出来反对。
我心下起疑,问他,他也不说。我只好自己找了个心腹的宫人来问话。
“回娘娘……其实前些日子,也是有言官上奏过的……但是皇上二话没说,就命人把那位大人拖出去,当众打了二十大板,从此以后……就再也没人敢提了。”
我听完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哭笑不得地挥挥手让人下去了。
恰逢他下朝回来。
“我瞧着内务府新进上来的那批瓜果十分新鲜,你素来喜欢饮果酒,我已经着人去为你酿了。”他旁若无人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品着。
“顾蘅,朝堂上的事,不能如此无理取闹。”我努力板起脸来,想同他讲讲道理。
“这不是无理取闹。”他放下茶杯,眸光转向我,认真无比。
“这个皇位,本就是为了你,才去争的。”
我的心,猛地一跳。
“再者说,”他忽然笑了,眼底闪着一丝狡黠的光,“如今只是让你批阅奏折,那群老臣就喋喋不休了,倘若……我让你与我一同上朝,同临听政呢?”
这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他却毫不在意,伸手将我拉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我的发顶。
“小悠,你要记住。这皇位、这江山、这至高无上的权力,所有的一切加起来,都没有你一个人来得重要。”
窗外起了风,吹得庭院里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像是恋人间最温柔的低语。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心动。
来源:霁月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