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是一个秋天,风里已经有了凉意,吹在脸上,像是在提醒我,今年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那是一个秋天,风里已经有了凉意,吹在脸上,像是在提醒我,今年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手里的这个项目,跟了大半年,成败在此一举。
客户姓王,我叫他王总。
王总是个话不多的人,每次见面,都是点点头,说两句场面话,然后就直奔主题。
生意上的事,谈得七七八八,就差最后落笔签字。
我懂规矩,这种时候,一顿饭是少不了的。
我提前三天,订了城里最好的那家餐厅,叫「静园」。
名字雅致,地方也确实清静,一道门,隔开了外面的车水马龙。
我特意选了个靠窗的包间,能看到一小片精心打理过的竹林。
我想,环境好了,心情自然就好,事情也就顺了。
那天,我提前半小时就到了。
服务员引我进去,我把菜单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心里盘算着王总的口味。
他老家是北方的,口味重,爱吃肉。
菜单上那道「东坡肘子」,招牌菜,得点。
「清蒸石斑鱼」,鲜活的,显诚意。
再配几个爽口的凉菜,一道养生汤。
酒,我直接要了最好的那款。
心里想着,这顿饭下去,我半个月的工资估计就没了。
但值得。
只要合同能签,这点投入,毛毛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离约定的时间,还差五分钟。
我的手机响了。
是王总。
我赶紧接起来,声音里带着笑:「王总,您到哪了?我已经在包间等您了。」
电话那头有点吵,王总的声音听着有些模糊。
「小陈在路上了,马上到。」
他说。
「我这边临时有点事,多带了几个朋友,不介意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
多带了几个朋友?
生意场上,这话是门学问。
有时候是好事,说明对方想把他的圈子介绍给你。
有时候,就是纯粹的考验,看你的格局,看你的实力。
我脑子飞快地转。
「当然不介意!」我语气里的热情,比刚才高了八度。
「王总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您能带朋友来,是给我面子。我这边再加几个菜就是了。」
「好,好,那就这样,一会见。」
电话挂了。
我捏着手机,手心有点冒汗。
多带了几个?是几个?
两个?三个?
我赶紧叫来服务员,又加了六个菜。
我想,一桌十个人,怎么也够了。
服务员看我的眼神,有点意味深长。
她大概是见多了我这种场面。
又过了十分钟。
包间的门被推开了。
王总那张熟悉的、不苟言笑的脸出现在门口。
他还是那身半旧的夹克,看着不像个老总,倒像个邻家大叔。
我立刻站起来,满脸堆笑地迎上去。
「王总,您可算来了!」
王总点点头,往旁边让了让。
我看到了他身后的人。
不是两个,也不是三个。
是一群。
一个接一个,从门外涌进来。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穿什么的都有。
有穿着工装的,裤腿上还沾着点点泥灰。
有穿着朴素的,像是刚从菜市场回来的大妈。
还有一个年轻人,头发染得五颜六色,耳朵上还戴着耳机,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他们一个个,都带着点拘谨和好奇,打量着这个豪华的包间。
我彻底愣住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
这哪里是几个朋友?
这简直是把一个村子都搬来了吧?
我粗略数了数。
加上王总,满满当当,十二个人。
我们原本那张八人桌,根本坐不下。
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王总好像没看到我的表情。
他指着那群人,用一种很平淡的口吻对我说:
「小陈,给你介绍一下,这些都是我的老伙计,过命的交情。」
他挨个介绍。
「这是老李,木工活儿一把好手。」
那个穿着工装的男人,冲我憨厚地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
「这是张姐,别看她现在这样,年轻时候可是厂里的一枝花。」
那个大妈,有点不好意思地摆摆手。
……
每介绍一个,我的心就沉一寸。
这些人,跟我们这个项目,八竿子打不着。
王总这是什么意思?
示威?还是存心想让我难堪?
我脑子里一团乱麻,但脸上还得撑着。
「幸会,幸会!大家快请坐!」
我招呼着。
服务员也看傻了,赶紧过来,低声问我:「先生,这……人太多了,要不要换个大点的包间?」
「换!马上换!」我咬着牙说。
换到了餐厅最大的那个包间。
一张能坐二十人的大圆桌。
那群人一坐下,整个包间的气场都变了。
原本的清静雅致,瞬间被一种热闹的、充满了生活气息的氛围所取代。
他们开始聊天,声音很大,带着各种口音。
聊的是家长里短,是今天的菜价,是孙子上了哪个幼儿园。
那个染发的年轻人,自顾自地玩着手机,时不时发出一阵怪笑。
王总坐在我身边,不说。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群人,眼神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东西。
像是怀念,又像是满足。
我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一个格格不入的、穿着西装的傻子。
我点的那些菜,显然不够了。
我只好硬着头皮,又把菜单要了过来。
我把菜单递给王总。
「王总,您看再点些什么?让大家吃好。」
王总摆摆手。
「你看着办吧,他们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
他把菜单推给了旁边那个叫老李的木工。
「老李,你来点。」
老李搓着手,连连摆手。
「使不得,使不得,这地方的菜,俺哪会点。」
「让你点你就点,客气啥!」王总语气里有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味道。
老李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过菜单。
他看菜单的样子,像是在看一本天书。
眉头紧锁,嘴巴半张。
他旁边的人都凑过来看。
「哟,这萝卜雕花,就要八十八?」
「这汤叫什么?佛跳墙?乖乖,一千八?」
「这酒……一瓶能顶我一个月工钱了。」
他们小声议论着,声音不大,但一字不漏地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我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
还是王总拿过菜单,刷刷点了几下。
他点的,都是些硬菜。
大鱼大肉,分量足,管饱。
但价格,也确实「硬」。
服务员拿着点好的菜单,又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我读懂了。
是同情。
菜很快上来了。
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
那群人,一开始还有点拘束。
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就都放开了。
他们开始大声划拳,互相敬酒。
那个叫张姐的大妈,嗓门最大,笑声最爽朗。
她端着酒杯,走到我面前。
「小陈是吧?来,张姐敬你一杯!」
她满脸通红,眼神却很清亮。
「谢谢王总,也谢谢你,请我们这些老家伙吃这么好的饭。好多年没这么热闹过了。」
我能说什么?
我只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辣酒入喉,烧得我心里一阵阵发慌。
这顿饭,吃了足足三个小时。
我全程陪着笑,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到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
我只知道,我的头很晕,胃里翻江倒海。
但我不敢醉。
我得撑到去把账结了。
我借口去洗手间,偷偷跑到前台。
「你好,我们那个『松风厅』,麻烦帮我算一下多少钱。」
前台的姑娘,用电脑查了一下,然后抬头,给了我一个数字。
那个数字,像一颗子弹,瞬间击中了我的太阳穴。
两万八千六。
我活了三十年,从没吃过这么贵的一顿饭。
我所有的积蓄,加起来,可能也就刚够付这顿饭钱。
我的手,开始抖。
我掏出手机,点开银行APP。
看着那个余额,我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付完这顿饭,我下个月的房租,我父母的医药费,就全都没了着落。
我站在前台,像一尊雕像。
前台的姑娘,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窘迫。
她小声说:「先生,我们这里可以分期付款。」
分期付款?
吃一顿饭,吃到要分期付款?
我感觉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
「好,我知道了。我先回包间,一会过来结账。」
我转身往回走。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推开包间的门,里面依然热闹非凡。
王总,正被那群人围在中间。
他们好像在唱什么歌。
是一首很老的歌,调子很简单,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沧桑。
「……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过往……」
王总也在唱。
他闭着眼睛,脸上带着笑,眼角,却好像有泪光。
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在我印象里,他永远是那个冷静、克制、喜怒不形于色的王总。
可现在,他像个卸下了所有防备的孩子。
我的心,忽然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
我走过去。
酒席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桌上杯盘狼藉。
那群人,互相搀扶着,准备离开。
他们经过我身边的时候,都会跟我说声「谢谢」。
「谢谢你小伙子。」
「今天真开心。」
「以后有空,来家里坐坐。」
他们的笑容,很真诚。
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算计。
我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那些关于「考验」、「难堪」的想法,有点可笑。
有点,小人之心。
等所有人都走了。
包间里,只剩下我和王总。
还有那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染发的年轻人。
王总看着我,眼神恢复了平日的平静。
「小陈,今天让你破费了。」
他说。
我摇摇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王总您说哪里话,应该的,应该的。」
「去结账吧。」他说,「我在这里等你。」
我点点头,转身,准备去迎接那个让我「傻眼」的账单。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沉默的年轻人,忽然站了起来。
他走到我面前,个子比我高半个头。
他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叔叔,」他开口了,声音有点沙哑,「我替我爸,谢谢你。」
我愣住了。
「你爸?」
「我爸,就是王总。」
我更糊涂了。
王总就坐在那里,为什么要他儿子来谢我?
年轻人没再解释。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递给服务员。
「结账。」
他说,声音不大,但很有力。
我站在原地,彻底懵了。
这是什么操作?
请客的是我,付钱的,却是客人的儿子?
王.总看着我,叹了口气。
「小陈,坐下吧,我跟你说个故事。」
我机械地坐下。
对面的年轻人,结完账,也坐了回来。
他低着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包间里很安静。
只有窗外的风,吹得竹叶沙沙作响。
「二十年前,」王总开口了,声音很低沉,「我也像你这么大。」
「那时候,我不在城里,我在一个山沟沟里的小厂上班。」
「厂子不大,也就百十来号人。老板姓陈。」
听到「陈」这个姓,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我爸,就姓陈。
「陈老板是个好人。」王总继续说。
「他不像个老板,更像个教书先生。白白净净,戴个眼镜,说话斯斯文文。」
「他对我们这些工人,没得说。工资从不拖欠,逢年过节,还自己掏钱给我们发福利。」
「那时候,厂里的效益,其实不怎么好。外面大的冲击,我们这种小厂,风雨飘摇。」
「但陈老板,从来没跟我们提过一句难处。」
「他总说,大家出来打工不容易,能帮一点是一点。」
王总说到这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他的手,微微有些抖。
「后来,厂里出事了。」
「一场大火,把所有东西,都烧光了。」
「一夜之间,陈老板什么都没了。」
「我们都以为,厂子完了,我们的工钱,也拿不到了。」
「那年头,这种事,太常见了。」
「可我们都想错了。」
「陈老板,把家里最后一点积蓄,全都拿了出来。」
「他把他住的房子,也卖了。」
「凑了一笔钱。」
「他把我们一百多个工人,一个一个叫到跟前。」
「把拖欠的工资,一分不少,全都结清了。」
「还多给了我们每人一个月的钱,让我们回家,或者去找新的活路。」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他把钱递给我的时候,手都在抖。」
「他对我说,『小王对不住大家了。我没本事,把厂子保住。这点钱,你拿着,别嫌少。以后,要好好干。』」
王-总的声音,哽咽了。
他转过头,看着窗外。
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我父亲,确实开过一个小厂。
也确实,是因为一场大火,倒闭的。
那些年,我们家过得很苦。
我甚至,曾经有些埋怨他。
埋怨他的「无能」,埋怨他的「不争」。
我从来不知道,这背后,还有这样一个故事。
「我拿着那笔钱,离开了山沟。」王总说。
「我发誓,我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将来,好报答陈老板。」
「我去了南方,进过工地,摆过地摊,什么苦都吃过。」
「后来,运气好,跟了个好老板,慢慢做起来了。」
「等我再回来找陈老板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我找了很久,问了很多人。」
「才知道,他把我们安顿好之后,自己带着老婆孩子,去了另一个城市,再也没回来过。」
「我心里,一直觉得欠着他。」
「这份情,太重了。」
「前段时间,我无意中看到你的资料。」
「我看到你父亲的名字。」
「我就在想,会不会……」
「我派人去查了。」
「果然是你。」
王总转过头,看着我。
他的眼睛,红红的。
「小陈,今天这顿饭,不是我请你。」
「是我,替你父亲,请他的那些老伙机。」
「今天来的这些人,老李,张姐他们,全都是当年那个厂里的工人。」
「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有联系。」
「我们心里,都记着陈老板的好。」
「我们都想,什么时候,能当面跟他说声谢谢。」
「可惜,没有机会了。」
「我把你叫来。」
「我想让你看你父亲,当年都做了一些什么。」
「他或许,在生意上,不是一个成功的人。」
「但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人。」
「他留下的,不是金山银山。」
「是人心。」
王总说完,整个包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砸在桌面上。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我一直以为,那是一场普通的商业应酬。
是一场充满了算计和试探的饭局。
我甚至,为那一桌子「不相干」的人,为那个天价的账单,感到愤怒和屈辱。
可我错了。
错得离谱。
那不是应酬。
那是一场,迟到了二十年的,感恩宴。
那些我以为的「闲杂人等」,每一个,都和我有着最深的联系。
他们,是我父亲用善良和风骨,为我留下的一笔,最宝贵的财富。
而我,差一点,就亲手把它给弄丢了。
我抬起头,看着王总。
这个我一直以为,冷漠又难以接近的客户。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
我只能站起来,对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王叔叔。」
我叫他。
「谢谢您。」
王总也站了起来。
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孩子。」
他说,「你跟你爸,很像。」
那个一直沉默的年轻人,也走了过来。
他看着我,眼神里,不再有那种疏离和叛逆。
多了一丝,同龄人之间的理解。
「我叫王浩。」他说,「我爸,经常跟我提起陈伯伯。」
「他说,陈伯伯,是他这辈子的恩人,也是他的榜样。」
「以前,我不懂。」
「我觉得他就是个老古板,天天讲那些大道理。」
「今天,我好像,有点懂了。」
他说着,挠了挠他那头五颜六色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
「我爸说,做生意,先要做人。」
「人做不好,生意做得再大,根也是歪的。」
「今天这顿饭,其实也是给我上的课。」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王总。
心里,五味杂陈。
感动,愧疚,释然……
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都化成了一股暖流,在胸中涌动。
我们三个,就那么站着。
没有再多的话。
但彼此之间,好像有了一种,不需要言语的默契。
离开餐厅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外面的风,更凉了。
但吹在身上,我却感觉不到一丝寒意。
王总说,要送我回家。
我没有拒绝。
车上,王浩开着车。
我和王总坐在后排。
「小陈,那个项目,明天,你把合同拿过来签了吧。」
王总忽然说。
我愣了一下。
「王叔叔,这……」
「你不用多想。」王总打断我。
「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
「我选你,不是因为你爸。」
「是因为,你的方案,做得确实好。」
「」他笑了笑,「因为你爸,我更愿意相信你。」
「我相信,陈老板的儿子,人品,也一定不会差。」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用力地点点头。
车子,停在我家小区楼下。
我下车。
王总也跟着下了车。
他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看起来很旧的木盒子。
他把盒子递给我。
「这个,你拿着。」
我接过来,打开。
里面,是一把卷尺。
很老旧的款式,铁皮的外壳,已经磨得发亮,上面还有几处磕碰的痕迹。
「这是当年,你爸用过的。」王总说。
「那场大火之后,厂里什么都没剩下。只有这个,被一个工友,从废墟里刨了出来。」
「他一直收着。前几年,他过世了,他儿子就把这个,交给了我。」
「我想,还是物归原主吧。」
我用手指,轻轻抚摸着那把卷尺。
冰冷的铁皮,却仿佛带着父亲手心的温度。
我好像能看到,他戴着眼镜,拿着这把卷尺,在车间里,一丝不苟地测量着尺寸的样子。
我的眼眶,又一次湿润了。
「王叔叔,」我说,「谢谢。」
这两个字,今晚,我已经说了很多遍。
但每一次,都觉得,还是不够。
王总摇摇头。
「该说谢谢的,是我们。」
他重新坐回车里,对我摆了摆手。
车子,缓缓开走了。
我站在原地,捧着那个木盒子,站了很久很久。
回到家。
我没有开灯。
我坐在黑暗里,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那把卷t尺。
我想起了很多,关于父亲的往事。
我想起,他总是在灯下,给我修改作业本上的错别字。
我想起,他教我骑自行车,我摔倒了,他会把我扶起来,拍拍我身上的土,说:「男子汉,不怕摔。」
我想起,他生意失败后,变得沉默寡言。
他会一个人,在阳台上,一坐就是一下午。
那时候,我觉得,他很陌生。
我觉得,他不再是我心里那个,无所不能的英雄。
我甚至,刻意地,与他保持距离。
我急于长大,急于成功。
急于,用我自己的方式,去证明,我跟他不一样。
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
我跟他,其实是一样的。
我的骨子里,流着他的血。
我的性格里,刻着他的印记。
那种,宁可自己吃亏,也不愿亏待别人的「傻气」。
那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固执」。
那才是他留给我,最珍贵的东西。
第二天,我拿着合同,去了王总的公司。
签完字,王总留我喝茶。
我们聊了很多。
聊他的过去,聊我的未来。
他像一个长辈,给了我很多,宝贵的建议。
从他公司出来的时候,阳光正好。
我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看着身边,一张张或陌生,或熟悉的脸。
我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好像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它依然很现实,很残酷。
但,在那些冰冷的钢筋水泥背后。
在那些复杂的利益纠葛之下。
总有一些,温暖的,柔软的东西,在悄悄地生长。
就像我父亲,在二十年前,种下的那颗种子。
他自己,或许都忘了。
但这颗种子,却在二十年后,长成了一片,为我遮风挡雨的森林。
我想,这大概,就是人与人之间,最美好的样子吧。
你无意中,播撒下的一点善意。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会以一种你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回馈给你。
或者,回馈给你最爱的人。
从那以后,我工作更加努力了。
但我不再像以前那样,只盯着眼前的利益。
我开始学着,像父亲那样。
去真诚地对待每一个人。
去尽我所能,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我不知道,我做的这些,会不会有什么回报。
我也不在乎。
我只是觉得,这样做,心里踏实。
这样做,我才更像,那个人的儿子。
几年后,我的事业,也有了些起色。
我有了自己的公司,有了自己的团队。
有一次,公司接了一个项目。
在另一个城市。
项目进行到一半,资金链,突然出了问题。
合作方,一夜之间,人间蒸发。
留下一个烂摊子。
还有几十个,跟着我干活的工人。
他们围在我的办公室门口,眼神里,充满了焦虑和不安。
那一刻,我好像看到了,二十年前的王总,和他的那些工友们。
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让他们空着手回家。
我把自己的房子,车子,全都抵押了出去。
又找朋友借了一圈。
终于,凑够了钱。
我把工人的工资,一分不少,全都结清了。
那天,发完工资。
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
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心里, strangely,没有一丝的沮丧。
反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坦然。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起来。
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请问,是陈总吗?」
「我是。」
「你好,我叫李想。我爸,叫李建国。」
李建国?
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我爸说,他以前,在您父亲的厂里,做过木工。」
我的心,猛地一颤。
是老李。
是那个,在「静园」饭局上,拿着菜单,手足无措的木工。
「我爸,听说了您这边的事。」
「他让我,无论如何,要找到您。」
「他说,陈家的人,不能被这点困难,给绊倒了。」
「他说,当年,陈老板拉了他们一把。」
「今天,该他们,拉您一把了。」
电话那头,李想的声音,带着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稳。
「陈总,您方便吗?我们想,跟您见一面。」
「我们?」
「对,我们。」
「除了我爸,还有张阿姨,刘叔叔他们……」
他报出了一连串的名字。
那些名字,每一个,都那么熟悉。
它们,都曾经出现在,二十年前,那场大火之后,我父亲的账本上。
也曾经出现在,几年前,那场迟到的,感恩宴上。
我挂了电话。
走到窗边。
看着楼下,那群刚刚拿到工资,准备回家的工人们。
他们三三两两,勾肩搭背,脸上带着笑。
我的眼睛,又一次模糊了。
我好像看到,我父亲,就站在我身边。
他拍着我的肩膀,微笑着说:
「这世界,还是好人多。」
是的。
这世界,还是好人多。
善良,是一种轮回。
你付出的每一份善意,都会回到你的生命里。
或许,它会迟到。
但它,永远不会缺席。
声明:本文根据资料改编创作,情节均为虚构故事。请勿对号入座。
来源:林中欢闹戏野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