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表哥陈阳,是个开户外用品店的糙汉,说话向来像没过滤的自来水,带着一股子铁锈味儿。
正文:
我表哥陈阳,是个开户外用品店的糙汉,说话向来像没过滤的自来水,带着一股子铁锈味儿。
那天他一边给我清点露营装备,一边嘴里不干不净地念叨。
“微微,你听哥一句劝,就你家周铭那张脸,那条件,带出去露营,你可得把帐篷拉链从里头锁死。”
我正检查着一盏马灯的亮度,闻言差点笑出声。
“哥,你这什么封建思想?都什么年代了。”
陈阳把一个防潮垫重重摔在地上,激起一阵灰尘,眼神里满是“你还太年轻”的沧桑。
“年代?哪个年代都一样!我跟你说,这野外露营,黑灯瞎火,酒精上头,最容易出事。尤其是你们这种公司组织的,平时办公室里一个个装得人模狗样,到了山里,天性就解放了。”
他压低声音,凑过来,神神秘秘。
“多的是那种小姑娘,借口怕黑、怕虫子,或者干脆说喝多了走错帐篷,自愿往男人帐篷里钻。你别不信,哥见得多了。”
我被他逗乐了,把马灯关掉,塞进收纳袋。
“得了吧你,周铭他们公司团建,都是拖家带口的,能有什么事?再说了,我相信周铭。”
我的语气里,是那种被幸福包裹着的、不容置疑的笃定。
陈阳看着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那表情仿佛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
“信?微微,男人靠信是信不住的。你得看,得防。”
我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我和周铭,从大学校园情侣到步入婚姻殿堂,七年了。他是建筑设计师,我是自由插画师。我们有共同话题,有情感基础,他英俊体贴,在朋友圈里是出了名的“模范丈夫”。
我觉得陈阳就是个直男癌,见不得别人好,把所有人都想得那么龌龊。
直到那个周末,我开着车,载着满心期待和一后备箱的装备,跟着周铭公司的车队,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山里。
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些事,真的不是空穴来风。
车到营地,一群人跟放归山林的猴子似的,呼啦啦开始卸装备。
周铭他们公司的年轻人多,活力四射。其中一个叫雯雯的女孩,尤其显眼。
她刚毕业一年,长得白净,说话声音夹着嗓子,甜得发腻。
我们刚停好车,她就第一个跑了过来,目标明确地冲着周铭。
“周铭哥,我第一次露营,什么都不会,你能不能帮帮我呀?”
她一边说,一边忽闪着一双小鹿般无辜的大眼睛。
我当时正从后备箱搬下一个沉重的收纳箱,周铭下意识地就要过去。
我“咳”了一声,不轻不重。
周铭回头看了我一眼,动作顿住,有点尴尬地对雯雯说:“你先找找说明书,我先把我们家的东西卸下来。”
雯雯“哦”了一声,嘴巴微微嘟起,那表情,活像一只被抢了松果的松鼠,委屈又可爱。
我心里冷笑一声。
段位不低啊,小姑娘。
周铭手脚麻利地帮我把东西搬下来,然后对我说:“老婆,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帮帮同事,她一个人来的。”
我点点头,没说什么。
毕竟是公司团建,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我总不能表现得像个小肚鸡肠的妒妇。
我坐在折叠椅上,喝着水,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跟着周铭。
他那边,简直成了一个流动的“活雷锋”站。
雯雯的帐篷,是他手把手教着搭的。搭到一半,雯雯“哎呀”一声,说被帐篷杆的弹力绳弹到了手,周铭立刻紧张兮兮地凑过去检查。
隔着十几米,我都能看到雯雯那泛红的眼圈和周铭脸上关切的神情。
我身边的另一个家属,也是他们公司的员工妻子,碰了碰我的胳膊。
“微微,你家周铭人真好,太热心了。”
我扯了扯嘴角,笑得有点僵。
“是啊,他就是个热心肠。”
热心肠?我心里那个“呵呵”已经刷成了弹幕。
大学时他追我,也用的这招。我电脑坏了,他通宵给我修;我来例假肚子疼,他能横穿半个校园给我送红糖姜茶。
他的“热心”,向来是精准投放的。
很快,雯雯的帐篷搭好了。她像只快活的小鸟,围着周铭叽叽喳喳。
“周铭哥,你太厉害了!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铭哥,你看我这个防潮垫铺得对不对?”
“周铭哥,我们晚上烧烤,你可要多烤点鸡翅给我吃哦!”
一声声“周铭哥”,叫得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我默默地打开自己的帐篷,把睡袋和枕头铺好,心里有点堵。
临行前表哥那张乌鸦嘴,又开始在我耳边嗡嗡作响。
“你别不信,哥见得多了。”
我烦躁地晃了晃脑袋,试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也许,是我想多了。
人家小姑娘就是单纯,周铭也只是出于同事爱。
对,一定是这样。
傍晚,烧烤的烟火气在营地里弥漫开来。
气氛很热烈,大家喝着啤酒,唱着歌,分享着各自烤糊的或者半生的食物。
周铭成了烧烤架前的主力。他手法娴熟,烤出来的东西确实比别人好吃。
于是,他的烧烤架前,围满了他们公司的女同事。
尤其是雯雯。
她像个挂件一样,寸步不离地守在周铭身边,负责传递食材、刷酱、以及最重要的——用崇拜的眼神进行精神鼓励。
“周铭哥,你好棒啊!”
“哇,这个好好吃!周铭哥,你是不是偷偷报了新东方厨师班?”
我坐在不远处,默默啃着一根烤焦的玉米,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周铭的同事李哥端着两杯啤酒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
“嫂子,一个人在这儿生闷气呢?”
李哥是周铭的大学同学兼同事,关系很铁,说话也直。
我勉强笑了笑,“哪有,烟太大了,熏眼睛。”
李哥灌了口啤酒,朝周铭那边努了努嘴。
“别理那小子,人来疯。一被小姑娘捧着,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他的话,像一根针,轻轻扎破了我努力维持的平静。
“雯雯……一直这样吗?”我状似无意地问。
李哥“哈”的一声笑了。
“她?公司的交际花。对谁都那样,见谁都叫哥。不过嘛……”他拖长了调子,“对周铭,好像格外热情一点。”
我心头一沉。
“周铭对她……也挺好的。”我说出这句话时,尝到了一丝酸涩。
“好?那可不。上次雯雯电脑坏了,半夜十一点打电话给周铭,那小子二话不说,开车半小时过去给她修。修完都快一点了。”
李哥说得云淡风轻,像在讲一个笑话。
我的脑子却“嗡”的一声。
这件事,我不知道。
周铭那天告诉我,公司临时加班,项目很急。
原来,他的“加班”,是去给一个年轻女同事修电脑。
一股难以言喻的火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手里的玉米瞬间不香了。
我看着不远处,周铭正把一串刚烤好的鸡翅,细心地用纸巾包着,递给满脸期待的雯雯。
雯雯接过去,笑得像朵太阳花。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什么信任,什么情感基础,在年轻女孩崇拜的眼神和甜腻的“哥哥”声中,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站起身,把啃了一半的玉米扔进垃圾袋。
李哥问:“嫂子,你去哪?”
“去趟洗手间。”
我头也不回地朝营地外的公共卫生间走去。
山里的夜风很凉,吹在脸上,却吹不散我心里的燥热。
我没去洗手间,而是绕到了一片小树林后面,那里很安静,能清楚地听到营地传来的欢声笑语。
我靠在一棵树上,拿出手机,翻出了表哥的微信。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我出发前。
我:【出发啦!】
表哥:【记住我的话,别傻乎乎的。】
当时我觉得他啰嗦又扫兴。
现在看来,他才是那个活得最明白的人。
是我,眼瞎心盲。
我一个人在树林里待了很久,直到感觉手脚冰凉,才慢慢走回营地。
烧烤已经接近尾声,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玩游戏,或者干脆躺在草地上看星星。
周铭看到我回来,立刻走了过来,眉头微蹙。
“老婆,你去哪了?这么久,打电话也不接。”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
我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果然有几个他的未接来电。刚才在树林里开了静音。
“没什么,散散心。”我淡淡地说。
周铭察觉到我的情绪不对,放软了声音。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伸手想来摸我的额头。
我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有些受伤。
“微微,你到底怎么了?”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可笑。
他真的不知道我怎么了吗?还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周铭,你上次说加班到半夜,是去给雯雯修电脑了?”
周铭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眼神闪躲,支吾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就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
周围的喧嚣似乎都远去了,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周铭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过了几秒,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低声说:“是。”
“为什么骗我?”
“我……我不是怕你多想吗?就是同事之间帮个小忙,很正常的事。”他急切地解释。
“正常?半夜十一点,去一个单身女同事家,修电脑,这叫正常?”我气得直想笑,“周铭,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商,还是在侮辱你自己的人品?”
“微微,你别这样,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她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有!”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只知道,你骗了我。为了她,你骗了我。”
我的话像一把刀,插进了我们之间看似完美的婚姻关系里。
周铭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插了进来。
“周铭哥,林微姐,你们在聊什么呀?”
雯雯端着两杯热饮,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她把其中一杯递给我,“林微姐,山里晚上凉,喝杯热奶茶暖暖身子吧。”
她笑得天真无邪,仿佛刚才那场足以引爆我们婚姻危机的对话,只是一阵无足轻重的耳边风。
我看着她递过来的奶茶,没有接。
我只是看着她,冷冷地问:“雯雯,是吧?”
她愣了一下,点点头,“是啊,姐姐。”
“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别叫我姐,我担不起。”
我的语气很不客气,雯wén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周铭赶紧打圆场,“微微,你干什么?雯雯也是好意。”
“好意?”我转向周铭,火力全开,“她的好意就是半夜给你打电话让你去她家?她的好意就是让你骗我说在公司加班?周铭,你收了她多少好意,是不是也该给我这个正牌老婆汇报一下?”
我的声音拔高了,周围几个同事都朝我们这边看了过来。
周铭的脸彻底挂不住了,他拉住我的胳膊,压低声音,带着恳求。
“微微,别在这儿说,我们回去再说,行吗?给我留点面子。”
“面子?”我甩开他的手,“你骗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给我留点面子?你跟她拉拉扯扯,眉来眼去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的感受?”
雯雯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往下掉。
“林微姐,你……你误会了……我和周铭哥真的没什么……他只是把我当妹妹看……”
她一边哭,一边委屈地辩解。
那楚楚可怜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惜。
果然,她一哭,周围立刻有人过来“主持公道”了。
一个男同事说:“嫂子,你是不是误会了?周铭和雯雯就是关系好,我们都知道。”
另一个女同事也附和:“是啊是啊,雯雯刚来公司,周铭作为前辈,多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嘛。”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仿佛我才是那个无理取闹、仗势欺人的恶人。
我被这群人的“斗争逻辑”气得脑子都要炸了。
我环视一圈,看着周铭那张尴尬又心疼雯雯的脸,看着雯雯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再看看周围那些“正义”的同事们。
我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我深吸一口气,笑了。
不是开心的笑,是气到极致,怒极反笑。
“行,你们都对,就我一个人是,行了吧?”
说完,我转身就走,直接钻进了自己的帐篷,拉链“唰”地一声拉到底。
世界瞬间清静了。
我能听到外面周铭在跟人解释,能听到雯雯还在小声抽泣。
我用睡袋蒙住头,心里一片冰凉。
表哥的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脑子里循环播放。
“男人靠信是信不住的。”
“多的是自愿往男人帐篷里钻的小姑娘。”
我以前不信。
现在,我开始动摇了。
那天晚上,我几乎一夜没睡。
周铭大概在外面安抚了很久,才回到帐篷里。
他小心翼翼地躺下,想从背后抱我。
我浑身僵硬,像一块石头。
“微微,别生气了,好不好?”他在我耳边低声说,“我发誓,我跟她真的没什么。我就是……就是有点享受那种被需要、被崇拜的感觉。我错了,我以后跟她保持距离。”
被需要,被崇拜。
说得真好听。
不就是享受年轻女孩带来的那点虚荣心吗?
我没有理他,装作睡着了。
他叹了口气,也没再说话。
帐篷里一片死寂,我能清晰地听到身边这个男人平稳的呼吸声。
我们明明躺得那么近,我却觉得,我们的心隔了千山万水。
后半夜,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
我睁开眼,帐篷里黑漆漆的,只有一点月光透过缝隙洒进来。
身边的位置,是空的。
周铭不见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清醒。
我摸到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半。
他去哪了?
上厕所?
可我一点都没听到他拉开帐篷拉链的声音。
一个极其不好的预感,像藤蔓一样,迅速缠住了我的心脏。
我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很安静,只有风声和虫鸣。
我悄悄地、一点一点地拉开帐篷的拉链,只拉开一道小缝,朝外望去。
营地里一片漆黑,大部分帐篷都悄无声息。
不远处,有一顶帐篷里,亮着微弱的光。
是那种手机屏幕的光,忽明忽暗。
我认得那顶帐篷。
是雯雯的。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我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轻手轻脚地爬出帐篷,连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踩在冰凉的草地上。
我像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朝那顶发光的帐篷靠近。
离得越近,我越能听到里面传来的、被刻意压低的声音。
是周铭的声音。
“……你别怕,就是风大,把你的外帐吹起来了,我帮你把地钉重新钉一下。”
然后是雯雯带着哭腔的、又软又糯的声音。
“周铭哥,我好怕……刚才好像有东西在抓我的帐篷……我一个人不敢睡……”
“没事没事,山里晚上就这样。可能是小动物路过。有哥在呢,别怕。”周铭的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我站在离帐篷不到三米的地方,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手脚冰凉,头脑却异常清晰。
我没有冲过去,没有像个泼妇一样撕开那顶帐篷。
我只是静静地站着,拿出了我的手机。
打开录像功能,对准了那顶透着暧昧光亮的帐篷。
里面的人影晃动,声音还在继续。
“周铭哥,你能不能……再陪我待一会儿?我真的好怕……”
“这……不太好吧?微微她……”
“就一会儿,好不好?等我睡着了你再走……求求你了,周铭哥……”
那声音,带着撒娇,带着引诱,带着十足的把握。
我看到帐篷上的人影,那个属于周铭的人影,犹豫了一下,然后,坐下了。
我的手在抖,但我还是稳稳地举着手机。
我录下了那暧昧的对话,录下了那两个紧挨在一起的人影。
录了足足五分钟。
直到我听到里面传来雯雯均匀的呼吸声,似乎是睡着了。
然后,帐篷的拉链被轻轻拉开。
周铭猫着腰,做贼似的从里面钻了出来。
他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没人,才蹑手蹑脚地往我们自己的帐篷走。
在他拉开我们帐篷拉链的那一刻,我按下了停止键。
然后,我闪身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他钻进帐篷,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靠在冰冷的树干上,看着手机里的那段视频,眼泪终于忍不住,无声地滑落。
不是因为伤心,也不是因为委屈。
是恶心。
是那种被欺骗、被背叛后,深入骨髓的恶心。
表哥说得对。
真的,多的是自愿钻男人帐篷的女人。
而我的丈夫,也多的是借口,心安理得地钻了进去。
我信了。
我彻彻底底地信了。
我没有立刻回到帐篷。
我在外面坐了很久,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山里的清晨,空气清新得刺骨。
我用冷水洗了把脸,感觉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回到帐篷时,周铭还在熟睡,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安详的微笑。
我看着他那张英俊的脸,心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荒芜。
我没有吵醒他。
我开始默默地收拾我自己的东西。
我的衣物,我的洗漱用品,我的画板和画笔。
当我把所有属于我的东西都打包好,塞进我的背包时,周铭醒了。
他睡眼惺忪地看着我,“老婆,起这么早干嘛?不多睡会儿?”
我没有看他,拉上背包的拉链,淡淡地说:“我先回去了。”
周铭一下子坐了起来。
“回去?不等大家一起吗?这才几点?”
“我有点事。”
“什么事这么急?”他察觉到了不对劲,掀开睡袋下床,想来拉我。
我退后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周铭,”我终于抬起眼,正视着他,“我们之间,可能需要一点距离。”
他的脸色白了。
“微微,你还在为昨天晚上的事生气?我都道歉了,也保证了……”
“昨天晚上?”我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你是说,你在烧烤架前跟她眉来眼去那件事,还是半夜去她家修电脑那件事?”
我顿了顿,看着他越来越慌乱的眼睛,慢悠悠地补充道:
“哦,不对,我忘了,还有今天凌晨三点半,你去她帐篷里‘抓小动物’那件事。”
最后几个字,我咬得特别重。
周铭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表情,是被人当场抓包的震惊、恐慌和不可置信。
“你……你都知道了?”他声音干涩,像被砂纸磨过。
我没回答他,只是把背包甩到肩上。
“周铭,我以前觉得,信任是婚姻的基石。我毫无保留地信任你,相信你的人品,相信我们七年的感情。”
“可是你呢?”
“你用谎言和欺骗,把这块基石,亲手砸得粉碎。”
“我甚至都懒得问你,你们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因为不重要了。”
“当你在黑夜里,抛下我,选择走进另一个女人的帐篷时,我们的婚姻,就已经死了。”
我说得很平静,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哭闹。
因为心死了,就不会再痛了。
周铭慌了,他彻底慌了。
他冲过来,死死抓住我的胳膊,眼睛里充满了血丝。
“微微!不是那样的!你听我解释!她……她是真的害怕!我就是去安慰她一下,我发誓,我们什么都没做!我连她的手都没碰一下!”
“放手。”我冷冷地说。
“我不放!微微,你相信我!我爱的是你啊!我不能没有你!”他开始语无伦次,像个溺水的人,拼命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爱?”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的爱,真廉价。”
“可以分给这个妹妹,也可以分给那个妹妹。周铭,你不是爱我,你只是爱那个被女人环绕、被崇拜、让你感觉自己无所不能的自己。”
“你享受当中央空调的快感,却忘了,中央空调,是暖不了任何一个人的。”
我用力挣开他的手,他的力气很大,但我挣脱的决心更大。
“离婚吧。”
我轻轻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像一片羽毛,落在他心上,却有千斤重。
周铭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愣住了。
“离……离婚?微微,你……你别吓我……我们怎么会到这一步……”
“是你亲手把我们推到这一步的。”
我不再看他,转身拉开帐篷的拉链,走了出去。
清晨的阳光已经洒满了整个营地,很温暖,也很刺眼。
一些早起的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看到我,都友好地打招呼。
我一一微笑着回应。
没有人知道,就在刚才,在那顶小小的帐篷里,一段七年的感情,已经画上了句号。
我没有理会身后周铭的呼喊。
我径直走到我的车旁,把背包扔进副驾驶。
雯雯也起来了,正在帐篷外刷牙。
看到我,她含着满嘴的泡沫,含糊不清地打招呼:“林微姐,早啊。”
她的眼睛有点肿,像是昨晚真的受了惊吓,又或者,是哭过的痕-迹。
我走到她面前,她似乎被我冰冷的眼神吓到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我拿出手机,点开那段视频,把音量开到最大,直接怼到她面前。
“……周铭哥,我好怕……”
“……有哥在呢,别怕……”
“……你能不能再陪我待一会儿……”
手机里传出的暧昧对话,在安静的清晨里,显得格外清晰。
雯雯的脸,瞬间从白色变成了猪肝色,嘴里的牙膏沫都忘了吐出来。
周围几个正在收拾东西的同事,也都听到了,纷纷投来惊愕的目光。
我关掉视频,把手机收回来,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小姑娘,别把别人都当傻子。想走捷径,也得看看那条路上躺着的是谁。”
“有些男人,你是玩不起的。因为他背后,站着一个你惹不起的女人。”
说完,我不再看她那张精彩纷呈的脸。
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发动引擎,一脚油门,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绝尘而去。
后视镜里,周铭追着我的车跑了出来,他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雯...雯呆立在原地,像一尊石化的雕像。
我把车窗全部摇下,让山间清冽的风,疯狂地灌进来,吹干我脸上的泪痕。
再见了,周铭。
再见了,我那七年愚蠢的青春。
回城的路上,我给表哥陈阳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他那边就传来嘈杂的音乐声。
“喂?微微?怎么了?这么早。”
“哥。”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陈阳那边立刻安静了下来。
“怎么了?哭了?是不是周铭那小子欺负你了?”
我再也忍不住,趴在方向盘上,嚎啕大哭。
我把昨晚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电话那头,陈阳一直沉默地听着。
等我哭够了,抽抽搭搭地说不出话了,他才开口。
声音很沉,带着压抑的怒火。
“妈的,我就知道!”
“微微,你现在在哪?马上来我店里!”
“别回家!那种地方,脏!”
他的话,简单粗暴,却像一艘坚固的船,在我崩溃的情绪海洋里,给了我一个可以停靠的港湾。
我把车开到了陈阳的店里。
他给我泡了一杯热茶,看着我红肿的眼睛,什么都没说,只是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哭出来就好了。”
“这种男人,不值得。”
“离!必须离!哥支持你!”
我在他店里的沙发上,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手机上,有几十个未接来电,全是周铭的。
还有上百条微信消息。
【老婆,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我跟她真的没什么,就是一时糊涂,怜香惜玉犯了错。】
【微微,我不能没有你,我们的家不能没有你!】
【你回来,我跪下给你认错都行!】
我看着那些信息,一条一条地看,心里却毫无波澜。
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我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电话、微信、QQ,全部拉黑。
然后,我给我的律师朋友发了一条信息。
【有空吗?咨询一下离婚的事。】
朋友很快回复:【随时有空。】
那一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接下来的日子,我住在了表哥家。
周铭找不到我,就去我父母家,去我朋友那里找。
他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深情悔过的丈夫形象,跟所有人说,我们只是吵架,他会等我回来。
我的父母,朋友,都来劝我。
“微微,夫妻哪有不吵架的。”
“周铭都认错了,你就给他一个机会吧。”
“七年感情,多不容易啊。”
我谁也没有解释。
我只是把那段视频,发给了我的父母。
看完视频后,我爸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我妈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们给我回了电话。
电话里,我妈的声音带着心疼的哽咽。
“女儿,回家来吧。爸妈支持你。”
有了家人的支持,我更加坚定了。
我和周铭,终究还是走到了离婚那一步。
他一开始不同意,百般纠缠。
直到我的律师,把那段视频,以及他半夜去雯雯家的证据(我通过小区监控和打车记录拿到的),摆在了他面前。
律师告诉他,如果他不同意协议离婚,那我们就法庭见。到时候,这些证据都会作为他婚内出轨的证明,公之于众。
他怕了。
他是一个极其爱面子的人,他不能接受自己“模范丈夫”的人设崩塌,不能接受在公司同事面前抬不起头。
他最终,同意了离婚。
房子是婚前我父母买的,写的是我的名字,他没有份。
车子归他,存款一人一半。
我们没有孩子,分割起来,倒也简单。
签字那天,在民政局门口,他最后一次拉住我。
他瘦了很多,眼窝深陷,看起来憔悴又颓唐。
“微微,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七年的男人。
我曾经以为,我们会一起白头到老。
可现实,却给了我最响亮的一巴掌。
我摇了摇头。
“周铭,从你选择欺骗我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没有可能了。”
“祝你以后,能找到很多需要你‘照顾’的妹妹吧。”
说完,我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
离婚后的生活,比我想象中要平静。
我搬回了父母家,把我的画室重新布置了一下。
我开始接新的项目,画画,看书,健身。
表哥怕我一个人胡思乱想,一有空就拉着我去户外,徒步、溯溪、骑行。
在山野之间,大汗淋漓之后,我感觉那些积压在心里的郁结之气,都消散了。
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审视过去的那段感情。
我意识到,我的悲剧,不仅仅在于周铭的背叛,也在于我自己。
我把他当成了我世界的全部,我放弃了我的社交,我的爱好,我心甘情愿地为他洗手作羹汤,却唯独,忘了爱自己。
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女人,又怎么能奢求别人来爱你呢?
那天,我和表哥坐在山顶看日落。
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很美。
表哥递给我一罐啤酒,问我:“还难受吗?”
我摇摇头,喝了一口啤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很爽。
“不难受了。”
“就是觉得,自己以前挺傻的。”
表哥笑了,露出两排大白牙。
“谁年轻的时候没傻过?吃了亏,长了记性,以后就是百毒不侵了。”
他看着远方的落日,悠悠地说:“微微,你记住,这世界上,最靠得住的,永远是你自己。”
“只有你自己强大了,你才能无惧任何风雨。”
我看着他被夕阳映照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说话像自来水一样直白的糙汉子,其实活得比谁都通透。
我举起啤酒罐,碰了碰他的。
“哥,谢谢你。”
“谢啥,一家人。”
后来,我听李哥说,周铭和雯雯并没有在一起。
那次露营事件后,雯雯成了公司的笑柄,没多久就辞职了。
而周铭,名声也彻底臭了。他丢了项目,失去了领导的信任,过得并不如意。
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我有了新的生活,新的圈子,也遇到了新的风景。
有一次,我在一个新的露营活动里,又遇到了那种眼神黏糊、试图靠近的男人。
我只是淡淡一笑,指了指我身边,那个比我高一个头,正在帮我搭帐篷的、阳光帅气的徒步领队。
“不好意思,我有伴了。”
男人悻悻地走开。
领队走过来,揉了揉我的头发,笑着问:“又有人骚扰你?”
我笑着点头,“是啊,谁让我这么有魅力呢?”
他宠溺地刮了下我的鼻子,“走,带你去个好地方看星星。”
我们并肩走在山路上,头顶是璀璨的星河。
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表哥跟我说的那句话。
他说,露营时,多的是自愿钻男人帐篷的女人。
我开始不信,后来我信了。
但现在,我有了新的感悟。
的确,这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诱惑和陷阱。
但同样,也有真正值得信赖的肩膀,和清澈坦荡的感情。
关键在于,你有没有一双能分辨真伪的眼睛,和一颗敢于斩断过去、重新开始的,勇敢的心。
来源:雨中看山的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