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回家的路上，车内空调的冷风吹得我有些发愣。女儿顾圆圆突然打破了沉默，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讥诮。

回家的路上，车内空调的冷风吹得我有些发愣。女儿顾圆圆突然打破了沉默，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讥诮。

「妈，你这算盘打得真精。一到放假就把我打发过去，等开学了又准时把我接回来。」

我愕然地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没明白她话里的刺从何而来。

她没理会我的困惑，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不就跟我小时候一样吗？最难带、最麻烦的时候你人就没影了，等我懂事了，你又非要把我从爸那儿抢回来。怎么天底下的好事都让你一个人占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当年，顾长泽在我孕期背叛，我刚出月子，他就狠心将襁褓中的女儿抱走。后来，是他的新妻子王清怀了孕，我才有机会让女儿回到身边。

原来，在我女儿眼里，这几年的母女团聚，竟是这样一出精心算计的戏码。

那一瞬间，心彻底凉透了。

我没说话，只是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在路口调转方向，朝着她父亲家的小区疾驰而去。

1

车刚驶入小区，就和顾长泽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迎面遇上。

女儿的眼睛瞬间亮了，她飞快地摇下车窗，冲着外面大喊：「爸爸！爸爸！」

她一边催我停车，一边已经解开了安全带，车刚停稳，她就像一只挣脱束缚的小鸟，一溜烟地跑到了她父亲跟前。

我静静地坐在车里，看着顾长泽的车缓缓驶离，车后座上，他的现任妻子王清和他们的儿子程程的身影一晃而过。

不一会儿，女儿回来了，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他怎么说？」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女儿瞥了我一眼，没好气地开口：「爸爸和王姨要带程程去少年宫，我已经跟他们说了，妈妈同意我继续住在这边。」她顿了顿，补充道，「你把我放这就行了，我自己上去。」

我看着她拖着小小的行李箱，脚步轻快得几乎要跳起来的背影，一种恍如隔世的荒谬感涌上心头。

记忆被拉回到她四岁那年。顾长泽终于把她还给我时，那个小小的身影就那样死死赖在王清身上，任我怎么哄都不肯下来。最后我只能硬起心肠将她抱走，她在我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尖叫着「爸爸妈妈救我」，那场景，仿佛我才是那个拆散他们幸福家庭的恶毒女人。

最初的日子，她夜夜在哭泣中睡去，又在哭泣中醒来，无时无刻不想着逃回那个所谓的“家”。

好在孩子的忘性大。在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和陪伴下，她终于怯生生地对我喊出了第一声“妈妈”。随着她慢慢长大，也逐渐理清了家中复杂的关系，对王清的称呼也从“妈妈”改回了“阿姨”。

这些年，我生怕给她留下任何心理阴影，从未在她面前说过顾长泽半句不是，每逢节假日也总是主动送她过去团聚。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小心翼翼维护的这一切，在她心中，竟然都成了我“精明”的铁证。

2

回到空无一人的家，厨房里，为迎接女儿特意准备的顶级牛排和鲜活龙虾还静静地躺在琉璃台上，像一个无声的笑话。我疲惫地叹了口气。

为了弥补她家庭的缺失，这些年，我在物质上从未亏待过她。顾长泽有了自己的新家庭，我便一个人扛下了所有的育儿开销。好在，我的事业小有成就，为自己的女儿花钱，我心甘情愿，也负担得起。

看着满桌的食材，一个人也吃不完，我拨通了闺蜜张然的电话。然后在厨房里埋头苦干，试图用忙碌来驱散心头的烦闷。

张然进门时，五菜一汤已经上桌。她看着滋滋作响的牛排和香气四溢的龙虾汤，夸张地感慨：“雪韵，我说你这厨艺，真是便宜圆圆那丫头了。要不你认我当女儿吧，我保证比她孝顺！”

我扯出一个苦涩的笑，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张然听完，“啪”地一拍桌子，怒不可遏：「这小白眼狼！她真以为她那个爹把她当成宝了？」

骂完，她的眼圈却红了：「雪韵，你为了这个孩子付出了多少，我全都看在眼里。你可千万别往自己身上揽责任，我看就是孩子到了叛逆期，你平时又管得太细了。」

我重重地叹了氣。

这些年，我错过了多少事业晋升的机会，又推开了多少对我示好的男人。不是不渴望，只是作为一个单亲妈妈，我的顾虑太多。

八年前，我和当时的男友甚至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就因为无意中翻到女儿的日记，上面写着：「如果妈妈再婚，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仅仅因为这一句话，我便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分手。

扪心自问，对于顾圆圆，我真的无愧于心。

3

送走张然，我一个人瘫倒在沙发上。习惯了女儿在身边的热闹，她一不在，整个屋子都空得让人心慌。本以为是母女团聚的温馨一天，结果却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我点开女儿的朋友圈，毫不意外，依旧是一条冷冰冰的横线。从她十五岁起，我就被她屏蔽了，仿佛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存在。

想了想，我还是拍了今晚的晚餐发给她。

【宝贝，爸爸给你做饭了吗？今晚吃的什么？】

没过多久，女儿回复了一张照片。点开一看，是披萨、炸鸡之类的快餐。

【爸爸给我打包了披萨，很好吃。】

尽管我一眼就认出，那个打包盒的尺寸，分明是外面聚餐吃剩下的。可看她兴致不错的样子，我还是顺着她的话回复。

【好吃就多吃点，妈妈下次也给你做。】

女儿没有再回我。

我落寞地关上手机，起身去楼下丢垃圾。在小区的花园里，我遇见了以前的老同事刘姐。她曾亲眼见证了顾长泽出轨后，我们离婚扯皮的全过程，对我们家的那点破事了如指掌。

闲聊了几句，她忽然问：「诶，你女儿还没回来？」

我下意识地回答：「没呢，暑假去她爸那边了。」

「是吗？我今天还在欢乐谷碰见你前夫一家子了，没看到你女儿啊。」

欢乐谷？她不是说去少年宫吗？

我脸上有些挂不住，干笑了两声：「孩子大了，可能不爱跟他们凑一块儿玩了吧。」

刘姐了然地点点头，看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同情：「就是苦了你，耽误了这么多年。以后啊，遇到合适的，还是要去见见。」

若是放在平时，我大概会笑着婉拒。可今天，我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行，刘姐，有合适的你帮我留意一下。」

4

刘姐的效率快得惊人。第二天，一个地址就发到了我的手机上。

「我一个远房侄子，刚从美国回来，你们见见。」怕我反悔，她又补充道，「条件是真不错，就是前些年忙事业耽误了，一直单着。你就当多个朋友，去聊聊天嘛。」

虽然已经后悔了昨天的冲动，但话已出口，我还是硬着头皮按时赴约。

当我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雪韵？」

「志鹏？」

看着眼前男人同样惊讶的脸，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崔志鹏，正是我八年前因为女儿日记里那句话而分手的男友。当年，我毫无征兆地提出分手，任他如何追问，也只是不停地道歉，然后狠心断了所有联系。后来听说他远赴美国，我便将这段感情彻底尘封心底。

没想到时隔八年，我们竟然会在一场相亲局上重逢。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未尽的孽缘？

「早知道是你，我就不来了。」我笑着打趣道，「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居然还没把自己嫁出去。」

崔志鹏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羞涩的笑意，一如八年前我们热恋时的模样。

这顿饭，我们聊得很愉快。

临走前，崔志鹏看着我，眼神真诚：「雪韵，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没忘了你。我们……」

「不可能了。」我干脆地打断了他，语气里没有丝毫犹豫，「我女儿明年就高考了，我不想再耽误你。」

「好吧。」他遗憾地耸了耸肩，「那我还是祝你幸福。」

5

推开家门，客厅的灯亮着，女儿顾圆圆已经回来了。

「宝贝？你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跟妈妈说一声？」我惊喜地换上拖鞋，想上前给她一个拥抱。

女儿却抱着手臂，冷冷地坐在沙发上，眼神像淬了冰。

「你去哪儿了？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你是不是喝酒了？」

我下意识地闻了闻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酒味。「和朋友吃了顿饭，就喝了两杯，怎么了？」

「朋友？」

女儿冷笑一声，把手机用力丢到我面前的茶几上。

「你确定，只是普通朋友？」

手机屏幕上，赫然是我和崔志鹏在餐厅吃饭的照片，角度拍得十分暧昧。

「要不是我同学碰巧看见，拍了照发给我，问我那个跟我妈约会的男人是谁，我还真不知道，你居然还跟这个野男人有联系！」

看着女儿脸上毫不掩饰的讥讽和厌恶，我耐着性子解释：「妈妈也是到了餐厅才知道是崔叔叔，我们真的只是老朋友叙叙旧。」

「我看你是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了吧！」

女儿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利刃，狠狠刺进我的心脏，让我瞬间呆立在原地。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偷偷跟我数学老师见面！还有那个陈叔叔，你们俩天天在微信上聊个没完，恶不恶心？」

「一天到晚教育我不要早恋，结果自己的私生活比谁都乱！」

「真以为自己做的那些烂事没人知道吗？有你这样的妈，我觉得真丢人！」

女儿歇斯底里地朝我怒吼着，将积压已久的怨毒尽数倾泻而出。吼完，她抓起沙发上的包，用力摔门而去。

巨大的关门声震得我耳膜生疼，只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被我最亲近的人，用最恶毒的言语，诋毁得体无完肤。

6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联系女儿的数学老师，只是因为她数学偏科严重，我想和老师沟通一下，帮她找到提分的方法。

那个陈叔叔，是位有名的老中医。女儿从小体弱，我想请他帮忙好好调理一下她的身体。

至于崔志鹏，更是八年来的第一次见面，也注定是最后一次。

我从未想过，这些在我看来再正常不过的交往，在女儿眼中，竟然会扭曲成这样一副不堪的画面。

自私、精明、水性杨花、没有男人活不下去……

我苦笑着跌坐在沙发上，感觉心脏比当年撞破顾长泽出轨那一刻还要痛。我还记得，当时他将王清护在身后，义正言辞地对我说：「李雪韵，有什么事你冲我来，不要伤害无辜的人。」

原来，他们都是无辜的，从始至终，我才是那个罪人。

不知在黑暗中坐了多久，手机提示音响了一声。

是张然发来的一张截图。

【这王清什么意思？真把别人的闺女当成自己的了？】

我点开图片，是王清亲密地搂着顾圆圆的自拍，照片里，顾圆圆的眼睛还微微泛红，整个人却温顺地依偎在王清怀里，配文是：【我的受委屈的小棉袄。】

一派母女情深的和谐景象。

我鬼使神差地点进女儿的朋友圈，发现那条冰冷的横线消失了，出现了一条新的动态。

同样的照片，却是不同的配文。

【和妈妈的谈心局。】

我已经快两年没有资格看她的朋友圈了。所以这一刻，我无比确定，这条动态，是她故意设置给我看的。

她就是要让我看，看她和别的女人如何“母女情深”，看她如何依赖那个曾经插足我们婚姻的女人。她明明知道王清是导致我们家庭破碎的始作俑者，却还是心甘情愿地叫她“妈妈”。

原来，最亲的人，才最懂得如何捅刀子，刀刀都能正中要害。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而我，也会尊重她的决定。

这个女儿，我不要了。

7

从那天起，我把所有的心思都收了回来，全部投入到工作中。我主动向领导申请了几个最棘手的大项目，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自然也就没有时间再去关心顾圆圆的动态，更没有再像以前一样，一天发五六条消息，嘘寒问暖地倒贴。

想必，她也乐得清静。

这期间，王清给我打过一次电话。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婉动听，那种男人女人听了都会心软的语调。

「雪韵，你打算什么时候接圆圆回来呢？」

我当时正忙着敲定最后一版设计稿，头也没抬地反问：「她有手有脚，想回来自己不会回来吗？」

这些年，我和顾长泽之间非必要不联系，一直都是王清在中间充当传话筒。对于这对渣男贱女，我向来是支持他们牢牢锁死的。

王清大概是被我噎了一下，没再多说，只是温言软语地解释，说圆圆正处于青春期，情绪波动大，如果有什么地方惹我生气了，还希望我多体谅。

我差点笑出声。一个靠小三上位的人，如今倒在我面前端起了主母的架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想怎么样都行，这些话不必和我说。」

我没想到，顾圆圆会主动回家。

那天，我们部门刚拿下一个大项目，作为部长，我请全部门下属吃饭庆祝。因为太高兴，不小心喝得有点多，最后还是部门里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开车送我回来的。

我刚摇摇晃晃地走进家门，就看到顾圆圆黑着脸从卧室里冲了出来。

「你可真是玩野了心啊，天底下有你这么当妈的吗？」

跟在我身后，正准备和我打招呼的小徐瞬间僵在原地，她尴尬地看了我一眼，又连忙挤出笑容。

「这位就是圆圆妹妹吧？之前总听李部提起你，长得真漂亮。」

顾圆圆冷冷地瞥了我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砰”地一声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醉意上涌，我只来得及叮嘱小徐路上注意安全，便一头栽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8

顾圆圆之所以回来，是因为马上就要开学了。

为了配合她高三的紧张节奏，我曾早早地为她制定了一份精确到分钟的时间表。那意味着我需要每天清晨四点半起床做早餐，五点半准时开车送她去学校。六点从学校赶回家，准备中午的饭菜，然后八点再开车去公司。中午十一点半，又要从公司提前溜走，给她送午饭。晚上，又是新一轮的战斗……

那时候的我，虽然疲惫，内心却无比满足。就好像高考这场硬仗，是我们母女俩并肩作战。

可是现在，我看着那张密密麻麻的行程表，只觉得当时的自己，简直是脑子进了水，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给自己找罪受。

开学第一天，顾圆圆就迟到了。

她怒气冲冲地闯进我的卧室，用尖叫声把我从睡梦中吵醒。

「都八点了你知道吗？早读都结束了！」

她像一头发怒的小兽，对我咆哮：「你为什么不叫我起床！为什么！！！」

我被她刺耳的声音吵得头疼欲裂，揉了揉眼睛，平静地看着她。

「昨天给你的生活费里，已经包含了你一个月的打车费。」

「如果你觉得走读不方便，可以向学校申请住校。」

「我没有义务每天接送你。当然，晚上放学太晚，考虑到安全问题，我会去接你。」

看她还想说什么，我瞥了一眼手机：「现在已经快八点半了，你确定还要在这里跟我耗下去？」

顾圆圆气得满脸通红，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重重地摔门而去。

其实我心里清楚她为什么会睡过头。昨晚凌晨两点多，我还能听到她房间里传来打游戏的声音。换做以前，我一定会冲进去，勒令她立刻关机睡觉。

可现在，这一切又与我何干呢？

9

高三的晚自习，下课时已经十点半了。

尽管我已经决心收回对她的溺爱，但一个女孩子走夜路毕竟不安全，于情于理，接她放学是我的底线。

我在校门口的老位置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顾圆圆的身影。我以为是她放学磨蹭，可眼看着又等了一个多小时，学校的灯都全熄了，我才意识到不对劲。

我赶紧拨通了她的电话，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我才松了口气。

「你在哪儿？怎么还没出来？」

电话那头，传来了顾圆圆毫不掩饰的、恶劣的笑声。

「哦，我在我爸车上呢。你不送我上学，我只好找我爸来接我放学咯。」

她顿了顿，语气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不是吧不是吧，不会真的有人还在学校门口傻等吧？」

好吧。

既然她已经做出了选择，我当然不会再自作多情。

我只是不知道，以顾长泽和王清的耐心，还能容忍顾圆圆的这份“任性”到什么时候。

摆脱了照顾顾圆圆的枷锁，我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连上班都充满了干劲。我的变化连老板都看在眼里，旁敲侧击地问我，最近怎么跟打了鸡血一样，主动接了这么多硬骨头项目。

我简单地解释说，女儿最近跟着她父亲住，我的个人时间充裕了不少，如果公司后续有好的项目，可以优先考虑我。

老板沉思了片刻，认真地看着我开口道：「小李啊，这些年你对公司的贡献，我是看在眼里的。最近公司有一个去德国总部交换进修的机会，为期十个月，回来之后职位至少可以再升一级。」

他看着我，继续说：「之前考虑到你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就没跟你提。现在既然你有了时间，你看……」

这个交换机会，我早有耳闻，是公司里人人都眼红的香饽饽。只是当时的我，压根就没敢往自己身上想。

「大概什么时候出发？」我的声音有些干涩。

「半个月后。你尽快给我一个答复。」

10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过去那些年，为了照顾顾圆圆，我放弃了太多太多。如今想来，依旧觉得无比惋惜。

可去德国，一去就是十个月。这意味着，我将彻底缺席她整个高三，这最关键的一年。我们之间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或许将因此彻底断裂，再无修复的可能。

她毕竟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肉，是我从那么小一点点亲手带大的女孩。我真的要选择在她人生最重要的关口，就这样一走了之吗？

有那么一刹那，我动摇了。我是不是该再给她一个机会？或许，她真的只是因为高考压力太大，又或者，是我平日的管教太过严厉。她才十七岁，也曾用那软乎乎的脸颊贴着我的脸，甜甜地喊我“妈妈”。

我从小与父母缘分浅薄，女儿一直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在那些被背叛、被抛弃的漫长黑夜里，是她小小的身影，治愈了我所有的伤痛。

不知不觉间，我走进了女儿的房间。粉色的墙纸，还是她十二岁那年亲手挑选的。顾圆圆，她是我亲手种下的一株玫瑰，是我血脉相连、无法割舍的亲人。

看着墙上挂着的、她十岁那年拍的艺术照，照片里的她笑得天真烂漫。我的心，不可抑制地又软了下来。

她的书桌上还乱糟糟地摆着那天走时没来得及收拾的东西。我顺手想替她整理一下，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本子，竟然是她的日记。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翻开了。

【8月10日：又要回那个女人的家了，真烦，一点都不想看见她。】

【8月11日：耶！又回到爸爸家了！还是这里才有家的感觉，太自由了！】

【8月13日：我再也不想认她当妈了，以后王姨就是我唯一的妈妈。她怎么就不能去死呢？】

【8月14日：她根本就不爱我，她养我只是想把我当成她以后养老的工具。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要不是怕爸爸一个人养我们两个压力太大，谁稀罕跟她住在一起？】

【8月16日：救命，我的成人礼一点都不想请她来，不知道到时候她会不会又哭又闹……】

一字一句，像一把把淬了冰的刀子，将我心中最后残存的那点温情，凌迟得干干净净。11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把钝刀硬生生劈开，一半是麻木的冰，一半是灼烧的痛。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手里死死攥着那本日记。顾圆圆的字迹娟秀工整，那曾是我的骄傲——是我握着她柔嫩的小手，一笔一画耐心教出来的。

可现在，这个我倾尽心血养大的孩子，正用这手我教出来的字，写下了对我最恶毒的诅咒。

这，就是我应得的报应吗？

指尖触到脸颊，一片冰凉湿润，原来眼泪早已无声地爬满了我的脸。

「叮咚——」手机的提示音突兀地响起。

是礼服店发来的消息，提醒我抽空去取那件定制好的礼服。

成人礼，是顾圆圆学校一项隆重的高三传统。学生们会穿上最华美的礼服，在师长和家人的见证下，庆祝集体迈入18岁。他们将共同宣誓，展望未来，为接下来艰苦的高三岁月注入一剂强心针。

而家长，也会被邀请观礼。

我曾无数次幻想过那一天的到来，早早地就为顾圆圆订下了一件价格不菲的礼服。我还记得她试穿时，我激动得流下了骄傲的泪水，心想着，下一次看她穿上这样圣洁的礼服，恐怕就是她的婚礼了吧？

可笑的是，她满心期待的，却是和另一个女人共享这份荣光。那个女人，恰恰是毁了我整个家庭的人。

我扯了扯嘴角，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浮现在脸上。笑我这一厢情愿的付出，笑我这不自量力的母爱。十几年的含辛茹苦，到头来，竟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点开和上司的聊天框，指尖在屏幕上敲下几行字。

【谢谢Boss给的机会，我已经决定了。】

【我去。】

既然为别人而活的人生已经崩塌，那么从现在起，我要试着为自己活一次。

即便这个决定来得有些晚，时机也不那么凑巧。

但这是十几年来，我第一次，重新做回我自己。

12

成人礼的前一天，周六，顾圆圆回来了。

她破天荒地给我带了我最爱吃的那家蛋挞，像只小猫一样黏在我身边，笑嘻嘻地说：「妈妈，我回来拿礼服啦。」

我正对着电脑屏幕核对项目文件，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目光又回到了屏幕上。

「在你衣柜里挂着，自己去拿。」

话音未落，她已经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卧室，随即爆发出了一声夸张的惊叹：「哇哦——妈妈，你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你就是全世界最棒的妈妈！」

她抱着礼服走出来，眼神闪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那个，明天……」

我没等她说完，便主动截断了她的话头。

「明天我临时有重要的事，没办法去参加你的成人礼了。」

我清晰地捕捉到，顾圆圆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狂喜，随即又飞快地切换成一副故作生气的娇嗔模样。

「哼，就知道工作工作。」她嘟着嘴，「那……我只好麻烦爸爸和王姨陪我去了哦？你可不许怪我！」

听着她声音里那小心翼翼的试探，我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

「不会的，你玩得开心就好。」

因为，明天，我也将踏上飞往德国的航班。

至于那个小白眼狼身边站着的是谁，我又何必在意呢。

或许是心里那点小九九得逞后有些心虚，顾圆圆一反常态，主动提出要和我一起吃晚饭。「好久没吃到妈妈做的菜了，还真有点想念呢。」

我看着她那张因为长期吃外卖而略显浮肿的脸，内心毫无波澜，只是敷衍地回应：「去外面餐厅吃吧，现在买菜也来不及了。」

她「哦」了一声，眼神里有些失落。大概是想起了从前，无论多晚，只要她一句话，我都会立刻放下手头所有事，为她系上围裙，叮叮当当地做出一桌她爱吃的饭菜。

餐桌上，顾圆圆几次三番地冲我讨好地笑，我都视若无睹。

她终于憋不住了，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妈，你是不是……该给爸转点生活费了？」

「爸爸那边条件毕竟没你好，程程（顾意程，王清的儿子）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家里开销挺大的。我现在住过去，车接车送也麻烦他们，你给点钱，也算……」

我差点被她这番理直气壮的话给气笑了。

这些年我给她的零花钱足以让她拥有一个自己的小金库，可她偏偏要把我当成提款机，仿佛我的付出是天经地义。

「你爸这些年，给过我一分钱抚养费吗？」

面对我的反问，顾圆圆噎了一下，表情瞬间变得有些不耐烦：「那还不是你当初自己假清高，非要装……」

她后面的话声音越来越小，我也不想再听。

我只是平静地拿出手机，当着她的面给顾长泽转去了五万块钱。

就当是，买断了顾圆圆这最后一年的养育费用。

「谢谢妈妈！你最大方了！」顾圆圆看到转账成功的提示，立刻喜笑颜开，埋头大口地吃起饭来。

她不会知道，这会是我为她花的，最后一笔钱。

13

飞往德国的那天，是我的助理小徐开车送我到机场。

她是个聪明又勤快的姑娘，一毕业就跟着我，话不多，但做事稳妥。

告别时，她看着我，似乎有很多话想说，最终还是鼓足了勇气。

「李部，以前总听您提起您的女儿，我当时真的特别羡慕她。」小徐的眼眶有点红，「我是留守儿童，跟父母关系很淡漠。那时候我就想，能当您的女儿，该有多幸福啊。」

「上次在您家见到她……才发现，好像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也许，真的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

「知道您争取到这个交流机会，我先是惊讶，但马上就为您感到高兴。李部，您一直是我想要成为的那种独立又强大的女性。」

「我想说的是……祝您一路平安，在德国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我望着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曾经那个一往无前的自己。我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谢谢你，小徐，等我回来！」

也祝你，不论有没有人爱你，都要先学会爱自己。

飞机滑行前，手机推送了一条我曾关注的顾圆圆学校的官方直播。

我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画面正好切到顾圆圆入场。

她穿着那件价值上万的礼服，在聚光灯下笑得青春飞扬。主持人将话筒递到她面前：「今天爸爸妈妈都到场了吗？」

她笑得更灿烂了，指向身后：「来了，我爸妈都来了。」

镜头随之移动，顾长泽和王清从身后走出，一脸慈祥地搂着顾圆圆。

「哇，真是幸福的一家人！来，对你的成人礼说几句话吧。」

「大家好，我叫顾圆圆，青春如闪电划破长空……」

后面的话，我已经没有兴趣再听下去了。

在空乘礼貌的催促下，我关掉了手机。

飞机开始加速，巨大的推背感传来，而我的心，却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归于平静。

14

德国的进修生活比我想象的更顺利。

这里的同事专业且友善，我们一起交流，碰撞出了许多新的火花。在上司的支持下，我独立负责了几个重要项目，并且都取得了圆满成功。

而顾圆圆，是在我离开足足两个月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我不在家了。

那天她打电话过来，理所当然地要我去学校接她。

因为时差，我错过了。

等我回拨过去时，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她撕心裂肺的哭腔。

「你走了？我回家碰到刘阿姨，她才告诉我你出国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就走？为什么！」

她的哭喊尖锐又刺耳，隔着听筒都震得我头疼。

「这是公司的工作调动，没有必要事事向你报备。」我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我已经给了你父亲够用一年的生活费，你有什么需要，直接找他。」

顾圆圆的情绪彻底爆发了。

「我不想在爸爸家住了！房子那么小，床也不舒服！」

「我连个自己的房间都没有，只能睡书房，还老是被人打扰！」

「王姨天天点那些难吃的网红外卖，油腻得要死！」

「顾意程还阴阳怪气地说我赖在他家不走……妈妈，呜呜呜……你快回来接我吧……」

我皱了皱眉：「你爸不管你？」

顾圆圆不回答，只是一味地哭。

「那你住校吧。」我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我不要！我不要！妈妈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我想跟你在一起！」

我看了一眼手表，和客户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我只能明确地告诉她，我不可能回去。

既然当初她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她的父亲，就应该预见到现在所有可能发生的一切。她已经十八岁了，是个成年人了。

我不可能因为她想一出是一出，就改变自己的计划。

15

挂断电话，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曾几何时，我多么渴望成为顾圆圆唯一的依靠，可她却亲手将我推开。

如今我选择放手，让她去过她向往的生活，她却又哭着喊着要回来。

真是讽刺。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岁月终究是在眼角刻下了痕迹，但精心妆点过后，却沉淀出一种年轻时所没有的从容韵味。

人这一生，终究还是要多为自己着想。

手机再度亮起，是崔志鹏发来的消息，问我准备好了没有。

自从他得知我来了德国，便开启了「美德周飞」模式，几乎每个周末都会从美国飞来看我。他坦诚地说，国内那次重逢后，他就对我念念不忘。

而我，也确实需要一个人来填补异国他乡工作之外的孤寂时光。

于是，我答应了他的约会请求。

或许是年少时那份朦胧的好感还在，如今的相处，竟也让我感到了久违的轻松与愉快。我们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一起吃饭，在莱茵河畔散步，看一场文艺电影。

至于未来，我没有想太远。

我只是想在被「母亲」这个身份绑架了十几年后，重新找回一点属于自己的、作为女人的柔情。

走出公寓，等候已久的崔志鹏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了一束娇艳的红玫瑰。

这些日子，他送我的鲜花足以开一个小型花店。尽管我一再说不必如此破费，他却依旧固执而温柔。

「我只是觉得，像你这样美丽的女士，生活里每天都应该有鲜花作伴。」

我接过花，馥郁的芬芳瞬间将我包围。

16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联系到了我——顾圆圆的数学老师。

他大概是很久没和我沟通过，声音听起来有些拘谨。他说教务处留的家长号码一直打不通，这才想起来还加着我的微信。

我笑着向他解释，自己因为工作原因，近一年都会在国外。

他恍然大悟，随即语气变得沉重，告诉我顾圆圆最近的学习状态非常糟糕。

「前段时间突然闹着要从家里搬出来住校，您知道，这都高三下半学期了，学校好不容易才给她协调了一个插班宿舍，哎……」

原来，在我拒绝她之后，顾圆圆最终还是选择了住校。

只是，心思大概完全没在学习上。

原本稳定在年级前200名的成绩，最近一次模拟考，竟然断崖式地掉到1500名开外。上课总是魂不守舍，作业也经常不交。

数学老师在电话那头苦口婆心地劝我：「顾同学妈妈，我知道工作重要，但孩子的高考可一辈子就一次啊。她再这样下去，别说重点本科，可能连普通的民办本科都上不了。」

我轻轻笑了笑。

「这孩子从小被我宠坏了，老师，以后您不必再为她费心了。」我语气平静地说，「有需要的话，你和她爸爸联系吧，她现在都跟着她爸爸一起生活。」

老师叹了口气，说之前给她爸打过几次电话，都没人接。好不容易在家长会上当面交流了一下，谁知顾长泽竟说：「考不上本科就读个专科嘛，技术学校出来还好就业。」

听到如此奇葩的言论，我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最终，只能在沉默中，匆匆挂断了电话。

是啊，高考只有一次，可我的人生，也同样只有一次。

为顾圆圆让步这件事，我已经做得够多了。现在的我，只想对对自己好一点，再好一点。

17

十个月的时光飞逝。

我圆满地完成了交流任务，在德国同事们的祝福声中踏上了回国的旅程。

回国那天，恰逢高考出成绩。

自从上次在电话里明确拒绝她后，顾圆圆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我。只在高考前，

「妈妈可以祝我考试加油吗？」

我想起她小时候，每次大考前，我都会早起为她准备一份「加油餐」：两根炸得金黄的火腿肠拼成100分，配上一个爱心形状的荷包蛋，再用番茄酱挤上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告诉她，我的女儿是最棒的。

这些年，我一直对她说：「无论你考多少分，妈妈都爱你。」

可悲的是，我现在发现，似乎无论她考多少分，那份爱也已经消磨殆尽了。

母女一场，竟走到了这一步。

于是那天，我只是公式化地回复了四个字：「祝你成功。」便再无下文。

反倒是数学老师，主动给我发来了顾圆圆的高考分数。

总分三百出头，一个尴尬的数字，大概率只能选择一个普通的专科院校。

他在微信里惋惜地说，顾圆圆基础明明不差，可惜高三这最关键的一年，彻底荒废了。

我有一瞬间的晃神，忽然在想……

如果当初我没有走，而是选择留下，任劳任怨地陪她走过这三百个日夜，结果又会是怎样？

或许她能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又或许她会幡然醒悟，发现我的好，然后和顾长泽那边一刀两断？

……算了，无论如何，都与我无关了。

18

推开久违的家门，我意外地发现顾圆圆竟然在。

一年不见，她胖了许多，油腻的刘海黏在额头上，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青春痘，整个人显得很憔悴。

她抬头看到我时，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无措，几乎没在第一时间认出我。

「妈妈？」

她愣了几秒，随即脸上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你回来啦！」

她殷勤地跑过来给我拿拖鞋，又手脚麻利地倒了一杯温水递给我，然后紧挨着我坐在沙发上，仿佛我们之间从未有过嫌隙，又回到了她黏在我身边撒娇的小时候。

那时她总会在家门口等我下班，为我唱「我的好妈妈」，还会用她的小拳头笨拙地给我捶腿。

可现在，我只觉得无比生疏和别扭。

我平静地看着她：「不必这样惺惺作态了，我们之间，已经回不去了。」

顾圆圆的脸色瞬间白了，急切地辩解：「可你是我的妈妈啊！我是你的女儿！」

我摇了摇头，目光像淬了冰。

「在我知道你诅咒我去死的那一天，我们之间的母女情分，就已经结束了。」

「你又偷看我、日记！」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下意识地就想指责我。

「那就算我给你道歉吧。」我无所谓地耸耸肩，然后抛出了一个更重的炸弹。

「我要和崔志鹏结婚了, 未来会有我自己的新家庭。」

「这套房子，你可以继续住着，但产权在我名下，你只有居住权。」

顾圆圆彻底慌了，她死死地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妈妈你听我说，我真的知道错了……」

或许在顾长泽家的这一年，她已经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自私和那个女人的虚伪。

或许她终于明白了，这些年，愿意将她捧在手心，用自己的人生去托举她的，从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

她念及了我的好，可惜，太迟了。

那些被她弃如敝履的好，我会一点一点，悉数收回，然后加倍地用在自己身上。

19

我冷静地和顾圆圆交代了这些年我以她的名义购买的保险和存下的教育基金。

那是我，为曾经那个我深爱着的顾圆圆准备的礼物和保障。

无论她是选择去读专科，还是决定复读，这些钱都足够她安稳地度过大学生活。

但再往后的人生，就与我无关了。

这些年，我在她身上倾注了无数金钱、爱与精力。钱可以再赚，但被辜负的爱与精力，却再也回不来了。

幸运的是，现在醒悟，一切都还来得及。

顾圆圆依旧不肯接受我真的不要她了的事实，她哭着说我一定还在生她的气，保证以后会好好对我。

「那些男人都是图你的钱！妈妈，我求你别不要我……」

我叹了口气，最后问了她一个问题。

「如果这些年，我一无所有，不能给你优渥的生活，你当初还会选择跟着我吗？」

顾圆圆的沉默已经代替了所有的回答。

或许在她心里，我这个母亲的价值，就是用钱把她从父亲身边「抢」过来的。她一边享受着我提供的一切，一边又向往着顾长泽那个所谓的「平凡幸福」的家庭。

却不知，那份幸福，本就是从她的人生中窃取走的。

人心不足蛇吞象。太贪心的人，最终会失去所有。

我简单地收拾了几个重要的证件和私人物品，便准备离开。

临走前，我最后看了她一眼，只留下一句：「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关上门的瞬间，我听到了屋内传来她压抑不住的，崩溃的哭声。

曾几何时，她的第一声啼哭，让我初为人母，满心悸动。

如今，也让这声哭泣，为我们这段早已千疮百孔的母女关系，画上一个句号吧。

再见了，我的女儿。祝你未来，一路顺风。

虽然这条路上，可能再也没有人为你的船，挂起顺风的帆了。

20

小区的林荫道下，崔志鹏的车安静地等在那里。

看到我出来，他立刻下车迎了上来，温柔地接过我手里简单的行李。

我笑着挽住他的胳膊，抬头的一瞬间，竟又碰到了那位热心的刘姐。

「哎哟，我就说嘛！」刘姐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笑得合不拢嘴，「我这眼光，一看就知道你俩般配，肯定能成！」

我和崔志鹏相视一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我们身上，温暖而明亮。

过去种种，皆为序章。

重要的是，从今往后，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全文完】

来源：霁月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