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幸去了趟江苏,说实话,江苏人的生活,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360影视 动漫周边 2025-09-02 06:02 3

摘要:那是一顿丰盛的接风宴,清蒸白鱼的鲜气还氤氲在空中,碧螺春的茶香袅袅,公公沈建国刚放下筷子,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意。我和丈夫沈伟带着六岁的儿子童童,从哈尔滨飞了四个小时,刚放下行李,就被这一桌子菜迎接着。

最近有幸去了趟江苏,说实话,江苏人的生活,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引子

饭桌上,婆婆王秀娟拿出手机,点开计算器的时候,我承认,我愣住了。

那是一顿丰盛的接风宴,清蒸白鱼的鲜气还氤氲在空中,碧螺春的茶香袅袅,公公沈建国刚放下筷子,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意。我和丈夫沈伟带着六岁的儿子童童,从哈尔滨飞了四个小时,刚放下行李,就被这一桌子菜迎接着。

“今天这顿,一共是三百二十八块。”王秀娟的声音很轻,像苏州园林里的风,拂过水面,只起微澜,“我们老两口一百六十四,小伟你们一家三口,也是一百六十四。”

她说完,抬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没有一丝一毫的玩笑意味。

我手里的筷子差点掉下来,下意识地去看沈伟。他正低头给童童擦嘴,像是没听见,只是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个他紧张时下意识的小动作。

“妈,说这个干嘛,一家人……”我干笑着,想打个圆场。在东北,别说跟自家父母吃饭,就是跟朋友出去,抢着买单都能上演一出全武行。AA制?那是在侮辱感情。

“珊珊,你别多想。”婆婆的语气依旧温和,“亲兄弟,明算账。钱算清楚了,感情才干净。我们江苏这边,很多家庭都这样。”

公公在一旁,慢悠悠地给自己续了杯茶,没说话。他这个人,一辈子好像就三件事:养花,喝茶,沉默。可他的沉默,有时候比王秀娟的话还重。

沈伟终于开了口,声音不大:“妈,林珊她第一次来,不习惯。”

“习惯习惯就好了。”王秀娟把手机屏幕转向沈伟,“你微信转给我就行。”

空气仿佛凝固了。晚饭时电视里播放的苏州评弹,此刻听来,咿咿呀呀的,每一个转音都像在嘲讽我的格格不入。我看着眼前这对精致、客气,甚至可以说是疏离的公婆,再看看身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丈夫,心里第一次涌起一个念头:我们之间隔着的,不是一千多公里的路,而是一辈子都难以跨越的生活习惯。

公公突然起身,走到阳台,拿起一把小剪刀,开始修剪他那盆宝贝君子兰。剪刀“咔嚓、咔嚓”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像是在剪断什么。

我低下头,扒拉着碗里剩下的一点米饭。那晚的饭菜很精致,但我吃不出任何味道。我只知道,我人生中第一个情感地雷,在踏入这个家的第一天,就被婆婆亲手埋下了。而我当时还不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另外两个,一个关于我的儿子,一个关于公公的沉默,正在不远处,等着我。

第一章:无声的战场

在苏州住下的日子,像一幅工笔画,每一笔都精致,但也每一笔都带着规矩,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个家,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一个精确运转的仪器。早上六点半,公公起床去公园打太极。七点,婆婆准时在厨房里忙碌,白粥小菜,两只水煮蛋,盐不多不少,火候刚刚好。我们的拖鞋必须摆在门口鞋柜的第二层,角度要与柜边平行。洗完澡,卫生间的地砖上不能留下一根头发。

这些规矩,王秀娟从不直说。她只是会在我做错之后,默默地、一声不吭地把它纠正过来。

比如我第一天早上洗漱完,她会走进去,拿着拖把,将我遗漏的几滴水渍擦干。又比如,我把换下的衣服随手搭在椅子上,过一会儿就会发现,衣服已经整整齐齐地躺在脏衣篮里。

她不说一个字,但那种无声的压迫感,比任何指责都让我难受。我像一个闯入精密仪器里的沙粒,浑身不自在。

沈伟看出了我的窘迫,晚上睡觉前,他搂着我说:“珊珊,我妈她就是那样的性格,一辈子了,爱干净,讲究。她没有恶意,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往心里去,”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我就是觉得,这哪是过日子,这是活在显微镜底下。”

“慢慢就习惯了。”他又重复了这句话。

习惯?我怎么习惯?

真正的爆发,是在一周后。那天我心血来潮,想给公婆露一手,做我们东北的拿手菜,小鸡炖蘑菇。我特地去菜市场买了最新鲜的走地鸡,还有从老家带来的榛蘑。

厨房里,我大刀阔斧,热油,下锅,葱姜蒜爆香,整个屋子都弥漫着浓郁的香气。童童在客厅里拍着手喊:“妈妈做的菜最香了!”

我正得意,王秀娟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她没说话,先是拿起抹布,擦掉了我溅在灶台上的一点油星。然后,她看了一眼我放在案板上的鸡块,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鸡,要先焯水,把血沫子撇干净了,不然腥。”她声音不大,像是在陈述一个科学真理。

“妈,我们东北做法不一样,这样炖出来才入味。”我笑着解释。

“油太大了。”她又看了一眼锅里,“对血管不好。”

我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这不仅仅是一道菜的做法之争,更是两种生活方式的碰撞。这些天积压的委屈,瞬间找到了一个出口。

“妈,您要是信不过我,您来做。我做的,就是这个味儿!”我的声音不由得大了起来。

王秀娟愣住了。她大概没想过,这个一直温顺的儿媳妇会突然顶撞她。她的脸微微涨红,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就在这时,公公沈建国从阳台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他那把小剪刀。他看了一眼锅,又看了看我们,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

“吵什么?”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菜糊了。”

我低头一看,锅里升起一股焦烟。

那一刻,我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化作了狼狈。我关掉火,解下围裙,冲出了厨房。客厅里,童童被吓得不敢作声,沈伟一脸为难地站在中间。

我把自己关进房间,听见外面沈伟在小声地劝他母亲:“妈,珊珊她不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让你们尝尝家乡菜……”

“我没说她什么,”王秀娟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只是……只是想让她知道,过日子,要细致一点。你爸他……身体不好。”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婆婆的声音里有这样的情绪。也是在这一刻,第二个情感地雷被悄然埋下——公公的身体。

我当时并没深想,只觉得这是她为自己的挑剔找的借口。我躺在床上,脑海里全是沈伟和我刚结婚时,在哈尔滨那个五十平米的小房子里的情景。我们也会为吃什么争论,但争论完,他总会笑着说:“听你的,谁让你是咱家大厨呢!”

那时候的天,是蓝的。那时候的风,是自由的。

现在,窗外是苏州精致的园林景色,可我却觉得,自己被困在了一个无形的笼子里。

第二章:沉默的爱

那次厨房的争吵后,我和婆婆陷入了冷战。

她不再纠正我的任何行为,只是更加沉默。饭桌上,她会把最好的一块鱼肉夹到童童碗里,会给沈伟盛汤,唯独跳过我,仿佛我是一团空气。

我也不跟她说话。我用我的方式反抗,故意把拖鞋摆得歪歪扭扭,故意在洗手台上留下水渍。然而,这种幼稚的报复,换来的只是她在我身后更加彻底的清洁。我们就像两个在无声战场上对峙的士兵,谁也不肯先放下武器。

沈伟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他劝我:“你就当她不存在,别跟她置气。”又去劝他妈:“妈,珊珊她一个人嫁到这么远,您多担待点。”

可这种和稀泥式的调解,根本无济于事。

真正让我开始重新审视这一切的,是公公沈建国。

他依旧每天养花,喝茶,沉默。但他沉默的方式,似乎发生了一点变化。以前,他只是单纯地不说话。现在,他的沉默里,似乎多了些观察。

有一天下午,我陪童童在客厅搭积木,不小心把积木弄塌了,童童“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我哄了半天都哄不好,有些心烦意乱。

这时,公公从阳台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刚削好的苹果,苹果皮削得薄如蝉翼,一整条都没断。他没看我,径直走到童童面前,把苹果递给他。

“男子汉,不哭。”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很温和。

童童接过苹果,抽噎着,居然真的不哭了。

公公看了童童一眼,又默默地走回了阳台,继续侍弄他的花草。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微驼的背上,我突然觉得,这个一直被我忽略的男人,身上似乎藏着很多故事。

从那天起,我开始留意他。

我发现,他每天早上打完太极回来,都会顺路带回我最爱吃的那家店的生煎包。他从不交到我手上,而是放在餐桌上,王秀娟会说:“你爸顺路买的,快趁热吃。”

我发现,每当我因为想家而情绪低落时,阳台上总会多出一盆开得正艳的花。有一次是茉莉,有一次是栀子,都是我喜欢的。

我还发现,他有一个小本子,上面用娟秀的字迹记录着很多东西。有一次我无意中瞥见,上面写着:“东北菜,口味重,油大盐大,少做。珊珊喜面食,可多做包子、饺子。”字迹,是婆婆的。但记录的内容,分明是公公观察的结果。

原来,他不是沉默,他只是把所有的话,都换了一种方式说出来。他的爱,像他养的那些花,不开则已,一开,便满室芬芳,却从不喧哗。

那天晚上,我又因为一点小事和沈伟闹别扭。我抱怨他不懂我,不理解我的委屈。

“你只知道让我忍,让我习惯,你什么时候替我想过?”我红着眼睛说。

沈伟叹了口气,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珊珊,我爸妈他们……其实很爱你。只是他们的方式,你还不懂。”

“我怎么不懂?AA制是爱我?嫌我做菜油大是爱我?”我冷笑。

“那AA制,是因为他们不想成为我们的负担。他们把自己的养老钱都规划好了,不想我们有一点压力。”沈伟的声音很低,“至于做菜……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妈突然那么在意油盐?”

我愣住了。

“我爸,去年查出了高血压和心脏病。医生说,要低盐低油,清淡饮食,不能动气。”

沈伟的话,像一颗炸弹,在我脑子里轰然炸开。

我瞬间想起了很多细节。婆婆在我做小鸡炖蘑菇时,那句脱口而出的“你爸他……身体不好”。公公每天雷打不动地去打太极。他那总是带着一丝疲惫的脸色。还有婆婆在本子上记下的那些饮食禁忌。

原来,我以为的挑剔和苛刻,背后藏着的是这样沉重的担忧和爱护。我以为的战场,其实是他们为了守护家人的健康,小心翼翼筑起的防线。而我,这个无知的闯入者,却用我的任性,一次次地冲击着这条防线。

第二个情感地雷,就这么被引爆了。我没有哭,只是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我看着沈伟,这个在我面前永远报喜不报忧的男人,第一次发现,他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纹路。

第三章:谎言与账本

知道了公公的病情,我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瞬间清醒了。

我开始理解婆婆的“洁癖”和“讲究”,那不仅仅是习惯,更是一种对抗不安的方式。一个把丈夫的健康看得比天还大的人,自然会想把生活环境里所有的不确定因素都排除掉。我开始理解饭桌上的AA制,那不是疏离,而是一种深沉的、不愿拖累子女的体谅。

我的反抗停止了。我开始学着婆婆的样子,把拖鞋摆放整齐,把卫生间打扫干净。我学着做清淡的苏帮菜,学着控制油盐的用量。

婆婆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变化。她看我的眼神,渐渐柔和起来。虽然我们之间的话依然不多,但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悄然消散了。

有一天,她甚至主动教我如何煲汤。在厨房氤氲的热气里,她一边撇去浮沫,一边轻声说:“你爸他,就爱喝这个汤。”

那一刻,我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我转过身,假装去拿盐,用力地揉了揉眼睛。

然而,生活的平静之下,往往暗流汹涌。第三个情感地雷,来自我的儿子,童童。

童童来苏州后,一直有些不适应。幼儿园里的小朋友都说吴侬软语,他一口东北大碴子味的普通话,显得格格不入。他开始变得不爱说话,不爱去幼儿园。

我以为他只是需要时间适应。直到那天,幼儿园老师给我打了电话。

“童童妈妈,童童今天在学校,拿了别的小朋友的玩具汽车,还说是他自己的。我们问他,他还不承认。”老师的语气很严肃。

撒谎,还拿别人的东西。这两个词,像两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心上。

我把童童接回家,强压着怒火问他:“童童,老师说的是不是真的?”

童童低着头,小手不停地绞着衣角,不说话。

“你看着妈妈!到底拿没拿?”我提高了音量。

童童被我吓到了,嘴一撇,哭了起来:“我没有!就是我的!”

这是我儿子第一次对我撒谎。那种无措和心痛,让我几乎崩溃。我扬起了手,想打他,但看着他那张挂满泪水的小脸,手却无论如何也落不下去。

这时,婆婆和公公闻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怎么了这是?好好跟孩子说。”婆婆把我拉到一边。

公公则蹲下身,把童童抱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不哭不哭,跟爷爷说说,怎么回事?”

在公公温和的安抚下,童童抽抽搭搭地说了实话。原来,班里有个小朋友,天天拿着那个会发光的汽车炫耀,说只有苏州的小朋友才有。童童羡慕极了,又觉得被排挤,就趁那个小朋友不注意,把汽车藏进了自己的书包。

“我想……我就想玩一下下……我就想让他们也跟我玩……”童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我只看到了他的错误,却没有看到他错误背后的孤独和渴望。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沈伟抱着我,轻声说:“别太自责,孩子成长总会犯错。”

我摇摇头:“不是的,是我不好。我只顾着自己的情绪,忽略了他。他在这里,其实比我还孤独。”

第二天,公公起得很早。等我起床时,他已经出门了。直到中午,他才回来,脸上带着疲惫,手里却提着一个大大的玩具盒子。

盒子里,是一套轨道赛车,比那个小朋友的汽车高级得多。

“给童童的。”公公把盒子递给我,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我跑了好几个商场才找到的。这个,哈尔滨肯定没有。”

我看着他额角的汗珠,和他那双因为兴奋而发亮的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婆婆走过来,递给我一个账本。是我之前无意中瞥见的那个。

“你看看吧。”她说。

我疑惑地翻开。账本的第一页,是两行字,是公公的笔迹,遒劲有力:“赠予吾孙沈乐童,人生第一笔启动资金。”下面,是一个银行存折的账号,和一笔十万元的存款记录。日期,是童童出生的那天。

我继续往后翻。

“2018年9月,童童上幼儿园,学费8000元。”

“2019年6月,童童生日,黄金长命锁一只,3200元。”

“2020年1月,带童童去哈尔滨看冰灯,机票酒店,合计6500元。”

……

一笔一笔,记录得清清楚楚。每一笔支出的后面,都有婆婆娟秀的字迹,写着当时的情景。

“这笔钱,是你公公给童童存的。他说,男孩子,手上得有点钱,有底气。”婆婆的声音很轻,“我们跟你AA,不是我们小气,是我们想把最好的,都留给孩子。”

账本的最后一页,是昨天记下的。

“2024年5月,童童误拿同学玩具,需引导。购轨道赛车一套,868元。另,与珊珊、沈伟沟通,多关注孩子心理。”

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账本上,晕开了一片墨迹。

我终于明白了。这个家,不是没有爱,而是爱得太深沉,太安静。他们用一个账本,记录着对孙子的爱。他们用沉默和行动,守护着这个家。他们用他们的方式,笨拙又真诚地,爱着我们每一个人。

我以为的疏离,是深沉的爱。我以为的挑剔,是无言的守护。我以为的格格不入,只是因为我从未真正用心去读懂他们。

第四章:倒叙的温暖

(第三人称视角)

王秀娟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儿媳林珊的背影。

林珊正在给沈建国炖汤,手法已经很熟练了。她学得很快,不管是火候的掌握,还是食材的搭配,都像模像样。汤在砂锅里“咕嘟咕嘟”地响着,满屋子都是温暖的香气。

王秀娟的眼眶有些湿润。她想起一个多月前,这个东北姑娘第一次进厨房,像个旋风一样,把油盐酱醋弄得满天飞。那时候,她心里是又急又气。急的是老头子的身体,气的是这个儿媳妇的“粗枝大叶”。

她不是不喜欢林珊。相反,她很欣赏这个姑娘的爽朗和真实。但欣赏归欣赏,过日子是另一回事。尤其是沈建国病了以后,王秀娟就像一只竖起了全身尖刺的刺猬,任何可能威胁到老伴健康的事情,她都会本能地排斥。

她知道自己的方式不对,太生硬,太不近人情。每次看到林珊那双黯淡下去的眼睛,她心里也难受。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这辈子,就不擅长说软话。她和沈建国,吵了一辈子,爱了一辈子,也别扭了一辈子。他们的爱,都藏在日常的琐碎和无言的行动里。

她以为儿子沈伟会懂,会跟林珊解释清楚。可那个傻小子,跟他爸一个德行,什么都憋在心里。

那天林珊因为做菜的事跟她吵起来,摔门而去。晚上,她听见老头子在阳台叹气。

“秀娟啊,”沈建国说,“你把孩子吓着了。”

“我……”王秀娟想辩解,却说不出口。

“她是个好孩子,就是性子直。”沈建国咳嗽了两声,“咱们家,太静了。她来了,热闹,挺好。”

王秀娟没说话,转身进了书房,在那个小本子上,写下了关于东北菜的记录。她想,等老头子身体好点了,一定让林珊做一次正宗的小鸡炖蘑菇,油大点,盐多点,就一次。

后来,林珊知道了老头子的病,整个人都变了。她开始学着他们的生活方式,笨拙地,却很认真。王秀娟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她知道,这个家,正在慢慢地,因为这个东北姑娘的到来,而发生着奇妙的化学反应。那种感觉,就像一壶温吞的白开水,被注入了一滴滚油,瞬间沸腾,然后,慢慢沉淀出更醇厚的味道。

那天,林珊对着账本哭得稀里哗啦。王秀娟走过去,想拍拍她的背,手抬到一半,又放下了。她只是递过去一张纸巾,轻声说:“别哭了,眼睛哭肿了不好看。”

林珊抬起头,红着眼睛看着她,突然扑过来,抱住了她。

“妈……”

那一声“妈”,叫得王秀娟浑身一颤。她僵硬地站着,过了好久,才缓缓地,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林珊的背。

厨房里,汤还在“咕嘟咕嘟”地响着。窗外,晨光正好。

第五章:风雨中的医院

生活似乎步入了正轨。我开始习惯苏州的温润,习惯公婆的含蓄。我甚至开始享受这种安静的生活。每天给公公炖汤,陪婆婆去菜市场,听她跟小贩为了几毛钱讨价还价,然后心满意足地提着最新鲜的蔬菜回家。

沈伟说我变了,变得柔软了。我说,不是我变了,是我终于读懂了这里的语言。

然而,生活从不会一直风平浪静。

那是一个下着雨的周五,天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公公午睡后,说胸口有点闷。婆婆立刻紧张起来,拿出血压计给他量血压。

“180……怎么这么高!”婆婆的声音都在发抖。

公公的脸色越来越差,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快,去医院!”我当机立断。

沈伟那天正好公司有急事,去了上海。家里只有我们三个女人和一个孩子。那一瞬间,我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婆婆已经慌了神,拿着手机,手抖得连号码都拨不出去。

“妈,别慌!”我一把抢过她的手机,迅速拨打了120。然后,我冷静地告诉她,“您去拿医保卡和爸的病历,我去房间拿点现金和换洗衣服。快!”

我的镇定似乎感染了她。她点点头,转身冲进房间。我把童童安顿在客厅,告诉他:“爷爷不舒服,我们要去医院,童童乖乖看电视,等爸爸回来。”

救护车呼啸而来。在医院的急诊室里,时间变得格外漫长。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脚步声匆匆忙忙,每一次都敲在我的心上。

公公被推进了抢救室。婆婆靠在墙上,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脸色惨白。她不再是那个精明能干的王秀娟,只是一个害怕失去丈夫的普通女人。

我跑前跑后,挂号,缴费,办手续。我的东北话在充满吴侬软语的医院里显得格外突兀,但我顾不上了。我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好了一切。

等我回到抢救室门口,看到婆婆正背对着我,肩膀一耸一耸地。她在无声地哭泣。

我走过去,从后面轻轻抱住了她。

“妈,没事的。爸会没事的。”

她转过身,一把抓住我的手,那双手,冰凉冰凉的。“珊珊……我害怕……”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如此脆弱的一面。我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说:“别怕,有我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开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说:“病人是急性心梗,幸好送来得及时,已经脱离危险了。但需要住院观察。”

我们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婆婆的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我赶紧扶住了她。

沈伟终于从上海赶了回来,看到病床上脱离危险的父亲,和我们两个精疲力竭的女人,眼圈红了。

他走到我身边,紧紧地抱住了我,声音沙哑:“珊珊,辛苦你了。”

我摇摇头,把头埋在他怀里。这一刻,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辛苦,都烟消云散。

晚上,公公转入了普通病房。婆婆坚持要守夜。我给她买了晚饭,她却没什么胃口。

“妈,您吃点吧,不然身体扛不住的。”我劝她。

她摇摇头,看着病床上熟睡的公公,轻声说:“我看着他,就饱了。”

她顿了顿,又说:“珊珊,今天……谢谢你。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妈,说这个就见外了。”我笑了笑,“我们是一家人啊。”

“是啊,一家人……”她喃喃自语,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计算器。

我心里一紧。

她把今天所有的花费都加了一遍,然后抬头看着我和沈伟,说:“今天这钱,不能AA。都得算你们的。我和你爸,欠你们的。”

我愣住了。沈伟也愣住了。

然后,我们都笑了。我走过去,从她手里拿过手机,按下了清除键。

“妈,有些账,是算不清的。”我说,“比如,您和爸为这个家付出的。这笔账,我们一辈子都还不清。”

婆婆看着我,眼睛里闪着泪光。她没再坚持,只是点了点头。

窗外,雨停了。一缕月光透过云层,洒在病房里,温柔而明亮。

第六章:一碗阳春面

公公在医院住了一周。

这一周,是我们一家人关系最紧密的一周。我每天在家煲好汤,送到医院。沈伟处理完公司的事,就来接替我。婆婆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前,给公公擦身,喂饭,事无巨细。

童童也懂事了许多。他每天都会画一幅画,让我带给爷爷。画上,有太阳,有花,还有一个笑得很开心的爷爷。

公公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出院那天,阳光灿烂。我们没有叫车,沈伟开着车,我们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回家。

车开到小区门口,公公突然说:“想吃碗阳春面。”

婆婆立刻说:“回家我给你下,外面的不干净。”

“不,”公公摇摇头,指了指街角一家不起眼的小面馆,“就想吃他家的。”

我们都愣住了。那家面馆,又小又旧,看起来卫生条件也不怎么样。以婆婆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踏足的。

但这次,婆婆看了一眼公公,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

我们一家五口,挤进了那家小小的面馆。面馆里只有老板一个人,正忙得不可开交。

我们等了很久,五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才端上来。清汤,细面,撒着几点葱花,几片青菜,仅此而已。

我尝了一口,味道很普通,甚至不如婆婆做的好吃。

可公公却吃得津津有味,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吃完,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问:“爸,那家面味道很一般啊,您怎么那么爱吃?”

公公笑了笑,没说话。

是婆婆开了口,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怀念:“那家面馆,开了三十多年了。我和你爸刚结婚那会儿,穷,没什么钱。你爸在工厂上班,每天加班到很晚。我那时候怀着沈伟,嘴馋,就想吃口热乎的。你爸就每天晚上,都给我从那家店带一碗阳春面回来。那时候,一碗面五毛钱。”

她顿了顿,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继续说:“后来,日子好过了,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可你爸总说,还是那碗阳春面的味道,最好。”

我的心,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原来,他吃的不是面,是回忆。是他们两个人,相濡以沫,走过的那段最艰难,也最幸福的岁月。

我突然想起一句不知在哪看到的话:有些话说了就是一辈子,有些话一辈子都说不出口。

公公婆婆的爱,就是后者。他们从不说爱,但他们的一举一动,一餐一饭,都在说着“我爱你”。

回到家,婆婆把我拉到一边,塞给我一张银行卡。

“珊珊,这里面是十万块钱。密码是童童的生日。”她说,“这是我和你爸的一点心意。你们年轻人,用钱的地方多。别跟我们AA了,也别跟我们客气。我们老了,守着钱没用,看着你们好,我们就高兴。”

我拿着那张沉甸甸的卡,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妈……”

“拿着。”她把卡塞进我手里,不容我拒绝,“以后,这个家,就交给你了。”

她的手,很温暖。我紧紧地握住,点了点头。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才真正地,成为了这个家的一员。

第七章:眼界与心界

我们在苏州又住了一个月,直到公公的身体完全康复。

临走的前一晚,婆婆做了一大桌子菜。这一次,没有苏帮菜的清淡,而是满满一桌子我爱吃的东北菜。小鸡炖蘑菇,锅包肉,地三鲜……油香四溢,热气腾腾。

“妈,爸他……”我有些担心。

“没事,”公公笑着摆摆手,“医生说了,偶尔吃一次,心情好,比什么都强。”

婆婆给我盛了一大碗米饭,说:“快吃,珊珊。在外面这么久,肯定想家乡的味儿了。以后想吃了,就跟妈说,妈给你做。”

她还是叫我“珊珊”,但那语气里的亲昵,和以前截然不同。

饭桌上,我们聊了很多。聊我小时候在雪地里打滚,聊沈伟上学时的糗事,聊童童的未来。公公的话也多了起来,他给我们讲他年轻时在工厂当工人的故事,讲他和婆婆是如何相识相爱的。

气氛热烈而温馨。电视开着,放着新闻,但没有人看。我们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彼此身上。

饭吃到一半,婆婆又拿出了手机。我心里咯噔一下,但这次,我没有紧张。

她点开的不是计算器,而是相机。

“来,我们拍张全家福。”她说。

镜头里,我们五个人紧紧地挨在一起。公公和婆婆坐在中间,我和沈伟站在他们身后,童童坐在爷爷的腿上,笑得像朵太阳花。

“咔嚓”一声,这个瞬间,被永远定格。

照片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种幸福,不是装出来的,是从心底里流淌出来的。

第二天,我们去机场。公公婆婆坚持要送我们。在安检口,我们依依不舍地告别。

婆婆拉着我的手,嘱咐道:“回去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有空了,就带童童回来看看。”

“嗯,妈,您和爸也保重身体。”

公公则把一个信封塞到童童手里,摸着他的头说:“好孩子,听妈妈的话。”

我没有推辞。我知道,这是他们表达爱的方式。

飞机起飞,苏州在脚下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模糊的轮廓。我打开公公给童童的信封,里面不是钱,而是一张照片。

是我们昨晚拍的那张全家福。

照片背后,是公公遒劲的字迹:“家,不是一个地方,而是有爱的地方。眼界宽了,心界才会宽。”

我看着那行字,眼泪无声地滑落。

是啊,眼界与心界。

来江苏之前,我以为我看到的是文化差异,是生活习惯的鸿沟。我用我的眼界,去评判他们的世界,所以我觉得格格不入,觉得委屈。

可当我真正用心去感受,去理解,我才发现,所有的差异背后,都藏着同一种东西,那就是爱。只是爱的表达方式不同而已。东北的爱,是热烈的,像一锅炖菜,浓郁直接;江苏的爱,是温润的,像一碗清汤,需要慢慢品味。

我这次江苏之行,开的不是眼界,而是心界。我懂得了,家人之间,最重要的不是习惯的苟同,而是理解的包容。

飞机穿过云层,阳光洒满机舱。我靠在沈伟的肩上,心里一片宁静。

我知道,无论我身在何方,那个在苏州的,有着精致规矩和深沉爱意的家,会永远是我和童童的港湾。而哈尔滨那个有着白山黑水和豪爽热情的家,也同样如此。

我们并没有失去什么,而是拥有了两个家。

生活,有时候就像一道菜,酸甜苦辣,五味杂陈。但只要有爱做底料,无论怎么烹饪,最后品尝到的,一定是幸福的味道。

来源:愉悦的小鱼L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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