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江振山提着一个洗得泛白的帆布包,站在金碧辉煌的“天擎集团”总部大楼下,一时间有些恍惚。
江振山提着一个洗得泛白的帆布包,站在金碧辉煌的“天擎集团”总部大楼下,一时间有些恍惚。
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让他这个在轰鸣车间里待了一辈子的老钳工,眼睛有些睁不开。
“师傅,您找谁?这里是集团总部,送货走那边。”前台小姐画着精致的妆容,嘴角挂着职业性的微笑,但眼神里的疏离和轻蔑,像针一样扎人。
江振山局促地搓了搓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调令:“你好,我是来报到的,江振山。”
前台小姐接过调令,看到“核心研发部”几个字时,脸上的微笑僵住了。她上下打量着江振山,他身上那套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脚下一双沾着油污的解放鞋,与这里西装革履、香水浮动的环境格格不入。
“您……是江振山?”她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对,是我。”
前台的对讲机里传来人力资源部经理尖细的声音:“让他上来吧,我们正等着这位‘大佛’呢。”
“大佛”两个字被咬得特别重,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江振山默默地跟着指引,走进了那部快得让人心慌的电梯。周围的年轻员工们对着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这老大爷谁啊?走错地方了吧?”
“听说是分厂调来的,好像是搞维修的。”
“维修的调到咱们核心研发部?开什么玩笑!HR疯了吗?”
“嘘……小声点,听说是人事系统出了乌龙,但调令都下来了,只能先让他待着,当个吉祥物呗。”
哄笑声不大,却清晰地钻进江振山的耳朵里。他五十岁的年纪,在分厂里是人人尊敬的江师傅,到了这里,却成了一个笑话,一个吉祥物。
他紧了紧帆布包的带子,包里装着他吃饭的家伙——一套跟了他三十年的德国产锉刀,每一把都被摩挲得温润如玉。
人力资源部的刘经理是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瘦高个,他皮笑肉不笑地把江振山领到核心研发部的玻璃门外。
“高主管,您要的人我给您送来了。”刘经理的声音扬得老高,生怕别人听不见。
整个研发部,一个由近百名海归博士、顶尖工程师组成的集团大脑,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门口这个穿着工装、土得掉渣的老头身上。
研发部主管高峻,一个三十出头、意气风发的斯坦福博士,皱着眉走了过来。他看江振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小心闯入无菌实验室的史前生物。
“刘经理,你没搞错吧?我要的是能解决‘龙芯三号’散热问题的专家,不是……不是一个老师傅。”高峻的语气里充满了克制的愤怒和鄙夷。
刘经理摊了摊手,一脸无辜:“高主管,这可是系统出的调令,盖着集团公章的。江师傅在分厂干了一辈子,经验丰富,调来给你们‘学习学习先进经验’,也算是发挥余热嘛。”
“学习?”高峻冷笑一声,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听见了,“我们这里随便一个实习生,都是985硕士起步。我们研究的是纳米材料和量子计算,让一个连CAD图都可能看不懂的老工人来学习?这不是胡闹吗!”
办公室里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哄堂大笑。
这笑声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江振山的脸上。他一辈子勤勤恳恳,凭一双手吃饭,受人尊敬,何曾受过这等羞辱?
他的手,是能徒手打磨出误差不超过0.002毫米零件的“神之手”,是能让最精密的德国机床都自愧不如的国宝级技艺。可在这里,在这些只认学历、只信数据的年轻人眼里,他一文不值。
高峻似乎觉得还不够,他指着角落里一个堆满杂物的空位,像打发叫花子一样说道:“既然来了,就先待着吧。别乱碰东西,这里的设备,你一个月的退休金都赔不起。”
江振山没有说话,默默地走到那个角落,将帆布包放在脚边。他就像一座沉默的孤岛,被整个办公室的精英们彻底无视和孤立。
他为工厂奉献了一生,临近退休,却被当作一个皮球,一个笑话,踢到了这个他完全不懂的世界,遭受着来自年轻精英们全方位的学历、年龄和阶层歧视。
一股压抑已久的火,在他心里慢慢燃烧。
三天后,天擎集团顶层会议室。
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拧出水来。集团投资数百亿的“龙芯三号”项目,卡在了一个核心处理器的散热和精度问题上,已经连续烧掉了七块样品,再不突破,整个项目将宣告失败,公司面临的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年轻的女总裁舒云归面若冰霜,目光如刀子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高主管,距离军方给的最后期限,还有四十八小时。你们研发部,到底有没有方案?”
高峻的脸色惨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身后的团队,一群平日里眼高于顶的海归博士,此刻全都低着头,像霜打的茄子。
“舒总……我们尝试了所有方案,超导石墨烯涂层、液氮冷却、风道优化……所有能想到的办法都用了,但那个‘蜂巢式散热矩阵’的精度要求太高了,公差必须在正负0.01毫米以内,任何一点瑕疵都会导致热量堆积,瞬间烧毁芯片。我们合作的德国供应商也表示,这种精度的零件,他们的顶级母机都做不到百分之百的良品率。”
“也就是说,我们只能听天由命?”舒云归的声音冷得像冰。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就在这时,高峻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会议室角落里,那个被叫来“旁听”的江振山。
这几天,江振山就像个透明人一样坐在角落里,不言不语。高峻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一个老工人,凭什么坐在这里听他们讨论最尖端的科技?
一个恶毒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他要让这个老家伙当着所有高层的面,彻底沦为一个笑柄,然后顺理成章地把他踢出去。
“舒总,”高峻忽然开口,指着江振山说道,“我们或许忽略了一股力量。江师傅,是咱们分厂一线的老专家,经验丰富。不如,我们听听江师傅对这个‘蜂巢式散热矩阵’有什么‘一线工人的看法’?”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江振山身上。有惊愕,有不解,但更多的是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让一个连“蜂巢式散热矩阵”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老工人发表看法?这不是羞辱是什么?
舒云归也皱起了眉,她知道高峻的心思,但话已出口,她不好驳回。
江振山缓缓站起身,他沉默地走到会议桌前,那里摆着一块刚刚烧毁的报废零件。那是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金属块,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微型孔道,复杂得如同艺术品。
高峻嘴角的讥笑越来越浓:“江师傅,看清楚了吗?这可比您平时拧的螺丝复杂多了。”
江振山没有理他,只是拿起那块报废的零件,凑到眼前。他没有用任何放大镜,只是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指,轻轻地在零件表面摩挲着。
他的眼睛微微闭上,仿佛在聆听什么。
整个会议室,只剩下他指尖划过金属的微弱声音。
一分钟后,他睁开眼,将零件放回桌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议室。
“涂层材料的镍铬比例错配,铬多了百分之三,导致热延展性不足。”
“热处理淬火的温度低了五度,金属内应力没有完全消除。”
“最重要的,边缘倒角工艺有问题,多了0.02毫米,就是这个多出来的倒角,在高频运转时产生了涡流效应,阻碍了热量传导。”
他一口气说出三个致命问题,每一个都精准到了具体的数据。
会议室里,雅雀无声。
高峻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他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江振山:“你……你胡说八道什么!这些数据……你怎么可能知道?”
一个理论物理学的博士也站起来反驳:“不可能!倒角误差我们用三坐标测量仪测过,完全在设计允许的范围内!0.02毫米的误差,怎么可能产生涡流效应?这不符合流体力学模型!”
江振山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们的模型,算得出人心吗?”
“什么意思?”
“这个零件,是德国人做的吧?他们在边缘倒角的最后一道工序上,用了一种我们没有的‘微压力震动打磨’技术。图纸上的数据没错,但他们的工艺,让这个倒角在微观层面呈现出一种特殊的弧度。你们用我们的工艺去模仿,数据一样,但效果天差地别。这就是所谓的‘工艺壁垒’。”
江振山顿了顿,拿起桌上一块测试用的废料,又从帆布包里掏出了一把他用了三十年的小号扁锉。
“理论说不通,就让事实说话。”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走到会议室一角的工具台旁,没有用任何机床,只是靠着一台小小的台钳和手里的锉刀,开始打磨那块废料。
他的动作不快,甚至有些慢,但每一锉下去,都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他的手稳如磐石,眼睛半眯着,仿佛整个人都与手中的锉刀融为一体。
会议室里,只剩下“唰、唰、唰”的锉刀摩擦金属的声音。
高峻的脸色从猪肝色变成了酱紫色。他想阻止,却发现自己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谬感和恐惧感攫住了他。
十分钟后。
江振山停下了动作,吹了吹零件上的金属屑,将那个崭新的“蜂巢式散热矩阵”放在了桌上。
“拿去测吧。”
一名工程师颤抖着手,将江振山手工打磨的零件装进了测试设备。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数据。
“散热效率……提升了30%!”
“核心温度……稳定在60度以下!天呐,比德国原厂的样品还要低5度!”
“精度测试……所有孔道公差……0.001毫米!上帝啊,这是用手做出来的?!”
“完美!各项数据……全部完美无瑕!甚至超越了我们的设计指标!”
一声声惊呼在会议室里炸开。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呆呆地看着那个站在原地,神情淡然的老工人。
他们引以为傲的科学理论、精密仪器、海归学历,在这一刻,被一把小小的锉刀,击得粉碎。
高峻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像是被人用鞋底狠狠抽了几十个耳光。
舒云归的美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她快步走到江振山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江师傅,我为我们之前的无知和傲慢,向您道歉!”
……
“龙芯三号”项目起死回生的消息,像一阵风暴席卷了整个天擎集团。
而风暴的中心,是那个之前被所有人当成笑话的老钳工——江振山。
舒云归力排众议,当场宣布了一项震惊所有人的决定:聘请江振山为“龙芯三号”项目首席技术顾问,级别等同于副总裁,直接向她本人负责。
这个决定,在高峻和他的研发团队里,无异于投下了一颗原子弹。
“舒总,我不同意!”高峻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他只是碰巧解决了一个问题!现代科研是系统工程,靠的是数据、模型和流程!不是这种作坊式的‘老师傅经验’!让他来领导我们,这是对科学的侮辱!”
“对!我们不服!”
“一个连电脑都用不熟练的老工人,怎么指导我们这些博士?”
研发部的精英们群情激奋。
舒云归冷冷地看着他们:“科学?当你们的科学被一块小小的零件卡住脖子的时候,是江师傅用你们看不起的‘作坊经验’解决了问题。天擎集团不养闲人,更不养只懂纸上谈兵的废物。谁不服,可以立刻递交辞呈。”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江振山就这么成了研发部的“太上皇”。他不需要打卡,也不需要汇报,唯一的任务,就是解决技术难题。
但他很快发现,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高峻表面上不敢再说什么,但暗地里却处处给他使绊子。
江振山发现,新一批次的散热零件,材料配比又出了问题。他要求立刻停产整改,高峻却拿出一大堆数据报告,论证他的配方是经过超级计算机模拟得出的最优解,是江振山的感觉出了错。
“江师傅,我们现在是工业4.0时代了,一切都要讲数据。您不能总凭感觉办事吧?”高峻在会议上公开顶撞。
江振山也不争辩,只是拿起两个不同配方的样品,在手里掂了掂,然后随手一扔。
高峻的样品落在地上,摔成了几瓣。
而江振山的样品,完好无损。
“你的数据,没告诉你金属的韧性不够吗?”江振山淡淡地问。
高峻的脸,又一次涨成了猪肝色。
又有一次,一款新型传感器的灵敏度始终达不到要求。江振山检查后指出,是内部的一根比头发丝还细的导线,在焊接时因为电流过大,产生了微观层面的熔断。
高峻的团队用电子显微镜反复检查,都说没问题。
“江师傅,数据不会骗人,显微镜下的结构是完美的!”
江振山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木槌,对着传感器外壳,以一种奇特的频率轻轻敲击了三下。
“再去测。”
结果出来,灵敏度瞬间达标。
所有人都傻了。
“你……你做了什么?”
“那根导线只是虚焊,我用震动让它重新搭上了。你们的显微镜,看不到‘应力’。”
一次次的技术“神迹”,让研发部的年轻工程师们从最初的抵触,慢慢变成了好奇,甚至是敬畏。他们开始围在江振山身边,虚心请教一些连教科书都无法解释的工艺难题。
而高峻,对江振山的嫉恨却愈发深重。他视江振山为眼中钉,肉中刺,不把他赶走,誓不罢休。
更大的危机,正在悄然酝酿。
这天,集团副总裁闻宋,突然召集了一场高层会议。
闻宋,四十多岁,风度翩翩,是靠资本运作和讲故事上位的集团二把手。他 всегда挂着温和的笑容,但眼神深处却透着一股阴冷的算计。
他也是当年剽窃了江振山师傅——林老——的设计,并用劣质材料导致重大事故,最后把责任全推给师傅,致使其含冤去世的元凶。
这件事,是江振山心中永远的痛。他之所以答应来总部,除了那份乌龙调令,更重要的,就是要找到当年的证据,为师傅洗刷冤屈。而他怀疑,闻宋就是幕后黑手。
会议上,闻宋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各位,我们的欧洲竞争对手,诺德公司,向我们发起了一场技术对赌。”闻宋的PPT上,出现了一个造型奇特的零件照片,“这个零件,是他们最新研发的‘幽灵齿轮’,号称采用了无法被逆向工程的‘记忆金属’和‘拓扑结构’。他们赌我们天擎集团,在一个月内无法复制。赌注是欧洲市场的全部份额。”
“如果我们输了,将赔付十亿欧元的天价违约金,并彻底退出欧洲市场!”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高峻立刻站了起来,慷慨激昂地说道:“闻总,我愿意立下军令状!我们研发部,一定能攻克这个难题,为国争光!”
他把这次对赌,看作是彻底打垮江振山的绝佳机会。
复制“幽灵齿轮”这种尖端科技,需要的是材料学、计算机建模、3D打印……全都是江振山那个老古董的知识盲区。只要他失败了,自己就能顺势把他踩在脚下。
闻宋赞许地点了点头,目光却若有若无地扫过江振山,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他根本不相信一个老工人能懂什么尖端科技,提拔江振山,不过是舒云归那个黄毛丫头不懂事的胡闹。他正好借这个机会,连同江振山和舒云归一起,彻底打压下去。
“很好,”闻宋笑道,“听说我们公司最近还请了一位‘民间高人’,江师傅,对吧?不知道江师傅对这个‘幽灵齿轮’,有什么高见啊?”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再次将江振山推到了风口浪尖。
江振山看着屏幕上的零件,瞳孔微微一缩。
这个结构……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
诺德公司的“幽灵齿轮”样品很快被送到了天擎集团的实验室。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结构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金属零件,表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金色。
高峻带领他的博士团队,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立刻展开了工作。
他们动用了集团最先进的设备:光谱分析仪、激光扫描仪、工业CT……试图破解这个齿轮的材料成分和内部结构。
然而,三天过去了,他们一无所获。
“见鬼了!这到底是什么金属?元素周期表里根本没有对应的物质!”
“它的内部结构一直在发生极其细微的变化,我们的CT根本无法捕捉到精确模型!”
“我们尝试用3D打印复制外形,但做出来的东西一掰就碎,根本不是同一种东西!”
高峻的团队陷入了绝境,每个人都焦头烂额。
而江振山,这三天里什么都没做,只是每天都去实验室,隔着玻璃罩,静静地看着那个“幽灵齿轮”,一看就是一整天。
高峻看到他那副“装神弄鬼”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江师傅,您倒是说句话啊!光看有什么用?难道您能用眼睛把它看穿吗?”他忍不住出言讥讽。
周围的工程师们也纷纷摇头。这次的问题,显然已经超出了“手艺”的范畴。
闻宋也“恰好”来实验室视察,他拍了拍高峻的肩膀,意有所指地说道:“小高,别灰心,科研就是要靠你们这些有知识、有文化的年轻人。有些人啊,一辈子就只会摆弄那几把破锉刀,时代变了,早就该被淘汰了。”
这话,无疑是说给江振山听的。
江振山缓缓转过身,看着闻宋,平静地开口:“闻总,我想摸一下这个零件。”
“什么?”闻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江师傅,你知道这个样品有多珍贵吗?万一弄坏了,你赔得起吗?”
“就是,手上的油污要是污染了样品,分析数据就全毁了!”高峻立刻附和。
“不摸一下,我无法确认。”江振山坚持道。
一旁一直沉默的舒云归,此时却开口了:“让他试。”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舒总,这太冒险了!”闻宋急道。
“出了问题,我负责。”舒云归目光坚定地看着江振山,“江师傅,我相信你。”
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防护罩被打开。江振山戴上特制的手套,缓缓地将手伸向那个“幽灵齿轮”。
他的指尖,触碰到零件的瞬间,整个人如遭电击,身体微微一震。
他闭上了眼睛。
一股熟悉的感觉,从指尖传来,瞬间涌入他的脑海。
这个手感……这个独特的重心分布……这个在特定角度下才会产生的微弱震动……
不会错的!
这是师傅当年未完成的遗作——“自适应变频齿轮”!
师傅曾说过,他要创造一种能根据负载和转速,自动调整齿形和啮合度的“活”齿轮。这个设计,领先了世界至少三十年!
当年,师傅把这份绝密的设计图纸锁在保险柜里,而唯一知道密码的,只有他和闻宋——他最信任的徒弟。
后来,工厂发生重大事故,师傅被诬陷偷工减料,含冤去世,设计图纸也不翼而-飞。
原来如此!原来是你,闻宋!
你不仅剽窃了师傅的心血,还把它卖给了国外的公司!
一股滔天的怒火在江振山胸中翻涌,他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三分钟后,他睁开眼,眼神中是从未有过的锐利和冰冷。
他转头看向闻宋,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个齿轮,我能做。而且,能做得比它更好。”
“你说什么?”高峻第一个尖叫起来,“你疯了吗?我们连它的材料都分析不出来,你怎么做?”
江振山没有理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闻宋:“我不仅能做出来,我还知道它的核心原理。它根本不是什么‘记忆金属’,而是由七种不同热胀冷缩系数的金属粉末,通过‘梯度烧结’工艺,在特定的磁场环境下压制而成。所谓的‘拓扑结构’,不过是利用不同金属在运转时产生的细微形变,来达到自适应的目的。这个设计,它的原创者,叫林正德!”
“林正德”三个字一出口,闻宋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这个名字,是他心中埋藏最深的噩梦!
他怎么会知道?!这个老东西,到底是谁?!
“你……你胡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闻宋的声音因为恐惧而有些颤抖。
江振山冷笑一声,不再看他。他走到舒云归面前:“舒总,请给我一间独立的实验室,七种金属粉末,一台高温烧结炉,还有……一套我自己的工具。”
舒云归看着他眼中那团燃烧的火焰,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接下来的半个月,江振山把自己关在了实验室里,谢绝一切探访。
而外界,早已是风言风语。
“听说了吗?那个老钳工夸下海口,说要一个人造出‘幽灵齿轮’!”
“这不是天方夜谭吗?他以为这是捏泥人啊?”
“我看他就是被逼急了,胡言乱语,等着看笑话吧。”
高峻更是每天都在办公室里散布江振山即将失败的消息,他已经准备好了最刻薄的言辞,准备在江振山出丑的那天,将他彻底踩进泥里。
闻宋则是坐立不安,他派人二十四小时盯着实验室,心中涌起越来越强烈的不安。
第二十天。
在距离对赌协议截止日期只剩最后一周的时候,实验室的门,开了。
江振山走了出来,脸色有些疲惫,但眼神却亮得惊人。他手里托着一个和“幽灵齿轮”一模一样的零件,但颜色,却是璀璨的银白色。
“拿去测试。”他只说了这三个字。
整个集团的高层,包括闻宋和舒云归,都聚集在了测试中心。
当测试结果出来的那一刻,整个中心,死一般的寂静。
“复……复制成功了……所有性能指标,与诺德公司的样品完全一致!”
“不!不对!看这里,它的抗疲劳强度,比原样品高出了50%!耐高温极限,高出了100度!”
“我的天……这……这不是复制,这是超越!这是碾压!”
高峻瘫倒在椅子上,面如死灰,嘴里喃喃自语:“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闻宋浑身冰冷,仿佛坠入了冰窖。
就在这时,舒云归的助理匆匆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刚刚查到的档案,激动地喊道:“舒总,查到了!江师傅的档案查到了!”
“江振山,现年五十岁,国家认证‘八级钳工’!全国,不超过二十位!”
“三十年前,师从我国第一代功勋工匠林正德,是林老唯一的关门弟子!”
“十五年前,因独立完成某型号潜艇螺旋桨的超精度打磨,被授予国家级‘大国工匠’荣誉称号!他的名字和事迹,属于一级机密!”
“他在军工界的代号,叫——‘鲁班’!”
轰!
每一个头衔,都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会议室里炸响!
八级钳工!大国工匠!军工界的传奇“鲁班”!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神仙似的目光,看着那个朴实得像邻家大叔一样的江振山。
他们之前嘲笑的,究竟是怎样一个国宝级的存在啊!
高峻的肠子都悔青了,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闻宋,在听到“林正德关门弟子”这几个字时,两腿一软,彻底瘫在了地上。
他完了。
江振山缓缓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如刀。
“闻宋,你没想到吧?三十年了,我回来了。回来,替我师傅,讨一个公道。”
……
“幽灵齿轮”被天擎集团完美复制并超越的消息,震惊了整个国际工业界。诺德公司灰溜溜地履行了赌约,天擎集团兵不血刃地拿下了整个欧洲市场。
江振山“大国工匠”的身份曝光后,他在集团的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前那些对他不屑一顾的海归博士,现在见到他,都恭恭敬敬地鞠躬,喊一声“江老”。他们捧着各种技术难题,排着队希望能得到江振山的指点。
高峻被舒云归直接开除,狼狈地离开了公司。
而最大的黑手闻宋,却因为证据不足,暂时无法动他。他毕竟是集团副总裁,根基深厚,而且当年的事故档案早已被他销毁得一干二净。
他开始狗急跳墙。
他知道,江振山绝不会放过他。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一个更加阴险毒辣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型。
天擎集团最近接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军方订单——为新一代“神舟”系列载人航天飞船,提供核心的涡轮发动机泵。
这是关系到国家航天事业的头等大事,不容有失。
凭借着“龙芯”和“幽灵齿orin”的技术积累,天擎集团成功拿下了这个项目。整个项目的技术总负责人,自然是江振山。
江振山为此倾注了全部心血,他亲自把关每一个零件的制造和装配,确保万无一失。
在最后的交付日前夕,发动机泵顺利通过了所有的内部测试,性能完美。
然而,就在军方代表前来验收的前一个小时,意外发生了。
正在进行最后一次加电自检的发动机泵,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异响,随后,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开来。
控制台上的警报灯疯狂闪烁,屏幕上显示出一行触目惊心的红字:
“核心叶轮出现结构性裂纹!设备存在解体风险!”
轰!
消息传来,整个指挥中心乱成了一锅粥。
舒云归脸色煞白地赶到现场,看着那台报废的发动机,身体摇摇欲坠。
“怎么会这样?所有的测试不是都通过了吗?”
一名满头大汗的工程师颤声报告:“我们检查了监控,在最后一次测试前,只有……只有江老一个人进过实验室,对叶轮进行了最后的调试……”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江振山身上。
就在这时,闻宋带着一群保安,满脸“痛心疾首”地闯了进来。
“江振山!”他指着江振山,义正言辞地怒吼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军国重器,你竟敢玩忽职守,甚至暗中破坏!你是不是收了国外势力的黑钱,故意要 sabotear 我们的航天事业?”
他手中扬起几张伪造的银行转账记录,“这是你海外账户的流水!大家看,整整一千万美金!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
一石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都被这个“事实”震惊了。
“天呐,竟然是间谍?”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亏我们还那么尊敬他!”
“快把他抓起来!”
江振山成了众矢之的。他看着闻宋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心中一片冰冷。
他知道,自己掉进了闻宋精心设计的陷阱里。那个裂纹,根本不是他造成的,而是一种极其隐蔽的“延迟性材料疲劳”,是闻宋在最初的材料配比中就埋下的“定时炸弹”!这种手段,和他当年陷害师傅的手法,如出一辙!
“我没有。”江振山的声音很平静,但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还敢狡辩!来人,把他给我控制起来,等候军方发落!”闻宋大声下令。
就在保安即将冲上来的时候,舒云归猛地挡在了江振山身前。
“都给我住手!”她厉声喝道,“没有证据,谁也不许动江老!”
她转向江振山,眼中满是信任:“江老,我相信你。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们了。”
军方的代表已经等在了会议室,距离最后的交付时间,只剩下不到三十分钟。
返厂维修,根本来不及。宣布项目失败,天擎集团将面临倒闭,而包括舒云归在内的所有高层,都可能要承担叛国罪的指控!
这是真正的绝境。
在军方代表、集团高层和所有工程师的注视下,江振山走到了那台报废的发动机前。
所有人都认为他会放弃,会绝望。
但他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决定。
“不用返厂。”他环视四周,声音沉稳有力,“给我一套最简单的工具,我现在,就在这里,把它修好。”
“什么?!”
“现场维修航天发动机?他疯了吧!”
闻宋更是夸张地大笑起来:“江振山,你当这是修拖拉机吗?这是最精密的合金部件,裂纹一旦产生就是不可逆的!你以为你是神仙吗?”
军方代表,一位头发花白、肩扛将星的老将军,也皱起了眉,沉声问道:“老师傅,你有多大把握?”
江振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将军,您相信一个老兵的手吗?”
老将军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相信。”
“那就够了。”
一套最简单的工具箱被送了过来——几把大小不一的锤子,几根长短各异的钢钎,还有一个小小的酒精喷灯。
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江振山打开了发动机的外壳,露出了那个出现裂纹的核心叶轮。
他没有用任何仪器,只是用手指,在裂纹处轻轻地抚摸着,闭上了眼睛。
一分钟后,他睁开眼,拿起一把小锤和一根最细的钢钎。
“各位,今天,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我们华夏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冷焊。”
他一边说,一边开始动手。
他没有对裂纹本身进行任何操作,反而在叶轮的其他部位,开始了极其精准的敲击。
“铛……铛……铛……”
每一次敲击,位置、力度、频率都截然不同。那清脆的响声,仿佛带着一种神秘的魔力,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
“他在干什么?乱敲一气?”一个年轻工程师不解地问。
旁边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教授却死死地盯着江振山的双手,激动得浑身发抖:“不!这不是乱敲!他……他在重新分配整个叶轮的内部应力!通过敲击产生的震动波,引导金属原子进行微观层面的重组和迁移,让裂纹自己‘愈合’!天呐……这是失传已久的‘应力归元法’!我只在古籍上见过记载!”
随着江振山的敲击,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道原本清晰可见的裂纹,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地变淡、变小,最后……彻底消失了!
整个叶轮,光洁如新,仿佛从未受损!
全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眼前这神乎其技的一幕彻底惊呆了。
这已经不是技术,这是艺术!是魔术!
江振山放下工具,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这种技艺,对精神和体力的消耗是巨大的。
他直起身,目光如电,射向早已面无人色的闻宋。
“闻副总裁,你好像很懂材料学?那你能给大家解释一下,为什么这块采用了最高等级‘GH4169’航空合金的叶轮,会在正常的负载下,产生这种‘晶间腐蚀’导致的疲劳裂纹吗?”
他拿起一块碎片,递到闻宋面前。
“除非,有人在最初的冶炼过程中,为了节省成本,用廉价的‘316不锈钢’,替换了其中百分之五的‘金属铌’。这种细微的差别,任何仪器在短期内都检测不出来。但它会在上万次的高频震动后,成为最致命的弱点!”
“而能接触到核心材料配方,并有权修改它的,整个天擎集团,除了我,就只有您——闻宋,闻副总裁了!”
“三十年前,你用同样的手段,用劣质钢材替换了锅炉的关键阀门,导致爆炸,害死了我师傅!今天,你又想故技重施,来害我,来危害国家安全!”
江振山的声音,如同滚滚天雷,一字一句,都重重地砸在闻宋的心上!
闻宋的心理防线,在铁一般的事实和江振山凌厉的目光下,彻底崩溃了。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语无伦次地喊道:“不……不是我……我没有……”
老将军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一挥手,身后两名警卫立刻上前,将瘫软如泥的闻宋架了起来。
“带走!彻查!所有与他相关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修复后的发动机,被立刻装上测试台。
“启动极限测试!”老将军下令。
转速被推到了设计的150%!温度、压力,所有指标都远远超出了安全红线!
然而,发动机的运转声,依旧平稳而有力,如同最雄壮的心跳。
半小时后,测试结束。
屏幕上显示出结果:所有数据完美!部件完好率100%!
“成功了!”
整个指挥中心,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所有人,都用最崇敬、最狂热的目光,看着那个依然平静地站在那里的老人。
他,江振山,以一己之力,挽救了一家公司,捍卫了国家航天事业的尊严,也为自己和师傅,洗刷了所有的冤屈。
故事的结局,早已注定。
闻宋被判处无期徒刑,他背后的利益集团被连根拔起。天擎集团在舒云归的带领下,浴火重生,成为了华夏工业的骄傲。
江振山被国家授予了最高荣誉的“共和国勋章”。无数企业开出天价,想请他出山,都被他一一婉拒。
他最终选择回到了那间他工作了一辈子的分厂。
集团出资,以他的名字命名,建立了全国第一个“新时代工匠”培训基地。他把毕生所学,毫无保留地传授给那些充满朝气的年轻人,将传统技艺与现代科技,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当初那些嘲笑他的年轻工程师,如今都成了他最虔诚的学徒,能得到“江老”的一句指点,是他们最大的荣耀。
舒云归也时常会抛下繁忙的工作,开着车来到这个朴素的工厂。她会静静地站在车间外,看着那个穿着蓝色工装的男人,在阳光下,用那双创造了无数奇迹的手,打磨着一个又一个零件。
她的眼中,总是带着一抹旁人看不懂的温柔。
江振山偶尔抬起头,看到她,会憨厚地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阳光正好,岁月安然。
属于大国工匠的传奇,才刚刚开始。而一个更加广阔的,属于华夏工业的星辰大海,正在他们眼前,徐徐展开。
来源:湖畔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