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习惯在周末把我们一周的脏衣服都洗掉,他的西装要送去干洗,我只是例行检查一下口袋。指尖碰到了一张光滑的纸,抽出来,是一家我从没听过的咖啡馆,叫“屿”。两杯澳白,一杯加糖,一杯无糖。时间是周四下午两点三十二分。
那张咖啡店的收据是在陈凯的西装外套里发现的。
我习惯在周末把我们一周的脏衣服都洗掉,他的西装要送去干洗,我只是例行检查一下口袋。指尖碰到了一张光滑的纸,抽出来,是一家我从没听过的咖啡馆,叫“屿”。两杯澳白,一杯加糖,一杯无糖。时间是周四下午两点三十二分。
我的心,像是被针尖轻轻扎了一下,不疼,但很清晰。
陈凯从不喝澳白,他只喝美式,不加糖不加奶,像喝中药一样。而且周四下午,他应该在公司开一个冗长的项目会,他出门前还抱怨过。
我把收据放在了梳妆台上,用一个小小的首饰盒压住,像是在镇压一个即将冒头的秘密。晚上,儿子乐乐在客厅玩乐高,电视里放着财经新闻,那是陈凯的习惯。他回来了,带着一身晚秋的凉气,把公文包随手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响。
“回来了?”我从厨房里探出头,声音平静得像在问天气。
“嗯。”他换鞋,动作有些疲惫,“今天累死了,开了一天会。”
我的眼皮跳了一下。
他走过来,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呼出的热气带着一丝陌生的、淡淡的木质香水味。我们结婚十年,我给他买的永远是海洋调。
“老婆,做什么好吃的呢?”他声音含混,带着撒娇的意味。
“排骨汤,你不是念叨了好几天吗?”我转过身,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但他和平时一样,眼角有几丝疲惫的细纹,眼神温和。他低头亲了我的额头,然后就去客厅抱儿子了。
一切如常,却又好像什么都不对了。那张收据,那句谎言,那陌生的香水味,像三颗小小的地雷,被他不动声色地埋在了我们十年的婚姻地基之下。
吃饭的时候,我的手机亮了一下,“婉儿啊,下周末你大哥一家回来,我们一起聚聚,我让陈凯跟你说了吗?”
我抬头看了一眼正在给乐乐剔鱼刺的陈凯,他那么专注,那么耐心,还是我当初爱上的那个样子。我回了婆婆一个“好的妈,他说了”,然后把手机扣在了桌上。
饭后,陈凯在书房回邮件,我陪乐乐搭乐高。乐乐突然仰起头,用他清澈得让人心慌的眼睛看着我:“妈妈,为什么爸爸最近总说要开会啊?王叔叔说,他爸爸开会都可以带他去办公室玩的。”
我手里的积木“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我笑了笑,揉着他的头发,说:“因为爸爸是大人,大人的会,小孩子不能参加。”
有些谎言,我们教会孩子不要说,自己却说得越来越熟练。
夜里,陈凯睡得很沉,呼吸均匀。我却毫无睡意,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黑暗里,梳妆台上的那个首akgkl首饰盒,像一只蛰伏的怪兽,压着我和平生活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忽然觉得,中年夫妻的悲哀,不是吵,不是闹,而是你发现了一根刺,却不敢拔,甚至不敢问。因为你怕那根刺的后面,牵扯出的不是血肉,而是早已腐烂的真相。
我轻轻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借着窗外渗进来的月光,又看了一遍那张收据。
屿咖啡馆。
我拿出手机,在地图上输入了这个名字。地址跳出来时,我的呼吸停滞了。
就在陈凯公司往南,隔了两条街的地方。
第一章
第二天是周六,阳光很好。
陈凯提议带乐乐去郊野公园放风筝,我答应了。我化了一个很精致的妆,选了一条他最喜欢我穿的连衣裙,镜子里的我,笑容温婉,眼神平静。
陈凯看着我,眼睛亮了一下,他说:“老婆,你今天真好看。”
我笑得更灿烂了:“是吗?那以后我天天这么穿。”
他走过来,习惯性地想帮我整理一下领口,手伸到一半,却又顿住了,转而去拿车钥匙。他说:“走吧,别晚了。”
那个小小的停顿,像一根鱼刺,卡在了我的喉咙里。
去公园的路上,车里放着乐乐喜欢的动画片主题曲,他跟着又唱又跳。陈凯一边开车,一边笑着看后视镜里的儿子,眼角的皱纹里都蓄满了温柔。阳光透过车窗,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边。
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要以为,昨天的一切都只是我的错觉。或许那两杯澳白是给客户买的,或许那个香水味是电梯里蹭到的,或许他只是忘了告诉我妈要聚餐。
婚姻里的侥幸心理,大概是女人自我安慰的最后一道防线。
“陈凯,”我状似无意地开口,“昨天下午的会,顺利吗?”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随即放松,语气轻松地说:“还行吧,老样子,几个部门扯皮。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就问问。”我转头看向窗外,风景在飞速倒退,“听你昨天说累,以为不顺利呢。”
“中年男人,哪有不累的。”他叹了口气,“不说这个了。对了,下周末我妈说我哥他们回来,一起吃饭。”
“嗯,妈跟我说了。”
车里的气氛有短暂的凝滞,连乐乐的歌声都停了。他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从后座探过头来,小声问:“爸爸妈妈,你们怎么不说话了?”
陈凯立刻笑起来,腾出一只手揉了揉乐乐的脑袋:“爸爸在专心开车呢。乐乐,看外面,那个是不是风筝?”
话题被轻易地岔开了。
我没有再追问。就像一个有经验的猎人,知道在没有绝对把握时,不能惊动猎物。
公园里,陈凯拉着风筝线奔跑,像个大男孩。乐乐在他身后追着,咯咯地笑。我坐在草地上,看着他们父子俩,阳光刺得我眼睛有点酸。我想起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在大学的操场上,为我放一个画着笑脸的风筝。
那时候的他,什么都愿意跟我说。公司里新来的实习生有多笨,食堂的哪道菜最好吃,隔壁工位的女同事今天喷了半瓶香水……他的世界,事无巨巨细,都向我敞开。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只剩下“嗯”、“好的”、“知道了”?
【年轻时以为爱是风花雪月,中年才懂,爱是闭嘴和忍耐。】
风筝飞得很高,陈凯把线交到乐乐手里,手把手地教他。他蹲下来,耐心讲解的样子,让我的心又软了下去。我对自己说,林婉,别多想了,或许真的只是你想多了。一个男人,肯花时间陪你和孩子,肯在外面打拼养家,你还想怎么样呢?
傍晚回家,我累得在沙发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给我盖上了毯子,动作很轻。我闻到了熟悉的、陈凯身上的味道,不是那陌生的木质香,而是混合着汗水和青草的,属于我们这个家的味道。
我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过去。
醒来时,陈凯已经做好了晚饭。三菜一汤,都是我爱吃的。他正在厨房里洗碗,背影宽厚而安稳。
我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
他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关掉水龙头,转过身回抱住我。
“醒了?累坏了吧。”他声音很柔。
“嗯。”我把脸埋在他胸口,闷声说,“陈凯,我们……我们是不是很久没有好好聊聊天了?”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在哄一个孩子。
“都老夫老妻了,有什么好聊的。”他顿了顿,又说,“最近公司事多,等忙完这阵子,我休年假,我们带乐乐去海边,好不好?”
“好。”我点点头,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好像落下去了一半。
也许,是我太敏感了。婚姻就像一艘在夜航的船,偶尔的偏航,只要能及时修正,就还能回到原来的轨道上。
然而,就在我准备彻底掀过这一页时,陈凯的手机在客厅响了。他擦着手走出去,我跟在后面。
手机屏幕亮着,来电显示是一个名字——“屿”。
一个字,孤零零的,像一座海上的孤岛。
陈凯看了一眼屏幕,又飞快地瞥了我一眼,然后按了静音,把手机反扣在桌上。
整个过程,不过三秒钟。
他转过头,对我笑了笑,那笑容却无比僵硬:“骚扰电话。”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在那一刻,都冷了下去。
第二章
那个叫“屿”的电话,像一根毒刺,扎进了我的心里,并且开始迅速地化脓、溃烂。
那一晚,我们背对背躺着,中间隔着一条楚河汉界。我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他也能感觉到我的僵硬。谁都没有先开口。沉默是成年人之间最残忍的酷刑。
接下来的几天,我成了一个不动声色的侦探。
我开始留意他回家的时间,留意他换下来的衣服上有没有不属于我们家的气息,留意他接电话时会不会下意识地走到阳台。
他的一切似乎又恢复了正常。不再晚归,衣服上只有淡淡的烟草味,手机也随意地放在桌上,甚至会递给我让我帮他接听推销电话。
他越是这样滴水不漏,我心里就越是发慌。
这种感觉,就像你知道房间里有一只老鼠,你听到了它磨牙的声音,看到了它留下的粪便,但你掀开所有地毯,挪开所有家具,却怎么也找不到它。它就躲在你看不到的角落里,嘲笑着你的徒劳。
周三晚上,他去洗澡。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充电,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是一条微信消息的预览。
【屿】:图片.jpg
我几乎是屏住呼吸,用最快的速度瞥了一眼。那是一张照片,虽然看不清全貌,但能看到一只修长的、涂着豆沙色指甲油的手,正端着一杯咖啡,背景似乎是一个画展。
浴室的水声还在哗哗地响。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像是要挣脱肋骨的束缚。理智告诉我,不要看,林婉,一旦看了,就再也回不去了。但另一个声音却在尖叫:看!你必须知道真相!
我颤抖着手,拿起了他的手机。
我不知道他的密码。我试了我的生日,不对。试了乐乐的生日,不对。试了我们的结婚纪念日,还是不对。
我颓然地把手机放回原处,手心全是冷汗。浴室的水声停了。
陈凯走出来,擦着头发,看到我坐在床边,愣了一下:“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摇摇头:“没事,可能有点低血糖。”
他走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没发烧啊。要不要喝点糖水?”
我看着他关切的眼神,忽然觉得无比讽刺。他可以一边对我温柔体贴,一边和另一个女人分享画展和咖啡。男人到底是一种多么复杂的生物?
“不用了。”我拉开被子躺下,翻过身去,“我睡了。”
背后传来他的一声叹息,很轻,但我听见了。
周末的家庭聚餐如期而至。
在婆婆家,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大哥大嫂在炫耀他们新买的学区房,小姑子在抱怨她那个不省心的男朋友。婆婆在厨房和保姆忙碌着,公公坐在沙发主位上看军事新闻。
陈凯在陪侄子玩游戏,笑声爽朗。
我坐在他们中间,像一个局外人。我觉得自己被一个透明的罩子罩住了,外面的欢声笑语都传不进来,只有我自己心脏空洞的回响。
饭桌上,婆婆给我夹了一块她做的红烧肉,笑着说:“婉儿,你太瘦了,要多吃点。你看你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眼圈都黑了。”
大嫂接话道:“是啊弟妹,女人可得对自己好点。陈凯,你可得多疼疼老婆,你看婉儿多辛苦,又要上班又要带孩子。”
陈-凯立刻表态:“那是当然,我老婆是家里最大的功臣。”他给我舀了一勺汤,“老婆,喝点汤。”
我看着碗里那碗油汪汪的汤,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放下筷子,说:“我去下洗手间。”
我把自己锁在卫生间里,打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地拍打自己的脸。镜子里的女人,面色苍白,眼神涣散,是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模样。
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我和陈凯第一次来婆婆家,也是在这个卫生间。那时我很紧张,他偷偷跟进来,从背后抱着我,在我耳边说:“别怕,有我呢。”
那时他的怀抱,是我的全世界。
现在,这个世界,好像要塌了。
从卫生间出来,我路过书房,门虚掩着。我听到小姑子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一丝兴奋的八卦味道。
“哥,可以啊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个大美女画家?上次在798那个画展我可看见了,气质绝了!”
我的脚步,像被钉子钉在了原地。
然后,我听到了陈凯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纵容:“你小点声!别瞎说,就是一个朋友,客户介绍认识的,聊得来而已。”
“切,聊得来?我可看见了,人家看你的眼神,都能拉出丝来了。哎,说真的哥,你跟我嫂子……是不是有点那什么了?感觉你们最近怪怪的。”
长久的沉默。
就在我以为陈蒙不会回答的时候,我听见他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疲惫到极点的声音说:
“……再说吧。”
那三个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精准地刺穿了我最后的幻想。
原来,“再说吧”不是敷衍,不是逃避,而是一种默认。默认了我们的感情出了问题,默认了他和另一个女人的“聊得来”。
我扶着冰冷的墙壁,才没有让自己滑倒在地。
原来我不是疯子,我的直觉没有错。那只老鼠,终于露出了它的尾巴。
第三章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撑到那顿饭结束的。
我只记得自己一直在笑,对婆婆笑,对大嫂笑,对每一个和我说话的人笑。我甚至还和陈凯碰了杯,祝他工作顺利。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一丝探究和不安。
回家的路上,乐乐在后座睡着了。车里安静得可怕。
红灯。车停了下来。
我转头看着陈凯的侧脸,路灯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他的轮廓还是那么熟悉,可我却觉得他陌生得像个路人。
“陈凯。”我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嗯?”
“屿,是谁?”
我看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收紧,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没有看我,只是盯着前方的红灯,仿佛那里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景象。
绿灯亮了。他一脚油门,车子蹿了出去。
“一个朋友。”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
“什么样的朋友?”我追问,每一个字都像是在逼问我自己,“需要你撒谎说开会,陪她去看画展、喝咖啡的朋友吗?”
他猛地踩下刹车,车子在路边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幸好是深夜,路上没有别的车。
“你跟踪我?”他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带着被冒犯的愤怒。
“我没有!”我几乎是吼了出来,积压了这么多天的委屈、愤怒、不安,在这一刻全面爆发,“是你的谎言太多了!陈凯!你的西装口袋,你的手机,你的妹妹!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吗?你当我是傻子吗?”
眼泪终于决堤。我趴在方向盘上,哭得撕心裂肺。
我们结婚十年,我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我一直以为,我是骄傲的林婉,是体面的陈太太,我可以处理好一切。可是在这一刻,我所有的骄傲和体面,都碎了一地。
陈凯没有说话,只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从储物格里拿出烟和打火机,“啪”的一声,点燃了。这是我们婚后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抽烟。
烟雾在狭小的车厢里弥漫开来,呛得我直咳嗽。
“咳咳……你把烟灭了!乐乐还在车上!”
他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睡得安稳的儿子,掐灭了烟,打开了车窗。冷风灌了进来,吹得我脸上的泪痕冰凉。
“林婉,”他开口,声音里满是疲惫,“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她……只是聊得来。”
“聊得来?”我冷笑,“我们结婚十年,十年!我和你聊不来吗?所以你要去找别人聊?”
“不是那个意思。”他试图解释,“你不懂。我们之间……早就不是聊不来,是没得聊了。每天除了孩子,除了柴米油盐,你还会跟我聊别的吗?你关心过我的工作压力吗?你问过我累不累吗?”
他的质问像一把把刀子,插在我的心上。
原来,在他眼里,我是这样一个无趣、只懂柴米油D盐的黄脸婆。我每天计算着家里的开销,关注着菜市场的物价,研究着乐乐的营养食谱,操心着他父母的身体……我以为这是爱,是经营一个家。
可在他看来,这只是“没得聊”。
【婚姻里最怕的不是没钱,是没话。钱可以挣,话没了,心就空了。】
“所以,那个叫屿的画家,她很懂你?她能跟你聊艺术,聊人生,聊理想?”我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自嘲。
他沉默了。
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我忽然觉得很可笑。我在这里歇斯底里,像个泼妇,而他却在为另一个女人沉默。
“陈凯,我们离婚吧。”
我说出这五个字的时候,异常的平静。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他猛地转过头看着我,眼睛里全是震惊和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离婚。”我一字一句地重复,“我成全你,你去和那个懂你的人过一辈子吧。”
“林婉!你别无理取闹!”他提高了音量,“就为这点事,你就要离婚?你有没有想过乐乐?他怎么办?”
“你和别人去看画展喝咖啡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乐乐?”我反问。
他被我噎住了,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跟她没什么,就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问,“陈凯,你看着我的眼睛,你敢说,你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他躲开了我的眼神。
那个瞬间,我彻底死了心。
我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了车。深夜的风吹得我单薄的连衣裙猎猎作响。
“林婉!你干什么去!”他追下车,想来拉我。
我甩开他的手,歇斯底里地朝他喊:“你别碰我!我嫌脏!”
他就站在那里,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愤怒,有无奈,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痛苦。
我没有再看他,转身,在深夜的街头,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眼泪模糊了视线,路灯的光晕成一片一片的光斑。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这个偌大的城市,我竟然没有一个可以去的地方。
我走了很久,走到腿都麻了,才在路边的一个长椅上坐了下来。我拿出手机,翻遍了通讯录,最后,拨通了我妈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我妈带着浓重睡意的声音传来:“喂?婉儿啊,这么晚了什么事?”
我一开口,就哭了。
“妈……”
第四章
我在娘家住了下来。
我妈没多问,只是默默地给我收拾好了我出嫁前的房间,给我下了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我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个浑小子!”他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我明天就去找他算账!”
“爸,你别去。”我喝着面汤,声音闷闷的,“这是我们自己的事。”
我妈坐在我旁边,帮我把头发撩到耳后,心疼地说:“你这伢儿,就是脾气太犟。夫妻俩,床头吵架床尾和,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你这么跑出来,像什么样子?”
我没有说话。他们不懂。在他们那一辈人的观念里,男人在外面有点什么,只要还顾家,就不是什么大事。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我忍不了。那不是一粒沙子,那是一根刺。
我关掉了手机,不想接任何人的电话,尤其是陈凯的。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房间里的一切还是我离开时的样子,书桌上还摆着我大学时的照片。照片里的我,扎着马尾,笑得无忧无虑。旁边的陈凯,穿着白衬衫,眼神清澈,满眼都是我。
那时候,我们以为爱是永恒。
可十年过去,他眼里的光,没了。我脸上的笑,也淡了。
我躺在曾经的单人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我想起我们这十年,从一无所有,到有房有车有孩子。我们一起熬过最苦的日子,为了省钱,一碗兰州拉面两个人吃。他也曾在我生病的时候,整夜不睡地守着我。乐乐出生的那天,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抱着那个小小的婴儿,哭得像个孩子。
那些爱过的证据,都还在啊。
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是我错了吗?是我把他逼得太紧,还是我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成了一个只懂柴米油盐的无趣女人?
我不知道。
另一边,城市的那一头,陈凯也一夜未眠。
他坐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乐乐的房门紧闭着,他不敢进去,怕吵醒儿子,更怕儿子问他:“妈妈呢?”
他拿出手机,解锁。密码是六个数字,不是林婉的生日,也不是乐乐的,更不是结婚纪念日。
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的日期。
他自己都快忘了,林婉却还记得。有一次她无意中提起,他才记起来。后来,他就把所有的密码都换成了这个。他以为这是一种补偿,一种纪念。却没想到,这成了刺伤她的又一把利刃。
他点开那个叫“屿”的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周三那张画展的照片。下面是他的回复:“在忙。”
他看着那个头像,是一个女人的侧影,长发,瘦削,在夕阳下勾勒出一个文艺而孤独的剪影。
他和她,确实只是在一个客户的饭局上认识的。她是小有名气的青年画家,叫江屿。她话不多,但总能说到点子上。她说她喜欢老电影,喜欢听爵士乐,喜欢一个人在深夜里画画。
那些都是陈凯曾经喜欢,却被生活磨没了的爱好。
和她聊天,像是在和一个年轻时的自己对话。他感到久违的轻松和被理解。他承认,他贪恋那种感觉。那杯澳白,那场画展,都只是他想从令人窒息的中年生活里,短暂地逃离一下。
他从没想过要背叛林婉,背叛家庭。在他心里,林婉和乐乐,是他生命的根。
可他还是撒了谎。
因为他知道,这些事,林婉不会理解。她会觉得那是矫情,是浪费时间。他怕她的质问,怕她的失望,所以他选择了最愚蠢的方式——隐瞒。
他没想到,这层薄薄的窗户纸,这么快就被捅破了。
“离婚……”
这两个字,像魔咒一样在他脑子里盘旋。他不敢想,没有林婉和乐乐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那个所谓的“家”,还剩下什么?
他拿起手机,想给林婉打电话,又放下。想发微信,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他只发过去三个字:“对不起。”
然后,他看到了那个红色的感叹号。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陈凯颓然地靠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眼睛有点酸。他第一次发现,这个他亲手打造的家,在失去了女主人之后,竟然是这么的空旷,和冰冷。
他忽然想起,昨天林婉下车时,决绝的背影。她穿着那条单薄的连衣裙,在深夜的冷风里,瘦得像一片随时会飘走的叶子。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了一下。
第五章
我在娘家住了三天。
三天里,陈凯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无数条短信,我都没有理会。我妈旁敲侧击地劝了我好几次,说男人都是这样,要给他个台阶下。我爸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每天看着我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疼惜。
第四天早上,我正陪着我妈在阳台择菜,门铃响了。
我妈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是陈凯,还有……乐乐。
乐乐一看见我,就挣脱了陈凯的手,迈着小短腿朝我扑过来,一把抱住我的腿,哇地一声就哭了。
“妈妈!你去哪里了?乐乐好想你!”
我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我蹲下来,紧紧地抱着儿子小小的身体。他瘦了,小脸也尖了。我的心疼得像被刀割一样。
陈凯站在门口,胡子拉碴,眼窝深陷,整个人憔悴了一圈。他手里拎着一堆我爱吃的水果和给我爸妈买的补品,局促不安地站着,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我妈叹了口气,把他让了进来:“进来吧,站门口像什么样子。”
客厅里,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乐乐紧紧地挨着我,生怕我再跑掉。我爸板着脸,一言不发。
还是陈凯先开了口,声音沙哑:“爸,妈,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然后,他转向我,眼神里满是恳求:“婉儿,我们……谈谈好吗?”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怀里的乐乐,点了点头。
我们去了我房间,关上了门。
“乐乐这几天,一直哭着找你。”他先开口,声音里带着疲惫,“他问我,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我的心又被刺了一下。
“婉儿,我知道错了。”他看着我,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我不该骗你,不该跟她出去。我……我混蛋。”
他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清脆的一声。
我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
“我就是太压抑了。”他苦笑着,“公司里,老板天天催业绩,下属阳奉阴违。回到家,你跟我说的永远是水电费该交了,儿子该打疫苗了,我爸妈的血压又高了……我感觉自己像个不停旋转的陀螺,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江屿的出现,就像一个……一个出口。我可以跟她聊聊电影,聊聊音乐,聊聊那些被我丢掉很多年的东西。我承认我贪恋那种感觉,但我发誓,我们之间是清白的,连手都没牵过。那张收据,是给她买了一杯,我自己还是喝的美式。那个香水味,是她不小心洒在我袖子上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我。
“密码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日子。你可以看,所有的聊天记录,我都没删。”
我犹豫了一下,接过了手机。我用那个我以为他忘了、其实他一直记得的日期,解开了锁。
我点开了那个叫“屿”的对话框。
聊天记录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在聊一些艺术和工作上的事。确实没有什么出格的内容。最新的一条,是陈凯昨天晚上发的。
【江小姐,很抱歉。以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我太太误会了,她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我不能失去她。】
对方没有回复。
我把手机还给他,心里五味杂陈。
“那……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我问,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哽咽。
“我怎么说?”他自嘲地笑了笑,“跟你说,老婆,我精神出轨了?我怕。我怕你觉得我矫情,怕你觉得我无病呻吟。林婉,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她。是我们自己。”
他走近一步,想拉我的手,又缩了回去。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一场电影,没有手牵手散过一次步了。我给你买的礼物,你总说我乱花钱。我跟你说工作上的烦心事,你总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不累?我感觉,我离你越来越远了。”
他的话,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的问题。
是啊,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成了一个只会计较柴米油盐的女人?我忘了他也需要关心,需要被理解。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孩子和家务上,却忽略了身边这个和我并肩作战的男人。
我们都以为对方是自己最坚实的后盾,却忘了后盾也需要维护和保养。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乐乐探进一个小脑袋,手里拿着一张画。
“爸爸,妈妈,你们别吵架了。”他怯生生地走进来,把画举到我们面前,“这是我画的我们一家人。老师说,要永远在一起。”
画上,三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手牵着手,头上是金色的太阳和彩虹。画的旁边,用铅笔写着三个字:永远家。
那个“家”字,他不会写,画了一个小房子来代替。
我和陈凯看着那张画,都说不出话来。
陈凯的眼圈红了,他蹲下来,把乐乐和我,一起搂进了怀里。
“对不起,乐乐,爸爸妈妈不吵架了。”他声音哽咽,“永远不吵了。”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眼泪无声地滑落。这一次,不是因为委屈和愤怒,而是因为一种失而复得的酸楚。
这个拥抱,迟到了太久。
第六章
那个周末,我们没有回自己的家,而是留在了我父母这里。
像是某种仪式,我们需要在一个熟悉又有些距离感的地方,重新审视我们的关系。
周六的下午,乐乐午睡。我爸妈去参加社区的老年合唱团了。家里只剩下我和陈凯。
我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中间隔着一个抱枕的距离。阳光从窗户斜斜地照进来,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婉儿,”陈凯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我知道,一句对不起,弥补不了对你的伤害。如果你还是决定……要走那一步,我尊重你的选择。房子、车子、存款,都给你和乐乐。我净身出户。”
我看着他,他眼神真诚,没有一丝一毫的敷衍。
我摇了摇头。
“陈凯,我们都冷静一下,好好想一想,我们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想要什么样的婚姻。”我说,“这件事,不全是你一个人的错,我也有问题。”
我终于愿意承认,我的爱,给得太满了,满到让他窒息。我像一个尽职尽责的保姆,却忘了一个妻子该有的温柔和情趣。我打理好了家里的一切,却关上了我们心灵沟通的那扇门。
“我忘了,你也是第一次当丈夫,第一次当父亲。”我轻声说,“你也会累,也会有烦恼。”
陈凯看着我,眼眶又红了。他伸出手,越过那个抱枕,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心,干燥而温暖。
“婉儿,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他声音颤抖,“也给我们这个家,一次机会。”
我没有立刻回答。
我抽回手,站起身,走到阳台上。楼下的小花园里,有几个孩子在追逐嬉戏,老人们在石桌上下棋。寻常的人间烟火,此刻看来,却那么珍贵。
我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我们大学毕业,挤在十平米的出租屋里,畅想着未来。想起我们为了买第一套房,跑遍了全城的楼盘。想起乐乐第一次叫“爸爸”、“妈妈”时,我们激动得抱在一起。
那些记忆,像一部老电影,在我的脑海里一帧一帧地回放。
我们是有感情的,很深的感情。只是这感情,被日复一日的琐碎生活,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陈凯,”我转过身,看着他,“我们去一个地方吧。”
一个小时后,我们出现在了我们大学的校园里。
正是深秋,校园里的银杏树黄得像金子一样。地上铺满了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
我们并肩走在熟悉的小路上,谁都没有说话。这里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教学楼翻新了,操场也铺上了塑胶跑道。唯一没变的,是那片小树林,还有树林后面的情人坡。
我们走到情人坡上,找了个长椅坐下。
就是在这里,十多年前的也是一个秋天,陈凯向我表的白。他紧张得满头大汗,话说得颠三倒四,最后从背后拿出一支玫瑰花,问我:“林婉,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你还记得吗?”我问他。
“怎么会不记得。”他笑了,眼角有了细纹,不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少年,“那天我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结果一看见你,全忘了。”
“你当时说,你会对我好一辈子。”我说。
他的笑容僵住了,随即黯淡下去。他低下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对不起,婉儿,我……”
“陈凯,”我打断他,“一辈子太长了。我们都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我不要你保证一辈子。”
他抬起头,不解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只要你答应我三件事。”
“别说三件,三百件都行。”他急切地说。
“第一,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开心的,不开心的,都不准瞒着我。我们可以吵,可以闹,但不可以骗。”
他用力点头:“好。”
“第二,每个月,我们至少要单独约会一次。不带乐乐。可以去看电影,可以去逛公园,哪怕只是在楼下散散步。我们要有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时间。”
他眼睛亮了:“好。”
“第三……”我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学会拒绝。拒绝不必要的应酬,拒绝暧ako样的暧昧。你的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要把它们留给最重要的人和事。”
我说完,看着他。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同意。
然后,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就像很多年前一样。
他仰头看着我,眼神里是我久违了的、那种专注而炙热的光芒。
“林婉,”他一字一句,郑重得像在宣誓,“我答应你。从今天起,我会重新学着去做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我不会再说‘一辈子’那么空洞的话。我只想,把我们的每一个今天,都过好。”
夕阳的光,落在他身上。他的身后,是漫天飞舞的金色银杏叶。
我看着他,忽然就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有些话说了就是一辈子,有些话一辈子都说不出口。而有些话,说出口了,就是新的开始。】
我向他伸出手。
他紧紧地握住。这一次,我没有再放开。
第七章
我们没有马上搬回家。
那个周日的晚上,我让陈凯先回去。我说,我想再陪我爸妈两天。他也需要一点时间,去独自面对那个曾经冰冷、即将重新变得温暖的家。
他没有反对,只是在离开前,紧紧地抱了我一下。他说:“老婆,等你们回来。”
他走后,我妈把我拉到一边,小心翼翼地问:“你们……和好了?”
我点点头。
她松了口气,随即又板起脸:“你这孩子,就是心软。这次就这么轻易饶了他,下次他指不定变本加厉。”
我笑了笑,说:“妈,这次不一样。”
这一次,我们都看清了婚姻的真相,也看清了我们自己。
婚姻不是爱情的保险箱,它更像一个需要两个人共同经营的花园。有阳光雨露,也会有杂草害虫。我们不能因为出现了几条虫子,就放弃整个花园。而是要一起,想办法把虫子除掉,把杂草拔光。
我和陈凯的问题,从来都不是那个叫“屿”的女人。她只是一面镜子,照出了我们婚姻里的裂痕。真正的病灶,是我们日益增长的沉默,和日渐疏远的心。
周一的晚上,陈凯给我发了张照片。
是我们的卧室。他换了新的床单被套,是我喜欢的浅灰色。床头柜上,放着一束新鲜的百合花,旁边是我和乐乐的合照。整个房间,看起来温馨又整洁。
照片下面附了一句话:【家里都打扫干净了,没有灰尘,也没有刺。】
我看着那句话,鼻子一酸。
我回他:【干得不错。明天,我和乐乐就回来。】
第二天下午,我带着乐乐回到了我们自己的家。
一打开门,玄关的鞋子摆放得整整齐齐。客厅的地板光洁如新,茶几上摆着切好的水果拼盘。厨房里传来排骨汤的香气。
一切都井井有条。
陈凯从厨房里走出来,腰上系着我给他买的卡通围裙。他看见我们,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回来了?”
“嗯,回来了。”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所谓的“情”与“欲”,在漫长的婚姻里,早已不是最初的模样。激情褪去,欲望沉淀,剩下的,是渗透在柴米油盐里的恩情,是刻在骨血里的亲情,是吵不散、骂不走,兜兜转转,最后还是会回到彼此身边的,那种最深刻的联结。
那晚,乐乐睡了之后,陈凯从书房拿出一个盒子。
“送给你的。”
我打开,里面是一条项链,吊坠是一个小小的、镂空的房子。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乱花钱。”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但这不算乱花。我想告诉你,有你在的地方,才是家。”
我没说话,只是转过身,示意他帮我戴上。
冰凉的链子贴上皮肤的那一刻,我闭上了眼睛。
我对自己说,林婉,欢迎回家。
生活回到了正轨,但又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陈凯开始有意识地减少不必要的应酬,下班就回家。他会陪乐乐做作业,会和我抢着洗碗。我们开始分享彼此工作中的趣事和烦恼,哪怕只是几句抱怨。
每个月的最后一个周五,成了我们固定的“约会日”。我们会把乐乐送到我妈家,然后去看一场午夜场的电影,或者去压马路,像年轻的情侣一样。
有一次,我们路过一家叫“屿”的咖啡馆。不是原来那家,是新开的分店。
陈凯停下脚步,问我:“要不要进去坐坐?”
我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好啊。”
我们点了两杯咖啡,我的是拿铁,他的是美式。
店里的装修很文艺,放着舒缓的爵士乐。我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里的澳白,味道怎么样?”我搅动着咖啡,状似无意地问。
他端起自己的美式,喝了一口,然后看着我,很认真地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老婆喜欢的拿铁,味道刚刚好。我老公喝的美式,虽然苦,但能提神,能让他有精神,为这个家继续奋斗。”
我们相视一笑。
我知道,那根刺,是真的被拔掉了。连同那个曾经留下的伤口,也开始在时间的治愈下,慢慢结痂,长出新的血肉。
【情是烟火,欲是沉香。当烟火归于平淡,沉香便在岁月的角落里,散发出安稳而持久的芬芳。】
我喝了一口拿铁,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暖到了心里。
窗外,华灯初上,车水马龙。
而我知道,在这万家灯火中,有一盏,是为我而亮的。
这就够了。
来源:草地欢快翻滚的玩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