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前男友,直到我被当成小三打进警察局

360影视 欧美动漫 2025-09-05 08:30 1

摘要:派出所里的光线永远是那种半死不活的惨白,像一层兑了水的稀薄牛奶,均匀地涂抹在每一寸冰冷的空气里。天花板上的方形灯盘嗡嗡作响,那声音不尖锐,却像一只执着的夏蝉,锲而不舍地往你耳朵深处钻,搅得人不得安宁。我坐在一张掉了漆的铁皮长椅上,椅面很凉,那股寒意隔着我的薄呢

派出所里的光线永远是那种半死不活的惨白,像一层兑了水的稀薄牛奶,均匀地涂抹在每一寸冰冷的空气里。天花板上的方形灯盘嗡嗡作响,那声音不尖锐,却像一只执着的夏蝉,锲而不舍地往你耳朵深处钻,搅得人不得安宁。我坐在一张掉了漆的铁皮长椅上,椅面很凉,那股寒意隔着我的薄呢子大衣,一点点渗透进来,贴在皮肤上,最后像是要钻进骨头缝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有淡淡的消毒水味,还有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打印纸张散发出的陈旧木浆气味,混杂着角落里垃圾桶若有若无的酸腐气息,以及身边那个自称“王太太”的女人身上浓郁到呛鼻的香水味。那香水大概是某种玫瑰香调,但此刻,它被她激动的情绪催化,变得具有攻击性,像无数根烧得发红的细针,扎着我的嗅觉神经。

“警察同志,你看看她!你看看她这副样子!装得跟个白莲花似的!”王太太的声音又尖又利,像一把生了锈的剪刀在用力地剪裁厚重的布料,每一次开合都带着刺耳的摩擦音。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我的鼻子上,指甲上鲜红的蔻丹在惨白的灯光下,像凝固的血滴。

我没有看她,只是低着头,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我的手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冷,而是一种脱力后的生理反应。就在一个小时前,在市中心那家新开的网红咖啡馆里,这双手还稳稳地端着一杯拿铁,听着我对面的客户,也就是王太太的丈夫王总,阐述他对于新家室内设计的种种构想。然后,门开了,王太太像一阵龙卷风一样席卷进来,伴随着一声响亮的“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一杯冰美式从天而降,准确无误地泼在了我的脸上。

咖啡顺着我的头发、额头、脸颊往下淌,冰冷的液体激得我一个哆嗦。那股又苦又涩的味道瞬间灌满了我的口腔和鼻腔,比我喝过的任何一杯黑咖啡都要浓烈。紧接着,是毫无章法的拉扯和推搡。我的后脑勺不知道撞在了桌角还是椅子上,嗡的一声,世界先是黑了一下,然后才恢复了色彩,只是眼前的景象开始不受控制地晃动,像隔着一层荡漾的水波。

我甚至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她连抓带打地拖出了咖啡馆。周围的人群像退潮的海水一样迅速分开,留出一片空地,供我们上演这出闹剧。他们的目光,有好奇,有审视,有同情,也有不加掩饰的轻蔑,像无数根看不见的线,将我牢牢地捆在原地,动弹不得。

直到警察来。

现在,我坐在这里,头发还在滴水,脸上黏糊糊的,额角火辣辣地疼。那件我为了见客户特意挑选的米白色大衣,前襟上是一大片深褐色的咖啡渍,像一幅失败的抽象画。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狼狈,像一只掉进泥潭里的鸟,每一根羽毛都沾满了羞辱的泥浆。

“我不是。”我终于开口,声音很轻,也很干涩,像砂纸划过木头。“我只是他的设计师。”

“设计师?哈!我呸!”王太太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什么样的设计师要约在这么有情调的咖啡馆见面?什么样的设计师见面要穿成这个样子?你当我三岁小孩吗?”

我闭上了嘴。我还能说什么呢?跟一个被嫉妒和怀疑冲昏头脑的女人讲道理,无异于对着一堵墙解释微积分。我只是觉得疲惫,一种从内到外,从精神到肉体的全面疲惫。这几年,我一个人在这个城市打拼,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助理,做到现在能独立接单的设计师,其中的辛苦只有自己知道。我以为我已经足够坚强,可以应对工作和生活中的各种难堪,但显然,我高估了自己。

做笔录的年轻警察看起来有些无奈,他用笔杆敲了敲桌子,试图维持秩序:“王女士,请你冷静一点。事情我们还在了解当中。”然后他转向我,换上一种公事公办的口气:“你,把你的身份证拿出来。还有,通知你的家人或者朋友来一趟吧。”

家人?我的家人远在千里之外。朋友?这个时间,她们大概都在忙着自己的工作或者家庭。我不想让她们看到我这副样子,徒增担忧。我的手指在通讯录上划了半天,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滑过,却最终停留在了一片空白处。

原来,我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打这通电话的人。

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像冰冷的海水,悄无声息地漫了上来,淹没了我的口鼻。我感到一阵窒息。

就在这时,派出所的门被推开了。一阵夹杂着室外初冬寒意的风灌了进来,让我裸露在外的皮肤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然后,我就看到了他。

江川。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我能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猛烈地跳动,一下,又一下,撞得我生疼。周围所有的声音——王太太的叫嚷,警察的劝解,灯管的嗡鸣——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迅速褪去。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他站在门口的身影,像一张曝光过度的旧照片,边缘模糊,却又无比清晰地烙印在我的视网膜上。

他瘦了些,轮廓比五年前更加分明。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里面是白色的衬衫,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头发剪得很短,显得很精神。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眼神平静地扫过室内,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

四目相对。

他的眼神里没有我想象中的惊讶,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是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平静,淡漠。仿佛我脸上滑稽的咖啡渍,额角红肿的伤口,以及这一身的狼狈,都只是空气中无意义的尘埃。

五年了。整整五年。我以为我们的人生轨迹早已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各自延伸向遥远而不同的未来。我设想过无数种重逢的可能,在同学聚会上,在某个城市的街角,在朋友的婚礼上。在那些设想里,我总是体面的,从容的,微笑着对他说一句“好久不见”。

我唯独没有想过,会是今天,在这里,以这样一种堪称屈辱的方式。

生活真是一个蹩脚的编剧,总是喜欢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安排最狗血的剧情。

他走了进来,皮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哒、哒”声。那声音,像踩在我已经绷紧的心弦上。他没有走向我,而是径直走到了办公桌前,对那个年轻的警察说:“警察同志,你好。我是王志强先生的代理律师,我姓江。我来处理一下今天下午的这起纠纷。”

律师。

我的心又往下沉了沉。原来如此。他成了他一直想成为的那种人。精英,专业,冷静,处理着别人的麻烦,将一切都纳入理性和法律的轨道。而我,就是他今天需要处理的“麻烦”之一。

多么讽刺。

王太太看到他,气焰也收敛了一些。她大概也知道,跟律师叫板,占不到任何便宜。

江川没有看我,他只是在听警察简单地复述事情的经过。他的侧脸线条很硬朗,下颌线绷得很紧。我记得,他以前思考问题的时候,也喜欢这样绷着脸。那时候,我觉得他这个样子很专注,很有魅力。现在,我只觉得那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情况我大致了解了。”他听完后,点了点头,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首先,我代表我的当事人王志强先生,向这位小姐表示歉意。无论起因是什么,王太太的行为都构成了对这位小姐人身权利的侵害。我们愿意就此进行赔偿,包括但不限于医疗费、误工费、以及精神损失费。”

他顿了顿,目光终于转向我,但依旧是那种公事公办的眼神。“这位小姐,请问你是否愿意接受调解?”

他甚至没有叫我的名字。

或许,他已经不记得了。又或许,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需要被冠以“这位小姐”的,案件中的“受害人”。

我的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湿透的棉花,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眼睛很干,很涩,像是有细小的沙子在里面滚动。我看着他,看着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忽然很想笑。

我想问他,江川,你还记得我吗?你还记得五年前,在学校的香樟树下,你说要给我一个家吗?你还记得毕业前夕,我们彻夜不眠地规划未来,你说要开一家属于我们自己的律所,而我要成为最出色的设计师吗?

你还记得吗?

可是,我什么也问不出口。在这样难堪的境地里,任何关于过去的追问,都只会让自己显得更加可悲。

我深吸了一口气,那股混杂着消毒水和廉价香水味的气味再次涌入肺里,呛得我胸口发闷。我听到自己用一种同样平静,甚至可以说是麻木的声音回答他:“我接受调解。”

接下来的事情,变得像一场快进的默片。江川和警察、王太太进行了简短的交涉。他的逻辑清晰,言辞精准,没有一句废话。他为我争取到了一个合理的赔偿金额,并且要求王太太当场向我道歉。

王太太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在江川强大的气场和法律条文的压力下,还是低着头,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对不起”。

然后,江川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早就拟好的和解协议,一式三份,让我们签字。

我拿起笔,笔尖在纸上悬了很久。我的手还在抖,签下的名字歪歪扭扭,和我平时娟秀的字迹判若两人。

江川收起文件,对警察点了点头,然后转向我,说:“好了,你可以走了。”

他的语气,就像是对一个完成了任务的下属,或者一个结束了咨询的客户。

我站起身,因为坐得太久,双腿有些发麻。我踉跄了一下,扶住了冰冷的椅背才站稳。我没有看他,也没有看任何人,只是低着头,像一个战败的士兵,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地往外走。

走出派出所大门的那一刻,外面的冷风“呼”地一下吹在我脸上,那股刺骨的寒意,反而让我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天已经黑透了,城市的霓虹灯在远处闪烁,像一片遥远而虚幻的星海。路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奔赴着自己的目的地。

这个巨大的城市,却没有一盏灯是为我而亮的。

我裹紧了身上那件沾着咖啡渍的大衣,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我不知道该去哪里。回家吗?回到那个空无一人的出租屋,面对一室的清冷和孤寂?

我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停在了一个公交站台。站台的广告灯箱里,是一个笑得无比灿烂的女明星,宣传着一款最新的口红。那鲜艳的红色,刺得我眼睛生疼。

一辆车在我身边停了下来。

我没有在意,直到车窗降下,露出了江川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上车。”他言简意赅地说。

我愣住了,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这是我今天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除了“平静”之外的表情。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猝不及及地捅开了一扇尘封已久的记忆之门。

我记得,很多年前,我因为贪吃路边摊的麻辣烫,闹得半夜急性肠胃炎。他也是这样皱着眉头,背着我跑了三条街,才找到一家还开着门的社区医院。那时候,他的背很温暖,很宽阔,趴在他的背上,我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安稳的。

可是现在,他坐在驾驶座上,和我隔着一扇车门的距离。我们之间,仿佛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你要去哪儿?我送你。”他见我没反应,又补充了一句,语气里透着一丝不易察ार觉的不耐烦。

“不用了。”我摇了摇头,把脸转向另一边,避开他的视线。“我坐公交车就好。”

我不想接受他的任何帮助。这会让我觉得,自己像一个摇尾乞怜的失败者。

“这里末班车已经过了。”他用陈述事实的语气说,“你要在这里站一夜吗?”

我的身体僵住了。我看了一眼站牌,上面显示的末班车时间,确实是十分钟前。

车门“咔哒”一声轻响,是中控锁解开的声音。

“上车吧。”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明天在社会新闻上看到‘女子深夜冻僵街头’的消息,而主角恰好是我今天下午的调解对象。”

他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我所有脆弱的自尊和可笑的坚持。是啊,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调解对象”。他送我,或许只是出于一个律师的职业习惯,要确保自己的工作有一个完美的收尾,不留任何后患。

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一股温暖干燥的空气包裹住我,让我冰冷的四肢慢慢恢复了知觉。车里有一股淡淡的皮革味道,还混杂着一种清冽的木质香水的后调。不是我们在一起时,他惯用的那款海洋香调。

一切都变了。

“地址。”他目不视前,发动了车子。

我报上了我出租屋的地址。

他“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车子平稳地汇入了车流。

车厢里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发动机轻微的嗡鸣,和窗外一闪而过的流光溢彩。我把头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感觉自己像一个被装在玻璃罐里的标本,与这个鲜活的世界格格不入。

我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回了五年前。

那时候,我们也是这样坐在车里。不过,那是一辆破旧的二手捷达,是江川用他大学四年攒下的所有奖学金和兼职工资买的。车子的空调夏天不制冷,冬天不制热,一到下雨天,车窗还会漏水。但那时候,我们却觉得拥有了全世界。

我们会开着那辆车,去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去山顶看日出,去海边听潮声,去郊外的农家乐吃最新鲜的蔬菜。我们在车里听着老旧磁带里放出的流行歌曲,跟着一起大声地唱。我们在车里分享同一杯可乐,同一个烤红薯。我们在车里争吵,又在车里和好。

那辆小小的捷达车,承载了我们全部的青春和爱情。

毕业前夕,我们把车卖了。因为我们要去一个更大的城市,开始新的生活。卖车那天,江川一整天都没怎么说话。晚上,他抱着我,把头埋在我的颈窝里,声音闷闷的:“等我以后挣了钱,给你买一辆世界上最好的车。”

我笑着拍他的背:“我不要世界上最好的车,我只要你。”

那时候的誓言,言犹在耳。说的人忘了,听的人却还记得。多么可笑。

“安全带。”

江川冷不丁地开口,打断了我的回忆。我这才发现,自己上车时忘了系安全带。车里的提示音“滴滴”地响着,我之前竟然完全没有听到。

我手忙脚乱地去拉安全带,却因为紧张,半天都插不进卡扣里。

一只手伸了过来,覆盖在我的手上。他的手很干燥,也很温暖,指节分明。他没有碰我的手,只是拿过我手里的卡扣,“咔哒”一声,轻松地扣好了。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那熟悉的触感,哪怕只是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也像一股电流,瞬间击中了我。我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木质香,比刚才更清晰了。

他很快就收回了手,仿佛刚才的接触只是我的错觉。

“你……”我终于鼓起勇气,想说点什么,打破这令人窒固的沉默。“你……还好吗?”

问出这句话的瞬间,我就后悔了。这是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他当然很好。他穿着名贵的西装,开着一看就不便宜的车,成为了他想成为的律师。他的人生,正在他规划的轨道上,稳步向前。

不好的人,只有我。

“还好。”他言简意赅地回答,目光依旧平视着前方拥堵的车流。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继续没话找话。毕业后,他去了北京,而我留在了这个我们一起上大学的城市。

“三年前。”

“哦。”

又是沉默。我觉得自己像一个笨拙的访谈记者,面对一个不配合的采访对象,每一个问题都石沉大海。

“你呢?”他忽然反问。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我。

“我……就一直在这里。”我小声说,“毕业后,进了一家设计公司,前年辞职了,自己做。”

“嗯。”他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挺好的。”

哪里好了?我差点脱口而出。自己做,意味着没有稳定的收入,没有固定的下班时间,要自己跑业务,自己跟客户周旋,还要应付像今天王太太这样的突发状况。这几年的辛酸,几乎可以写成一本厚厚的血泪史。

可是,这些话,我能对他说吗?

说了,是想博取他的同情,还是想证明自己过得不好,让他心里好过一点?

无论哪一种,都太难看了。

“你住的地方,安保怎么样?”他突然换了个话题。

“啊?”我没跟上他的思路。

“我建议你换个地方住。”他平铺直叙地说,“像今天这种情况,如果那个王太太找到你家里去,会更麻烦。你一个女孩子,住在安保措施不好的老旧小区,不安全。”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原来,他问这些,只是在以一个律师的专业角度,给我提供“风险规避”的建议。

我自嘲地笑了笑,声音很低:“江大律师,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没钱。”

是的,我没钱。我所有的积蓄,都投进了我那个小小的设计工作室里。我每个月要付工作室的租金,要还各种软件和设备的贷款,还要支付我自己的生活费。我能租得起的,只有现在住的那个,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老破小。

说出“我没钱”这三个字,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难堪。反而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轻松感。我已经在他面前丢了那么大的脸,再多一件,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沉默了。车里的气氛,比刚才更加凝重。我甚至能感觉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似乎收紧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当年的事……”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他要说什么?他要解释吗?还是要道歉?

我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下文。

“……都过去了。”

他说。

都过去了。

这四个字,像四颗冰冷的钉子,狠狠地钉进了我的心里。

是啊,都过去了。五年了,再多的爱恨情仇,也该被时间冲刷干净了。只有我还像个傻瓜一样,守着那些早已发黄的回忆,不肯放手。

我的眼睛又开始发涩,我用力地眨了眨,把那股即将涌出的湿意逼了回去。我不能在他面前哭。绝对不能。

“对,都过去了。”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甚至带上了一点笑意,“我现在过得挺好的。自由,充实。对了,还没恭喜你,年轻有为啊,江大律师。”

他没有接我的话。车子在一个红灯前停下。他转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这是我们重逢后,他第一次这样正眼看我。他的眼神很复杂,里面有我看不懂的情绪。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湖,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流涌动。

“你的额头,要去医院处理一下。”他看着我额角那块已经开始发紫的伤口,说道。

“不用了,小伤。”我下意识地抬手,想用刘海遮住。

“要去。”他的语气不容置喙,带着一种我曾经非常熟悉的霸道。“破了皮,可能会留疤。”

留疤?我愣住了。我记得,以前有一次,我不小心被开水烫到了手背,只是红了一小块,他却紧张得不得了,拉着我跑了好几家药店,买了一堆据说不会留疤的药膏,每天盯着我涂。他说:“我们家阿芷的皮肤这么好,留一点疤我都心疼。”

“我们家阿芷”。

这个称呼,我已经五年没有听到过了。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我喘不过气来。

绿灯亮了。他重新发动车子,却没有按照我之前说的地址走,而是在前面的路口,拐向了市一医院的方向。

“我说了不用!”我的情绪终于有些失控,声音也拔高了,“江川,你什么意思?你是在同情我吗?还是在可怜我?我告诉你,我不需要!”

他猛地一脚刹车,将车停在了路边。因为惯性,我的身体重重地前倾,又被安全带拉了回来。

“你闹够了没有?”他低吼道,声音里压抑着我能感受到的情绪波动。

我被他吼得愣住了。这是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他第一次用这么重的语气对我说话。

“我闹?”我气笑了,“江川,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以为你是谁?你是我的谁?你不过就是我前男友!一个五年前就已经分手了的前男友!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就凭你现在的样子,是我当事人的家属造成的!”他一字一句地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作为律师,有义务处理好后续事宜。仅此而已。”

“好,好一个仅此而已!”我点着头,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我胡乱地用手背抹去,却越抹越多。“那请问江大律师,处理完后续事宜,我是不是就可以滚了?是不是就跟你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痛楚和挣扎。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重新发动了车子,沉默地开向医院。

我把头扭向窗外,任由眼泪无声地滑落。车窗上,映出我模糊的倒影,和一个同样沉默的,他的侧脸。我们就像两个被困在同一个玻璃盒子里的陌生人,明明靠得那么近,心却隔得那么远。

到了医院,他去挂号,缴费,然后带我去了急诊外科。医生是个很年轻的女孩,看到我额头上的伤,又看了看站在我身后,一脸严肃的江川,眼神里透出几分了然的八卦意味。

“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破皮和软组织挫伤。”医生一边用棉签给我消毒,一边轻松地说,“不过女孩子嘛,还是要注意点。这几天伤口别碰水,按时涂药,应该不会留疤的。”

消毒药水浸入伤口,传来一阵刺痛。我忍不住“嘶”了一声,缩了缩脖子。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按住了我的肩膀。

我浑身一僵。是江川。

他站在我身后,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手掌传来的温度,和那股若有若无的木质香气。

“别动。”他的声音很低,就在我耳边。

我的心跳,又不合时宜地漏了一拍。

处理完伤口,医生给我开了一些外用的药膏。江川去取药,我一个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待。医院的走廊里,人来人往,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声音。病人的呻吟,家属的交谈,护士的脚步声,还有婴儿的啼哭。

这些声音,都让我感到一种不真实感。仿佛我的人生,在今天下午,被硬生生地劈成了两半。一半是过去那个按部就班,平淡无奇的我。另一半,是现在这个坐在医院走廊里,等待着前男友的,狼狈不堪的我。

江川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药袋。他把药袋递给我,说:“用法和用量,医生都写在上面了。”

“多少钱?”我从包里拿出钱包,“我转给你。”

“不用了。”他淡淡地说,“这些费用,我会记在王先生的账上。”

又是这样。他总是能用最冷静,最理智的方式,和我划清界限。我们之间的一切,都被他归结为“公事”。

我的手停在半空中,拿着钱包,收回来也不是,递过去也不是,显得无比尴尬。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没有再看我,转身就往外走。

我只好跟在他身后。

回去的路上,我们依旧沉默。只是这一次,气氛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那层坚冰,仿佛被刚才在医院里那个不经意的触碰,敲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车子开到我住的小区楼下。这是一个很老旧的小区,没有电梯,楼道里的灯也时好时坏。江川停下车,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上去了。”我低着头,小声说。

“我送你上去。”他说。

“不用了,就几步路。”我立刻拒绝。我不想让他看到我住的地方有多么破旧和寒酸。

“我看着你上去。”他坚持。

我们僵持了几秒钟。最终,我还是妥协了。我知道,我拗不过他。

我推开车门,下了车。十一月的夜晚,寒风刺骨。我裹紧了大衣,快步走进黑漆漆的楼道。我知道,他的目光,一直跟在我身后。

楼道的声控灯坏了。我摸黑往上走,高跟鞋踩在水泥台阶上,发出空洞的“噔、噔”声。我走得很急,像是在逃离什么。

直到我走到三楼的家门口,摸出钥匙,打开门,走进屋里,按亮了客厅的灯。我才敢回头,从窗户往下看。

他的车,还停在楼下。橘黄色的路灯下,车子的轮廓显得很柔和。我看不清车里的人,只能看到驾驶座上,有一个红点在明明灭灭。

他在抽烟。

我记得,他以前是不抽烟的。他说,他不喜欢烟味,也觉得抽烟对身体不好。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我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疼了起来。

我拉上窗帘,隔绝了那道视线。我靠在冰冷的门板上,身体慢慢滑落,最终坐在了地上。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冰箱在嗡嗡作响。我抱着膝盖,把脸深深地埋了进去。

我以为,我已经把他忘了。我以为,这五年的时间,足以让我放下一切。可是,当他再次出现,只用了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就轻易地击溃了我所有的伪装。

原来,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他。

我只是把他,藏在了心底最深的角落。那个角落,我自己都不敢轻易去触碰。

那一晚,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我梦回了我们的大学时代。阳光透过香樟树的缝隙,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他穿着白色的T恤和牛仔裤,靠在树干上,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法律书。我从后面悄悄地蒙住他的眼睛,他笑着抓住我的手,把我拉进怀里。他的身上,有阳光的味道,和淡淡的青草香。

“又淘气。”他刮了刮我的鼻子。

“谁让你看书不理我。”我撅着嘴。

他放下书,捧着我的脸,认真地看着我:“阿芷,等我们毕业了,就结婚好不好?”

“谁要嫁给你。”我脸红了,嘴上却不饶人。

“你不嫁给我,想嫁给谁?”他假装生气,在我脸上轻轻咬了一口。

……

梦境切换,我们毕业了。在一个陌生的城市,租了一间小小的房子。房子很小,只有一个房间,厨房和卫生间都是公用的。但是我们把那间小屋布置得很温馨。墙上贴着我们一起挑选的壁纸,窗台上摆着我养的多肉,书桌上,是他成堆的法律书籍和我的设计图纸。

他每天都很忙,忙着准备司法考试,忙着在律所实习。我每天也很忙,忙着画图,忙着跟客户沟通。我们都很累,但回到那个小小的家,看到彼此,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我们会在深夜,分享一碗泡面。他会把他碗里的那根火腿肠夹给我。

我们会挤在一张小小的单人床上,他总是把我搂得很紧,生怕我掉下去。

我们会因为一件小事争吵,比如晚饭谁洗碗。但不出十分钟,他就会过来抱着我,小声说“对不起”。

那段日子,很穷,但很快乐。

可是,梦境的色调,渐渐变得灰暗。

他考上了律师,进了一家很好的律所,越来越忙。我们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交流也越来越少。他开始抽烟,喝酒,参加各种各样的应酬。他身上的阳光味道,渐渐被烟酒味和陌生的香水味取代。

我依然在我的设计世界里挣扎。我的作品,一次又一次被否定。我的理想,在现实面前,被撞得头破血流。

我们开始有了更激烈的争吵。

“阿芷,你能不能现实一点?你的那些设计,根本赚不到钱!”

“江川,你能不能理解我一下?这是我的梦想!”

“梦想能当饭吃吗?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在这个城市买得起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什么时候才能给你一个像样的家?”

“我不要大房子!我只要你像以前一样陪着我!”

“我陪着你,谁去挣钱?”

争吵,冷战,然后是更长的沉默。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终于,有一天,他喝得酩酊大醉回来。他抱着我,哭了。他说:“阿芷,对不起,我太累了。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我们……分手吧。”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了。

我从梦中惊醒,脸上湿漉漉的,一片冰凉。我摸了摸,是眼泪。

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我起身,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睛红肿,脸色苍白的自己,忽然觉得很可笑。

江川,你一句“都过去了”,就想抹掉所有的一切吗?

可是,那些刻骨铭铭心的记忆,那些一起吃过的苦,一起流过的泪,一起做过的梦,怎么可能说过去就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我强迫自己投入到工作中去。我把王总那个案子的设计图,又重新修改了一遍。我约了新的客户,去建材市场看材料。我把自己弄得很忙,很累,这样,我就没有时间去想江川。

王总给我打了电话,为他太太的行为向我道歉。他说他已经跟他太太解释清楚了,那是一个误会。他还说,我的设计方案他很满意,希望可以尽快签约。

这大概是这几天里,唯一的好消息了。

我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只是,每天晚上,我都会下意识地走到窗边,往楼下看一眼。

那辆黑色的车,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的心里,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

周五的晚上,我正在工作室加班,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划开接听,里面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喂,你好,请问是芷小姐吗?”

这个称呼,让我愣了一下。除了江川,没有人会这么叫我。

“我是。”我回答。

“你好,我是林薇,江川的……未婚妻。”

未婚妻。

这三个字,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我的心脏。我感觉自己的呼吸,瞬间被剥夺了。

“哦……你好。”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像个陌生人。

“是这样的,”林薇的声音依旧温柔得体,“我听江川说,前几天你遇到了一些麻烦,还受了伤。他一直很挂念,但是他最近有个很重要的案子,实在抽不开身。所以,他拜托我来看看你。你现在方便吗?我就在你工作室楼下。”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江川,他有未婚妻了。

他让他的未婚妻,来看我。

这是什么操作?炫耀?还是示威?

又或者,他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彻底地,残忍地,让我断了所有的念想?

我的手脚冰凉,连握着手机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芷小姐?你还在听吗?”林薇的声音,把我从混沌中拉了回来。

“在。”我深吸一口气,“你上来吧,我在302。”

挂了电话,我走到窗边。楼下,果然停着一辆白色的保时捷。一个穿着驼色大衣,身姿优雅的女人,正站在车边,抬头往上看。

她就是林薇。江川的未婚妻。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个跳梁小丑。

几分钟后,敲门声响了。

我打开门,看到了林薇。她本人比在楼下看到的更加出众。她的五官很精致,化着淡雅的妆容。她的头发是精心打理过的大波浪卷,随意地披在肩上。她看着我,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

“你好,芷小姐。”她伸出手,“我是林薇。”

“你好。”我跟她握了握手。她的手很软,也很温暖。

她走进我的工作室,目光环视了一圈。我的工作室很小,也很乱,到处都堆着设计图纸和材料样本。

“你这里……很有艺术气息。”她笑着说,语气里听不出是真心赞美,还是客套。

她把手里的一个精致的果篮,放在我的桌子上。“江川说你最近很辛苦,让我带点水果给你,补充一下维生素。”

又是江川。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谢谢。”我干巴巴地说。

“你的伤,好点了吗?”她看着我的额头。那里的伤口已经结痂,但还是有些红肿。

“好多了。”

“那就好。”她点了点头,然后在我的待客沙发上坐了下来,姿态优雅得像是在自己家的客厅。

“芷小姐,我就开门见山了。”她看着我,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神却变得锐利了些,“我知道,你和江川过去有过一段。但是,那都已经是过去式了,不是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江川是个重感情的人。”她继续说,“他跟我提过你。他说,你是一个很有才华,也很善良的姑娘。他对你,一直心存愧疚。”

愧疚?

这个词,比任何尖酸刻薄的话,都更让我难受。

“所以,那天在派出所见到你,他才会那么失态。才会不顾我的反对,坚持要送你去医院,甚至为了你,跟我吵架。”林薇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波澜,“他觉得,他有责任照顾你。”

我终于明白了。

原来,那天晚上,他送我去医院,不是因为对我还有旧情。只是因为“责任”和“愧疚”。

原来,他和我争吵,不是因为在乎我,而是因为他那个所谓的“未婚妻”。

我真是太自作多情了。

“林小姐,”我打断她的话,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坚定,“我想你误会了。我和江川,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那天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他帮我,是出于一个律师的职业道德,我心领了。至于你说的什么责任和愧疚,我想,大可不必。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是吗?”林薇挑了挑眉,“可是,江川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他甚至……向我提出了,推迟婚礼。”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说,他需要时间,想清楚一些事情。”林薇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芷小姐,你觉得,他需要想清楚的事情,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江川要推迟婚礼?是因为我吗?

不,不可能。

他明明对我那么冷漠,那么决绝。

“林小姐,这是你和江川之间的事情,与我无关。”我站起身,走到了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很忙,就不送你了。”

这是我能做出的,最体面的逐客令。

林薇的脸色变了变,但她还是保持着风度,站了起来。她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我一眼。

“芷小姐,我不知道你和江川当年为什么分手。但是,现在的江川,需要的是一个能在他身后,支持他,理解他,能为他提供一个稳定后方的女人。而不是一个,需要他去照顾,去愧疚的,活在过去的人。”

她说完,转身,踩着高跟鞋,优雅地离开了。

门在我面前关上。

我背靠着门,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

林薇的话,像一把刀,字字句句,都扎在我的心上。

是啊,江川现在是成功的律师,他需要的是林薇那样,家世优渥,优雅得体,能为他的事业添砖加瓦的女人。

而我呢?我有什么?

我只有一个破旧的出租屋,一个前途未卜的小工作室,和一颗,还爱着他的,不合时宜的心。

我和他,早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我以为,林薇的出现,会让我彻底死心。

可是,我没有。

她的那句“他向我提出了,推迟婚礼”,像一颗投入死水里的石子,在我心里,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我控制不住地想,江川,你到底在想什么?

那个周末,我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哪里也没去。我一遍又一遍地修改着王总的设计稿,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

可是,我的脑子里,全都是江川。

是大学时,在香樟树下对我微笑的他。

是毕业后,在出租屋里抱着我,说要给我一个家的他。

是分手时,流着泪说“对不起”的他。

也是几天前,在派出所里,眼神冷漠的他。

在医院里,为我处理伤口的他。

在楼下,默默抽烟的他。

这些画面,像电影片段一样,在我脑海里反复播放。

周一早上,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江川。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喂?”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是我。”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你今天……有时间吗?我想见你一面。”

“有。”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

“下午三点,在你工作室楼下的咖啡馆,可以吗?”

“可以。”

挂了电话,我看着手机屏幕,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他要见我。

他要和我说什么?

是要告诉我,他和林薇已经和好,让我不要再抱有幻想?

还是……

我不敢再想下去。

下午两点,我就开始坐立不安。我换了好几套衣服,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总觉得不满意。最后,我还是穿上了一件最简单的白色毛衣和牛仔裤。

我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为了见他,而精心打扮过。

两点五十,我提前走进了那家咖啡馆。就是我上次被王太太泼咖啡的那家。

我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三点整,江川准时出现了。

他还是穿着西装,但没有打领带,衬衫的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看起来,比那天在派出所里,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疲惫和随意。

他在我对面坐下,叫了一杯美式。

我们相对无言,气氛有些尴尬。

“你的伤……”他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已经好了。”我指了指额头,“都看不出来了。”

“那就好。”他点了点头,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他放下咖啡杯,看着我,眼神很深,很沉。

“阿芷,”他叫了我的名字,“对不起。”

我的心,猛地一颤。

“当年的事,是我不对。”他说,“我不该……用那么伤人的方式,跟你提分手。”

“都过去了。”我重复着他那天说过的话,却觉得无比讽刺。

“过不去。”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如果过得去,这五年,我不会……活得这么累。”

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当年,我家里出了一些事。”他缓缓地说,“我爸的公司,资金链断了,欠了一大笔债。为了不拖累你,我只能……选择放手。”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不是不爱了,而是……不能爱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我可以跟你一起吃苦!”

“我不想。”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痛楚,“阿芷,你是我手心里的宝。我怎么舍得,让你跟我一起去过那种,看不到希望的日子?”

“所以,你就找了一个那么烂的借口?说我拖累了你?说我的梦想不切实际?”我哭着质问他,“江川,你知道吗?你那些话,比任何刀子都伤人!”

“我知道。”他的眼眶也红了,“对不起,阿芷。真的,对不起。”

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放在桌子上,推到我面前。

那是一个小小的,用木头雕刻的小鸟。

是我送给他的,二十岁生日礼物。

那是我用刻刀,一点一点,笨拙地刻出来的。我还记得,当时刻得我满手都是伤。

我以为,他早就扔了。

“我一直带在身上。”他说,“每次撑不下去的时候,我就会拿出来看看。它好像在提醒我,我不能倒下。因为,我还要回来找你。”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那你为什么……还要有未婚妻?”我哽咽着问。

“林薇……是我爸生意伙伴的女儿。”他艰难地说,“我们家能度过难关,她父亲帮了很大的忙。我和她的婚约,更像是一场……商业联姻。”

“所以,你就要牺牲自己的幸福吗?”

“我以为,我可以。”他苦笑着,“我以为,我可以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一样,去完成这场交易。直到……那天在派出所,我再次见到你。”

他伸出手,想要握住我的手,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了。

“看到你那个样子,我才发现,我根本做不到。我所有的理智,所有的伪装,在你面前,都不堪一击。”

“阿芷,我跟林薇,已经说清楚了。我们解除了婚约。”

“这五年,我拼了命地工作,还清了家里的债务。我开了自己的律所,我有了足够的能力,可以给你一个安稳的家。”

他站起身,走到我身边,蹲了下来,仰视着我。

“阿芷,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很自私,也很不公平。”

“但是,我还是想问你。”

“你……还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金色的光晕里。他的眼神,那么真诚,那么炙热,就像五年前,在香樟树下,对我许下诺言的那个少年。

我的心,跳得很快,很快。

我看着他,泪眼婆娑。

我没有立刻回答他。

我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了他的脸颊。

他的脸,瘦削了,也沧桑了。但是,那份我熟悉的温度,没有变。

“江川,”我开口,声音沙哑,却无比清晰,“你这个……大笨蛋。”

他笑了,眼泪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他握住我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着。

“是,我是个大笨蛋。”

窗外,阳光正好。

我知道,我们错过了五年。这五年,我们都走得很辛苦。

但是,没关系。

未来的路,还很长。

这一次,我们会牵着彼此的手,再也不会放开。

来源:张小凡动画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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