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赶路的半个多月花掉了我所有的盘缠,身上只剩一点碎银和几十个铜板,还都给了夏至。
程伯父和夫人去容家退亲。
程楼得知后,不顾伤情强烈要求要一同前去。
二老拗不过,终于点头。
他们出府后,我带着夏至从侧门也出了府。
因为从正门出去肯定会有程府仆人跟随,不方便行事。
赶路的半个多月花掉了我所有的盘缠,身上只剩一点碎银和几十个铜板,还都给了夏至。
不能没有钱,于是先找了家当铺,将自己的玉坠当了。
然后领着夏至到九曲茶楼喝茶。
「小二,想跟你打听些事儿。」
小二俯身满脸堆笑,恭恭敬敬地给我倒了杯茶:「姑娘想打听什么?」
「太子殿下。」
听到这四个字,小二拿壶把的手抖了几抖。
滚烫的茶水顺着杯沿溢了出来,流在了一桌子。
反应过来的小二忙不迭地甩下肩头的抹布,擦拭着桌面。
「我给客官换盏茶。」
我伸手拦住他:「别紧张,我就想知道太子殿下纳妾了吗?」
在临安,我只知道太子尚未娶妻,但纳没纳妾就不晓得了。
小二明显松了一口气,跟我娓娓道来:「之前平远侯将庶女送给太子做妾,太子原封不动地将人送了回去,反手还给平远侯送了两个美妾,平远侯夫人闹了大半个月呢,所以很多人家都不敢将算盘打在太子殿下头上。」
「那太子殿下长得如何?」
容二姑娘吵着嚷着也要嫁的太子殿下,定不是个丑八怪。
至少,京城贵女的眼光肯定要比我好。
「除了皇族和朝廷大臣,鲜少有人见过太子殿下。」
什么!
很少露面。
探不出更多消息了,我将一两碎银推到桌角:「再上份蜜饯。」
小二高兴地将银子揣进衣袖,屁颠屁颠地走开了。
「小姐,您打听太子殿下做什么?」夏至噘着嘴,表示不解。
我把一碟糕点推到她面前:「京城的酥蓉糕,比临安还要贵上两倍呢!」
一听这,夏至急忙拿一块往嘴里塞,吐字不清地说好吃。
「哇哇哇!」
「哪儿?」
「那儿那儿。」
「快看,谁家的俏儿郎!」
……
突然,楼下的客官哗啦啦一窝蜂地冲到外面。
我低头喝茶的工夫,对面的夏至已不见踪影。
她正扒在窗边,往外伸着脖子,许是楼下围观群众太多,她没瞧见正主的脸。
我也挺好奇的,究竟什么样的一个人能在京城引起这么大的轰动。
我挨着夏至往楼下看去,只看到一个绯衣男子被众人围在中央,动弹不得。
他的小厮想要拔刀,却被他的眼神给喝住了。
小厮不情不愿地把刀摁了回去,用身体抵挡不断上前的女子。
「小姐,是位俏公子。」
夏至高兴地冲我大吼着,唯恐我耳背听不清。
那位公子,有点眼熟。
他仰头环视四周,目光最终停在我身上,朝我歪头笑了下。
嘴里默念了两个字。
一刹那,我竟读懂了。
扭头跟夏至吩咐:「把你荷包里的铜钱都撒了。」
夏至捂着她鼓囊囊的荷包,扁着嘴明显不乐意。
那可是她的命根子。
「回头给你双倍。」我激着。
下一刻,夏至毫不犹豫把铜钱都撒了下去。
想着京城里的人很多都不差钱,铜钱人们会不屑。
我忍痛把荷包里的一大把碎银给抛了下去。
「银子。」
「真的是银子。」
「天上掉银子啦。」
……
顿时,人们都只顾着低头捡钱,谁还看美男子呢。
脱了困的绯衣男子朝我感激一笑。
而我一眼就相中了他手里的玉扇,瞧那成色就知道价值不菲。
若他愿意拿玉扇回报我,我会更开心的。
07
摸着腰间空荡荡的荷包,心里不免有些后悔。
不过程府的贵人而已,何须我自掏腰包。
刚才脑子也太不清醒了。
冲动是魔鬼。
下次不能再这么冲动了。
算了,还是想想怎么继续打听太子消息吧。
尽早弄清楚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可以尽早回临安给爹爹交差。
正当我想得入迷,一道清朗的男声从头顶上方传来。
「可否请姑娘喝杯茶?」
我抬头看着站在桌子旁的贵人。
颀长的身子遮住了窗外洒进来的阳光,绯色常服更衬得他俊朗非凡。
「好呀。」我笑着伸手,请他入座。
「小二,上壶雪芽。」
楼下的小二一听大单子,急忙扯着洪亮的嗓子应道:「好嘞客官,这就来。」
「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岑煜。」
不是皇姓,倒跟太子同名,也是巧了。
我兀地松了一口气,看来程伯父真的没有结党营私。
我还有命活。
「沈姑娘喜欢撒银子?」岑煜玩味道。
切~~
要不是看在你是程府贵人的面上,你觉得我会出手帮?
「今日解了公子之围,公子想要如何报答我?」
我道德没有那么高尚。
我做好事,想要报酬。
可能是我看得太直白,岑煜将手里的玉扇推到我面前:「送你了。」
呦~
这么大方,都不带犹豫一下的。
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傻儿子。
「两清了。」我毫不客气地揣进衣袖。
就喜欢这样爽快的。
小二上楼上茶时笑呵呵地跟我说:「姑娘,您打听的事有最新消息了。」
我正要伸手阻止小二不要说,可还是慢了一步。
「程大人携夫人亲自去容家退亲了,说不定呐,容二姑娘还真能嫁入东宫呢。」
尴尬的我撇开了脸,不敢去瞧对面岑煜的脸色。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打探太子殿下的私事,僭越了。
而且,有失女子矜持。
我还是有一点道德感的。
一点点。
岑煜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沈姑娘莫不是也想嫁给太子殿下?」
「不是。」我避之不及呢。
想通过喝茶掩饰自己的失态。
可忘了是刚上的茶,烫得我立刻就给拿开了。
伸着手给舌头扇风。
「你呀你,怎么毛手毛脚的。」岑煜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递给我。
我不好意思收,觉得自己真的太丢人了,赶紧起身告辞:「我还有事,先告辞了,有缘再见。」
心里嘀咕着:没缘,没缘。
这辈子都不要再让我遇见你了。
说着,不等岑煜作何反应,立刻领着夏至逃之夭夭。
出了九曲茶楼,我再次返回当铺。
掌柜的看见我惊了一下,而后是一副看败家子的眼神看着我。
「姑娘可是又要当东西?」
我从袖里掏出一把玉扇递了过去,「扇子。」
岑煜的玉扇不错,当了不少银子呢。
08
回府路过朝日堂时,我恰巧看到程楼的侍卫宋铎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进去了。
我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程楼。
于是就从门口的桃树上拽了一朵桃花,让它决定吧。
「进去。」
「不进去。」
「进去。」
……
「你神神道道嘀咕什么呢?」
程茗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吓得我灵魂都要出窍了。
哎呀,忘了最后一片是进去还是不进去了。
程茗凑到我耳边,盯着我手里被揪秃了的桃花,揶揄着:「怎么,你想采了我哥这朵桃花。」
「瞧你说的什么混话,让丫鬟听了笑话。」我笑嗔了她一眼,将她推开了些许。
程茗像是探到了什么秘密,仰头放肆大笑着。
而后,揽着我的肩直奔程楼的房间。
程楼看到我们进来后,端起宋铎手里的药碗,面不改色一饮而尽。
宋铎一脸不可思议地瞧着程楼。
仿佛在确认他家将军是不是被鬼附身了。
程楼握拳抵唇,大声「嗯嗯」。
宋铎反应过来,从程楼手里接过碗,恭敬起身:「将军,我去给您拿蜜饯。」
没想到,程楼竟还是个怕苦的。
看着床上强装若无其事的程楼,我不禁偏头笑了起来。
原来,堂堂将军,也不是什么都不怕的。
「来了。」
程茗边走边慰问着:「容家同意退婚了?」
「嗯。」程楼非常淡然,眼里没有流露出一丝伤心或不舍。
换做是我,装也要装一下的。
我安安静静地跟在程茗身后,礼貌地喊了声:「程将军。」
程楼看到我时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我没事。」
我正要开口说什么时,一只飞进来的蝴蝶吸引了我的注意,我瞧它扑闪着翅膀横冲直撞找不到出口,于心不忍,走了过去把窗户敞开。
将蝴蝶放了出去。
可震撼到我的是映入眼帘的大片海棠花林。
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娇艳无双。
连带着心情都跟着欢喜。
回头看去,恰与程楼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他冲我笑了笑。
那一刻,我恍然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心脏「怦怦怦」剧烈跳动,一抹红晕悄然爬上我的脸颊。
也许动人心扉的不是那袭人的花香。
而是,海棠林的主人。
09
「大哥,你说太子会娶容二姑娘吗?」程茗支着下巴,思索着。
程楼喝了口茶,给妹妹解惑:「容氏双姝,不能同时入皇家,除非,二人同嫁一人。」
说得对,眼下宫里最得宠的就是容贵妃,与容二姑娘一母同胞。
八年前容大姑娘入宫时,因容貌神似兰贵妃,被陛下直接提为容嫔。
后来,晋升为贵妃,并为陛下诞下一儿一女。
在后宫,容贵妃可谓一手遮天。
虽无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权。
说不定日后还能母仪天下。
那么,太子就一定不能娶容二姑娘。
容大人看得通透,所以才一直不愿与程家解除婚约。
可不谙世事的容二姑娘太过任性,肆意妄为。
一心只想嫁给她心心念念的太子殿下。
「在京城,你我皆是棋子,很多事情做不了主。」程楼也很无奈。
原来,京城有滔天的权势,亦有万般的无奈。
盘根错节的家族关系,纷繁复杂的利益纠葛。
执棋者与棋子之间的极限拉扯,注定是一盘解不开的棋局。
「棠儿。」
听到程楼唤我,我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怔怔地望着他。
他温和地笑着,朝我招了招手:「过来,别吹了风。」
我急忙将窗户放下,走向程楼时,却发现屋里已没了程茗的身影。
刚好,我和程楼之间的误会需要解释清楚。
「那日我不是故意撒谎的,入京不是投奔亲戚的。」
程楼双臂抱胸,若有所思地点着头,顺着我的话又问:「家道没落是真?」
这话,
我挠了下鼻尖。
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的道理。
祖父生前官至户部尚书,而爹爹只是一六品的地方官,晋升希望渺茫。
于是,我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
谁知,程楼却笑出了声。
真是的,有什么好笑的,不就是有点不孝嘛~
程楼是将军,说不定可以从他这里打探一些太子殿下的消息。
「程将军可认识太子殿下?」我小心翼翼地问。
程楼敛去笑意,目光紧紧锁着我,沉沉道:「棠儿打听太子殿下作甚?莫非,也想嫁给太子殿下?」
我急忙摇头,语速极快地否认着:「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他品行如何。」
听及此,程楼的眉头才稍稍舒展开:「太子殿下城府极深,杀伐决断,未来会是一个好君王。」
「听闻太子殿下已弱冠,为何没有娶亲?」
「太子殿下不近女色。」
我还没来得及思考,「断袖」二字已脱口而出。
程楼眯着眸子,半坐的身子往前倾着,压低了声音质问我:「你在临安逛过秦楼楚馆?」
被人抓住小辫子,我想转身溜之大吉。
还不等我迈出小碎步,就被程楼拎小鸡仔似的拎到了床上。
跟上次的姿势一模一样,又倒在了程楼的大腿上。
糗死了~
「年纪不大,胆子倒挺肥,跟我说说你都在那鬼地方看到了什么?」
我闭上眼睛,不敢看程楼的眼睛,老实交代:「知府家的小公子偷偷牵了临安第一琴师庄砚的手。」
「怎么牵的?」程楼诱着我。
我满脑子都是糨糊,拉过他的手与之十指相扣,举到他面前,「喏,这样牵的。」
程楼呆呆地望着我俩牵在一起的手,愣了好一会。
而后,红着脸警告我:「除了我,不许牵别的男人,知道吗?」
我呆若木鸡地点着头。
后知后觉到我逾矩了,想要挣脱,却发现被程楼攥得更紧了。
手心都沁了一层薄汗,也没见程楼要松开的迹象。
「砰——」
突然闯进来的程茗看到了这一幕,手里的糕点撒了一地。
镇静下来后,眼珠子在我和程楼之间来回打转,恍然大悟道:「哎呦呵,懂了,我懂了,继续,继续,当我没看见,没看见啊。」
说着,程茗非常配合地捂着眼睛跑出去了。
还「贴心」地把门给带上了。
「程茗,你听我解释。」我伸着唯一自由的手,想要起身挽留着。
程楼稍稍用力就将我拽回床上,一手扣着我的后脑勺以防磕着碰着。
奇怪的是,我对他亲密的行为并不抗拒。
别笑,程楼。
你别笑。
你不知道你笑起来会把我的魂儿勾走的吗?
坏了,心跳更快了。
「解释什么?」他问。
我咽了一下口水,弱弱地说:「不是,她,看到的,那样。」
因为,程茗肯定误会了。
程楼将我们牵在一起的手,放到他起伏剧烈的胸口。
「你不喜欢吗?」
感受到他汹涌澎湃的心跳,原来,他跟我一样。
不喜欢吗?
喜欢的吧。
10
不久,一则消息传遍了京中的大街小巷。
陛下给岭南王赐了一位王妃,不日动身前往岭南。
而这位岭南王要模样有模样、要钱财有钱财,但有一点不好——克妻。
到目前为止,已克死了五位王妃。
没有一个活过二十岁。
而新赐的王妃,就是刚与程楼解除婚约的容二姑娘。
虽然我断定太子绝不会娶容二姑娘,可万万没料到是这样一个结局。
是陛下的意思?
还是太子的意思?
无论如何,皇城中的权力都是一把杀人于无形的刀。
能给人无尽的荣华富贵,也能顷刻间让人跌入尘埃。
还没等我感叹完世事无常呢,院外传来一道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程郎,我不要嫁去岭南,会没命的……」
呦呵,今日还能在程府看上一出大戏呢。
这京城呀,水深得很,不是一个没脑子的人就能玩明白的。
容二姑娘,在这盘棋中已然是枚弃子。
「夏至,关门。」
夏至兀地睁大了眼睛瞧着我,好奇着:「小姐,我们不出去瞧瞧热闹吗?」
我摇了摇头,对程家来说不是光彩的事儿。
况且,程家能处理得当。
又或者,程楼能处理好此事。
但止不住我对容二姑娘的好奇,想亲眼看看程楼的前未婚妻长什么样。
踩着梯子爬上去,朝斜对面的朝日堂瞧了过去。
外面还真是有意思,一红衣女子用力拍打着朝日堂的门。
应该就是容二姑娘了。
门却迟迟未开,容二姑娘见此路不通,扭头就去爬朝日堂门前的那棵桃树。
我远远地看到了她的容貌,不愧是京城有名的大美人。
柳眉杏目,梨花带雨的模样楚楚可怜,是个男子都招架不住。
府上的丫鬟见状,上前要将容二姑娘拽下来。
容二姑娘却把两个丫鬟狠狠踹在地上。
「程郎,你不能丢下我,你我青梅竹马十七载,你怎可不顾我们昔日的情谊。」
容二姑娘还在往高处爬着。
「容二姐姐这是做什么,我哥受了伤,需要静养,莫要吵他。」
程茗领着丫鬟小厮站在桃树下面,仰头劝着树上之人。
程伯父让女儿出面,真是明智之举。
纤细的树枝根本承受不住,没一会儿,就被踩断了。
容二姑娘狼狈地摔在地上,不顾身上的伤痛上前一把搂住程茗的大腿,苦苦哀求着:「程茗,你跟程楼说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我跟他好好过日子,好好过日子。」
可这救命稻草她抓不住。
当初,为了退婚,不仅闹上吊,还放任下人传播程楼有隐疾的消息。
那时,她可曾考虑过程楼的处境。
很快,宋铎带着程楼的使命出来了:「我家将军说了,程、容两家已解除婚约,往后,婚嫁各不干预,还望容姑娘自重。」
容二姑娘绝望地瘫倒在地上。
程茗让丫鬟将人扶起搀走。
戏落了幕,压在我心口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手扶着竹梯两侧,正欲下去。
人还没落地就被人拦腰抱住,整个人悬空而起,吓得我六神无主。
「是我。」
程楼。
「放我下去,你腹部的伤还没好利索呢。」我挣扎着要下去。
可他却根本不在意,跟我澄清着:「退婚那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我假装望着别处,口不对心道:「谁问你这个了?」
「我与她指腹为婚,她喜欢太子后执意要退婚,仅此而已。」
可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些,问了一个我最关心的问题,「你呢,喜欢过她吗?」
听到容二姑娘说两个人青梅竹马,还十七载。
我心里就腾起莫名的酸意。
都想把朝日堂门前的那棵树上的桃花给揪秃了。
程楼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小心思,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对我来说,她是责任而不是爱情,你才是我喜欢的人。」
暧昧的表白氛围被突然出现的夏至给吼没了。
「哎呀呀,老爷说过男女授受不亲,程公子你快放下我家小姐。」
夏至,你给我出去!
11
三月底,宫中举办春日宴。
因程楼已回西郊军营,程伯父和夫人只好携程茗赴宴。
而我,则找了借口推辞。
我万万不能冒险入宫,万一陛下知道先帝当年允婚之事,而我又以原户部尚书孙女的身份出现在皇宫,肯定会以为沈家是来逼婚的。
都说坐在那个高位上的人多疑,当今陛下更甚。
一旦让陛下猜忌爹爹,事情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我来京城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观察太子秉性,把缺点放大后汇报给爹爹,这样就能顺利毁了那封信。
不过,眼下怎么才能探听更多有关太子的消息呢?
就在我愁眉不展之际,九曲茶楼差人传来一封信。
戌时一刻,不见不散。
落款人竟是岑煜。
他找我做什么?
我俩不是已经两清了?
莫不是他手里有太子殿下的秘闻要告知于我?
算了,猜也没用,去了就知道了。
前脚刚踏入茶楼,后脚就直接被小二领进了二楼雅间。
推开门时,果然是他。
手里把玩着我之前当掉的那把玉扇。
看来,岑煜不仅知道我把他的扇子当了,他还把扇子赎了回去。
让我脸尬得通红。
「沈姑娘,坐。」岑煜眉眼含笑,彬彬有礼。
这一笑让我心里直突突,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等着我。
岑煜自顾自地倒了杯茶,顺手递给我一杯:「雪芽,温的,可以直接入口。」
想起那日我喝茶烫嘴的画面,特想让自己赶紧消失。
「清醇甘洌,好茶。」我心不在焉地夸着。
「今日没去皇宫赴宴?」
我作势捂着肚子:「身子有些不适。」
「哦,是吗?」
岑煜优雅地品着茶,嘴角的笑意不达眼底。
我索性也不装了,主动出击:「岑公子相约,可是有事?」
「你很想了解太子?」岑煜很笃定。
那日在茶楼我便已露了马脚,今日否认那便是欲盖弥彰。
「那岑公子手里可有我感兴趣的东西?」
岑煜把玩着手里的玉扇,漫不经心地我讨价还价。
「一个问题,一百两银子,现付。」
我捂着胸口,那里正在滴血。
但,为了少走弯路,我选择忍痛割钱了。
「太子可是断袖?」
岑煜「啪」的一声合上扇子,冷冷地瞥了我一眼:「不是。」
「太子弱冠已有二载,为何没有娶妻?」
岑煜:「太子有一指腹为婚的太子妃。」
听及此,我目光犀利地打量着对面的人。
岑煜却坦坦荡荡,我根本撕不掉他的伪面目。
「那为何一直没娶?」
这是我心中最大的疑惑。
「未在朝堂站稳脚。」
岑煜回答得干脆利落。
鬼扯!
不就是嫌弃我爹爹官职低,不能在朝堂上给太子呼风唤雨罢了。
默了默,岑煜拿扇子指着我,好奇道:「怎么不继续问了?」
我全身上下只有三百两,还是上次当他玉扇的钱,双手一摊,耸着肩:「没钱了。」
岑煜伸手,朝我勾了勾手指。
我把银票拍到他手里,起身欲要离开。
「沈棠。」岑煜唤住我。
我回头,对上他的一本正经的目光,不卑不亢道:「太子殿下有何贵干?」
身份被识破后,眀煜不恼也不怒,扬起唇角笑了起来:「果然聪慧,不愧是祖父选中的人。」
「太子殿下在说什么?臣女听不懂。」我装傻充愣。
「是吗?」
12
岑煜就是太子眀煜,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他知道先帝赐婚的事情,而那个倒霉赐婚对象还傻乎乎地自己撞到了他跟前。
我怎么这么倒霉!!!
岑煜若将先帝允婚一事昭告天下,我要怎么办?
是奉旨嫁入东宫,还是抗旨拒婚而连累沈家。
想当初,觉得容二姑娘的下场是活该,自作自受。
而我如今的处境,又和容二姑娘有何区别呢,不过都是案板上的鱼肉罢了。
原来,旁观者可以幸灾乐祸,可以冷然旁观、独善其身。
而局中人,牵一发而动全身,万般不愿和无奈只有自己知道。
我没有凤袍加身、母仪天下的野心,不想睁眼、闭眼都是算计。
只想和喜欢的人过好自己的日子。
如今也成了一种奢望。
我麻木地走在长宁街,自嘲地勾起唇角。
笑自己太过天真,以为能够瞒天过海。
奈何,自己也不过也是他人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灯火阑珊,街上的热闹早已散尽,只剩寥寥几道清影。
我蹲在一个昏暗的角落,就想这样让自己静一静。
不知过了多久,一匹马缓缓停在我面前,并听到了翻身下马的声音。
马儿亲昵地拱着了拱我的掌心,可我不想理会。
程楼解下大氅,披到我身上。
残留的暖意隔着衣服传到我的后背,暖暖的。
「回家。」程楼伸手。
我目光呆滞地望着他伸来的手,搭了上去。
因长年练武的缘故,程楼的手掌温暖而有力量,让我觉得格外安心。
可能蹲的时间太长,起身后脚麻的得走不了路。
程楼也察觉到我的异样,二话没说直接将我背了起来。
我也不矫情,双臂环着他的脖子,问他:「你怎么来了?」
程楼将我往上提了提:「我明日休沐,回府你不在,夏至说你去了九曲茶楼,我就寻了过来。」
他说得很随意平常,仿若普通人家的相公出门寻找还未归家的妻子。
「程楼,你可知我为何会入京?」
我趴在他宽阔的背上,决定对他敞开心扉。
「与太子有关。」
我点头:「我三岁时,先帝曾私下允了我祖父一桩婚事,却没有昭告天下,只留存了一封书信做凭证。」
「你不想入宫?」
「嗯,我来京城就是为了搜集太子的缺点,然后回临安说服爹爹将那信烧了。」
这就是我来京城的目的,可程楼是却是我意料之外的意外。
让我怦然心动,想要与之白首。
「我不会让你入宫的。」
程楼语气沉沉的,可能他也知道与皇家对抗不是一件易事。
「程楼。」
我依恋地唤了声,风太大也不知他能不能听见。
他扭头蹭了蹭我的脸颊,「嗯?」
「没事,就想唤唤你。」
「好。」
13
程楼与我分析了朝堂局势。
太子在朝堂根基未稳,而三皇子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
而我,虽是先帝钦定的太子妃,可介于父亲的官阶,对太子而言,并无助力。
所以太子殿下一直没有将婚事昭告天下。
而他,本可以娶一位德才兼备、贤良淑德又有家族背景的太子妃。
所以,在利益和道德面前,太子眀煜还未做出抉择。
最后我和程楼决定,我回临安毁掉凭证,他在京城静观其变……
半月后,临安:
「夏至,你在外面放哨。」
是夜,我熟门熟路地溜进了爹爹的书房,翻找信件。
犄角旮旯都翻了遍,愣是连影子都没见着。
「有贼。」
外面一声惊叫,府上立刻灯火通明。
「小姐,怎么办,小六他们都往这边来了。」
夏至在门口与我通风报信。
我见逃跑无望,索性推门而出。
赶过来的丫鬟婆子和小厮皆是一愣:「小姐。」
最先反应过来的王妈妈扭头呵斥着众人:「都快把手里的家伙什放下,别伤着小姐。」
爹爹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衣衫都没系好。
看到「贼」后,脸色铁青,朝众人挥手:「都散了吧。」
乌泱泱的人群得令后很快散去。
我垂着脑袋跟在爹爹后面。
「找那封信?」
我没否认。
爹爹叹了口气,半晌才道:「跟我来。」
我被爹爹领到娘亲生前最喜欢待的琴房,里面是各种爹爹为娘亲搜罗的古琴。
爹爹停在娘亲最喜爱的古琴前,轻抚着琴弦。
「铮铮——」
凝重的琴音恍如爹爹此刻的心境。
「你娘亲不想让你入宫,爹爹想让你自己选择,若你喜欢太子,爹爹就算拼了这张老脸也会让你入皇家。」
爹爹从琴底取出密信,转身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盆。
「可若你不喜欢太子,爹爹就把信烧了,死不认账。」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封信在或盆中化为灰烬。
爹爹,娘亲再给我托梦的话,我一定替您多美言几句。
「见过太子殿下了?」
「嗯,太子殿下知晓先帝赐婚一事。」我如实说道。
爹爹垂眸,拳头紧握,不知作何感想。
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恳求爹爹:「还有一事,望爹爹成全。」
「地上凉,快起来孩子。」
爹爹弯腰扶我,我死死跪着:「女儿心悦程楼,望爹爹成全我们。」
爹爹震惊地望着我,他似乎并没有料到我会从京城给他招一个姑爷。
父女俩静默无语。
只有烛火扑簌扑簌燃烧的声音。
就当我以为爹爹不同意时,只见他捻着胡须欣欣然道:「程家那小子,还不错。」
爹爹这是,同意了?!
14
我将沈家的情况飞鸽传书至京城。
等来的却是程茗的回信。
信中说程楼在我离京的第二天就接到调令,赶赴西疆戍边。
还说胡人进攻凶猛,大邺连连吃了败仗,西疆的五万大军只剩不到八千,此去危险万分。
得知消息后,我即刻与爹爹告别,骑马直奔西疆。
那里,有我日思夜想的人儿。
有我的将军。
风餐露宿很苦,可也抵不过我心中的万般思念。
十天后,我终于赶到了西疆大营。
满心欢喜地以为可以马上见到程楼。
可哨兵将我拦在了营地外:「军营重地,姑娘没有官文不能进。」
「我找程楼程将军。」我望着军中来来往往的士兵,可没人愿意为我解围。
「不行,将军临行前有令,陌生人一律不能进。」哨兵目不斜视,态度强硬。
竟是个认死理的。
不过,这才是军营里的规矩。
若随便都放人进来,遇到奸细就害了整个军营。
我也不强行进入,就在营地门口徘徊。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军营里燃起了篝火,方圆几里都是亮堂的。
伤兵互相搀扶着从营帐里走了出来,围着篝火席地而坐,烤火取暖,享用晚饭。
哨兵返岗时扔给我一个烤地瓜。
烫得我双手颠了好几个回合。
吃了半个,剩下的半个喂了马。
没想到,哨兵却盯上了我的马:「是匹好马,在战场上肯定非常英勇。」
我赞叹他有眼光,可也不会让我的马儿成为一匹战马。
忽而,脚下传来一阵由弱变强的震感。
随之而来的是奔腾的马蹄声。
大军,归矣。
我迫不及待想要从归来的大军中找寻着程楼。
可并未看到那抹熟悉的面孔。
他不会……
我不敢想。
眼看着最后一个将士也要进营了,我急忙前拦住他,焦急地询问道:「程楼呢,程楼呢?」
喊出来时,我才知道自己的嗓子是沙哑的。
「你是?」那人勒停马,脸上的沙土和铠甲上的多处血迹,无不彰显着战事的惨烈。
那一刻,我的心更沉了。
「我是沈棠,程楼的,」我大着胆子,一鼓作气道,「程楼的未婚妻。」
那人上下打量着我,提防道:「程将军喜欢什么花?」
「海棠花。」我十分肯定。
见我答对了,那人才放下警惕,跟我解释着:「大败胡人后,程将军率领一队人马偷袭敌军粮库了。」
「他还活着。」我颤着声问,眼泪差点就要夺眶而出。
「至少两个时辰前,他还活着。」那人这般说。
我退到一旁,将路让开,捂着胸口喘气。
程楼还活着。
还活着。
那人进军营后,回头给哨兵交代了一句:「把沈姑娘带到程将军的营帐。」
「是,魏副将。」
原来,那人是副将。
程楼的营帐一如他的房间,干净整洁,没有多余的杂物。
中途有士兵进来送了一碗姜汤,我咕咚咕咚全给干了。
程楼还没回来,我不能倒下。
不能倒下。
深夜,一个黑影掀开帐帘,一张我翘首以盼的脸庞映入眼帘。
「程楼,你回来了。」
我激动地跳起来迎接,却发现程楼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没走两步,「砰」的一声栽到地上。
我走至跟前,才发现他的铠甲尽是血污。
胸口插着一支箭羽,黑血汩汩而出。
我的心揪作一团,无措地伸手给他止血,可血还是不停地从我指缝流出。
无尽的恐惧涌上心头,我冲账外焦急大喊:「军医,军医。」
15
「不要,程楼。」
我惊叫着从噩梦中醒来,额头上沁了一层薄汗。
还未回过神来,就被人从榻上捞进一个冰冷的怀抱。
「棠儿,是我。」
这是,程楼的声音。
我没幻听。
仰头看着归来的程楼,我紧紧拥住他。
「我没做梦吧。」我依然不敢相信,他全须全尾地回到了我身边。
程楼拉着我的手抚上他的脸庞,我感受到了掌下的一方温热。
是真的。
想到梦中他受伤的场景,我心有余悸。
不经他的同意,就毫无章法地去解他的铠甲。
程楼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儿,抓住我不安分的手,温声哄我:「棠儿,我没受伤,没受伤。」
「我要亲眼看看。」这时候的我毫无理智可言,除非我亲眼看到,否则说什么我都不信。
我真的是怕极了。
眼泪不争气地从眼角滑落。
程楼双手捧着我的脸,轻轻吻去我的眼泪,又吻着我的鼻尖,最后停留在我的唇上。
干涸的嘴唇有些扎,却很快被我滋润。
面对他的温柔攻势,我呆呆地不知作何反应。
须臾,才体会到亲吻的妙处,笨拙地回应着他炽热的吻。
可能是我的主动刺激到了程楼,他吻得更深了,似要将积攒已久的思念都宣泄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程楼才放开我。
我浑身酥软无力地倒在他肩上。
程楼揉着我的后背低声安抚我:「我回来了,没事了,没事了。」
想起儿时他把我从墙头上解救下来时,我也是这般窝在他怀里,听他温声哄我。
鼻头突然酸酸的。
「你肯定累了,歇歇吧。」我掀开被子,示意他进来暖暖身子。
程楼愣了片刻。
须臾,明白了过来。
然后,给我卷成了一个蚕蛹。
「这里不比临安,昼夜温差大,晚上冷得紧。」
我全身只露了一个头,幽怨地看着他。
榆木疙瘩,不解风情。
「我想抱着你睡。」我破天荒地跟他撒娇。
这是我十六年来说过的最大胆的话了。
将所谓的女子矜持抛诸脑后。
说罢,我闭上眼睛,不敢看他,怕他用异样的眼光看我。
很快,我听到窸窸窣窣的卸甲声。
紧接着,木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我偷偷睁开眼,看到程楼和衣躺侧到了我身旁,眼带笑意地望着我。
我艰难地「蛄蛹」着,想离他近些。
就当我以为他会任我作时,程楼开口警告我:「再不乖,我可不保证会做什么。」
我才不管那么多呢,看着近在咫尺棱角分明的颧骨,伸着脖子就亲了下。
然后迅速缩回被子里,闭眼装死。
只听头顶传来一道失了频率的粗重呼吸。
旋即,程楼一把将我摁在怀里,不让我再有机会作祟。
「棠儿,我们成婚吧。」
我想了下,答应着:「好。」
16
考虑到军中留一名女子诸多不便,程楼作为将领更要以身作则,不能带头乱了军纪。
于是,程楼将我安排在离大军不远处的一个镇上。
临时置办了一处宅子,不大,但东西一应俱全。
刚在宅子里安顿下,就收到了程茗的信。
程茗在信中讲了很多京城的新鲜事,新科状元被礼部侍郎张大人榜下捉婿,镇远将军的女儿与淮南侯世子和离,暹罗进贡了一头大象……
但最引我注目的则是:岭南王谋逆,太子领兵南下平乱。
岭南王作为大邺少有的异姓王,几十年来一直偏居一隅,不争不抢。
没想到,暗地里憋了一个大招。
让整个大邺都为之一颤。
而西疆,经过上次战事,胡人半年内是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边境的百姓终于可以过上一段安稳日子。
而我和程楼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二人决定在小镇简单地办一下。
布置宅子时,程楼带了几个士兵过来帮忙。
红绸、红灯笼、红窗花、红烛,等等,一切都是喜气洋洋。
宋铎和夏至那两个,干活还不忘斗嘴。
夏至显摆着:「我家小姐给姑爷的定情信物可是一针一线亲手绣的。」
宋铎亦不甘示弱:「我家将军可是跑遍了整个镇子,才给你家小姐找了两株海棠,真心日月可鉴。」
夏至用衣袖擦了擦沾在脸上的泥土,绝地反击:「我家小姐给我准备了一个大大的红包。」
没有此待遇的宋铎表示很受伤,耷拉着脑袋:「我得想办法提醒提醒将军。」
我和程楼站在他二人身后,面面相觑。
这俩人是不知道我俩也在呢,还是故意说给我俩听的呢?
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17
大婚那日,太子手持一封圣旨当街拦停了我的轿子。
「沈棠,这是先帝亲拟的赐婚诏书,你要抗旨?」
大喜之日,我不想挑起事端,决定息事宁人。
「今日我大婚,欢迎殿下到府上喝喜酒,但别误了我的良辰吉时。」
忽地,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音。
正要掀开帘子瞧瞧什么情况时,只听岑煜下令:「来人,迎太子妃回宫。」
糟了,外面都是太子府兵。
再一次从梦中惊醒。
离婚期越近,这样的梦就越频繁。
因为我怕一切化为泡影。
这种忐忑不安一直持续到喜轿内,还不能完全消散。
「起轿。」
一声令下,吹锣打鼓的声音响彻整个边陲小镇。
沿路看热闹的都是镇上的百姓,夏至边走便朝人群撒钱。
突然,轿子停了。
「夏至,怎么回事?」
「小姐,好像是岑公子拦住了迎亲队伍。」
我心里咯噔一下。
最怕的,还是来了。
他不是应该在岭南吗,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还未待我想明白,就听夏至紧张兮兮道:「小姐,不好了,岑公子往轿子这边来了。」
我紧紧攥着手帕,指甲都嵌到了肉里。
「沈姑娘今日大婚,岑某特来贺喜。」
我惊住了。
岑煜未表明太子身份,那他是来……
「欢迎岑公子到府上喝喜酒。」我强装镇定。
「岑某有一份贺礼,需要亲手交给沈姑娘。」岑煜声音平和,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我不知他是何意。
可程楼就在前面,料想岑煜也不敢怎样。
于是,我掀了喜帕,下了轿。
岑煜翻身下马,走到我面前,将一个卷轴递到我手中。
「希望这份礼物你会喜欢。」
「谢过岑公子。」
岑煜旋即飞身上马,与我告别:「岑某还有要事,喜酒就不喝了,珍重。」
「珍重。」
回到轿中我打开卷轴,是先帝亲拟的赐婚诏书。
的确是份大礼。
18
都已经戌时三刻了,外面的人还没散。
真是的,那群人非要把新郎官灌到不能洞房吗?
真想冲出去将人抢回屋。
「吱呀——」
听到推门声,我立刻掀下喜帕遮住脸,端坐在床沿。
透过喜帕,我看到一双镶着金线的暖靴朝我缓缓走了过来。
步履沉稳,没有东倒西歪,想来人还是清醒的。
我松了一口气。
喜帕被人挑起,我含羞带怯地望着程楼。
兴许是饮酒的缘故,他的脸颊微微泛着红晕,我伸手摸了摸,热热的。
程楼逮住我作乱的手,攥在掌心暖着:「可吃东西了?」
我瞥了眼桌子上空的两个盘子。
程楼看到后低声笑了起来:「我忘了,你向来是不会委屈自己的。」
随后拿起一旁的合卺酒,递给我一杯。
两人交臂而饮,我没想到酒太烈,辣得我找不着北。
「嘶——」我微张着嘴,不停地扇着风。
程楼见状,不再隐忍克制,俯身吻住我。
「还辣吗?」
我摇着头,不仅不辣了,整个人还被他吻得没了力气,软软地靠在他怀里。
「那我们办正事吧,夫人。」程楼解着身上的喜服。
我指着门窗上映着的层层影子,娇羞道:「外面有人听房。」
程楼朝外面喊了声:「宋铎,红包。」
然后,听到宋铎骂骂咧咧的赶人声。
钱果然好使,很快外面影子就少了大半。
「还有人没走。」我提醒他。
程楼故意提高音量:「不走的,明日训练加两个时辰的马步。」
「快走快走,可不想蹲马步。」
「你怎么还不走?两个时辰的马步,十天都走不了直路。」
「这么狠?」
「那可不,将军说一不二。」
「溜了溜了。」
……
这招的确高,剩下的人慌不择路地跑了。
红烛摇曳,我扯着程楼半解的腰带,笑嘻嘻道:「这下总算是没人打扰我们了。」
将人扑倒在床,我伸手去解他的喜服:「夫君,春宵一刻值千金,可别耽搁了。」
程楼温柔地笑着,一个翻身便将我压在身下,勾着我的下巴,半眯着眸子:「之前怎么没发现夫人这么胆大呢。」
我攀着他的脖子,将人拽下来,覆上他的唇,坏笑着:「后悔也晚了。」
「不后悔。」
来源:爱读书的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