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李鸿章说“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这里的“三千年”不是指中国全部的历史,而是中国有蛮夷入侵的历史,而且也是虚指,他有时也说四千年。实际上综合所有的史料看,应该是五千年。中国最早的蛮夷是蚩尤、九黎,黄帝战蚩尤是中国第一次抗击蛮夷。此后蛮夷入侵周期性出现,四五百年一
壹
尽管中国文明从未中断,一直连续,但是,在周期性的蛮夷入侵的冲击下,中国历史还是存在局部的断裂和失忆。
李鸿章说“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这里的“三千年”不是指中国全部的历史,而是中国有蛮夷入侵的历史,而且也是虚指,他有时也说四千年。实际上综合所有的史料看,应该是五千年。中国最早的蛮夷是蚩尤、九黎,黄帝战蚩尤是中国第一次抗击蛮夷。此后蛮夷入侵周期性出现,四五百年一个周期。
“三千年未有”只是说1840年来入侵中国的西方蛮夷,与以前的所有蛮夷都不同,军事力量更强大,因此所采取的抗击手段,也必然、必须同样“三千年未有”,就是学习西方,兴办洋务。实际也就是搞工业化。
蛮夷入侵所带来的破坏,不仅仅是暴力征服,还有更重要的文化冲击。他们往往会携带一种新文化,对中国自身的传统文化构成挑战和压力,甚至要取而代之。
所以周期性蛮夷入侵,也是周期性的文化入侵。抗击蛮夷,不仅包括在军事和武力上抵抗,也包括在文化和思想上抵抗。
入侵中国的蛮夷,只是新文化的携带者、中间人,而非这种文化的创造者。如果他们有能力创造一种可以影响中国文化的文化,他们也就不会搞暴力侵略了。譬如佛教,最先向中国传播它的是北方游牧,当时被称之为胡人。东晋五胡乱华中的五胡,也大都都是佛教信奉者。他们侵略中国的同时,也在推动佛教从印度向中国传播的过程。
所以,佛教最初的中文名字是:胡教。即胡人所信奉的宗教。
黄帝时期的蚩尤、九黎文化,实际上也是多神教文化;春秋战国时期的法家文化;魏晋唐朝的佛教文化;近代的西方文化,是这个期间,所传入中国的四种代表性的外来文化,尽管没有真正中断中国历史和打败中国文化,但是也造成巨大的冲击和破坏,制造了文化变革和历史断裂。
而在四者之中,春秋战国的法家文化和鸦片战争以来的西方文化又最为严重。法家文化对中国的冲击在秦国“统一”中国后的秦朝达到顶峰,而近代西方文化对中国的冲击则在民国达到高潮。
对佛教和近代西方文化的外传,现代中国人很清楚,因为历史较短,记录的非常清楚。但对于蚩尤文化和法家文化的外来属性,就完全失去历史记忆了,而想当然地认为,这二者都不是外来而,而是产生自中国内部。事实上,这种历史失忆本身就是外来冲击的结果,而且是多次冲击的叠加。
文化也存在着一个惯性定律:在没有遭受外来文化影响的情况下,会一直延续。也就是说,中国文化自身不会破坏和否定自己,不会憎恨和打倒自己。但是出现中国自身传统文化被憎恨、打倒和破坏的情况,一定是来自另一种外来的不同文化。
中国自身的传统文化是什么?是义理-儒家文化,三代之前是结绳而治的契约文化,三代之后则是礼乐文化,西汉以来则是儒家文化,新中国之后则是中国式社会主义文化。从结绳到礼乐,再到儒家,最后到中国式社会主义,外在形态有变,而内在义理内核一直没变。
概而言之,中国文化就是讲理的文化,尊重人心人性的文化。而所有的外来文化,都是不讲理的,都是不尊重人心人性的。这会导致严重的文化敌对和文化冲突,甚至文化战。在法家鼎盛的秦朝,以及西方文化鼎盛的民国,这种冲突也就更加明显。
秦朝和民国,有一个共同特征,就是极端敌视和否定中国传统文化,而设法去污蔑和打倒她。这又集中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企图毁灭中国的传统经典,二是仇视和破坏中国的文字。
秦朝不仅制造了焚书坑儒,而且还是颁布了挟书令。企图把中国的传统经典全部烧掉,而且立法禁止老百姓藏书和读书。
对秦朝所实施的破坏经典的行为,后人尚且还有记忆,也被称之形象地称之为“秦火”、“坑灰”。而对秦朝所实施的破坏汉字的行为,后人的记忆就很模糊了。甚至,民国之后,反而认为伟大贡献,而大加歌颂:“统一文字”。
汉字本来就是统一的,商周时期,无论是甲骨文,还是金文,都是主要为天子国所使用,即为商国和周国所使用,而且仅仅在“礼乐”领域使用,并不在日常生活、生产实践中使用。具体来说,就是仅在祭祀仪式中使用,是一种献给天神和祖宗的祭品。
春秋之后,礼崩乐坏,出现很多对礼的僭越,诸侯行天子礼。孟子说:“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就是这种僭越的表现。
《春秋》是以鲁国国君为中心的修史,原本这种修史是仅有天子才做的,然后将其作为祭品,在重大祭祀中献给神灵,其最初形态就是甲骨文。甲骨文也是中国原始的历史记录。但是,春秋之后,诸侯国国君也纷纷开始修史。鲁国的叫《春秋》,晋国的叫《乘》、楚国的叫《梼杌》。
这样,汉字的使用就开始从天子国向诸侯国下沉,其普及程度在提高。同时,汉字的属性和使用目的也在悄然发生着改变。在商周的甲骨文、金文时期,汉字属于礼乐要素,是祭祀中的祭品,而春秋之后,在开始世俗化,逐渐在社会实践中使用,而且战国之后,这个过程得以加速。
其中一个重要表现是,汉字的数量开始爆发式增长,使得其和语言的对应程度大大提升,从而可以独立地去表达语言。具体表现是,可以用汉字写长篇的文章了。从而汉字的一个新形态也得以诞生:文言文。
只有到了文言文,汉字才真正成熟。在甲金时代,汉字实际上是不成熟的,因为无法独立地去表达语言,而更象一种语言的注记符号。
值得注意的是,即便到了文言文时代,汉字和语言依然不是完全对应的,而是对语言保持着距离和相对独立性。在文言文表达中,不仅不会对语言进行100%对应,其字数远比语言词汇少,同时,其语法结构也和语言不同。
现代人会把文言文的这种对语言的距离,斥责为落后,甚至还有人杜撰和污蔑说,这是统治阶级为了垄断语言,故意设置障碍,不让老百姓学。
贰
要真正明白这一点,必须明白文和字的区别,以及汉字发展史的从文到字的渐变过程。这个就需要更大篇幅,我以后会逐渐展开讲。现在只告诉大家一些基本事实。
汉字的发展是一个从文到字逐渐演变的过程,处于这个过程两端的是纯粹的文和纯粹的字。纯粹的文,就是甲骨文之前早已在中国成熟存在的独立的表意符号系统,主要是结绳符号系统,它们只表意,而和语言无关,实际上是和语言并列的。纯粹的字,就是自身没有独立意义,完全是表达语言的工具。民国后所出现的白话文就是。而在白话文中,又数翻译字,譬如马克思、卡通之类,汉字完全沦为表音工具。
在纯粹的文,和纯粹的字之间,又存在汉字的两个形态,一个是商周的甲金(甲骨文金文)形态,一个是春秋之后所逐渐出现的文言文形态。尽管依然与语言不同步,但文言文已经是成熟的汉字,因为可以写出长篇文章,系统性地表达意图。之所以叫“文言文”,原因在于,它兼具文和言的双重属性。因为可以和语言对应,而具备语言属性,同时其字形结构是文,同时又象文一样独立表达意,因此也具备文的属性。
从和语言的对应和表达程度上看,甲骨文、金文都是不成熟的,而是从文到字的一个中间期,过度期,它们的文的属性大于字的属性,更是文而非字,这也是秦朝之后,它们被彻底遗忘的原因之一。
汉字是由文发展而来的,以文为基本字形结构的字,这就决定了,汉字存在双重的记录功能:文的记录功能,和字的功能。
甲骨文之前的文,就是上古结绳时代的结绳符号。上古中国之所以“结绳而治”,因为结绳实际上是契约,而且主要是处理公共事务的公约,能够表达和记录公共意图,即记录和表达公义、义理。后来所流传的“结绳记事”,完全把结绳的契约功能给遗忘了,不仅是对结绳的矮化,也是对上古历史的矮化和割裂。
甲骨文的基本造字原理不是象形,而是对结绳符号的借用,即对文的借用。是以结绳符号为基本字形结构的。因为甲骨文,乃至整个汉字,也可以叫做结绳文字。经过10多年的努力,我已经甲骨文中的结绳符号全部识别,从而不仅能够透彻理解甲骨文和汉字,而且发现了这些字形结构中所记录的重大的历史和文化信息。
甲骨文的造字极具匠心,他们是中国文化的绝对大师,它们以结绳符号为基本结构,在结绳而治的历史背景下,按照中国文化的基本逻辑和基本原理,去构造字。这样,每一个甲骨文就是一副伟大作品,甚至比任何一片文章都要伟大,因为被注入了历史和文化信息。这就使得,甲骨文本身,汉字的字形本身,就是伟大的信息记录载体。这样汉字的第一重记录,也是文层面的记录。
有字所组成的文章,则是第二重记录。
遗憾的是,因为秦朝所实施的对汉字的破坏,导致后人对汉字的中的文属性,已经汉字发展中的由文到字演变过程,完全失去历史记忆。这导致汉字自义歧义纷出,而无法定夺,最终导致无法准确正确地理解所流传下来的经典。这是两汉在经学研究上出现巨大混乱的根源所在,并且在汉朝之后一直延续,并在清朝再次达到高潮。
五经是由汉字所写成,要准确理解,消除混乱,从逻辑上看,就需要确定每个汉字的含义,这样以来,一种崭新的学术形态就出现了:考据学。东汉的许慎之所以花费巨大精力去写《说文解字》,也是属于考据学,本义也是为纠正经学中的混乱。
魏晋之后,佛教的传入让这种经学的混乱得以被掩盖,甚至整个儒家都沦为二流学问,佛教才是一流,这就是中唐时期韩愈所说的“入主出奴”。佛教入主后,儒家被出奴。宋明两朝的学问是让复兴儒家、排斥佛教,最后形成一种崭新的儒学形态:宋明理学。
进入清朝,儒学被佛教污染的问题成为主流。明清之际的大儒,将明朝的灭亡,归因于宋明理学的空谈心性。而宋明理学“理”、“性”的脱离现实世界的先验性,正是受佛教影响的产物,或者说受佛家污染的产物。清初的儒家提出,要回归五经本义、孔孟本意,而其工具依然是考据学。
所以,肇始于两汉之际的考据学,却在清朝迎来辉煌和高潮。然而,遗憾的是,无论是东汉,还是清朝,考据学最终都是失败的。东汉儒家并没有真正解决五经中的混乱,而只是被和稀泥地调和和掩盖了,这就是郑玄、马融这些大儒的工作,尤其是郑玄。
清朝的考据学更是惨败,因为其本意是为了还原和振兴五经,但最终却让五经中的混乱再次曝光,并得出荒唐的结论:王莽为篡位而系统性篡改五经,因此往后的五经都是伪书。这就是康有为《新学伪经考》的核心观点,摧毁了国人对五经的信仰和信心。而康有为则是清朝考据学的“集大成”者。
无论是西汉所所出现的五经混乱,还是东汉和清朝考据学的最终失败,其总根源都是秦朝对汉字的大破坏。当然这种对汉字的破坏,应该说在整个战国时代都存在,只是秦朝出现一个大爆发,达到顶点和高潮。
和烧诗书、禁藏书一样,秦朝之所以对汉字进行大肆破坏,其根源在于,秦国本为西部蛮夷,并因此而信奉和推行外来的法家文化,并大获成功,然后蚕食和吞并东方六国,实现了所谓的“统一”中国,之后就是企图在全中国搞法家专制。而法家专制和中国固有的文化传统是背离的,即和儒家是背离的,因此,秦朝开始大肆破坏中国传统文化,以为法家专制扫除障碍。
秦朝对汉字的破坏,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统一”,二是简化。
民国后,出现了一种对秦朝的新杜撰,此后这种杜撰写入历史教材,被奉作历史真实。说是中国的统一要归功于秦始皇,秦朝是中国“大一统”的起点。这简直是胡说八道。统一是中国文明的基本特征和基本属性,“大一统”则是夏商周三代政治的基本特征,这是因素都是中国文化本身所固有,秦朝不是中国统一的缔造者,而恰恰是巨大的破坏者。关于这一点,以后在专文详述,本文重点关注秦朝对汉字的破坏。
民国新杜撰还认为,秦始皇“统一”了汉字,这是巨大的功绩,殊不知,这恰恰是对汉字的巨大破坏,导致后来的五经混乱和历史断裂和失忆。
前面已经指出,最为汉字最初形态的甲骨文,包括后来的金文,本来就是统一的,而仅仅在天子祭祀时使用。春秋后礼崩乐坏,诸侯国僭越而行天子礼,也开始学着象天子一样去记录自己的历史,导致汉字开始向诸侯国下沉和普及。同时,诸侯国的掌管祭祀的修史者,也会根据自己的理解,而去修改修正汉字的写法。出现诸侯国在书写上的分化和差异。事实上,这种分化和差异本身也记录了重要的历史和文化信息。
但是,从汉字使用效率上看,各国的分化的确导致了不便,然后李斯才强行规范了汉字,在全国推行同一种写法。这就是民国所杜撰的秦始皇“统一”文字。这让后来人普遍产生一个错误的判断:秦朝之前中国存在很多种文字,象欧洲诸国的不同文字一样,然后秦始皇搞了统一。
其实,汉字本身是就是统一的,即便平王东迁之后,汉字开始从天子国向诸侯国下沉和普及,导致出现写法上的分化,这并没有改变汉字内在统一的基本属性。
这类似于中国话和方言,各地方言都会不同的地方口音,但它们依然都是汉语。不因为方言的存在,而说中国话丧失了统一性。现在推广普通话,统一了汉语的发言,但决不能说是普通话统一了汉语。
秦朝李斯,将小篆的写法规定为汉字写法的统一标准,只是象现在推广普通话一样,规范了汉字的写法而已,而不能说统一了汉字。即便说统一,也不是统一汉字本身,而只是统一汉字的写法。
但是,小篆的写法依然复杂,这导致书写效率很低,于是又出现了写法上的简化,隶书出现了。
隶书之所以叫隶书,是因为秦朝的文字简化工作出现监狱管理的过程之中。秦朝推行法家专制,导致罪犯数量庞大,在对其进行管理过程中,需要繁重的文字书写工作。有一个懂书写叫张邈的人,也犯罪入监,被安排帮助书写。正式它在抄写监狱管理文件的过程之中,觉得非常辛苦,于是发明了一套简化版的字体。因为这种字体出现在对徒隶的管理过程中,而且其发明者本人也是一名徒隶,因此被称之为“隶书”。
如果汉字是单纯的表音工具,单纯的表达语言的工具,这种对汉字写法上的规范和简化无疑是正能量的。但是汉字并非语言的工具,它是由文所组成的,能够独立表达义理符号系统,兼具文属性和字属性。
秦朝对汉字的写法的统一和简化,显然是无视汉字的文属性,而只关注其字属性。事实上,对汉字的文属性,秦朝不仅无视,而且敌视,像敌视诗书一样敌视,因为文就是结绳,和诗书一样,都是中国文化的记录者。
秦朝对汉字的大破坏,其实就是破坏汉字的文的属性,导致后人再也无法理解作为汉字基本结构的文,无法理解汉字的字形含义,从而也无法从字形结构上去追溯汉字的字义、义项,而只能用考据学的方式去确认。而考据学表面看是引经据典,而实际则不过是道听途说、以讹传讹,这注定其最终的失败。
同时这也割裂汉字的从文到字的演变史。到了东汉的许慎写《说文解字》时,他居然完全不知道甲骨文和金文的存在,对古代的文字,只是通过传抄而保留了少许,而且也完全不知道其字形含义了。
这导致许慎对汉字认知出现重大错误,并通过《说文解字》而误导后人,直至当下。其中最大的错误是,认为汉字的基本属性是象形,其基本造字法是象形。许慎对汉字从文到字的起源史一无所知,对汉字在造字上对文的继承也一无所知。
来源:甲骨蔡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