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趟潍坊和济宁,不吐不快,说说对山东的印象,大实话

360影视 日韩动漫 2025-09-06 16:54 1

摘要:他的手指因为愤怒而剧烈地颤抖,指甲里还带着泥土的颜色,那是我熟悉的,属于庄稼人的颜色。

我爸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白眼狼。

他的手指因为愤怒而剧烈地颤抖,指甲里还带着泥土的颜色,那是我熟悉的,属于庄稼人的颜色。

“我养你这么大,供你读大学,就是让你翅膀硬了,回来六亲不认的?”

他声嘶力竭,脖子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样暴起。

我哥,李强,站在我爸身后,眼神躲闪,却又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怨毒。

他身边的媳妇,我那精明的嫂子,则抱着胳膊,冷笑着火上浇油:“爸,你别生气,人家现在是上海人了,看不上咱们这穷亲戚了。几十万,对人家来说算什么?拔根毛都比咱们的腰粗。”

我妈坐在一旁,捂着脸,无声地哭泣,瘦弱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她的哭声,像一把钝刀,在我心口来回地割。

客厅里那台我去年花一万多给他们换的75寸大电视,正静音播放着热闹的综艺节目,画面上的人笑得没心没肺,与我们这一室的冰冷对峙,形成了巨大的讽刺。

矛盾的中心,是一笔钱。

五十万。

我哥和我嫂子,让我拿出五十万,给他们刚上小学的儿子,也就是我侄子,提前在县城里买一套“学区房”,为了十几年后的“未来”。

我拒绝了。

于是,就有了开头那一幕。

我叫李默,今年三十二岁,从济宁下面的一个小村子考出去,在上海打拼了十年,不好不坏,算是个高级白领,有房有贷,有妻有女,过着一份外人看来光鲜,实则冷暖自知的日子。

这次回来,是一趟计划之外的旅程。

起因是半个月前,我妈在电话里哭哭啼啼,说我爸身体不好,天天唉声叹气,让我无论如何回来一趟。

我心里一沉,以为老爷子身体出了什么大问题,连夜买了机票,又转了高铁和长途汽车,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家。

家,已经不是记忆里那个需要我弯腰才能进门的土坯房了。

是我哥结婚那年,我掏空了工作三年的所有积蓄,又跟朋友借了十万,给家里盖起的三层小楼。

村里人都说,老李家祖坟冒青烟了,出了个有出息的大学生。

我爸妈脸上有光,走路都带风。

那时候,他们看我的眼神,是滚烫的,是充满骄傲和疼爱的。

那时候,我哥拍着我的肩膀,憨厚地笑:“弟弟,辛苦你了,以后哥给你养老。”

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或许,是从我给的钱,从“情分”变成了“本分”开始。

我大学毕业那年,留在了上海。

第一个月的工资,三千五百块,我给自己留了五百,剩下的三千,一分不差地寄回了家。

我爸在电话里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好小子,有出息!爹没白疼你!”

我妈在旁边抢过电话,一个劲地叮嘱我:“你在外面要吃好点,别亏待自己,家里不要你钱。”

我听着,心里暖洋洋的,觉得一切的苦都值了。

从那天起,我每个月雷打不动地给家里寄钱。

从三千,到五千,再到后来的一万。

家里的日子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我爸戒掉了抽了半辈子的旱烟,换成了二十块一包的“将军”。

我妈也添了好几件新衣服,不再是那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褂子。

我哥,则在我寄回的钱的“滋润”下,安逸地在镇上的一个工厂里上着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工资也就够他自己买烟喝酒。

他总说:“我跟李默不一样,他有文化,是干大事的。我就这点能耐,守着爹妈,也算一份孝心。”

这话,我爸妈爱听,我也爱听。

我一度觉得,这就是最完美的家庭分工。

我主外,他主内。我负责赚钱养家,他负责承欢膝下。

直到他要结婚。

女方家,也就是我现在的嫂子家,提出的条件很明确。

彩礼十八万八,县城里一套房子的首付,一辆不低于十万的车。

这在当年的我们县城,算是顶格的配置了。

我哥没钱,他那点工资,自己花都不够。

我爸妈更没钱,他们一辈子的积蓄,加上我这些年寄回去的,也就几万块。

全家的目光,自然而然地,都落在了我身上。

那晚,我爸给我打了两个小时的电话。

他没直接要钱,而是给我讲故事。

讲我小时候发高烧,他怎么背着我跑几十里山路去镇上看医生。

讲我上高中,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他怎么低声下气地去跟亲戚借钱。

讲我哥,为了让我能安心读书,初中没毕业就辍学去打工,把挣来的第一笔钱,给我买了一双“耐克”运动鞋。

那双鞋是假的,穿了不到一个月就开了胶。

但我珍藏了很久。

电话的最后,我爸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和苍老。

“默啊,你哥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他没你聪明,没你运气好。可他毕竟是你亲哥啊。咱们家,就指望你了。你要是不管他,他这婚事就得黄,他这辈子也就完了。”

我能说什么?

我能说,爸,你说的这些恩情,我都记得。但是,我也很难。

我能说,哥,你辍学打工是事实,可你打工的钱,大多也花在了自己身上,那双鞋,我很感激,但不能成为绑架我一生的枷锁。

我说不出口。

我怕我一说出口,就成了他们口中的“白眼狼”、“读书读傻了的凉薄之人”。

于是,我咬着牙,答应了。

我拿出了工作几年所有的积蓄,二十万。

又厚着脸皮,跟当时还是我女朋友的妻子借了十万。

不够,还差很多。

我办了人生中第一张信用卡,套现了五万。

又找了好几个大学同学,东拼西凑,借了十五万。

整整五十万,我一笔一笔地转到了我爸的卡上。

我哥的婚,结得很风光。

在县城最好的酒店,摆了三十桌。

他开着我买的大众朗逸,把我嫂子风风光光地娶回了家。

婚礼上,司仪让我上台讲话。

我看着台下满面红光的父母,看着西装革履、意气风发的哥哥,我举着酒杯,喉咙发紧,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我只记得,那晚我喝了很多酒,吐得一塌糊涂。

我女朋友,也就是现在的老婆,抱着我,心疼地掉眼泪。

她说:“李默,你这是在用你的命,去填一个无底洞。”

我那时候不信。

我觉得,这是我作为儿子的责任,作为弟弟的义务。

家人的笑脸,就是我奋斗的意义。

婚后,我哥和我嫂子住进了县城的房子,那个首付是我付的,贷款是我哥的名字,但每个月的月供,一大半也是我偷偷转给他的。

我嫂子没工作,我哥在工厂那点钱,连养活自己都费劲。

我不敢停。

我怕我一停,他们这个小家就散了。

我怕我爸妈又会打电话过来,唉声叹气。

那些年,我在上海,活得像个苦行僧。

同事聚餐,我能不去就不去。

朋友结婚,我送的红包永远是掂量着最少的。

我自己,一年到头,舍不得买一件新衣服。

我老婆跟着我,也受了很多委屈。

她想买个好点的包,看到价格,默默地又放了回去。

我们俩,像两只勤勤恳懇的工蚁,一点一点地攒钱,先是还清了结婚欠下的外债,然后又开始攒我们自己房子的首付。

生活很难,但有个盼头。

我总想着,等我哥他们稳定了,等我侄子大一点,我嫂子出去工作了,一切就会好起来。

我太天真了。

人的欲望,和被惯出来的懒惰,真的是一个无底洞。

我侄子出生后,家里的开销更大了。

我嫂子三天两头地在家族群里,晒别人家孩子用的进口奶粉,穿的名牌童装,上的早教班。

她从不直说,但那意思,再明白不过。

我妈就会私下里给我打电话。

“默啊,你侄子身体弱,国产奶粉吃了拉肚子,你看……”

“默啊,你嫂子说,孩子得上个早教班,不能输在起跑线上,你看……”

一个个“你看”,像一把把软刀子,扎得我喘不过气。

我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妥协,转账。

五千。

一万。

我老婆因为这事,跟我吵过好几次。

“李默,你是个男人,你得先顾好我们这个小家!我们的女儿,连进口奶粉都没喝过几罐!”

“你弟弟是个成年人,他有手有脚,凭什么要你一直养着?”

“你这是愚孝!你这是在害他们!”

我无言以对。

每次争吵,都以我的沉默和她的哭泣告终。

后来,她也累了,懒得再跟我吵。

只是家里的气氛,越来越冷。

我们自己的房子,终于在女儿三岁那年,买了下来。

在上海的远郊,一套小小的两居室。

背上三百万的贷款,每个月光月供就一万五。

我感觉压在身上的山,又多了一座。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家里。

我以为他们会为我高兴。

电话里,我爸“嗯”了一声,然后问:“贷款那么多,那你以后寄回来的钱,不会少吧?”

我哥则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行啊,老弟,都在上海买房了。下次哥去上海,你可得好好招待。”

没有一句关心,没有一句“你辛苦了”。

那一刻,我的心,像是被泡在了冰水里,从里到外,凉了个透。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开始有意识地减少给家里的“补贴”。

我不再对我哥有求必应。

他打电话说想换个手机,我说我这个月手头紧。

我嫂子在群里暗示侄子的兴趣班要交钱了,我假装没看见。

矛盾,开始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家里的电话,开始充满了抱怨和指责。

“李默,你是不是在上海娶了媳妇忘了娘?”

“你哥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你好意思在上海住大房子?”

“你一个月挣好几万,拿出几瓜两枣的给我们,怎么就那么难?”

我试图解释。

我说我在上海的开销很大,房贷、车贷、女儿的教育,每一笔都是钱。

我说我也不是印钞机,我的钱也是我拿命换来的。

为了一个项目,我可以连续一个月每天只睡四个小时。

为了省点钱,我每天挤一个半小时的地铁上班。

可这些,他们听不进去。

在他们眼里,我是在大城市享福,他们是在小地方受苦。

我帮助他们,是天经地义。

我不帮助他们,就是忘恩负义。

这次我妈一个电话把我骗回来,我就知道,肯定没好事。

果然,一顿看似其乐融融的接风宴后,图穷匕见了。

饭桌上,我嫂子先开的口。

她给我夹了一块排骨,笑得一脸谄媚。

“二弟啊,你看,咱们家小宝也一天天大了,这眼看就要上小学了。”

我点点头,没说话。

“县城里那个实验小学,教育质量是真好,可就是难进。我们打听了,得在那边有套学房才行。”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哥立马接上话:“是啊,我去看了一个楼盘,就在学校对面,位置是真好。就是贵,首付得五十多万。”

他说着,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充满了期待。

我爸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慢悠悠地说:“小宝是我们李家的长孙,他的教育问题,是头等大事。这个钱,我们当长辈的,砸锅卖铁也得给他凑。”

他说得大义凛然,好像他真能砸锅卖铁一样。

我妈在旁边附和:“是啊是啊,为了孩子。”

一家人,一唱一和,像是在演一出排练了无数遍的戏。

而我,就是那个唯一的观众,和买单的人。

我放下筷子,用餐巾纸擦了擦嘴。

“哥,你现在住的房子,不就是学区房吗?”

我哥的房子,离县里最好的初中,只有一墙之隔。当初买那里,就是我嫂子看中了这一点。

我嫂子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堆起笑。

“哎呀,二弟,你这就不懂了。那是初中学区,我们现在说的是小学。再说了,那房子太旧了,也小,等小宝再大点,我们两口子,加上爸妈,根本住不开。”

我看向我爸妈。

“爸,妈,你们要搬去县城住?”

我爸含糊地“嗯”了一声:“你哥你嫂子工作忙,我们过去,也能帮着照看一下孙子。”

好一个“照看孙子”。

我算是彻底明白了。

他们这是计划好了,让我再给他们买一套大房子,然后老两口也跟着搬过去,一家三口,不,一家五口,继续过着靠我“输血”的安逸日子。

而我呢?

我在上海,背着三百万的房贷,养着老婆孩子,活得像条狗。

凭什么?

一股压抑了多年的火,从我胸口“蹭”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

“哥,你一个月工资多少?”

我哥愣了一下,没想到我会问这个。

“三……三千多吧。”他支支吾吾地说。

“嫂子,你呢?”我又问。

我嫂子脸色一变,有点不高兴:“我一个女人家,在家带孩子,哪有时间出去工作。”

“好。”我点点头,看向我爸,“爸,哥和嫂子两个人,一个月收入三千多,要去买一套总价一百多万的房子。这不现实。”

“怎么不现实了?”我嫂子尖叫起来,“不是有你吗?你不是能挣钱吗?”

这句话,像一根火柴,瞬间点燃了炸药桶。

“我能挣钱,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终于没忍住,提高了音量。

“我每天早上六点起床,晚上十点到家!我为了一个客户,可以陪着笑脸喝到胃出血!你们呢?你们在家吹着空调,看着电视,就想着怎么从我口袋里掏钱!”

“你们懒,不愿意学习和努力,只想躺着赚钱!”

“我给你们买了房,买了车,我给你们养着孩子,我还要怎么样?”

“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摇钱树吗?还是还不完债的奴隶?”

我一口气把这些年憋在心里的话,全都吼了出来。

整个客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我这突如其来的爆发,给镇住了。

几秒钟后,我爸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猛地一拍桌子,所有的碗碟都跟着跳了起来。

“反了!反了!你这是在教训谁?”

然后,就有了开头那一幕。

他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白眼狼。

我哥躲在他身后,像个没断奶的孩子。

我嫂子在一旁煽风点火,句句诛心。

我妈的哭声,越来越大,充满了绝望。

那一刻,我看着眼前这几个我最亲的人,却感到无比的陌生。

我甚至觉得,他们不是我的家人,而是一群绑匪。

用亲情和道德,将我牢牢捆绑,然后理直气壮地,吸我的血,吃我的肉。

我笑了。

是冷笑。

我看着我爸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

“爸,你别再跟我讲什么养育之恩了。”

“这些年,我给家里的钱,加起来,早就超过一百万了。”

“我不敢说还清了你们的养育之恩,但至少,我不欠你们什么了。”

“你!”我爸气得说不出话来,捂着胸口,大口地喘气。

我妈惊叫一声,赶紧过去扶他,给他顺气。

“老头子,你别吓我啊!”

我哥也急了,指着我骂:“李默,你看看你把你爸气成什么样了!你个不孝子!”

我没有理他,继续说道:

“还有你,哥。”我转向他。

“你结婚的彩礼,房子首付,车,哪一样不是我出的钱?”

“你每个月拿着我给你的钱还房贷,养老婆孩子,你心安理得吗?”

“你作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你的责任和担当在哪里?”

我哥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我嫂子见状,立马冲了上来,像个护崽的母鸡。

“李默你什么意思?你的钱不就是我们家的钱吗?你弟弟守着家,守着爸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倒好,在外面发了财,就回来嫌弃我们了?”

“我们家的钱?”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我姓李,你也姓李,我的钱就是我们家的钱。可我老婆不姓李,我女儿也不跟你儿子姓。我的钱,首先是我自己小家庭的钱,是我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

“我凭什么要无条件地,给你们这个早就分出去的家?”

“你……”我嫂子被我怼得哑口无言。

这场对峙,充满了火药味。

情感的宣泄,已经到了顶点。

我知道,再说下去,只会是无休止的谩骂和指责。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不能再被他们的情绪牵着鼻子走了。

我必须,也只能,用理性的方式,来结束这场荒唐的闹剧。

我的声音,变得异常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冷酷。

“好了,我们不吵了。我们来算一笔账吧。”

我拿出手机,打开了计算器和备忘录。

“哥,你结婚时,我给你转了五十万。这笔钱,没有借条,但在法律上,如果不是明确赠与,大额资金往来,是可以被认定为借贷关系的。我有全部的银行转账记录。”

我哥和我嫂子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那套房子,首付三十万,是我付的。虽然房产证上是你一个人的名字,但根据婚姻法和物权法的相关司法解释,出资方是可以主张相应份额的产权的。也就是说,我有权要求分割这套房产的一部分价值。”

“还有那辆车,十二万,也是我全款买的,行驶证在你名下。这同样可以被视作附条件的赠与或者借贷。”

“这些年,我每个月给你转账,用于还房贷和生活补贴,金额从三千到五千不等,总计下来,大概有三十多万。每一笔,我都有记录。”

我一边说,一边把我手机里的转账截图,一张一张地翻给他们看。

客厅里,只剩下我手机滑动的声音,和我冰冷的话语。

我爸妈已经惊呆了。

他们可能从来没想过,一向“孝顺懂事”的小儿子,会用这种近乎撕破脸皮的方式,来跟他们“算账”。

我哥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我嫂子的脸上,那股嚣张的气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恐慌。

“李默,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哥的声音都在发颤,“你……你要告我们?”

“不。”我摇摇头,收起手机。

“我不想走到那一步。我们毕竟是亲兄弟。”

我顿了顿,看着他们。

“我只是想告诉你们,第一,我不欠你们的。相反,是你们,欠我的。”

“第二,我不是一个可以被你们随意拿捏的软柿子。兔子急了也咬人。”

“第三,从今天起,我的钱,跟你们这个家,没有关系了。”

我站起身,走到我爸妈面前。

“爸,妈。你们的养老,我负责。”

“从下个月开始,我每个月会给你们的卡上打五千块钱,作为你们的养老金。这个钱,只给你们俩用。如果你们生病住院,不管花多少钱,我来承担。”

“但是,这笔钱,如果你们敢转手给我哥一分,那从下一次开始,你们就一分钱也拿不到了。”

我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着我决绝的眼神,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我妈只是不停地流泪,点头。

然后,我再次看向我哥和我嫂子。

“哥,你是个成年人了。你得自己撑起一个家。”

“那套房子,月供以后你自己还。你侄子的学费和生活费,也该由你这个当爹的来负责。”

“至于你们想买的第二套房,我一分钱都不会出。你们有本事,就自己去挣。”

“如果你们觉得不公平,觉得我说的那些钱,我应该给你们。那好,我们法庭上见。”

“到时候,我们让法官来评评理,看看是我欠你们的,还是你们欠我的。”

我说完,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哥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嫂子咬着嘴唇,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恨,但她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因为她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我说的每一条,都是有法律依据的。

这场持续了近十年的,以亲情为名的“勒索”,在这一刻,被我用最冰冷、最理性的方式,强行画上了句号。

冲突,暂时缓和了。

或者说,是被我单方面地,强行压制下去了。

我知道,他们的心结没有解开。

他们对我的怨恨,只会更深。

在他们看来,我就是一个无情无义、斤斤计较的“小人”。

但我不在乎了。

哀莫大于心死。

当亲情变成一场算计,当付出被当成理所当然,当家庭变成一个填不满的窟窿。

除了逃离,我别无选择。

我没有再多留一分钟。

我拿起沙发上的背包,转身就走。

“李默!”

是我妈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你……你真的就这么狠心吗?我们……我们毕竟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

这三个字,此刻听来,是多么的讽刺。

我没有回答。

我拉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村子里的路灯,发出昏黄的光,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能感觉到,身后有三道复杂的目光,一直盯着我的背影。

愤怒的,怨恨的,和……绝望的。

我没有回头。

一次都没有。

我叫了一辆网约车,直接去高铁站。

坐在车上,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和村庄,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此刻,我却只想逃离。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我老婆发来的微信。

“怎么样了?爸妈身体还好吗?”

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

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半天,最后只回了两个字。

“没事。”

我不想让她担心。

也不想让她知道,我刚刚经历了一场怎样惨烈的“家庭战争”。

这是我一个人的战斗,也该由我一个人来收场。

车子到了高铁站。

我取了票,坐在候车大厅里。

周围人声鼎沸,每个人都行色匆匆。

我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我好像,没有家了。

或者说,我亲手“毁掉”了我的家。

我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

但那一刻,我心里,除了疲惫,竟然还有一丝……轻松。

就像一个背着沉重枷锁走了很多年的人,终于卸下了身上的重担。

虽然血肉模糊,但,终归是自由了。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点开。

只有一句话。

“你哥在外面借了高利贷,三十万,高利贷的人已经找上门了,你快想想办法!”

发信人,是我妈。

她大概是怕我爸和我哥他们知道,所以用了别人的手机。

看着那条短信,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刚刚获得的那一丝轻松感,瞬间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一直窜到天灵盖。

高利贷。

三十万。

我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那么着急,那么不顾一切地,要逼我拿出五十万了。

原来,买学区房是假,还赌债是真!

我哥,他竟然去赌博了!

我捏紧了手机,手背上青筋暴起。

愤怒、失望、恶心……种种情绪,像潮水一样,将我瞬间淹没。

我以为我已经看到了深渊。

没想到,深渊之下,还有更深的深渊。

候车大厅的广播,响起了催促检票的声音。

去往上海的高铁,马上就要开了。

我站起身,走向检票口。

我的身后,是我的故乡,我的亲人,和我永远也无法挣脱的泥潭。

我的身前,是我的未来,我的妻女,和我必须独自扛起的生活。

我该怎么办?

是登车离开,从此与过去一刀两断,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还是转身回去,再次跳进那个无底的深渊,用我的血肉,去填补他们捅出的天大的窟窿?

我站在检票口的黄线前,迟迟没有迈出那一步。

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山东平原,我捏紧了那张写着求救短信的手机,心里比窗外的冬日还要冷。

最终,我还是踏上了回上海的高铁。

我没有回去。

不是我狠心,是我真的无能为力了。

三十万的高利贷,利滚利,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天文数字,我不敢想。

这一次,我如果再心软,再妥协,被拖下水的,将不仅仅是我一个人,还有我的妻子,我的女儿,我们那个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小家。

我不能那么自私。

在高铁上,我一夜无眠。

我给我妈回了电话,用的是我的工作手机,我告诉她,让她报警。

赌博是犯法的,高利贷也是不受法律保护的。

让警察去处理,是唯一的,也是最正确的选择。

电话那头,我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求我,骂我,说我不顾亲情,见死不救。

“那可是你亲哥啊!他要是被那些人抓走了,会被打死的!李默,妈求求你了,你就当妈借你的,以后妈做牛做马还给你!”

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但我还是硬起心肠,重复着那句话。

“妈,报警。”

最后,我挂了电话,关了机。

我怕我再听下去,自己会动摇。

回到上海,我像个没事人一样。

老婆问我,我说家里一切都好,爸妈身体也硬朗。

她看着我布满血丝的眼睛,叹了口气,没再多问。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大概已经猜到了什么。

但她选择,给我留一份体面。

接下来的日子,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我疯狂地加班,接项目,出差。

我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我不敢停下来。

我怕一停下来,脑子里就会浮现出我妈的哭声,我爸愤怒的脸,和我哥那张懦弱又贪婪的嘴脸。

家里的电话,我一个也不敢接。

我把他们的号码,全都拉黑了。

我像一只鸵鸟,把头埋在沙子里,以为这样,就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直到一个月后,我接到了一个从老家派出所打来的电话。

电话是我的一个发小打来的,他在县公安局工作。

“默哥,你快回来一趟吧,你哥……出事了。”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怎么了?”我的声音都在抖。

“他跟那些放高利贷的起了冲突,把人给捅了。现在,人已经被刑事拘留了。”

“捅了人?严重吗?”

“一个重伤,还在抢救。一个轻伤。”

“……”

我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

“默哥,你听我说。事情可能还有转机。对方也不是什么好人,属于黑恶势力,我们警方早就盯上他们了。但你哥这个故意伤害罪,是跑不掉的。现在最关键的,是取得伤者的谅解,争取一个宽大处理。”

“怎么……取得谅解?”

“钱。”发小的声音,很直接。

“赔钱,赔一大笔钱。只要钱给到位了,对方松口,你哥至少能少判几年。”

又是钱。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个字上。

我挂了电话,在办公室里,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在我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的人生,好像也被分割成了两半。

一半是光鲜亮丽的上海白领,一半是深陷泥潭的农家子弟。

我逃不掉。

这是我的宿命。

老婆下班回来,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了一跳。

我没再瞒她。

我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都告诉了她。

从我哥结婚,到买房买车,再到这次的五十万,和捅人事件。

我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低着头,等待着她的审判。

我甚至做好了准备,她会跟我大吵一架,甚至,提出离婚。

毕竟,没有哪个女人,愿意跟这样一个无底洞般的家庭,捆绑在一起。

出乎我意料的是,她没有。

她只是静静地听着,然后走过来,抱住了我。

她的怀抱,很温暖。

“李默,这些年,你辛苦了。”

她说。

我的眼泪,在那一刻,决了堤。

我一个三十二岁的男人,在妻子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这些年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压力,所有的不甘,都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哭过之后,我们开始冷静地商量对策。

“钱,我们得出。”她说,语气很坚定。

我惊讶地看着她。

“他是你哥,你不可能真的见死不救。不然,这个心结,会跟随着你一辈子,我们这个家,也永远不会有安宁的日子。”

“可是,我们没那么多钱。”

“我们把这套房子,卖了吧。”她说。

我愣住了。

这套房子,是我们在上海的根。

是我们俩,奋斗了将近十年,才换来的安身之所。

“不行!”我断然拒绝,“这是我们俩的家,我不能……”

“家,是人。只要我们在一起,哪里都是家。”她打断我,眼神温柔而坚定。

“房子卖了,可以再买。你哥要是判个十年八年,你爸妈怎么办?你这个家,就真的散了。”

“李默,我们去救他。但,这是最后一次。”

“救他出来之后,我们必须跟他签一份协议,断绝经济上的所有往来。以后,他的人生,是好是坏,都与我们无关。”

“还有爸妈那边,养老金我们照给。但也要明确告诉他们,这是底线。”

“我们可以善良,但我们的善良,必须有锋芒。”

看着妻子清澈而坚定的眼睛,我心里,五味杂陈。

我何其有幸,能娶到这样一个深明大义的女人。

我又何其不幸,摊上那样一个家庭。

最终,我点了点头。

我们联系了中介,把房子挂了出去。

因为急售,价格比市场价低了二十万。

但还是很快就找到了买家。

签合同,过户,拿到房款。

我们暂时在外面租了一套小房子,安顿下来。

女儿很不解,问我们为什么要卖掉自己的家,去住别人的房子。

我老婆抱着她,温柔地告诉她:“因为爸爸要去打一个怪兽,等打完怪兽,我们就会有一个更大,更漂亮的家。”

我拿着卖房的钱,再次踏上了回山东的路。

这一次,我的心情,比任何一次都要沉重。

我先去见了发小,了解了案件的详细情况。

情况比我想象的要复杂,但也并非毫无希望。

那个被捅成重伤的,是高利贷公司的头目,前科累累,民愤极大。

警方也希望借此机会,将这个团伙一网打尽。

我哥的行为,虽然是犯罪,但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有“立功”表现。

关键,还是在于赔偿。

在发小的牵线下,我见到了伤者的家属。

对方狮子大开口,要一百万。

少一分,免谈。

我知道,他们这是在敲竹杠。

但我没有选择。

经过几轮艰难的谈判,最终,价格定在了八十万。

我把钱,打到了对方的账户上。

对方也信守承诺,签署了谅untold解协议书。

剩下的钱,我请了县城里最好的律师。

开庭那天,我也去了。

我哥穿着囚服,戴着手铐,站在被告席上。

短短一个多月,他像是老了十岁。

头发白了大半,整个人都脱了相。

在法庭上,他痛哭流涕,忏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我爸妈坐在旁听席上,哭得几乎晕厥过去。

最终,法院考虑到他有自首情节,并且积极赔偿,取得了被害人谅解,再加上对方本身也涉嫌违法犯罪。

数罪并罚,最终判决,有期徒刑三年。

这个结果,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宣判后,我隔着玻璃,见了哥哥一面。

他看着我,嘴唇颤抖。

“弟弟,对不起。”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哥,在里面,好好改造。”我说。

“出来后,好好做人。”

他用力地点头,眼泪流了满脸。

处理完我哥的事情,我召集了一次家庭会议。

地点,就在我哥那套空荡荡的房子里。

我爸,我妈,我嫂子,都在。

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我拿出了两份文件。

一份,是《家庭财产分割及赡养协议》。

另一份,是《断绝经济关系声明》。

我把协议的内容,一字一句地念给他们听。

协议里,明确规定:

第一,我哥名下的房产和汽车,都归我所有,用以抵偿我这些年为他支付的各项费用,以及这次为他擦屁股付出的八十万赔偿金。

第二,我哥出狱后,与我不再有任何经济上的瓜葛。他的生活,他的未来,由他自己负责。

第三,我爸妈的赡养,由我独立承担。每月五千元生活费,以及全部的医疗费用。但前提是,他们不能再对我哥进行任何形式的“经济补贴”。

第四,我嫂子,可以选择离婚,也可以选择等我哥出来。如果她选择留下,那么这个家,就要由她来撑着。

我念完,把笔,放在了他们面前。

“签字吧。”

我爸看着我,眼神复杂。

有愤怒,有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

他这辈子建立起来的,那种属于“大家长”的权威,在这一刻,被我彻底击碎了。

我妈只是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嫂子,这个曾经最嚣张,最精于算计的女人,此刻却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拿起了笔,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知道,这是她和她儿子,唯一的出路。

如果她不签,我收回房子,她和孩子,将无家可归。

我爸妈,最终也签了字。

他们知道,这个家,已经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

而我这份冰冷的协议,是维持这个家,不至于彻底散架的,最后一根稻草。

拿到签好字的协议,我心里,没有一丝快感。

只有无尽的悲凉。

一个家,走到要靠法律文书来维系亲情和义务的地步,何其可悲。

临走前,我把我哥那套房子的钥匙,交给了我嫂子。

“房子,你们先住着。等我哥出来,我会把房子过户给他。”

我嫂子惊讶地看着我。

“为什么?”

“因为,那是他最后的退路了。也是我,作为弟弟,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我希望他出来后,能有个家,能为了你和孩子,重新开始。”

说完,我转身离开。

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

回到上海,我和老婆,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我们租的房子虽然小,但很温馨。

没有了家庭的拖累,我们俩的压力,小了很多。

我们开始为自己的小家,重新规划未来。

我爸妈,每个月都能准时收到我打去的五千块钱。

他们偶尔会打电话过来,小心翼翼地,问我哥在里面的情况。

语气里,再也没有了以往的理直气壮。

我嫂子,也没有选择离婚。

她找了一份超市收银员的工作,一个人,带着孩子,守着那个家,等我哥回来。

生活,好像正在朝着一个好的方向,慢慢发展。

我以为,故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但生活,永远比小说,更戏剧性。

三年后,我哥出狱了。

我去接的他。

他瘦了,黑了,但眼神,比以前沉稳了许多。

见到我,他没有多余的话,只是深深地鞠了一躬。

“弟弟,谢谢你。”

我把他送回了家。

我嫂子和侄子,在门口等他。

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我没有进去打扰他们。

我把房产证和车钥匙,交给了他。

“哥,以后,好自为之。”

他接过,手在抖。

“我会的。”

我以为,他真的会。

出狱后,他确实变了很多。

不再好吃懒做,也不再怨天尤人。

他找了一份开货车的工作,很辛苦,但每个月也能挣七八千块钱。

我嫂子也还在超市上班。

夫妻俩,齐心协力,日子虽然清贫,但总算是在正轨上。

我爸妈,也搬回了村里的老房子。

他们说,在县城住不惯。

其实我知道,他们只是不想再给我哥他们添麻烦。

一切,都像是暴风雨后的平静。

我甚至开始觉得,我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

虽然过程痛苦,但结果,是好的。

我天真地以为,我已经彻底摆脱了那个泥潭。

直到,我接到我老婆的电话。

那天,我正在外地出差。

她在电话里,声音慌张。

“李默,你快回来!爸妈,还有你哥一家,都来上海了!”

我脑袋“嗡”的一声。

“他们来干什么?”

“我不知道!他们就堵在咱们租的房子门口,说……说要给我们一个惊喜!”

惊喜?

我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我连夜飞回上海。

当我拖着行李箱,赶到我们租住的小区楼下时。

我看到了,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我的父母,我的哥哥,我的嫂子,我的侄子。

一家五口,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像逃难一样,站在我们家门口。

他们的脸上,带着一种我既熟悉又陌生的笑容。

那是一种,带着讨好,带着谄媚,又带着理所当然的笑容。

我哥看到我,立马迎了上来,一把抢过我的行李箱。

“弟弟,你可算回来了!我们给你一个惊喜!”

我嫂子也抱着我侄子,凑了过来。

“是啊二弟,我们在老家,把房子和车都卖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就在上海,一起奋斗!”

我爸拍了拍我的肩膀,一脸的欣慰。

“好小子,到底还是你有本事。以后,我们全家,就都指望你了!”

我看着他们,看着他们身后那堆积如山的行李。

我感觉,天旋地转。

我费了那么大的力气,付出了那么惨痛的代价,才刚刚从那个泥潭里爬出来。

可现在,他们,竟然把整个泥潭,都搬到了我的面前。

我看着我妻子那张苍白而无助的脸。

看着我女儿躲在她身后,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

我再看看我眼前,这群满脸都写着“我们来投靠你了”的亲人。

我突然想笑。

笑我自己的愚蠢。

笑我自己的天真。

我以为我斩断的是锁链,原来,那是一条斩不断的,名叫“血缘”的脐带。

我以为我拯救的是一个家,原来,我只是养了一群,永远也喂不饱的,寄生虫。

去了趟潍坊和济宁,不吐不快。

这,就是我对山东,或者说,对一部分被传统宗族观念和扭曲的亲情观所绑架的山东家庭的,大实话。

我不知道,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我的家门口,站着我的过去,我的噩梦。

我的家里,是我必须守护的,现在和未来。

而我,就站在这扇门的中间。

进退两难。

来源:朝雾拂面去登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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