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住院:体验孤独,放空自己,没有什么疼痛不能放下

360影视 国产动漫 2025-09-10 12:08 1

摘要:前些日子,因为结石病发作了近半年,反反复复看了几次门诊,药吃了一大堆也不见结石排出,反而因结石掉落膀胱,造成了尿道口阻塞、排尿困难和异常疼痛,于是不得已到医院挂号,准备做碎石手术。

前些日子,因为结石病发作了近半年,反反复复看了几次门诊,药吃了一大堆也不见结石排出,反而因结石掉落膀胱,造成了尿道口阻塞、排尿困难和异常疼痛,于是不得已到医院挂号,准备做碎石手术。

幸运的是,这家每天都人潮汹涌的大医院竟然还有床位,于是便赶紧办理住院手续。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有过住院作手术的体验,虽然这一次的手术并不大,但从心底也涌上来一股不安和紧张,机械地向医生交代自己的病况、病史、年龄、家庭住址、配偶情况,工作和生活就突然被按上了暂停键。

住院做手术对一个中年人来说可能是心理反差最大的一件事。在这里,要体力没体力,要空间没空间,只能在局促和无奈中等待着,不知何时能跨出人生的下一站。所以,尽管结石折磨了我很久,妻子也一再催促我住院作手术治疗,但我不到万不得已,不愿迈出这一步。

在慌急慌忙地办理完入院手续后,我停下来思考,自己为什么一直抵触上医院看病和住院。

我的感觉里,医院是个很容易让人焦虑的地方,我讨厌医院门诊大厅里的人声鼎沸,讨厌走廊里带着哀鸣的咳嗽,讨厌检查室门前焦灼而拥挤的排队,讨厌无法预知的等待,害怕的是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慌张感。

而住院部更让人焦虑,以前陪护家人,看见老爷爷颤颤巍巍地还要独自护理生病的老伴;年迈的老人听不清医生的问诊和护士的安排茫然无助,被催促着跑上跑下办理手续;还有一位老人小声哭泣,拉着家人的衣角说不治了,想回家;特别是前年,年迈的父亲在做完手术后就住进了重症监护室,父亲在重症监护室里痛苦挣扎了十六天,我在重症监护室的外面苦苦守候了十六天,但依然无力回天……这里有关“人间疾苦”、有关“生离死别”的含量大大超标,这里是一个充满着不确定性的世界,让我无能为力且容易哀伤和抑郁。

坐在病床上,护士核对了姓名,便迅速在我手上套上了一个纸质的手环,这个就是我现在的一切身份信息,18床也就是我的代号了,大夫紧接着开了五六张检查的单子,让我连夜先去作膀胱CT和胸部放射检查,其它的还有诸如心脏彩超、心电图、肺部功能试验、尿流率检查等,都得第二天抓紧作完。在没有得到这些检查结果之前,医生是不会作任何药物治疗和手术安排的。

这是一家全省最好也是最大的医院,对于初次来就诊的病人,整个就诊区无异于一个巨大的迷宫。医院分为老看病区、新看病区二大片,新看病区又包括A、B、C三栋楼,每栋楼的就诊区又分为五层,每层又从A至E编号分为五大区域,每个区域内部又是由纵横交错的过道连接的好几个门,每个门进去则又是十几个检查室。我拖着疼痛的身体在这个大迷宫里摸索着寻找做每一个检查的地方,有些地方排着长长的队伍,需要长时间的排队,整整用了一天一晚才做完这五六个检查。

检查的过程有时也是一波三折。做肺部功能试验检查时,检查室外面的走廊里挤满了人,有病人也有陪护的家属,嘈杂不堪,负责预约和叫号的护士忙得团团转。这个检测需要技巧也需要有足够的肺活量,随着医生的指令一呼一吸,有的病人年纪大了掌握不了技巧,有的病人身体本就虚弱,憋气憋到脸涨得通红,连吹好几次气都无法通过试验。如果几次都通不过,医生就会颇不耐烦地说:“你去一旁学习去,看看别人怎么做的吧。”病人则会满脸尴尬、自嘲般笑笑,自觉退到一旁。病人太多,医护人员根本不会悉心、耐心地照顾到每一个人。作为病人,在医院里是没有任何身份感和尊严感可言的。见此情景,心头不由涌上一丝悲凉。

作膀胱CT检查,要求检查前必须憋尿,否则检查会作不准确。但这个时候,我的尿道口已经被结石给坥塞住了,膀胱因为受到压力和刺激也处于基本失禁的状态,每一次拉尿都无法完全控制,都是巨大的痛苦,需要巨大的勇气,所以产生了排尿恐惧症,也就根本不敢喝水。但为了作检查又不得不喝水、憋尿,喝多了怕憋不住,喝少了或者在检查前没憋住又担心医生不给作检查,内心可谓惶恐不安、焦灼不已。当躺在CT机高高的台子上,被机器缓缓地送进那个黑洞般的圆环里面的时候,内心的孤独、苍凉油然而生。作为一名“孤独中年患者”,就是这样疼痛、惶恐、不安、忐忑而疲惫地在迷宫里一次次地穿梭着、等待着。

好不容易把所有检查做完,拖着病躯重新回到病床,刚刚坐定,医生的检查单子又开过来了,根据前期的部分结果,还要补充再做两个检查。只好等到明天再开始新的迷宫孤独之旅了!

在经过7项大的检查,30多项化验,10几次吊针输液,6次雾化治疗消炎,以及医生对所有检查结果的多次汇总分析、跨科室会诊之后,终于等来了医生关于明天作手术的通知。虽然手术不大,但医生还是郑重的向我和妻子宣读了手术存在的各类风险,讲解了手术基本原理以及手术可能带来的后果,以及手术台上可能会采取的各项应急措施,并要求我们在一沓厚厚的纸上签了字。妻子签完字后,我就催促她回去照顾孩子了。那天晚上,刚好邻床都已经出院,新的病人还没有安排进来,整个病房只有我一个人。

一个人安静而孤独地做着术前吃泻药清洗肠道、手术部位备皮、与麻醉师沟通谈话等准备。虽然常识和认知告诉我,膀胱碎石手术并不复杂,已经应用得非常成熟,应该是万无一失的,但平生第一次面对全身麻醉后躺上手术台,内心依然有对未知命运无法掌控、预料的惶恐,伴随着寂静病房里一次次回荡着的厕所冲水声,愈发孤独和不安。脆弱和恐惧,是病人在面对一场具有不确定性的手术时,都会有的复杂心理。

第二天上午,接手术的推床如期而至,我表面上和妻子说笑着自己躺上了推床,但内心其实充满着复杂的情绪,甚至有那么一丝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静静地躺在推床上,就像是波浪里的一条小船,又像是空中独舞的风筝,随浪颠簸,随风飘荡。不知拐过了几道弯,穿过了几扇门,飘荡着来到手术准备室。“你好,祝你手术顺利!”准备室里医护人员的问候,倒还温馨。然后就和其他准备手术的几位病友并排推放在一起,静静地等待。

接着,又拐了几道弯,穿过了几道门,来到了第33手术室。推进去之后,身体被移到一张窄窄的手术台上,上面吊挂着大大的无影灯等各种各的仪器,给人一种紧张而压迫的感觉。医护人员忙碌着调整设备,挂输液袋,连心电、呼吸等监护仪,一切都寂静无声。不一会儿,一位医护人员向我嘴上伸过来一个呼吸罩一样的东西,然后我就失去了所有的知觉,进入到了虚无状态!

在喉咙好像被堵住似的,以及持续性疼痛、难受中,我醒了过来。这时,听到耳边有医护人员说,“醒来了!”我虚弱地问了一句“手术做完了吗?”“是的,做完了,你得在这里观察、休息一下,等会儿医生会来接你回病房”。虽然感觉浑身都很难受,手术部位持续性地疼痛,但心里还是暗暗舒了一口气,一切都是顺利的!我稍微抬起头来张望了一下,这个地方,应该是手术后的观察室,大大的房间里,躺着一排排刚作完手术的病人,每位病人的床头都是一堆监护仪器,此起彼伏地发出各种声音。一排排的病人中有的还没从麻醉中醒来依然沉睡着,有的被医护人员围着在进行输氧、输液等紧张操作,有的像我一样静静地躺着,等着完全脱离危险后送回病房。此时的自己,在难受中夹杂着庆幸,在混沌中伴随着紧张,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又将是怎样的痛苦。

推回病房时,已经是中午1点多,从10点钟开始手术,到这个时候已经是3个多小时,可见手术虽然并不大,但流程依然是复杂的。医生过来了,可能是感觉术后情况比较理想,简单交待了几句就走了。但对我来说,接下来的时间,一分一秒都是那么漫长和难熬!手术创口部位在持续地疼痛,身体里插着作手术的通道兼导尿的管子,身体的一边在进行膀胱的冲洗,一边在输着各种药液,同时手上和身体上还连接着监护的仪器,全身都已经被禁锢,半点不能移动!对于此时此刻的自己来说,这世界上其它一切都无关紧要,什么都是浮云,我只希望能够早点消除疼痛,早点拔掉身上所有的管子和针头,恢复身体的自由!

这样的煎熬持续了一天一晚!在煎熬中心情也低落、糟糕到了极点,不知道这种状况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好在,第二天上午医生来查房的时候,说出了一句这世上,这一辈子,我所听到过的最美妙的话语:恢复得不错,把管子拔掉吧!

拔掉管子之后,身体终于自由了,疼痛也一下子减轻了,心情更是呼的一下轻松了,像是一条紧绷的橡皮筋一下子松懈下来。那样一种如释重负的美妙感觉,难以形容!这个时候,我才真正体会到,无疼无痛、身体自由是多么幸福和宝贵的一件事情啊!这个时候,我才发现,那些我们曾经纠结的每一个平凡日子,是多少病中、痛中之人渴望的明天啊!

这些躺在病床上的日子刻骨铭心,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习惯不习惯。但同时也感觉到,如果不经历这些,又怎么会明白:你不是世界的中心,偶尔停下来,完完全全放空自己也没有什么不好。我细想这些年,工作、生活上的压力虽然不算太大,但整个人都是紧绷的,即便在下班和节假日,也要随时关注群消息。也时常会因为工作不顺或者工作业务中的矛盾纠葛,而影响自己的心情。

我第一次彻底放空自己,不再注意群里不断闪烁的消息,不再操心女儿的学习。我意识到,无论生活还是工作,我的重要性比我想象的要低很多。杨绛陪钱钟书坐船时,告诉钱钟书不晕车的秘诀:不要把自己当成中心,而是随着波浪起伏,把自己也当成波浪。是啊,你以为你是世界的中心,其实这世界从不在乎你;你以为人生除了努力坚强别无出路,其实你的潜意识里天天想着躺平!如果不是因为生病住院做手术,怎么会想明白这些!

当躺在病床上,经受着肉体疼痛、身体禁锢时,不管愿不愿意、习不习惯,我们都被迫回到了弗洛伊德的“本我”自然属性。在此时,工作的顺逆、孩子的学习、股票的涨跌都抛之脑后,在此刻,所关心的只有每一次呼吸,只有生命的本身,只有钟表滴滴答答按秒计算的声音,只有输液袋里的液体在一滴一滴融入身体。我的病床刚好靠近窗户,病房外夕阳缓慢落下,大街上的路灯逐渐亮起,楼房的霓虹开始闪烁,在这里有大把的时间望着天空发呆,静静的看着夕阳由红变暗,街灯由暗变亮、霓虹循环变换着图案。日本作家吉井忍在他的《东京八平米》里提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八平米。城市再大,也能回到内心的八平米。这病床的狭小空间,正是目光所及的八平米大小。束缚在这八平米里,迫使自己更多关注生命本身、内心感受,这令我有一种轻松的快感。

医院里八平米里的“邻居”是走后又住进来的二位大妈和二位大爷。他们都开朗爱笑,总是边打针边刷小短剧,身边总有老伴或儿子、女儿陪伴。有位大爷来自我的老家邵阳市下面的武冈,年轻的时候在矿区工作,有着尘肺病,也正因为这一经历,他最终因为缺少肺结核检查诊断报告,而不能做手术,提前出了院。

后面住进来那位80多岁的老大爷,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的人,说话大家基本听不懂,就是医生问诊也无可奈何,据他陪护的儿子说,他的耳朵基本上听不清别人的说话。但他却有着强烈的交流的欲望,会凑过来看我的病床牌,还时不时大声说上几句话。有一次,他坐到我的床头,对着我说了一大堆话,经过仔细聆听、认真分析,我隐约听懂了他所表达的大概意思,他是一位参加过抗美援越战争的老兵,所讲的是一些当年战场上战友牺牲和受伤的事情,但实在是听不太清楚,但能感觉得到他在倾诉自己过去经历时的开心和快乐。

我曾帮助武冈大爷用医院小程序查询每日费用清单和预约检查,帮助退伍老大爷用手机联系陪护家人。接触到这些病友大爷、大妈,我也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当人老了,只关注一日三餐,只关注家长里短,手机里日复一日播放着家庭伦理短剧,脑海里所剩下的只有对过去经历的追忆。而我们正在经历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科技化、信息化、自动化的时代,我们被这个时代所裹挟,生怕落下任何信息,也生怕自己被时代的洪流抛弃。在裹挟中,我们除了匆匆的跟随,是否还有自己真实而独特的经历,又是否曾停下来,关注生活本身、内心的那8平米!好在,这个时代,也让我不必为每日医疗账单上的数字发愁,医保给我提供了生病时费用的保障。我也暂时不用为工作担心,甚至给予我几天心安理得躺平的借口。

在医院,我每日听的最多的是病人间的日常问候:“吃了吗?啥时候做手术?”我感受到了细水长流的正能量,只关注身体本身和一日三餐。是啊,未必有所成就才算活着,只喜欢看天空、散步、刷抖音的人生也很好。虽然都是吊着吊瓶、挂着呼吸机的病人,但大家依旧乐观而热情,咳嗽中混杂着对生命加大力量的抗争,颤颤巍巍的每一步都是对自己生命的重视,都是对生的渴望,哪怕只是平凡一辈子。

在住院的这些日子里,我坦诚地向妻子、孩子展示着自己病中的孤独和脆弱,她们也总是用安慰的话语和积极的行动来回应我。在这个倾诉和回应,需要和被需要的过程中,亲情的温暖,家庭的幸福,徙此的信任感不断在得到验证、巩固和强化。

我要出院了,但我竟奇怪地生出一种“留恋”和“不舍”。在医院这8天里,我获得了短暂的安宁,聆听了家长里短,体验了人间疾苦,每天傍晚还可以欣赏日落。告别了病友大爷、大妈,他们祝福我身体健康。在体验了成年人的十级孤独后,我发现没有什么事情是值得焦虑的,没有一个冬天不可逾越,也没有什么痛苦放不下;在不确定的世界中,把握可以把握的因,接纳不可控的果,如此而已。我经历了一项新的人生体验,完成了一次艰巨的降妖除魔任务,我好了,也变强大了。而这段经历,将是我漫漫人生旅程中经常明灭于心间的一个宁静光点。

来源:熙熙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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