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姑娘,车马已停候多时。"侍女春玉轻撩湘妃竹帘,碎玉相击的清越声中,软榻上斜倚的绯衣女子缓缓抬眸。金乌破云而出,暖融融的光晕穿透珠帘,在她明艳如火的容颜上洒下细碎金箔。
"姑娘,车马已停候多时。"侍女春玉轻撩湘妃竹帘,碎玉相击的清越声中,软榻上斜倚的绯衣女子缓缓抬眸。金乌破云而出,暖融融的光晕穿透珠帘,在她明艳如火的容颜上洒下细碎金箔。
颜凌云阖上泛黄的兵书,纤长玉指抚过泛潮的纸页。半月来阴云压城,倒教这冬日暖阳显得愈发珍贵。她支着身子坐起,青丝如瀑垂落腰际,忽听得春玉在耳畔轻语:"今儿个倒巧,姑娘午后要去演武场呢。"
演武场三个字如冰锥刺心,前世血色霎时漫上眼帘。颜凌云指尖微颤,恍惚又见冰川峡谷中十万颜家军的血染红了皑皑白雪,见母亲赤足悬在突厥王帐的耻辱柱上,见林清川银枪挑破她护心镜时唇角噙着的冷笑。
"生来清贵,你怎配与我共白头?"
喉间忽涌腥甜,她猛地将兵书掷在案几上。春玉慌忙捧来狐裘大氅,却见自家姑娘已挺直脊梁,恍若出鞘利剑般凛然不可侵犯。
车驾辘辘碾过朱雀大街,颜凌云掀开车帘一角。街市喧嚣扑面而来,糖炒栗子的甜香混着胭脂铺子的脂粉气,倒是比边关黄沙多了几分烟火气。她抚过腰间银蟒鞭,冰凉的鳞甲硌着掌心,方觉胸中翻涌的恨意稍平。
演武场早被围得水泄不通,颜凌云足尖轻点便跃上丈余高的擂台。红衣猎猎如火,惊得满场绣帕香囊雨落纷纷。汴京闺秀们素手掩唇,望着那道飒爽身影窃窃私语——这颜家嫡女果真如传言般艳若桃李,冷若冰霜。
"姑娘,接着!"侍女笙箫抛来缠金蟒鞭。颜凌云反手接住,银鞭破空发出龙吟般的脆响:"颜氏凌云,谁敢一战?"
话音未落,忽见月白身影掠过人群。武兴侯府那位素有玉郎之称的嫡幼子翩然落地,折扇轻摇间,满场惊呼声骤起。
林清川执扇长揖,眸中盛着三春暖阳:"颜姑娘似有恙色?"
颜凌云素手紧攥银鞭,指节微微泛白。前世便是这副温润皮囊,骗得她交出颜家虎符,赔上父母性命。此刻他衣袂带香,恍若谪仙,却不知皮下藏着怎样腌臜心肠。
"林公子,请。"她咬碎银牙,生生压下喉间腥甜。日光正盛,照得她眉间花钿灼灼其华,却照不透眼底彻骨寒霜。
林清川执扇的手微顿,只觉今日的颜凌云似换了个人。往日里那双总含着三分嗔七分娇的桃花眼,此刻竟似淬了冰的刀锋,看得他脊背生寒。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足尖轻点,折扇化作流云直取她面门。
“剑锋无情,颜姑娘小心!”话音未落,林清川已执剑疾刺而来。颜凌云唇角泛起冷笑,手中银鞭如灵蛇出洞,凌空挥出一道凛冽弧光,直取对方门面。
林清川旋身避让,鞭梢却已擦过肩头,玄色锦缎应声而裂。这位武兴侯府金尊玉贵的嫡幼子,自幼养在锦绣堆里,纵使习得些三脚猫功夫,又怎敌得过沙场淬炼出的真章?
前世招亲擂台上,若非她带病相让,这等绣花枕头怎堪十合之敌?颜凌云眸中寒芒乍现,长鞭舞得密不透风,偏生不取要害,只将人逼得满场逃窜。
看台上武兴侯夫人瞧着爱子衣衫褴褛,终是按捺不住,踩着金丝绣鞋冲至男宾席前,朝着镇国公颜关山尖声哭喊:“颜将军!快令你家千金住手!”
颜关山目光始终锁着擂台,自家女儿眼底的恨意与戏谑,他怎会看不分明?只是此刻武兴侯夫人哭得梨花带雨,他也不好装聋作哑,只得示意擂鼓手鸣金。
闻得鼓声骤起,颜凌云柳眉微蹙,鞭势陡然回收。正当林清川喘息未定时,她忽然纵身而起,凌空踹出一记断魂脚。但见人影划过半空,重重跌落擂台之下。
三日来,这是颜家女将首次将人踢下比武台。武兴侯夫人哭喊着拨开人群,待见着满身尘土的爱子,顿时心如刀绞。她抹着泪将人扶起,回眸望向擂台时,眼底淬着毒火。
“林公子,承让。”颜凌云执鞭而立,直到林清川转身瞬间,忽地轻笑出声。那声冷笑如冰棱刺耳,生生扎进林清川耳膜。
林清川攥紧的拳松了又紧,面上却仍作温润状:“是在下技不如人,多谢姑娘手下留情。”颜凌云垂眸俯视,但见此人眉眼如画,方才折辱竟似清风过耳。
这等隐忍功夫委实了得,难怪前世能骗得她团团转。颜凌云心底嗤笑,面上却端得矜贵:“林公子这出情深不寿的戏码,不去戏园子里唱主角,倒可惜了。”
林清川脊背微僵,显是将嘲讽听了分明。然他终究咬碎银牙,佯作未闻,只转身时回眸一瞥,眼底似有千言万语。武兴侯夫人恨得银牙咬碎,拽着儿子便要离去。
临去前,林清川驻足作揖,广袖翻飞间似有暗香浮动。颜凌云冷眼瞧着,忽觉索然无味——这般能屈能伸的戏子,合该去南曲班子讨生活。
不远处醉仙楼雕花窗棂后,一只苍白的手缓缓阖上窗扉。窗内病弱男子咳嗽两声,青紫血脉在腕间若隐若现。
“林清川受此大辱,竟还能含情脉脉望着颜家女,当真是情深似海。”对坐的锦衣少年玉骨折扇轻摇,话中带刺,“偏生咱们这位女将军不解风情,白费了人家一番心意。”
东宫太子贺洛初执盏的手微顿,目光穿过熙攘人群,落在那个红衣烈烈的身影上:“颜将军沙场点兵多年,岂是你等纨绔能窥破的?”
国公府世子封薇兰啪地合扇:“她可是本朝唯一女将,自是火眼金睛。只可惜……”他话音未落,忽觉后颈寒毛倒竖,猛然以扇遮面。
颜凌云早觉察到不远处有道灼灼目光如影随形,她执起青瓷酒盏轻呷一口,眸光流转间已瞥见临水轩窗后那抹绛色衣角。待确认是封家世子封薇兰在雅间独坐,便将素手搭在雕花窗棂上,指尖先点自己眼尾,复又遥遥指向那把遮住半张俊颜的十二骨折扇。
倚在湘妃竹椅上的锦衣公子浑身一颤,手中湘竹扇骨险些跌落。他慌忙扯下鎏金铜钩,任由镂花木窗砰然合上:"要命要命,这夜叉怎的又寻来了!小爷得赶紧溜!"
谁料前脚刚跨过醉霄楼门槛,后脚便撞见自校场归来的红缨枪女将。四目相对刹那,封薇兰喉头滚动——但见那人玄甲未卸,鬓发微乱,虽脸色苍白如新雪,唇色淡若桃萼初绽,然往那儿随意一站,便似寒梅映雪,灼灼其华不可方物。
"封小侯爷安好?"清冷女声裹着金石裂帛之意,惊得封薇兰后颈汗毛倒竖。他正待转身逃窜,却见那人忽地垂下眼睑,纤长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这番作态教他登时慌了手脚,手中描金折扇啪嗒坠地:"别、别哭啊!要不本侯爷委屈些,让你爹给你招赘个夫婿?"
积郁两世的悲怆忽如潮水漫过心堤。颜凌云眼前浮现前尘血色——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为给北境送粮草,竟被突厥铁骑围困断龙谷。万箭穿心时犹高呼"颜家军在此",最终尸骨无存,连片衣角都未留下。
"给老娘滚!"积郁化作凌厉掌风,封薇兰早防着这手,猴子般窜到小厮京墨身后:"打不着打不着!"他做着鬼脸晃脑袋,却见那人眼角泛红,泪珠将坠未坠,竟比方才更添三分艳色。
封薇兰暗道不妙,正要收声,忽觉周身一暖。但见那女将忽以玄色大氅裹住身形,将路人窥探目光尽数挡在外头。颜凌云埋首在氅衣绒毛间,任泪水浸透少年衣襟——这混世魔王合该鲜衣怒马过一生,怎可重蹈覆辙葬身胡尘?
"可是林家那厮给你气受?"封薇兰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忽闻头顶闷笑:"他裤腰带都险些叫我解了,哪来的脸给我气受?"颜凌云抬袖拭泪,露出半张芙蓉面:"不过是风沙迷了眼,值得你大呼小叫?"
"风沙?"封薇兰折扇啪地展开,遮住半张俊颜:"我与你穿开裆裤就相识,你何时流过猫尿?若真有朝一日你哭得惊天动地——"他忽地凑近,温热气息拂过耳畔:"必是阎王殿塌了天。"
"放心,待你七老八十寿终正寝,我必去你坟前哭个三天三夜!"颜凌云作势拧他耳朵,却被少年闪身躲进青帷马车。待她追至车前,却见檀木几案后端坐着位月白衣袍的郎君,眉眼如远山淡影,唇角噙着温润笑意。
贺洛初。颜凌云指尖蓦地发颤。这张脸,这抹笑,与前世断龙谷外策马而来的太子殿下重叠。那时他攥着染血诏书厉声喝道:"突厥凶猛,你若失了城池,孤不怪你;你若丢了性命,孤永生不原谅!"
可她终究既失城池,又丧性命。
"颜小将军请。"清越嗓音拉回思绪,贺洛初执青玉盏斟茶,水柱如银练落入杯中。封薇兰早躲到他身后,只探出半张脸叫嚣:"颜夜叉,有本事你过来啊!殴打储君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颜凌云冷笑提拳,车辕上顿时鸡飞狗跳。贺洛初被两人挤在中间,只觉头顶簪缨乱晃,终是无奈开口:"好了,莫要闹了。"他分茶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恍若幼时在宫学调解纷争般自然。
封薇兰立时偃旗息鼓,颜凌云却趁机一记爆栗敲在他额间:"如何?"少年捂头龇牙咧嘴,偏生不敢在太子面前放肆,只敢小声嘟囔:"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都坐下饮茶。"贺洛初将茶盏推至二人面前,素白指尖拂过杯沿,惊起涟漪点点。颜凌云望着这幕,忽觉喉间发紧——前世他持诏书的手,也是这样好看。
封薇兰悻悻然落座,正欲执起青瓷茶盏,忽觉腕间一沉,抬眼便见颜凌云纤长五指如铁箍般压在案几上:"茶且慢饮,我有要事相询!"
贺洛初执玉柄折扇的手微微一顿,抬眸时眼底泛起涟漪:"哦?"
"殿下可曾听闻,此番擂台招亲究竟是何人主张?"颜凌云目若寒星,直直撞进对方深不见底的瞳仁。
方才还咋咋呼呼的封薇兰陡然噤声,左顾右盼间如惊弓之鸟,最后蜷在紫檀圈椅里缩成团鹌鹑。贺洛初执起青花缠枝茶壶,琥珀色茶汤汩汩注入白瓷盏,唇角勾起清浅弧度:"颜姑娘这是……查到了什么?"
颜凌云眉心微蹙,忽地转头瞪向正往博古架后躲的绛红身影:"所以你们早知内情,却独独瞒我?"
封薇兰被那道凌厉目光钉在原地,脖颈一缩讪笑道:"我与殿下也是方才从云梦泽回京,再者说……这等没影的事,我若贸然告知,依你这炮仗脾气,怕不是要提着凤鸣刀闯宫闱?"
颜凌云不语,只将素手缓缓收拢成拳。前世临终前得知的真相如毒蛇般啃噬心肺——颜家世代掌虎符,独女更是众矢之的。自十年前太子染恙卧榻,这天下便如煮开的沸水,而六皇子贺洛潼,恰似那最先溅起的滚珠。
宁太师一党早已将颜家视作囊中之物,此番擂台招亲,不过是那毒蛇吐出的信子。贺洛初望着她青筋凸起的手背,执盏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我原以为,你会对林清川网开一面。"
"若不知这背后算计……"颜凌云嗓音忽滞,忽闻对方喉间溢出轻咳,终是松开五指,"自当留他性命。"
贺洛初捏着茶盏的指节骤然发白,滚烫茶水溅在虎口,他却恍若未觉。封薇兰从紫檀屏风后探出头来:"颜凌云,你莫不是真要嫁给那草包世子?"
颜凌云抬眸,目光掠过贺洛初微垂的睫羽:"圣命难违,不是吗?"
此言如冰棱坠地,贺洛初执盏的手颓然垂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是嫁女?三日擂台,汴京权贵子弟趋之若鹜,然真能入眼的,竟只有武兴侯府那个绣花枕头。
"怎就无路可走了?"封薇兰忽地揽住她肩头,桃花眼波光潋滟,"大不了本世子屈尊入赘,白日与你扮夫妻,夜里同你当兄弟,总好过便宜林清川那厮!"
颜凌云甩开他手臂,嗤笑道:"让镇国公独子入赘?你是嫌陛下龙椅坐得太安稳?"
封薇兰还要胡搅,贺洛初已搁下茶盏,青瓷与红木相击发出脆响:"你既言身不由己,今日又为何将林清川掀下擂台?"
颜凌云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望着茶烟袅袅升起:"殿下当真不知?"四目相对间,满室茶香忽然凝滞,唯有更漏声声,敲在人心尖上。
颜凌云沉默良久,随后轻笑一声:“我只是突然想起来,陛下的旨意是让我比武招赘,而圣旨中,并未要求我一定要嫁出去,既然来比武的人这般不尽人意,我选不上合心意的赘婿也是情理之中。”
笑意渐渐浮上贺洛初的眼睛:“你就不怕陛下怪罪?”
“怪罪什么?”颜凌云扬眉,“难不成要怪罪我,打遍汴京无敌手?”
贺洛初低声轻笑:“你倒是想的明白!”
颜凌云看着面前的贺洛初,眸光微敛。
皇帝让她选婿,却不曾说要让她嫁人,只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她却是在死过一次以后,才想明白的。
随手拿了个苹果啃的封薇兰,毫不在意的翘起二郎腿,嗤笑一声:“你十岁上战马,十三岁做先锋,十五岁封将,战功赫赫,满朝文武之中打得过你的本就屈指可数!陛下若是真的要怪罪,也该怪罪那些王孙权贵,只知享受荣华富贵,疏于教养子侄,将自家的晚辈养成了废物,连你这个女儿家都打不过!”
颜凌云淡淡的看了一眼封薇兰,冷不丁的开口道:“打不过我的就是废物,那汴京城之中首当其冲的废物就是你吧!”
“哎,你……”封薇兰坐正身体,准备要与她争辩,却瞧见贺洛初轻轻的敲了敲桌子,立刻噤声。
颜凌云顺着封薇兰的眼神看向贺洛初,微微蹙眉:“太子殿下这是有话要说?”
“你方才问我,是否知道这比武招亲是谁的意思,那想必你应该清楚,如今贵妃娘娘盛宠正浓,就算是母后也要避其锋芒,武兴侯府沦为宁太师的走狗,他们现在已经盯上你了,躲过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贺洛初看着颜凌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颜凌云当然知道,六皇子贺洛潼意在太子之位,而归附在六皇子身边那群恶犬,偏偏就是没有兵权。
颜凌云盯着贺洛初的眼睛看了很久,突然笑了:“我以为,太子殿下是有本事护着我的!”
封薇兰眼珠子乱滚,正要说话,就被颜凌云瞪了一眼,没奈何,只能闭上嘴。
贺洛初看着面前这个,容貌秀丽的女子,忽然想起小时候那个拉着他们上树抓鸟,下河捞鱼的颜凌云。
良久,他有些无奈,却有带着宠溺的说道:“颜凌云,你怎么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无赖?”
封薇兰顿时眼睛一亮,一把揽住颜凌云的肩膀:“哎呀,正所谓三岁看老,她小时候怎么样,就算长大了装的再像大人,骨子里还是那个逃课耍无赖的臭丫头!”
颜凌云杵了一下封薇兰的肚子:“说谁呢!”
封薇兰疼的嗷嗷叫:“我又没说错,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咱们俩在前头闯祸,太子殿下在后头给咱们擦屁股,都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尿性,别以为你出去打了几年仗,学的端庄了,我就不知道你的本性了!”
颜凌云看着面前皱着一张脸控诉自己的封薇兰,忽然就笑了。
是啊,纵然她已经死过一次了,她依旧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颜凌云啊!
她看看被自己揍得在马车里乱窜的封薇兰,又看看坐在一旁喝茶的贺洛初,一切的一切又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的样子。
她突然发现其实他们都没有变,变得,其实是前世的自己。
那个时候的她,在战场历练多年,从骨子里带上了军人的傲骨,学着父亲的样子,混迹朝堂,却因为自己是女子而处处面壁,受人讥笑,日子久了,便变得小心谨慎。
总是坚定的认为,太子就是太子,再也不是那个小时候在他们闯祸以后给他们擦屁股的贺洛初了。
而也正是因为她这样的小心谨慎,她开始学着那些人去揣度皇帝的心思,最后,被林清川利用,导致颜家一步一步走向深渊。
封薇兰看着面前这个一如小时候那般,笑起来格外的灿烂的颜凌云,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他就像小时候那样,抬手拍了拍她的头:“小凌云,别怕,天塌下来,还有太子殿下顶着呢!”
颜凌云难得的没有跟封薇兰计较他拍自己的头的事情,只是悠悠然的回头看向贺洛初:“你确定他行?”
贺洛初慢条斯理的放下手里的茶盏,然后抬眼看向两人,颇有几分可怜的说道:“我不行!”
封薇兰猛的回过头来,满脸不可置信的看向贺洛初:“大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咳咳!”贺洛初象征性的咳嗽了几声,然后一脸柔弱的说道,“我身娇体弱,我不行!”
颜凌云和封薇兰对视一眼,随后两人不约而同的掀开帘子往外走,封薇兰跳下马车的时候,嘴里还嘟囔着:“完了完了,咱们殿下病糊涂了!”
两个人还未站定,贺洛初便掀开了车帘,他看着站在那里的颜凌云,目光微敛,低声说道:“颜凌云,你小时候可是汴京城里出了名的混天魔王,不知道你现在还记不记得,怎么撒泼?”
颜凌云站在那里,微微抬头看着贺洛初的眼睛,他的瞳孔很幽深,像是藏满了秘密,良久,她轻轻笑了一声:“太子殿下想见识一下吗?”
贺洛初唇角微微上扬,随后放下帘子,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拭目以待!”
马车的轮子碾压在青石砖铺成的街市上,“咿咿呀呀”的往前走,徒留封薇兰和她在街市中心站着。
封薇兰微微侧头靠近颜凌云,压低声音说道:“殿下的意思是,让你做纨绔?”
颜凌云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直到看不见以后,才冷笑一声:“他的意思,是让我搅浑汴京城的水!”
水一浑,鱼才会露头。
封薇兰还想说什么,颜凌云却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他正准备追上去蹭个车,可偏偏颜凌云一把揽住车门:“各回各家,各找各娘!”
打不过颜凌云的封薇兰虽然不甘,却也只能站在路中间,眼巴巴的看着颜家的马车从自己的面前离开。
一旁的小厮京墨小心翼翼的走上前:“爷,殿下都走了,咱们怎么回去啊!”
坐贺洛初马车来的封薇兰,一听到这话,立刻满脸怨愤的回头瞪向京墨:“怎么回?走着回!”
凛冽的寒风在冬日的深夜里“呜呜”作响,白日里尚且还算热闹的街市,如今也只剩下寂寥。
偏远幽暗的别苑里,只点了几盏昏暗的油灯,瞧着有些雾蒙蒙的。
别苑的厢房里,摆着一张书桌,书桌前,跪着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他的身上青紫交替,俨然是一道有一道的鞭痕。
数九的寒冬,他就这么直挺挺的跪着,直到他身后的那扇门被打开。
门被打开的那个瞬间,一直低着头的男人猛地抬起头。
赫然是白天里那个被颜凌云打下擂台的林清川。
来人一身银灰色长袍,腰侧一枚镌刻着“潼”字的玉佩“叮当”作响。
“听说,你今日被颜凌云打下了擂台?”骨节分明的手指,突然轻轻抚上林清川的后背,指腹顺着他脊背上的青紫,一点一点往下抚摸着。
冰冷的指腹触碰到他的肌肤时,林清川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耳朵也不由自主的涨红:“六殿下……”
贺洛潼看着他逐渐滚烫的身体,冷笑一声,随后拉开身后的门。
呼啸的寒风一下子灌了进来,室内的温热气息也在瞬间消失殆尽。
贺洛潼走到林清川面前,伸手挑起他的下巴,看着他因为寒冷而泛紫的嘴唇,挑了一下眉:“连一个女人都拿不下,林清川,你还有什么资格做我的门生?”
林清川抬头看着面前的贺初潼,下意识的吞咽口水,病态般白皙的脖颈上,喉结上下滚动着:“主子,给我一个机会,下次,下次我一定拿下颜凌云!”
贺初潼盯着林清川的脸看了很久,最后带着一丝疑惑的低声说道:“你说,这么精致的脸,都没有办法让她手下留情,那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林清川微微垂眸:“颜凌云那个夜叉不喜欢,所以,殿下,也不喜欢了吗?”
贺洛潼一顿,突然伸手钳住他的下颚:“你叫我什么?”
“主子!”含糊不清的声音从林清川的嘴里响起。
贺洛潼似乎很满意他的顺服,随后松开手,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摁在了书桌上:“浪蹄子……”
林清川被迫趴在桌案上,头上传来的痛感,让他不由自主的昂着头,以一种非常屈辱的姿势跪趴在桌案上。
他的面前摆放着镇纸,他死死的盯着镇纸,眼底满是屈辱绝望,可最终,却还是咬着牙隐忍下来。
身旁的香炉里,香烟袅袅,渐渐地,林清川眼底的屈辱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迷茫未知的情愫。
厢房的门大开着,屋内的嘤咛声一阵接着一阵的传出来。
伴随着屋子里传出来的声音越来越大,躲在暗处的死士纷纷转过身去,只当自己听不到这个声音。
别苑的后门口,停着一辆灰暗的马车,守在马车外头的老妇侧着耳朵仔细的听了听,确定里头有了动静,才缓缓走到车窗下面:“夫人,殿下那里,大约是消了气了!”
马车里黑暗寂静,武兴侯夫人低垂着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汤婆子,许久以后,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守在外头的婆子犹豫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开口,话音里甚至带了几分哭腔:“夫人,公子他,他……咱们好歹是侯府,犯得着如此吗?”
武兴侯夫人缓缓抬起头,即便是在黑暗之中,她眼底的欲望也昭然若揭:“武兴侯府日渐衰败,若想在这汴京城里继续站稳脚跟,上战场和上床,总要选一个!”
婆子没有再说话,只是心疼那个,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少爷。
武兴侯府自从老侯爷崩逝,便逐渐衰败,武兴侯功绩平平,若非这侯府之位世袭罔替,他只怕早就被皇帝撤了下来,这武兴侯府之中,哪里还会有什么尊贵荣耀。
武兴侯夫人出生世家,可膝下的几个儿子,才学武艺皆是平平,眼看着旁支子侄日渐辉煌,马上就要骑到他们头上来了,她昌荣半生,又怎肯在这个时候认输。
将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送到六皇子的床上,做他的禁脔,是武兴侯夫人这辈子做过的,最荒唐,最令人不齿的一件事。
她至今都还记得十二岁的林清川跪在她面前痛哭,却被她一巴掌打在地上的那一日:“我生你养你,赋予你鼎盛的容貌,而你却只知享乐,却不懂倾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今日,你若是不去,便一头撞死在我跟前吧!”
“夫人……”
武兴侯夫人从记忆中抽离出来,良久,她才低声说道:“今夜,他怕是回不去了,派人在这里守着,我们先回去吧!”
婆子低下头,讪讪的应了一声。
马车走的时候,轮子碾在地上,吱呀吱呀的响着,有一瞬间,竟然也遮掩了几分院子里荒唐。
屈膝窝在树上的颜凌云,听着下头的动静,缓缓拉下自己的面罩,她眼底的震惊,犹如惊涛骇浪般汹涌而来。
她虽然早就知道林家勾结六皇子,可任凭她挖空心思,她也想不到林清川和贺洛潼竟然是这个关系。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的看向别苑外缓缓离去的马车,她来的时候就发现了等在外面的那辆马车,马车外面站着的,分明就是武兴侯夫人身边的那位宋嬷嬷。
纵然颜凌云已经活过一世,可是这一次,当她发现,武兴侯为了权势,竟然将自己的嫡幼子,送到六皇子的床上,做他的禁脔,而六皇子,竟然又让林清川来诱骗自己,以此来换取颜家的兵权。
一时之间,她甚至都不知道,是被算计的自己可怜,还是被所有人当做棋子的林清川更加可怜了。
何其可笑!
“小姐!”春玉看着有些发愣的颜凌云,以为是她受到了打击,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
颜凌云目光微敛,随后看了一眼春玉,两人立刻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回去的路上,颜凌云因为走神,一个不留意,踩空树梢,竟然直接脸朝地的栽了下去。
好在这附近都是一些荒地,她这一下也正巧栽倒在河边的草堆里,除了几只被吓得腾飞的鹊鸲,一时之间,竟也毫无声息。
连着下了好些天的雪,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总是雾蒙蒙的,今天白日出了太阳,夜里竟也难得的挂上了一轮明月。
春玉正准备下去,却瞧见了角落里的黑影,立刻躲了起来。
颜凌云干脆翻了个身,四仰八叉的躺在那里,看着夜空里,那雪白浑圆的冰月。
她突然有些恍惚,上一次看到这么圆的月亮,还是前世在战场上看到,就是那个时候她的眼前全是鲜血,看到的月亮也红的吓人。
就在她看着月亮发怔的时候,玄色龙纹登云靴踏着银雪缓缓走近,直到在她身边停下。
颜凌云甚至没有抬头看他,只是勾了勾唇角:“太子殿下,大晚上的不在东宫休息,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什么?”
“你躺在这里倒是坦荡,就不怕来的是那别苑里头的人?”贺洛初也不意外,反倒撑着地在她身边坐下。
颜凌云叼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搞来的枯草,颇有几分流寇的模样:“殿下身上的药味,我在三百米开外的地方就闻见了!”
贺洛初深深的看了一眼颜凌云,微微一笑,随后低声说道:“亲眼瞧着你摔下来,可是吓坏了?”
“本就是你派人引我来看这场戏,现在又装什么关切!”颜凌云猛地坐起身,眼底多了几分阴郁,她紧紧的盯着面前的贺洛初,突然一个倾身上前,一把扣住他的咽喉,将他摁在地上。
“嗯!”贺洛初重重的撞向地面,发出一声闷哼。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就连脸上那一根根暴起的青筋都瞧着分外的清明,唯有那薄唇艳红的有些吓人。
颜凌云盯着面前的贺洛初,胸口快速起伏。
她心中愤恨,她不明白,为什么贺洛初明明早就知道林清川是六皇子的人,且他们之间,还是这样子的关系,可他,却从未阻止自己嫁给这么一个人。
“太子殿下既然早知他林清川是贺洛潼的禁脔,为何不阻止我?若是今日我未曾将他挑落擂台,殿下是否就要眼睁睁的看着我颜家落入他们的陷阱之中?”颜凌云说着,掐着贺洛初脖子的手,逐渐收紧。
贺洛初的脸色越发苍白,可即便如此,他也并未挣扎,只是微微抬眼看着她:“原来,你是这般看我的?”
他的目光幽深灰暗,就那么看着她,一瞬不瞬。
就在那个瞬间,她分明听到身后有凌空破碎的挥刃声,可下一瞬却猛地消散。
她并没有回头,只是掐着他的指节一点一点的收紧,却又在他即将无法呼吸的时候,猛的抽离,她目光森冷,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贺洛初。
贺洛初缓缓起身,脖子上的淤痕清晰可见,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捂着咽喉,轻咳几声:“怎么不杀了我?”
“杀了你,我身后的那把刀,现在应该已经砍在我脖子上了吧!”颜凌云看着面前贺洛初,冷笑一声。
贺洛初捂着脖子,看着面前的颜凌云,眼中满是无奈:“你这个急脾气,这么多年了,竟然没有半点长进,也不晓得,你是怎么在战场上得的那些军功!”
颜凌云拧着眉不吭声,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贺洛初,眼中分明有些不耐。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的这个表情,就知道,她的耐心已经达到了极限,自己要是再不给出一个让她满意的答复,下一刻,她腰间的那把匕首,可能就要把自己捅个对穿。
他轻轻的叹了一声,随后说道:“我知道林清川是贺洛潼的人,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我也是今日才知道,我派人跟了他们一年多,都没能摸到这里,今日,若非因你将那林清川挑下擂台,坏了他们的谋算,林老夫人也不会慌了神,露出马脚!”
颜凌云微微眯起眼,显然并不相信。
贺洛初也不气恼,只是颇有几分伤感:“多年未见,小凌云竟是连我都不信了?”
其实贺洛初没有让躲在暗处的暗卫动手,颜凌云心中就已经信了他,只是她不明白,明明贺洛初早知林家有问题,前世的他,为何从未提醒自己,而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深陷泥潭。
“皇城混沌,能从那里面杀出来的人,有几个手里是干净的?”颜凌云撑着地站起身,“太子殿下能活到现在,手上沾染的血,未必比我这个冲锋陷阵的人来的少,殿下就能保证,自己从未变过吗?”
贺洛初微微抬头,看着站在那里的颜凌云,看着她眼中的疏离,心中微微一窒,但随后,却轻轻笑开:“瞧你白天的样子,我还担心你天真烂漫,到时候被这汴京城里的豺狼吃干抹净,如今,我倒是不担心了!”
颜凌云在自己的大腿上拍了拍,擦干净手以后,才对着贺洛初伸出手:“起来!”
贺洛初盯着颜凌云的手,低垂着的眼睛,闪了闪,随后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她的掌心。
颜凌云微微用力,就将贺洛初拉了起来:“我父亲说,六皇子一脉,这些年愈发猖狂,太子殿下,便这么眼巴巴的看着,一点法子都没有?”
贺洛初低声咳了咳:“我一个病秧子,能有什么法子?”
“太子殿下再装下去,我就不奉陪了!”颜凌云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随机转身就要走。
“颜凌云!”贺洛初唤住颜凌云,他眸光清冷,趁着月光,越发的寒冷,“你不该回来的!”
“抗旨不尊,是死罪!”颜凌云回头看向贺洛初,“我若是不回来,殿下是要替我去死吗?”
贺洛初抿着唇半晌,最后看向颜凌云,低声说道:“颜家手握重兵,那些人不会轻易放过你,我可以想办法送你回边疆!”
颜凌云盯着贺洛初许久,突然笑了,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太子殿下,我是军人,在军队里,临阵脱逃,是死罪!”
踩着晨露回府的颜凌云,刚刚进屋,迎头而来的便是一把泛着寒光的大刀。
她反应迅速,侧开身子险险躲开,还没等她回过神,下一刀又冲着面门而来,她转身闪避,顺势抽出垂挂在墙上的长剑,剑刃相撞之间,火星四溅,灰暗之中,两人对视,分明是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爹?”
颜关山挑了一下眉,随后收刀。
颜凌云只觉人前人影晃动,下一瞬,桌案上的蜡烛被点亮。
她看着拿着大刀,正坐在自己屋子里的颜关山,顺手收起长剑,然后走到他身边,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喝:“爹爹莫不是在这里枯坐了一夜吧?”
“你不先交代自己大半夜的去了哪里,反倒在这里问我?”颜关山看着面前的颜凌云,拧着眉反问道。
“大半夜的出去,还穿成这样,当然是去做贼了!”颜凌云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扮,然后走到颜关山对面坐下,“倒是将军,大晚上的不抱着我娘睡大头觉,到我屋子里头来做什么?”
颜关山的耳朵微微泛红,随后低声咳嗽,试图缓解逐渐上浮的红晕:“你一个小姑娘家家说的什么话!”
“小姑娘家~”颜凌云撇着嘴学颜关山的调调,“练功追着我打的时候,你咋不说我是小姑娘家家的呢?大老爷们别拿腔拿调的,有事说事!”
颜凌云打小就跟在颜关山的身边,最是了解自己的这位老父亲,他虽然在外头是威风凛凛的护国大将军,但是到了家里头,便是最疼媳妇孩子的妻管严,也是他最好说话的好爹爹。
颜关山盯着颜凌云看了半晌,很自然的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天马上就亮了,我得上早朝去了,你比武招婿三日,愣是一个都没瞧上,你得给我一个说法!”
“我给你说法?”颜凌云满脸的愕然,“比武三日,一群大老爷们,没一个打得过我的,竟然还有脸问我要说法?”
颜关山略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你爹我不擅长那些你来我往的说辞,那些文官世家若是给我下套,我没个借口,难保一个不小心就把你给卖了,所以,你得给我个说法,我跟陛下也好有个推辞!”
颜凌云看着面前一脸憨厚的颜关山,内心疯狂叹息。
世人只知颜关山镇守边关数年,压制敌国,以至大周数十年安康平乐,人人都道他智勇双全,却也只有她跟她娘知道,她父亲心性单纯,最不擅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若非有她娘这个智囊团,她爹纵然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也早就死在那些老狐狸的谋算里了。
“若是有人追问比武招婿之事,你只管说是那些世家公子废物,打不过我一个女子就是!”颜凌云喝了一口茶汤,“不必给那些人颜面!”
颜关山摸了摸自己的胡茬,然后凑到颜凌云面前,压低声音说道:“那万一那些混账玩意儿,逼着陛下给你赐婚咋办?”
颜凌云挑了一下眉:“那你就跟他们说,我有心上人了!”
颜关山瞬间眼睛一亮,微微眯着眼看着面前的颜凌云:“谁?”
“国公府独子,封薇兰!”
朝堂之上,颜关山此话一出,方才还一个接着一个逼着皇帝给颜凌云赐婚的世家官员,瞬间噤了声。
皇帝看着背着手站在那里的颜关山,差点没憋住,笑了出来。
就在所有人静默的时候,如雷轰顶的镇国公封彪几乎滑跪出来:“不可啊,陛下,万万不可啊!”
封彪的呼喊声几乎撕裂,若不是皇帝的脚收得快,他这会儿怕是已经扑上去抱住他的脚了。
“陛下啊,微臣膝下只有这么一个独苗,若是许给了他们颜家,那不是要断我们封家的后嘛,陛下!”封彪泪眼婆娑,“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万万不可!”
皇帝看着面前一唱一和的两个老臣子,心中强忍笑意,但是面上依旧是一副为难的模样:“封爱卿啊,你快快起来,此事尚未定下,你莫要着急!”
“老臣如何不着急啊!”封彪捧着心口,痛哭流涕,“老臣与发妻终其一生只有这么一个不成才得儿子,虽文不成武不就,但到底是我封家的血脉,老臣百年之后,也有个人给我上个坟头,这若是给了颜家,等我老了以后,怕是无人给我收尸啊!”
站在一旁的武兴侯,冷眼看着面前做戏的两人,忍不住冷笑一声:“国公爷实在是不知趣,你那儿子无甚出息,若是取了颜家女,说不定还能搏一搏功名,不然你那儿子,这辈子也就只能在你跟前尽个孝了!颜家女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竟然瞧上了他!”
封彪早年前便是个刺头,若不是受了伤,现在多半也还在战场上,如今听那武兴侯贬低自己宝贝儿子,唰的一声站了起来:“你儿子好,你儿子妙,你儿子被老颜家的宝贝姑娘挑下台,裤子都差点被打掉!”
“你!”
“别吵架,别吵架!”挑起所有事端的颜关山笑眯眯的出来,“你们是不知道,我们家云云啊,也不挑,他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
正准备说话的武兴侯一听到这话,顿时更生气了,可偏又想不出来什么反驳的话,毕竟这封家的臭小子,样样不成才,可偏偏生了一张一顶一的好,林清川的模样,在这汴京城里,也称得上数一数二,可是与那封薇兰一比,还是落了几成。
所以若是旁的缘由,武兴侯还能吵几句,可偏偏颜关山选了这个借口,以至于,他便是再不服气,也无话可说。
皇帝撑着头等了半天,眼看着几个人吵也吵了,闹也闹了,最后出言阻止:“罢了罢了,既是凌云寻不到喜欢的,那比武招婿这件事也就作罢,姻缘天定,朕若是强行配对,闹得不好,就是毁了几个娃娃的终身,这恶人,朕还是不做了!”
封彪一听,立刻大呼:“陛下圣明!”
下朝的时候,武兴侯前脚刚走出来,后脚肩膀就被人摁住。
没等他回头,就听到了颜关山似笑非笑的声音:“林兄啊,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家那女儿啊,偏偏就是喜欢长的好看的,昨日她将清川打下擂台,也不知道有没有伤着他!”
武兴侯的眸子暗了又暗,随后状似可惜的叹了一口气:“世事总是不尽人意的,满汴京的大家闺秀,川儿都瞧不上,偏偏看中你家姑娘,可奈何他入不得你家女儿的眼,而你女儿又偏偏瞧上了一事无成的封薇兰,可人家又不愿意娶!”
“你也就骗骗颜关山这个多年不在汴京的老实人了,你那个小儿子是个什么德行,你真以为大家都不知道?”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的封彪一脸鄙夷的看着面前的武兴侯。
“你!”武兴侯气闷,正要说话的时候,却发现颜关山正似笑非笑的瞧着自己。
武兴侯微微眯起眼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他们分明就是在看自己的笑话,他冷笑一声,随后开口道:“既是没有缘分,也不好强求,只是颜将军啊,颜小将军再厉害,也终究是个女儿,总是要嫁人生子的,你总不能将她一辈子束在家里头吧!你此生没有儿子缘也就罢了,别到时候,还跟女儿生了嫌隙!”
一旁的官员听到武兴侯这话,也冷不丁的探过头来:“谁说不是呢,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颜关山脸上的笑容依旧,只是眼底逐渐冰冷:“小孩子家家的事情,我管那么多做什么,我这人随性,向来随她,也不会为了自己和家族的前程逼着她做事情!”
封彪听着颜关山的话,笑了一声,随后瞥了一眼武兴侯:“武兴侯还是多听听吧,看看人家多豁达!”
“人各有志!”颜关山微微挑眉,随后对着武兴侯点了点头,越过他径直往外走。
封彪先是一愣,随后赶紧追上去:“颜关山,你等等我!”
人一走,武兴侯脸上的那点笑容瞬间消失殆尽,他脸色难看的看着走在前边勾肩搭背的两个老油条,恨得咬牙切齿,都是老臣子了,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们的做派,这一出,无非就是做戏给他们这些觊觎颜家兵权的世家们看罢了!
其实也是今日,他们才看明白,原来,皇帝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给颜凌云赐婚,毕竟,一个没有子嗣的将军,可以依靠的只有皇帝,终其一生也不会有二心,皇帝只怕恨不得那颜凌云一辈子不嫁,那颜家便能一辈子为他所用。
而所谓的比武招婿,不过就是皇帝用来堵天下人嘴的一个手段罢了!
皇帝前脚刚刚下朝,贵妃后脚就得了消息,马不停蹄的从宫里赶了过来,手里端了盅燕窝粥,美其名曰给陛下送汤。
皇帝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听了传报,揉了揉额角,然后掩去眼底的厌恶:“让她进来吧!”
贵妃是扭着要从御书房的侧门走进来的,她容貌鼎盛,纵然已经是当母亲的人了,身姿依旧丰腴,容貌也艳丽无双:“臣妾听御膳房的人说,陛下今日早上用的不多,想来是不爱吃那些东西,便煮了臣妾拿手的燕窝粥送来,陛下可要尝一尝?”
“既然是贵妃亲手煮的,朕自然是要尝一尝的!”皇帝笑了笑,随后对贵妃招了招手,“到朕身边来!”
贵妃微微欠了欠身,然后略显娇羞的拿走婢女手里的燕窝粥,转身走到皇帝身边:“陛下!”
皇帝接过燕窝粥,看了一眼,随后放到桌前,一脸欣慰的将贵妃搂紧怀里:“也就只有你,时时刻刻惦记着朕!”
“陛下……”贵妃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下面的人。
“都退下吧!”皇帝挥了挥手,守在屋子里的宫人便退了个干干净净。
贵妃见人都走了,便干脆在皇帝腿上坐下:“陛下政务繁忙,臣妾一介女流,帮不上忙,也就只有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上点心了!”
皇帝看着贵妃良久,随后轻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朕知道!”
贵妃见皇帝心情不错,便依偎在皇帝的怀里,有意无意的往他面前的奏折上瞟:“陛下今日瞧着,似乎有什么烦心事啊……”
皇帝眸光微闪,随后叹了口气:“还不是颜关山那个老匹夫嘛!”
“颜将军忠君报国,最是得陛下重用,怎么会惹得陛下不高兴?”贵妃满脸的震惊。
“他那个女儿,如今都已经十八了,成天舞刀弄枪的,朕想着不能耽误了女娃娃的婚事,这才做主让她比武招亲,可那小丫头,好好的青年才俊是一个都看不上,偏偏瞧上了封家那个纨绔!”皇帝说着,满脸的无奈,“那可是封彪的命根子,怎么可能舍得让他去颜家做上门女婿!”
“那岂不是在朝堂上闹开了?”贵妃惊呼道。
皇帝不着痕迹的微微扬眉,随后颇有几分无奈的说道:“谁说不是呢!”
贵妃看着皇帝苦恼的样子,紧了紧手,然后试探的说道:“陛下一番好意就这般被辜负了,颜家这孩子,真是不懂事!”
“凌云从小就闹腾,哪里是懂事的娃娃!”皇帝摇了摇头,“罢了罢了,牛不喝水朕也不好强按头,随她去吧!”
贵妃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听到皇帝这话,只能生生的咽了下去。
她本意是想同之前一样,拱一拱皇帝的火气,给颜家冠上一个不知君恩的帽子,然后逼着皇帝赐婚,却没想到,皇帝竟然直接说“罢了”,以至于她到嘴边的话说不出来,一时之间,只觉得心口堵闷。
皇帝自然也察觉了贵妃的憋闷,他忍住笑意,看向贵妃:“贵妃这是怎么了?”
贵妃强行忍下心里的那团火气,笑了笑:“臣妾只是觉得,陛下对颜家实在是太宽容了!”
“倒也不是宽容!”皇帝轻笑一声,随后握住贵妃的手,轻喃道,“只是朕,不愿意做那乱牵红线的红娘!”
颜凌云比武招婿三日,没寻到合心意的夫婿,辜负了皇帝的一片良苦用心,皇帝难得的没说什么,却被颜关山告知,颜凌云瞧上了封家的独子。
国公爷在朝堂上的哀嚎没用多久就传遍了整个汴京,封家的小公爷因此被禁了足,说是国公爷回家以后,将封家这位千娇万宠的小公爷狠狠地揍了一顿,痛骂他不知检点,招蜂引蝶。
颜凌云瞧上封薇兰的事情瞬间满城皆知,只是传着传着,就变了味道,竟然有传言说是,颜凌云瞧上了封薇兰,非他不嫁,国公爷担心颜家仗着自己在陛下跟前受宠,强抢民男,愣是把封薇兰关在了府上,不让他出门。
谣言传到颜凌云耳朵里的时候,她正坐在汴京城里最大的风雅苑里喝酒听曲。
风雅苑的老板是个从良的花娘,因着年少时吃多了苦,攒够了银子赎了身,便在这汴京城里买了一幢楼,开了这只颂风雅得风雅苑,给走投无路的女儿家们,一条活路。
风雅苑的姑娘们,只唱曲跳舞,陪文人墨客喝酒赋诗,虽不卖皮肉,却耐不住这苑里的姑娘会说话,讨的那些文人墨客欢心,渐渐地,竟然也在这汴京城里做稳,做大。
颜凌云靠坐在软榻上,一手夹着老板娘亲手做的荔枝肉,一手接过姑娘送过来的酒杯,却听到了春玉阐述的谣言,她一时怔住,到嘴的荔枝肉直接滑了下去,瞬间卡住了嗓子。
“咳,咳,咳……”颜凌云好险被那块荔枝肉噎死,她满脸错愕的看着面前的春玉,“不知检点?招蜂引蝶?”
春玉看着面前憋得满脸通红的颜凌云,缓缓的点了点头:“外头是这么说的!”
下一瞬,整个厢房里,都是颜凌云的笑声。
就在颜凌云笑的喘不上气的时候,厢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站在外头的,分明就是那个关了禁闭的封薇兰。
封薇兰还在外头就听到了颜凌云的笑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叉着腰就往里头走,一瞧见她,便指着她的鼻子开始骂:“好小子,你就是这么陷害你爹我的,你给我过来,今天我要是不教训你一顿,我就不姓封了!”
封薇兰一边说着,一边挽袖子,摆明了一副要跟颜凌云打一架的模样,颜凌云自然是不在怕的,身子往后一靠,满脸的不屑:“那成啊,今儿个,你就跟我姓吧!”
两个从小打到大的人直接就扭打了起来。
封薇兰小时候打不过颜凌云也就罢了,如今仗着自己身强体壮个子高挑,想把她摁住,却被她连着踢了好几下屁股,气得到他吱哇乱叫,可最后,还是被颜凌云死死的摁在了地上。
颜凌云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服不服?”
“我不服!”封薇兰叫嚣着,身子还在扭动,试图趁着颜凌云不注意的时候逆袭。
颜凌云常年在战场上,封薇兰这点小心思她一眼就能看出来,抬脚狠狠地踢了一下他的屁股:“服不服!”
“我不服!”封薇兰从小到大,嘴硬的就是那张嘴。
就在颜凌云摩拳擦掌准备好好教训教训他的时候,他们面前的厢房门突然被推开,两人齐齐抬头看了过去。
贺洛初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微微挑了一下眉,随后面不改色的关上门,从他们身侧走了过去,寻了个好位置,坐下。
封薇兰眼见贺洛初不管,趁着颜凌云愣神的功夫,一把抓住她的头发:“颜凌云,你没看到太子殿下来了嘛,你还不赶紧放开我!”
颜凌云怎么都没想到,多年未见,封薇兰竟然学了这么一手下作的手段,打架竟然跟扯人头发。
她被扯得头皮疼,也顿时有了气性,摁着封薇兰的手也用力往下压了压。
封薇兰顿时疼的吱哇乱叫:“颜凌云,你放开我!”
“你先放手!”
“你先放!”
两个人各自抓着对方,说什么都不肯放手。
贺洛初安然自若的喝了一盏茶,然后看着被颜凌云摁在地上,已经憋红了脸的封薇兰:“还不起来,等着我去给你们两个拉架?”
两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封薇兰先松了手。
颜凌云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尘土,随后走到封薇兰身边坐下,兀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们……”
话音还未落,封薇兰直接在颜凌云面前坐下,还一把夺走了她手里的那杯茶。
“你!”
眼看纷争再起,贺洛初立刻将自己手边刚倒好的那杯茶水塞到颜凌云的手里,然后将自己的那个茶盏重重的放到两人中间。
颜凌云眯着眼睛盯着封薇兰看了半天,最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们这是特地来找我的?”
“你在朝堂上说要嫁给我,气的我父亲回来给我好一顿揍,颜凌云,咱两无冤无仇,你就这么害我的!”封薇兰说着说着,又有了气性,脸都涨得通红。
颜凌云倒是面不改色:“不是你自己说的嘛,若是我寻不到满意的夫婿,你就做我家的上门女婿,到时候,咱们白天做夫妻,晚上做兄弟,怎么,难不成这话你也只是说说?”
“我当然不是说说,但是……”封薇兰梗着的脖子软了软,再开口底气也漏了几分,“但是你拿我当借口前,也得跟我知会一声啊,这不是白白害我挨打嘛!”
贺洛初看了一眼封薇兰,随后淡淡得开口:“不是说镇国公把你关起来了嘛,你怎么出来的?”
“那老头子不过就是说说,他就我一根独苗,怎么舍得真的把我关起来!”封薇兰撇了撇嘴。
“那不就得了,国公爷又不会真的揍你!”颜凌云毫无愧疚之心。
封薇兰看着面前的颜凌云,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怎么还是跟小时候一个德行,一副流氓做派!这么多年竟然一点长进都没有!”
“你不也是,这么多年,还是被我压着打!”颜凌云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干巴巴坐着的乐师,笑了笑,“别怕,接着弹,我爱听!”
厢房里的小曲接着奏,贺洛初看着坐在自己身侧的两个人,没完没了的拌着嘴,良久,才轻轻的咳嗽了两声。
一直叭叭的两个人才停了嘴,颜凌云大约是骂的有些口干舌燥,随后抄起手边的茶杯喝水,刚喝了一口,就听到贺洛初说:“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不如你们两个假戏真做,成个婚吧!”
“噗嗤!”同时在喝茶的颜凌云和封薇兰瞬间将嘴里尚未咽下去的茶水喷了出来。
贺洛初很有先见之明的举起了手中的折扇,躲过了这一场酣畅淋漓的茶水浴。
颜凌云率先反应过来,她重重的放下茶盏,满脸不可思议的看向贺洛初:“你说什么?”
“颜将军前脚刚出宫,后脚贵妃就去了御书房,左右还是想着要在你的婚事上动手脚的!”贺洛初缓缓放下折扇,看着额面前的颜凌云说道,“颜家手头上数十万的兵马,他们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颜凌云的眸光暗了暗,然后冷笑一声:“讲的好像我嫁了人,他们就会放过我一样!”
贺洛初看向颜凌云,眸光清冷:“的确,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但是现在,没有婚约的你,对他们而言,逼你嫁人,就是最好的法子,你很有可能会面对各种腌臜的手段!”
坐在一旁的封薇兰没有说话,当初他说的那句,自己去颜家做上门女婿,本就不是玩笑话,虽然很有可能被封彪打断腿,但这个的确是最好的,保护颜凌云以及颜家的法子。
颜凌云将目光转向封薇兰,微微挑眉:“你也觉得可以?”
“这个的确是眼下最好的法子!”封薇兰难得一本正经的看向颜凌云,“虽然,很有可能我会被我爹打死!”
“你还真是舍生取义啊!”颜凌云嗤笑,随后看向贺洛初,“照你们这么说,那我直接嫁给殿下你不是更好,直接一劳永逸?”
贺洛初眼底藏笑:“其实,如果你愿意的话,想必我母后会很乐意!”
“不仅是皇后娘娘乐意,想必就是陛下也乐见其成的,只是,这个婚约一旦定下,只怕我根本活不到成婚的那一日!”颜凌云看向贺洛初,淡淡的开口,“更何况,太子殿下总不能做我家的上门女婿吧!”
“你要是敢让殿下做上门女婿,只怕到时候陛下要提着刀直接杀去你家,活剐了颜将军!”封薇兰撇了撇嘴说道。
颜凌云心中有些烦躁:“我并不愿意用我的婚事来做筹码!”
毕竟,即便她妥协了,那些人也依旧不会放过她和整个颜家。
封薇兰察觉到颜凌云的厌烦,立刻开口安慰道:“殿下也是为了你好,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很多时候,防不胜防,汴京城城里头的妖魔鬼怪,比你想象的,要多的多!”
若是前世的颜凌云,或许会觉得封薇兰是在危言耸听,但是如今的颜凌云却很清楚,现实中的汴京,比封薇兰所说的,要可怕的多的多。
颜凌云盯着封薇兰看了很久,最后缓缓收回目光,她看着杯子里起起伏伏的茶叶,最后冷声道:“在战场上,攻击永远都是最好的防守!与其一直避让,不如正面突击!”
封薇兰还想说什么,贺洛初却抬手制止了她,他盯着颜凌云看了半晌,突然开口道:“你有什么计划?”
颜凌云回头看向正在弹琴的乐师,很随意的翘起二郎腿:“武兴侯府身先士卒,为了六皇子的大统赴汤蹈火,甘愿牺牲他的宝贝儿子来娶我这么一个悍妇,我若是没有任何的表示,岂不是太没有礼数了?”
封薇兰第一个没忍住,凑到颜凌云面前,一双眼睛都在发光:“你不会是打算直接上手宰了武兴侯吧!”
“啧!”颜凌云颇有几分嫌弃的看向封薇兰,“封薇兰,这些年,你是不是只长了个子,不长脑子啊!”
“嘿,你怎么说话的!”封薇兰正要呛声,一旁的贺洛初突然站起身,“我听说,你身边的春玉,前几日在城外的破庙里,捡到了一个女子?”
颜凌云先是一愣,随后浅浅一笑:“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殿下呢!”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许久,最后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谨慎些,可别让人抓了把柄!”
“殿下放心才是!”颜凌云微微抬头。
封薇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打哑谜,一头雾水,就在他还想问问怎么回事的时候,贺洛初却起身往外走:“你再不回去,当心又被国公爷追着打!”
“啊?这就回去了?”
封薇兰是被身边的小厮连拖带拽的拖走的。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颜凌云所在的厢房就闹了起来,封薇兰遮掩着往外走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喧哗,随后便听到有人说:“……这上头的,是颜家的那位小将军,听说是因为那封薇兰,伤心欲绝,向来流血不流泪的小将军,哭的是肝肠寸断啊!”
封薇兰满脸愕然的回头,可愣是没等他说话,一旁的京墨一把捂住他的嘴,挤在人群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方才还在说话的男子只觉得方才怔怔的看着封薇兰消失的方向,满脸的困惑:“咦?方才的那个,可是封家的那位小公爷?”
“哪儿呢?”一旁的人立刻挤过来看热闹,却啥都没瞧见,便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怕是喝多了,昏了头了,那小公爷不是被关在府邸嘛,哪里会在这里!”
那人喝了酒,脑袋昏沉,细细想了想,也觉得多半是自己喝多了看错了人,便摇了摇头继续喝酒:“是,人小公爷还在关禁闭呢,怎么会在这儿呢!”
被关禁闭的封薇兰从风雅苑出去以后,便回了国公府。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第二日,整个汴京城便又谣言说他封薇兰始乱终弃,伤透了颜凌云的心,害得她醉酒大闹风雅苑。
封薇兰为此,不仅挨了镇国公的打,还挨了镇国公夫人的一顿臭骂。
颜凌云为了封薇兰伤心欲绝的事情,传的人尽皆知,就连皇后都忍不住,召了颜夫人入宫说话。
皇后端着茶喝了一口,然后小心翼翼的瞧着坐在下方的颜夫人,见她神色如常,并没有什么担忧之色,才谨慎开口:“凌云这些日子可还好?”
来源:爱读书的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