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我老婆林晚调到了35,不多不少,正好是那个能盖过厨房水槽里碗碟碰撞声,却又不会吵到隔壁的数值。这个数字像一道无形的墙,把我们三口之家圈在客厅沙发这片小小的孤岛上,假装岁月静好。而我知道,墙外,早已是风雨飘摇。
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我老婆林晚调到了35,不多不少,正好是那个能盖过厨房水槽里碗碟碰撞声,却又不会吵到隔壁的数值。这个数字像一道无形的墙,把我们三口之家圈在客厅沙发这片小小的孤岛上,假装岁月静好。而我知道,墙外,早已是风雨飘摇。
我起身想去阳台抽根烟,拉开书房的抽屉找打火机时,指尖碰到一个冰凉的铁盒。鬼使神差地,我打开了它,里面是几张泛黄的老照片,最上面一张,是我和林晚刚结婚时在海边的合影,她笑得像个孩子,整个人都挂在我身上。照片里的阳光,比此刻客厅的灯光要暖和一百倍。
我把铁盒放回去,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回到客厅,林晚已经洗完了碗,正在用一块白色的抹布,一遍遍地擦拭着光洁的餐桌,那力道,仿佛是要把生活里所有的不如意都从那块小小的桌面上抹去。她没看我,也没说话,整个屋子只有电视里家庭剧的对白在回响。
这种反常的沉默,从半个月前就开始了。
“隔壁……最近是不是挺安静的?”我终于忍不住,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林晚擦桌子的手顿了一下,头也没抬,声音像那块湿抹布一样,冷冷的,还拧着水:“管好我们自己的事。”
她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印证什么,隔壁,那户只有一对母子居住的房子里,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哭声。
声音很轻,但在这被35分贝电视音量精心维持的虚假宁静里,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鼓膜。
林晚的身体僵住了,随即,她拿起遥控器,面无表情地将音量从35调到了40。
电视剧里的人物在声嘶力竭地争吵,而我,却清晰地听见自己心里的那堵墙,塌了。
我叫陈峰,今年三十五岁,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里做个项目经理,不好不坏的收入,不好不坏的生活。林晚是我大学同学,我们从校服到婚纱,有过滚烫的爱情,如今,只剩下温吞的亲情,和还不完的房贷。女儿彤彤六岁,在上幼儿园,是我们这潭死水里唯一的涟漪。
隔壁的女人叫苏晴,三个月前刚搬来。丈夫在一场车祸里走了,留下她和一个跟彤彤差不多大的儿子。她很瘦,总穿着一身素净的衣服,眉宇间锁着一股化不开的愁绪。我们两家只在电梯里打过几次照面,除了客套的点头,几乎没有交流。
林晚对她,似乎有种天生的戒备。她总说:“一个寡妇带着孩子,不容易,但也复杂。我们少掺和。”
我知道,林晚不是冷漠,她是怕了。生活这东西,磨人得很,她只想守好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再也经不起任何风浪。
可我,偏偏是个骨子里就爱多管闲事的人。这是我的性格缺陷,也是我们婚姻里所有矛盾的根源。我总觉得,能帮一把,就得帮一把。
电视音量到了40,那哭声却仿佛能穿透墙壁,变得更加清晰,更加绝望。那不是嚎啕大哭,而是一种被死死捂住嘴,只能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呜咽,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在黑暗里独自舔舐伤口。
我坐立难安,脑子里乱成一团。一个女人,深夜里这样哭,一定是遇到了天大的难处。
“你坐下,看电视。”林晚的声音传来,带着命令的口吻。
我看着她,她的眼睛还盯着电视,但攥着遥控器的指节已经泛白。她在害怕,怕我那该死的“责任心”又一次发作。
我深吸一口气,坐回沙发上。
可是,那哭声像有魔力,一声声,敲在我的心上。我想起我刚去世的奶奶,想起那些无助的夜晚。我无法坐视不理。
“我去看看。”我站起来。
“陈峰!”林晚也站了起来,声音不大,但充满了警告,“我说了,别去惹麻烦。”
“万一出事了呢?一条人命怎么办?”我盯着她。
“那也是别人的命!”
她这句话,像一把冰刀,插进了我心里。我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漠了?
我没再跟她争,转身进了阳台,关上了玻璃门。我们家的阳台和隔壁苏晴家的阳台,只隔着一道不到两米高的墙。对于我这个一米八的男人来说,翻过去,不难。
身后,林晚在拍打着玻璃门,喊着我的名字。
我没回头。
借着空调外机的踏板,我手一撑,翻了过去。稳稳地落在了苏晴家的阳台。
她家的阳台没有封,种着几盆已经枯萎的花。客厅的灯亮着,窗帘拉着一半,我能看到一个瘦弱的背影,正蜷缩在沙发上,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我犹豫了一下,敲了敲阳台的玻璃门。
哭声戛然而生。
那个背影猛地一颤,惊恐地回过头。是苏晴。她脸上挂着泪,眼睛又红又肿,看到我时,瞳孔里充满了恐惧和迷惑。
我指了指自己家的方向,又指了指耳朵,做了一个听的姿势。
她似乎明白了,迟疑地走过来,拉开了阳台门。一股淡淡的、混杂着泪水咸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你……你是……”她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是你隔壁的,我叫陈峰。”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无害,“我听见你……你哭了很久,不放心,过来看看。你没事吧?”
她看着我,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她没说话,只是摇着头,泪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我手足无措,只能递给她一张纸巾。
就在这时,我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拿出来一看,是林晚发来的微信。
只有三个字。
“你完了。”
我看着这三个字,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心里咯噔一下。我知道,我这一墙,怕是真的要搭上我一辈子了。
引子完
第1章:失控的善良
苏晴家的客厅很小,收拾得却很干净,只是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悲伤气息。茶几上放着一张催款通知单,红色的印章格外刺眼。
我大概猜到了七八分。
“对不起,吓到你了。”苏晴终于止住了哭,接过我递过去的第二张纸巾,低着头说,“我……我没事,谢谢你。”
“真没事?”我指了指那张催款单。
她的肩膀又是一缩,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沉默了很久,她才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我老公……走之前,跟朋友合伙做生意,借了些钱。现在,人家找上门了。”
“多少?”
她伸出三根手指,嘴唇都在抖:“三十万。”
我倒吸一口凉气。三十万,对于我们这种普通工薪家庭来说,不是个小数目。对于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更是天文数字。
“报警了吗?或者找亲戚朋友帮帮忙?”
她苦笑了一下,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亲戚能借的都借了,凑了不到五万。报警……这是借款,不是诈骗,警察也管不了。他们说,再不还钱,就要去我儿子学校……”
说到儿子,她再也忍不住,又开始掉眼泪。
我心里那股熟悉的、该死的冲动又冒了出来。我见不得女人哭,尤其是一个无助的母亲。我的核心缺陷——那种自以为是的“拯救者”心态,开始在我脑子里疯狂叫嚣。
“别急,总有办法的。”我说出这句话时,甚至没经过大脑。
“能有什么办法……”她喃喃自语,眼神空洞,像溺水的人。
那一刻,我做了一个后来让自己悔青了肠子的决定。我说:“我……我先帮你应付一下。我手头有点积蓄,不多,先拿去用。”
苏g晴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不,不行!这怎么可以!我们非亲非故的……”
“邻里邻居的,互相帮忙是应该的。”我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总不能被逼死。你先稳住他们,剩下的我们再想办法。”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哪来的勇气和底气说出这种话。或许是夜色太浓,或许是她的眼泪太烫。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主要是她断断续续地说,我听着。她说了她丈夫,说了她可爱的儿子,说了生活的艰难。我像个心理医生一样,不断地安慰她,给她打气。
等我从她家阳台再翻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午夜十二点了。
我家的客厅,灯还亮着。林晚就坐在沙发上,没看电视,电视也关了。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像一尊冰雕。
我换鞋的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
“回来了?”她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嗯。”
“英雄当完了?”
我喉咙发干,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就是去看看,怕出事。”
“看了多久?一个多小时。”她抬起手腕,让我看她的手表,“陈峰,你真是个大善人。善良到可以把自己的家扔在一边,去管别人家的闲事。”
“那不是闲事,苏晴她……”
“我不想知道她怎么了!”林晚突然站了起来,声音陡然拔高,但很快又压了下去,她看了一眼女儿的房间,“我只知道,我的丈夫,在深夜,翻墙去了邻居一个寡妇的家里,待了一个多小时!”
“林晚,你把事情想得太龌龊了!我就是……”
“我龌龊?”她笑了,眼圈却红了,“陈峰,你忘了上一次了吗?你为了帮你那个发小,拿家里的五万块钱去做担保,结果呢?钱也要不回来,朋友也做不成!你忘了你为了你表弟的工作,请人吃饭送礼花了多少钱,最后人家拍拍屁股走人,你连句感谢都没捞着?”
她说的都是事实,我无法反驳。我的善良,或者说我自以为的善良,确实给我们这个家带来过不少麻烦。
“这次不一样,”我辩解道,“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真的很难。”
“天底下难的人多了去了!你救得过来吗?你就是个中央空调,想暖所有人,却不想想你家里的人冷不冷!”
我们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这是我们冷战半个月以来,第一次正面争吵。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我的火气也上来了。
“道理?好啊,我跟你讲道理。”林晚指着我,“第一,那是别人家,你无权闯入。第二,那是你我的家,你不能说不要就不要。第三,我们自己还有十几万的房贷,彤彤的兴趣班费用,我爸妈的身体也不好,你拿什么去当救世主?”
她一字一句,都像锤子,砸在我的心上。
我激动起来,句子也变短了:“人命关天!”
“你少跟我来这套!”
“你太冷血了!”
“我冷血?!”她气得浑身发抖,“陈峰,是这个家让我不得不冷血!我不算计着过,谁来养家?靠你那一腔热血吗?”
争吵在女儿房间门被拉开的一瞬间,戛然而生。
彤彤揉着眼睛站在门口,睡眼惺忪地看着我们,奶声奶气地问:“爸爸,妈妈,你们在吵架吗?”
林晚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她背过身,飞快地擦掉,然后转身,蹲下去抱住彤彤,声音已经恢复了温柔:“没有,宝贝。爸爸妈妈在讨论事情,声音大了点。吵到你睡觉了,对不起。”
我站在原地,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心里充满了愧疚和无力。
彤彤在林晚怀里,小声说:“妈妈,你别哭。老师说,女孩子哭了就不好看了。”
林晚抱着女儿,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走过去,想抱抱她们母女,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一个消消乐的游戏,蹲在彤彤面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彤彤,你看,爸爸给你下载了新游戏,我们玩一关好不好?”
彤彤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林晚抬起头,红着眼睛看着我,眼神里有失望,有疲惫,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悲哀。
那一刻,我心里突然冒出一句话:家不是讲理的地方,可不讲理的家,又怎么能撑得下去?
我用游戏暂时安抚了女儿,却无法安抚妻子那颗已经冰冷的心。我知道,我和林晚之间那道无形的墙,又厚了一层。而这一切,都源于我翻过的那道有形的墙。
第2章:谎言的裂缝
第二天早上,家里气氛降到了冰点。
林晚像往常一样早起,做了早餐。小米粥,煎蛋,还有彤彤最爱吃的小笼包。一切都井井有条,仿佛昨晚的争吵是一场梦。
但那只是表象。她没有跟我说一句话,甚至没有看我一眼。她把我的那份早餐放在桌上,然后就专心致志地喂彤彤吃饭。她的标志性动作——用纸巾细细擦拭桌沿的习惯,今天早上重复了三次。我知道,她心里不平静。
我几次想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说什么呢?道歉?承认错误?可我心里,并不觉得自己错了。我只是做了一件我认为对的事情。
吃完饭,我送彤彤去幼儿园。在车里,彤彤突然问我:“爸爸,你是不是不喜欢妈妈了?”
孩子的话,总是最直接,也最伤人。
我心里一紧,连忙说:“怎么会呢?爸爸最爱妈妈了。”
“那你们为什么吵架?妈妈昨天晚上都哭了。”
我无法回答,只能摸了摸她的头:“大人之间的事情,小孩子不懂。彤彤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把彤彤送到幼儿园,我没有直接去公司,而是开车去了银行。我查了一下我们家的存款,一共八万多。这是我们攒了两年,准备用来提前还一部分房贷的钱。
我犹豫了。
理智告诉我,这钱不能动。就像林晚说的,我们有房贷,有孩子,有老人,处处都需要钱。
但情感上,苏晴那张泪流满面的脸总是在我眼前晃。三十万,我这几万块钱虽然是杯水车薪,但至少能让她缓一口气。
我的核心缺陷又一次占了上风。我觉得我必须帮她。
我从卡里取了五万块钱现金。剩下的三万,我留着,万一家里有急用,还能周转。
中午午休的时候,我借口出去见客户,把钱送到了苏晴家。
她开门看到我手里的信封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她说什么都不要,拼命地往我怀里推。
“拿着吧,”我把钱硬塞到她手里,“算我借你的,以后有钱了再还。先去把那些催债的打发了,别让他们影响到孩子。”
苏晴拿着那厚厚的一沓钱,眼泪又下来了。她哽咽着说:“陈大哥,我……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就是我们娘俩的救命恩人。”
“别这么说,快去处理事情吧。”
从苏晴家出来,我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一半是帮助了别人的满足感,一半是背叛了林晚的负罪感。
这种负罪感,在晚上回到家时,达到了顶峰。
林晚正在做饭。我走过去,想从背后抱抱她,这曾是我们之间最亲密的习惯之一。
她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在我靠近的瞬间,不着痕痕地往前挪了一步,躲开了。
“你又想干嘛?”她问,语气平淡,却带着疏离。这是她的口头禅,以前带着娇嗔,后来带着疑问,现在,只剩下戒备。
“没什么,看你辛苦了。”我讪讪地收回手。
晚饭时,林晚突然说:“我们那个理财,下个月就到期了,一共八万三。我想着到期了就取出来,把房贷提前还一点,每个月能少还好几百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拿着筷子的手都僵住了。
“怎么了?”她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异样。
“没……没什么。”我强装镇定,“挺好的,听你的安排。”
“嗯。”她点点头,没再多说。
但我知道,这件事瞒不了多久。纸包不住火。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提心吊胆。我害怕林晚去查账,害怕她发现那消失的五万块钱。我开始变得格外殷勤,主动做家务,接送孩子,希望能以此来弥补我心里的亏欠。
林晚对我态度的转变有些意外,但并没有多问。我们之间的冷战,似乎在我的“努力”下有所缓和。我们开始有了一些日常的交流,虽然大多数时候都围绕着孩子。
我天真地以为,这件事或许就能这么混过去了。
直到那个周六的下午。
我们一家三口准备开车去我爸妈家吃饭。在地下车库,彤彤吵着要玩我的手机。我没多想,就把手机解锁递给了她。
到了我爸妈家楼下,我停好车,林晚正准备下车,彤-彤突然举着手机,大声念道:“谢……谢……陈……陈大……哥,钱……我……我收到了。你……你真是……大好人。”
彤彤不认识几个字,但“陈大哥”和“钱”这几个字,她恰好在幼儿园学过。
空气,在瞬间凝固了。
我猛地回头,看到彤彤屏幕上显示的,正是我和苏晴的微信聊天记录。那条信息,是苏晴今天早上发来的。我当时看了就删了,没想到手机系统有延迟,被孩子翻了出来。
我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林晚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她只是慢慢地、慢慢地转过头来看我。她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们就在这不到十平米的车内空间里对峙着。车窗紧闭,连空气都仿佛停止了流动。
“多少钱?”林晚终于开口了,声音轻得像羽毛。
“我……”
“我问你,多少钱?”她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抖。
“五……五万。”我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
林晚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颤抖。
过了足足有半分钟,她才重新睁开眼,看着我说:“陈峰,我们离婚吧。”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提“离婚”这两个字。
我的心,像被瞬间掏空了。
我预想过她会生气,会跟我大吵一架,甚至会打我,但我从没想过,她会这么冷静地,说出“离婚”两个字。
有时候,压垮婚姻的不是惊涛骇浪,而是一次又一次,你以为可以瞒天过海的谎言。
就在这时,车窗被人敲了敲。是我爸。他看我们停了半天车还没上去,下来看看。
林晚深吸一口气,打开车门,脸上瞬间切换成了一个标准的、无懈可击的微笑,对车外的我爸说:“爸,我们马上就上去。”
说完,她抱着彤彤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单元门。
我一个人坐在车里,感觉浑身冰冷。我亲手在我原本还算安稳的婚姻里,凿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而我不知道,该如何将它填补。
第3章:无声的战争
从我爸妈家回来的路上,我和林晚一句话都没说。
在饭桌上,她表现得滴水不漏,谈笑风生,给我爸妈夹菜,照顾彤彤吃饭,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有我知道,她那完美的笑容背后,是多大的失望和冰冷。
我爸妈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我妈的标志性动作——一边说话一边用指关节敲桌子——出现了好几次,这是她感到不安或疑惑时的表现。她试探着问:“小两口最近工作忙啊?看着都挺累的。”
林晚笑着回答:“是啊,妈,最近项目多,是挺累的。”
她把一切都揽在了“工作忙”这个万能的借口上,也堵住了我爸妈所有想继续追问的话。
回到家,彤彤睡下后,真正的战争才开始。
这是一场无声的战争。
林晚开始收拾东西。她打开衣柜,把她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叠好,放进行李箱。她没有哭,也没有骂我,动作条理清晰,冷静得让我害怕。
“你……你要去哪?”我终于忍不住问。
她没有看我,只是淡淡地说:“回我妈家住几天。我们都冷静一下。”
“林晚,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她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身看着我,“解释你为什么要骗我?解释你为什么要拿我们准备还房贷的钱去给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还是解释你觉得你的善良比我们的家更重要?”
我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陈峰,”她看着我,眼睛里没有泪,只有一片死寂,“我累了。我真的累了。我不想每天提心吊胆,不知道你又会因为你那泛滥的同情心,给我们这个家捅出什么篓子。”
她说完,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发出“刺啦”一声,像是在我们的关系上划开了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她拉着箱子,走出了卧室。
我跟了出去,拉住她的手腕:“别走,我们好好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了。”她甩开我的手,“在你心里,我们这个家,在你那‘拯救世界’的伟大理想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她打开门,走了出去。门“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房子里瞬间变得空空荡蕩。
我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客厅里,电视还停留在彤彤睡前看的动画片频道,五彩斑斓的画面和欢快的音乐,在此刻显得无比讽刺。
我这才发现,我亲手打破了这个家原本的平衡。那个由35分贝电视音量维持的、脆弱的平衡。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是我结婚七年来最漫长的一个星期。
林晚真的带着彤彤回了娘家,没有给我打一个电话,发一条微信。我每天下班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连开灯的力气都没有。
我给她打电话,她不接。发微信,她不回。
我开始反思,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我的善良,是不是一种自私?我满足了自己道德上的优越感,却把最亲的人推入了痛苦的深渊。
这期间,苏晴给我发过几次微信,问我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说想把钱先还我一部分。我只回了四个字:不用,安好。
我没有心情,也没有资格再去管她的事了。
家里冷得像个冰窖。没有了林晚细致的打理,一切都开始变得混乱。脏衣服堆在篮子里,水槽里泡着没洗的碗,茶几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我这才意识到,这个家的整洁、温馨,所有我习以为常的一切,都是林晚在背后默默付出的结果。
一天深夜,我胃病犯了,疼得在床上打滚。我挣扎着爬起来想找药,却怎么也找不到。我记得林晚总是把胃药放在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
我拉开抽屉,里面是空的。
我疼得满头大汗,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在客厅餐桌上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药盒。旁边,还放着一杯晾好了的温水。
我愣住了。
她是什么时候回来过?还是她走之前就给我准备好的?
我不知道。
我拿起那杯水,还是温的。我喝下药,胃里的疼痛渐渐缓解,心里的某个角落,却被这杯温水烫得生疼。
我们明明在冷战,在闹离婚,她却还记得我的胃病,还为我准备好了药和水。
第二天早上,我起得很早,鬼使神差地熬了一锅皮蛋瘦肉粥,这是林晚最喜欢喝的。我用保温桶装好,开车去了她娘家。
我不敢上楼,就在楼下等着。我不知道她会不会下来,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见我。
我从早上七点,一直等到八点半。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我看到了林晚的身影。她穿着一身运动服,应该是晨练刚回来。
我急忙下车,拦住她。
“你来干什么?”她看到我,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疲惫。
我举起手里的保温桶,声音有些发紧:“我……我给你做了早饭。”
她看着我,没说话。
“我知道我错了。”我鼓起勇气,看着她的眼睛,“林晚,我不该骗你,不该自作主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会转身就走。
最后,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陈峰,有些事,不是一句‘我错了’就能过去的。”
她没有接我手里的保温桶,绕过我,走进了单元门。
我站在原地,看着手里的保温桶,感觉里面的粥,和我的心一样,一点点地凉了下去。
原来,婚姻里的冷战,不是不说话,而是我明明在你面前剖开了心,你却连看一眼都觉得多余。
就在我准备上车离开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我妈打来的。
“儿子,你跟林晚到底怎么了?她都好几天没带彤彤回来了。你是不是又犯浑了?”我妈的声音很焦急。
“妈,没事,我们就是……”
“你少骗我!”我妈打断我,“你赶紧给我好好解决!林晚这么好的媳-妇,你要是给我弄丢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我告诉你,过日子,‘家和万事兴’这五个字,比什么都重要!你个憨包!”
挂了电话,我靠在车上,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缭绕中,我想起很多事。想起我和林晚刚认识的时候,想起我们一起吃苦的日子,想起彤彤出生时我抱着她傻笑的样子。
我不能失去这个家。
我把烟头狠狠地摁灭在地上。我决定,我必须做点什么,来挽回这一切。不仅仅是道歉,而是真正的行动。
第4章:失衡的天平
我开始了我笨拙的“挽回计划”。
我知道,问题的根源在于那五万块钱,以及我对苏晴过度的“帮助”。想要林晚回心转意,我必须先解决这件事。
我给苏晴打了电话,第一次用一种不容商量的语气告诉她,那五万块钱,我急用,希望她能尽快想办法还给我。
电话那头的苏晴沉默了很久,然后带着哭腔说:“陈大哥,对不起,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你放心,我砸锅卖铁也会把钱还给你的。”
挂了电话,我心里没有丝毫的轻松,反而更加沉重。我把自己的家庭危机,转嫁到了另一个本就脆弱的家庭身上。我那该死的善良,最终伤害了所有人。
接下来的几天,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家庭上。我开始学着做林晚喜欢吃的菜,研究菜谱,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我还去了一趟我岳母家,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想曲线救国。
岳母倒是没给我脸色看,只是叹着气说:“小陈啊,林晚那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吃软不吃硬。你们夫妻间的事,我们做长辈的不好多说,但你记住,日子是自己的,好好过。”
我还抽空回了一趟我爸妈家,专门花了半天时间,教我妈怎么用智能手机开视频,怎么在网上缴水电费。我妈学得很慢,一个简单的操作要教上七八遍。她一边学一边念叨:“哎呀,人老了,不中用了,脑子跟不上了。”
我耐着性子,一遍遍地演示给她看。看着她戴着老花镜,用手指在小小的屏幕上笨拙地点来点去,我心里一阵发酸。我总想着去“拯救”外面的世界,却忽略了,我最亲的人,也需要我的时间和耐心。
这天晚上,我把家里收拾干净后,拍了张照片发给林晚,附上文字:老婆,家里都打扫好了,你和彤彤什么时候回来?
过了很久,她回了两个字:再说。
虽然还是很冷淡,但至少她回复我了。这让我看到了一丝希望。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个新的麻烦就找上了门。
那天我正在公司加班,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对方声称是之前找苏晴要债的人,他们说苏晴还了五万,但还差二十五万。他们查到苏晴最近跟我走得很近,那五-万块钱也是我给的,所以,他们认定我是苏晴的“新后台”。
“陈先生,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电话那头的声音阴阳怪气的,“既然你这么有善心,不如好人做到底,把剩下的钱也替苏小姐还了。不然的话,我们只能去你单位,或者你家‘拜访’一下了。”
我当时就炸了:“你们这是敲诈!是违法的!”
“违法?我们这是合理追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嘛。陈先生,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我们不喜欢把事情闹大,但如果非要闹大,我们也不怕。”
对方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手心全是冷汗。我没想到,我一时的善心,竟然引火烧身。这些人显然是把我当成了新的“冤大-头”。
我立刻给苏晴打电话,但她的手机关机了。
一种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我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我不仅没能解决问题,反而把自己和我的家庭,都拖进了这个泥潭。
我不敢告诉林晚,更不敢告诉父母。我只能自己扛着。
那三天,我度日如年。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上班的时候总是走神,好几次差点出错了。我一遍遍地打苏晴的电话,但始终是关机状态。
我甚至去了她家,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问了邻居,都说好几天没看到她们母子了。
她跑了?这个念头一出来,我浑身冰冷。
如果她真的跑了,那这二十五万的债务,那些人肯定会算在我的头上。
我脑子里乱成一团。报警?我拿什么证据?我跟苏晴之间,连张借条都没有。我只是一个“多管闲事”的邻居。
第三天下午,就在我快要崩溃的时候,我接到了苏晴的电话。她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沙哑。
“陈大哥,对不起,我手机没电了,刚充上。”她解释道,“前几天我带孩子回了趟老家,想找亲戚再凑点钱。”
我松了口气,急忙把那伙人打电话给我的事告诉了她。
电话那头,苏晴沉默了。过了很久,她才用一种近乎绝望的声音说:“他们……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
“你现在在哪?我们见一面,商量一下怎么解决。”我急切地说。
“我在中心医院,我儿子……发高烧,急性肺炎,住院了。”
我心里一沉。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挂了电话,我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请假开车去了医院。我告诉自己,这不是多管闲事,这件事已经跟我扯上了关系,我必须解决。
在医院病房里,我看到了苏晴和她儿子。孩子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小脸烧得通红。苏晴守在床边,几天不见,她整个人又瘦了一圈,眼窝深陷,憔ें悴不堪。
看到我,她像是看到了救星,眼泪又下来了。
我们走到走廊尽头。她把她回老家的情况跟我说了。亲戚们知道她欠了这么多钱,都躲着她,一分钱都没借到。
“陈大哥,我真的走投无路了。”她捂着脸,蹲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我看着她,心里的天平再次剧烈地摇摆起来。一边是林晚冰冷的脸,一边是苏晴绝望的哭声。
我的核心缺陷,那个该死的、不合时宜的“拯救者”心态,又一次占据了上风。我觉得我不能就这么扔下她不管。
我做出了一个更加疯狂,也更加愚蠢的决定。
“钱的事,你先别管了。”我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来想办法。你先照顾好孩子。”
“不行!”苏晴猛地站起来,“陈大哥,我已经把你害得够惨了,不能再连累你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打断她,语气强硬,“他们已经找上我了,这件事,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你相信我,我能处理好。”
我不知道我哪来的自信。我只是觉得,作为一个男人,我不能退缩。
我让她把她丈夫留下的所有借款合同、聊天记录都找出来给我。我准备跟那帮人正面谈一次。
从医院出来,天已经黑了。我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着。我不敢回家,那个空荡荡的家。我也不敢去岳母家,我没脸见林晚。
最后,我把车停在了一个公园旁边。
,对不起,我可能……又要让你失望了。
当一个男人总是在说“对不起”的时候,不是他有多会反省,而是他根本没想过要真正地改过。
发完这条信息,我关掉了手机,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命运推着走的木偶,身不由己,却又步步都错。
第5章:真相的代价
我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了一夜。
清晨的薄雾和凉意让我清醒了许多。我打开手机,几十个未接来电,大部分是林晚的,还有几个是我爸妈的。
微信里,林晚给我发了十几条信息。
从一开始的“你去哪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到后来的“陈峰你混蛋!你到底想干什么!”
再到最后的“你回个电话,我担心你。”
看到最后一句,我的眼眶瞬间就湿了。她还在担心我。
我立刻把电话拨了过去。几乎是秒接。
“你在哪?”林晚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一夜未眠的沙哑。
“我……我在外面。”
“你马上给我滚回来!”她吼道。
我回到了岳母家楼下。林晚已经等在那里了,眼睛又红又肿。看到我,她一言不发,转身就走。我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我们没有上楼,而是走到了附近的一个小公园。清晨六点多的公园,只有几个晨练的老人。
我们在一条长椅上坐下。
“说吧。”林晚看着远方,没有看我。
我把事情从头到尾,原原本本地跟她说了。包括催债的打电话威胁我,包括苏晴儿子住院,包括我决定要插手到底。我没有丝毫隐瞒。
我说完,我们之间是长久的沉默。
“所以,”林晚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你为了一个认识不到三个月的邻居,准备拿我们这个家去赌?”
“我不是……”
“你就是!”她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我,“陈峰,你是不是觉得你特别伟大,特别高尚?你是不是觉得你是救世主,所有人都得靠你拯救?”
“我没有……”
“你有!”她站了起来,在-我面前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你根本就没想过我,没想过彤彤,没想过这个家!你只想着你自己!想着满足你那可笑的英雄主义!”
我被她吼得抬不起头。
她突然停下脚步,蹲在我面前,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泪光,看着我。
“老公,”她换了一种语气,几乎是在乞求,“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们不管那些事了。我们把那五万块钱要回来,就当是破财消灾。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行不行?”
看着她卑微的样子,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
我伸手想去摸她的脸,她却躲开了。
她站起来,背对着我,肩膀在发抖。
“我嫁给你的时候,你一穷二白。我没嫌弃过。我们租过地下室,吃过一个星期的泡面,我都没觉得苦。”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因为我觉得,我们有盼头。我们两个一起努力,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我们是好起来了。我们有了自己的房子,有了可爱的女儿。可是你呢,陈峰,你变了。你开始不满足于我们这个小家了。你总想去当别人的英雄。”
她转过身,泪水已经流了满脸。
“你知道吗?我刚怀孕的时候,孕吐得厉害,吃什么吐什么。有一次我特别想吃城西那家店的酸辣粉。你当时加班到半夜,回来看到我难受的样子,二话不说,又骑着那辆破电瓶车,穿过大半个城市去给我买。来回两个多小时。你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你把那碗还温着的酸辣粉递给我,笑着说,‘快吃,还热乎’。”
“那一刻,我觉得,我嫁给了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我的男人,是我的英雄。”
她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问:“可是,陈峰,你现在还是我的英雄吗?你什么时候,开始变成别人的英雄了?”
她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是啊,我什么时候开始,把对家人的守护,变成了对外的炫耀?我以为我在行侠仗义,其实,我只是在逃避家庭的平淡和责任。
就在这时,彤彤稚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爸爸!妈妈!”
我回头,看到岳母带着彤彤正往这边走。
彤彤像一只小蝴蝶一样飞奔过来,扑进林晚的怀里。
她抬起头,看看林晚,又看看我,天真地问:“爸爸,你是不是不喜欢妈妈了?你要去跟隔壁的阿姨住吗?”
我听一个朋友说过,他儿子也问过类似的话。当时我只当笑话听。可当这句话从自己女儿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我才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锥心之痛。
它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刺穿了我所有的伪装和借口。
林晚抱着彤彤,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我站起来,走到她们面前,蹲下,看着彤彤的眼睛,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句地说:“彤彤,你听好。爸爸最爱的人是妈妈,和彤彤。爸爸哪里都不会去,爸爸会永远跟你们在一起。”
我说完,抬头看着林晚。
她的眼神,依旧充满了伤痛,但似乎,多了一丝别的东西。
一个男人最大的英雄主义,不是拯救世界,而是守护好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撑起自己那个小小的家。
我终于明白了。
我站起来,对林晚说:“老婆,你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让我把这件事处理干净。这一次,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我们这个家。我要把那些威胁我们家庭安宁的苍蝇,全部拍死。”
我的眼神,一定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林晚看着我,看了很久。
最终,她点了点头。
第6章:最后的清算
得到了林晚的“授权”,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即将上战场的士兵。这一次,我不是为了虚无的“道义”,而是为了捍卫我的家庭。
我做的第一件事,是整理证据。我把苏晴丈夫的借款合同、转账记录、以及那帮催债人给我打的电话录音、发的威胁短信,全部整理了出来。
我还找到了一个懂法律的朋友咨询。朋友告诉我,这种已经涉及威胁恐吓的追债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我可以报警。但报警的结果,很可能是把那几个人抓起来关几天,债务问题本身,依然得不到解决。最好的办法,是谈判。
我决定和他们谈一次。
我约了那个领头的人,在一个茶馆见面。地点是我选的,一个开放的公共场所。
见面那天,林晚坚持要跟我一起去。她说:“这是我们家的事,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我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我们把彤彤送到了我爸妈家,然后一起去了茶馆。
对方来了三个人,为首的是个光头,一脸横肉,胳膊上全是纹身。看到我身边还坐着林晚,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哟,陈先生,还把嫂子带来了?这是准备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啊?”
我没理会他的调侃,开门见山:“我们今天来,是想解决问题的,不是来跟你们耍嘴皮子的。”
我把一沓资料推到他面前:“这是苏晴丈夫当初的借款合同。白纸黑字,一共是二十万。你们张口就是三十万,那十万的利息,是高利贷吧?这不受法律保护。”
光头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兄弟,出来混,得讲规矩。利息是我们这行的饭碗。”
“规矩?”林晚突然开口了,她的声音不大,但异常冰冷,“你们的规矩,就是打电话威胁,恐吓我们家人吗?我告诉你们,电话我已经录音了,短信我也都保留着。如果你们觉得你们的‘规矩’比法律还大,那我们现在就可以报警,法庭上见。”
光头没想到林晚一个女人,竟然这么硬气,眼神里闪过一丝意外。
我接着说:“我们不是不还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我们只还合法的本金和利息。二十万的本金,加上银行同期贷款利率四倍以内的利息,这是法院支持的最高标准。多一分,我们都不会给。”
“还有,”我指着他说,“你们骚扰我,威胁我,这件事,没完。如果你们再敢动我家人一根汗毛,我保证,你们会后悔的。”
我的语气很平静,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光头和他的两个手下对视了一眼。他们大概没想到,我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上班族,会这么难缠。
谈判陷入了僵局。
这时候,我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我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推到他们面前。视频里,是苏晴。她对着镜头,把她丈夫被骗、被胁迫借高利贷的经过,哭着说了出来。她说,如果他们再逼她,她就带着儿子,从楼上跳下去。
“人死债消。”我说,“如果她们母子真的出了事,你们一分钱都拿不到,还会背上人命。孰轻孰重,你们自己掂量。”
光头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沉默了很久,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行。”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二十万。一周之内,钱到位。我们两清。”
说完,他带着人,起身走了。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靠在椅子上,大口地喘着气。
林晚伸出手,握住了我冰冷的手。她的手很暖。
“结束了。”她说。
“嗯,结束了。”
(视角切换:第三人称)
在陈峰和林晚与催债人谈判的同时,林晚的母亲家里,林母正看着外孙女彤彤画画。彤彤画了三个人,手拉着手,头顶上是太阳和彩虹。
“这是谁呀?”林母笑着问。
“这是爸爸,妈妈,还有我。”彤彤指着画说。
“那爸爸妈妈怎么离那么远呀?”林母看到,画上的爸爸和妈妈之间,隔着一段距离。
彤彤咬着画笔,想了想,说:“因为爸爸要去帮助别的小朋友了。”
林母听了,叹了口气,摸了摸彤彤的头,没再说话。她拿起手机,,妈给你们炖了鸡汤。
(视角切换完毕)
回家的路上,我和林晚都沉默着。夕阳的余晖透过车窗洒进来,给车里镀上了一层金色。
“钱怎么办?”林晚突然问。
二十万,不是个小数目。我们家所有的积蓄加起来,也只有那不到四万了。
“我来想办法。”我说,“我名下还有辆车,是我结婚前买的。卖了应该能凑个十几万。剩下的,我再找朋友凑凑。”
那辆车,是我工作后买的第一辆车,跟了我快十年了,很有感情。但现在,为了这个家,我必须舍弃它。
林晚看着我,说:“我们一起想办法。我还有点私房钱,我爸妈那里,也能支援一点。”
我看着她,鼻子一酸。
“老婆,谢谢你。”
“谢什么。”她别过脸去,看着窗外,“我们是夫妻。”
真正的夫妻,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而是在风雨来临时,能为你撑起一把伞,哪怕那把伞,已经破了洞。
我把车停在楼下,我们没有马上上去。
“苏晴那边,你打算怎么办?”林晚问。
“这二十万,就当是我借给她的。让她以后慢慢还。还不还得上,都无所谓了。”我说,“等这件事了了,我不会再跟她有任何联系了。”
林晚点了点头。
我们回到家。打开门,房子里还保持着我走之前的样子,干净,整洁。
阳台上,我之前养的几盆绿萝,叶子有些发黄。林晚走过去,拿起水壶,开始默默地浇水。
我知道,这个家,正在慢慢地,恢复生机。
第7章:未完的音量
一周后,我卖掉了我的车。
买家来取车那天,我把钥匙交给他,心里空落落的。我看着那辆陪伴我近十年的老伙计,被一个陌生人开走,消失在车流里。像是在跟我的过去,做一场正式的告别。
卖车的钱,加上林晚拿出的私房钱,和跟双方父母借的钱,我们终于凑够了二十万。
我把钱打给了光头指定的账户。很快,对方发来信息:钱已收到,两清。
我把手机递给林晚看。
她看了一眼,删掉了那条信息,也拉黑了那个号码。
然后,她看着我,说:“陈峰,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我们家,不要再出现‘苏晴’这两个字。”
“好。”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给苏晴发了最后一条信息,告诉她事情已经解决,那二十万算我借她的,不用急着还。然后,我也删除了她的联系方式。
我不知道她和她的儿子未来会怎样,但我知道,那已经不关我的事了。我的责任,我的世界,就在这个不到一百平米的房子里。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林晚带着彤彤搬了回来。家里又有了烟火气。早上我能喝到她熬的粥,晚上下班回家,能看到她在厨房忙碌的背影。
只是,有些东西,终究是不一样了。
我们之间,多了一丝小心翼翼的客气。我们不再像以前那样,可以肆无忌惮地开玩笑,或者为了一点小事争吵。我们说话,都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膜。
我知道,信任这种东西,一旦碎了,就算用最好的胶水粘起来,也还是会有裂痕。
那台电视机,也很久没有被打开过了。我们家不再需要用35分贝的音量,来维持虚假的宁静。我们开始学着适应这种真实的、甚至有些尴尬的安静。
一天晚上,彤彤睡着后,我和林晚坐在阳台上。
夜风很凉。我给她披上了一件外套。
“老婆,”我看着天上的月亮,轻声说,“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林晚沉默了很久。
“我不知道。”她说,“陈峰,我承认,那天在茶馆,你跟那些人谈判的时候,你真的很男人。那一刻,我好像又看到了当年那个为了给我买一碗酸辣粉,骑车穿越大半个城市的你。”
“但是,”她话锋锋一转,“伤口结了痂,不代表没受过伤。那道疤,会一直在那里。”
我心里一痛。
“给我点时间,”她看着我,眼神里有疲惫,也有期待,“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让我们,都重新学着,怎么去爱这个家。”
我点了点头,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没有挣脱。
周末,我们一家三口去公园玩。
秋日的阳光很暖,彤彤在草地上放风筝,笑得像个天使。我和林晚并排坐在长椅上,看着她。
“彤彤好像很久没这么开心了。”我说。
“是啊。”林晚说,“孩子是最敏感的。家里气氛好不好,她都能感觉得到。”
这时候,彤彤的风筝线断了,风筝挂在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她急得快要哭了。
我立刻站起来:“我去给你拿!”
我跑到树下,看了看高度,不算太高。我手脚并用,几下就爬了上去。
我拿到风筝,从树上跳下来,稳稳地落在地上。
彤彤欢呼着跑过来,抱着我的腿,大声说:“爸爸好厉害!爸爸是超人!”
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把风筝递给她。
我一回头,看到林晚正站在不远处看着我。她的脸上,带着一丝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那笑容,像照片里一样,比阳光还要暖。
我的心,在那一刻,被填得满满的。
原来,我不需要做拯救世界的超人,我只要做我女儿的超人,就够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着。平淡,真实,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修复。
那辆被我卖掉的车,留下的空车位,很快就被邻居的新车填满了。就像生活,总会有新的东西,来填补旧的空缺。
我再也没有见过苏晴。听说,她不久后也搬走了,去了哪里,没人知道。她就像一颗投入我们生活池塘的小石子,激起了一阵巨大的涟漪后,便沉入了水底,再无踪迹。
一天晚饭后,我们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彤彤在看动画片。
林晚起身,去厨房切了一盘水果。她端着果盘走过来,递到我面前。
我看着她,看着她眼里的温柔,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
我想对她说一句“对不起”。
不是为某一件具体的事,而是为我曾经的混蛋,为我带给她的所有伤害。
我也想对她说一句“我爱你”。
不是因为激情,而是因为她在我最不堪的时候,依然选择了我,选择和-我一起修补这个家。
我张了张嘴,喉咙却有些发紧。
林晚看我欲言又止,以为我是想说什么,便把果盘往我面前又递了递,轻声说:“吃吧,今天的橙子很甜。”
我最终还是没有说出那句话。
我从果盘里拿起一块橙子,放进嘴里。
真的很甜。
我抬头,看了一眼电视柜上的遥控器。它就静静地躺在那里,落了一层薄薄的灰。我伸出手,想去拿,想把电视的声音,调回到那个熟悉的35。
可我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互动引导】
这个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陈峰和林晚的婚姻,就像那只停在半空中的手,未来充满了不确定,但似乎又有了新的可能。
我想问问大家:
1. 你觉得,陈峰最后会按下那个遥控器吗?他和林晚,真的能回到过去吗?
2. 在你的婚姻或感情里,有没有遇到过像陈峰这样“拎不清”的伴侣?你是怎么处理的?
3. 如果换做是你,你会像林晚一样,选择原谅,还是决绝地离开?
欢迎在评论区留下你的故事和看法,我们一起聊聊家庭里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是非。
来源:一遍真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