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44年3月,新四军一师在江苏淮安向日伪军盘据的重要据点车桥发动进攻,经数日激战,收复车桥重镇。自那以后,华中敌后战场的敌我态势开始转化,我军逐渐取得了战略上的主动,转入反攻作战。在战法上,也逐渐由以游击战为主转入以运动战为主。此役虽已过去50余年,其情其景
我的车桥之战:二营拦路狙击,就在汽车马达轰鸣声中,一群头发焦枯,脸目烧肿,浑身污秽的鬼子,没命地向公路奔走,被我军统统捉了回来。
叶飞时任新四军一师副师长,他于1995年回忆车桥之战如下:
1944年3月,新四军一师在江苏淮安向日伪军盘据的重要据点车桥发动进攻,经数日激战,收复车桥重镇。自那以后,华中敌后战场的敌我态势开始转化,我军逐渐取得了战略上的主动,转入反攻作战。在战法上,也逐渐由以游击战为主转入以运动战为主。此役虽已过去50余年,其情其景至今仍历历在目。
1944年2月春节前后,敌后抗日根据地苏中地区在驻地东台县三仓沙召开中国共产党苏中区委扩大会议。到会的各分区、地委及各旅的负责人和苏中区委负责同志一起,一面就着木炭盆取暖,一面讨论形势和任务,安排新一年的工作。
1943年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取得决定性胜利的一年,这年盟军在意大利登陆,意大利宣布投降,苏联红军发动了强大的冬季攻势,德军已基本上被驱逐出苏联国境,德军败局已定。在亚洲,日军在太平洋战场连续失利,遭到中国敌后各战场军民沉重打击。
华中敌后也发生了变化,苏中4分区的反“清乡”、3分区的反“清剿”已取得决定的胜利,我军已逐步取得战争主动权。“今年消灭希特勒,明年打败小日本”的响亮口号传遍各地,但斗争仍是艰苦的。
日军妄图依靠大陆,作最后挣扎。苏中抗日根据地当面的日伪军事力量仍很强大,各个分区被分割的局面还没有改变,领导机关经常处于流动状态。由于没有一个相对稳定的地方,训练干部和训练部队、发展生产都很不利。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迎接大反攻的到来,参加党委扩大会的同志经过分析,认为有必要进行一次新的战役,以改变当前的局面。
我们认为取得这次战役胜利的主观条件是具备的:反“清乡”、反“清剿”斗争的胜利,使军民斗志高昂,主力地方化以后,部队实力得到了加强,在斗争中又发展了一批次于主力团战斗力的县独立团;通过集中的冬季练兵,部队的战术、技术都有了新的提高。同时,政治工作也发挥了威力,部队开展了群众性的拥干爱兵运动,土气更加旺盛。
新的战役选择在哪里呢?会议经过分析和比较,一致同意发起车桥战役。并决定我负责指挥这一战役。
车桥,是淮安城东南20公里的大镇,位于淮安城、泾河镇、泾口镇、曹甸镇之间,是日伪控制淮安东南宝应地区的重要据点之一。敌伪军在车桥和泾河曹甸、泾口一线构筑了据点,分
了苏中1、2分区。但是敌伪据点的空隙较大。这里又是日军华中派遣军驻扬州第六十四师团与驻徐州第六十五师团的结合部。两部之间配合较差,便于我军插入其结合部,以打开苏中根据地的局面,控制苏淮边区的战略机动地区。
战役发起前,我将一团、七团、五十二团等集结于泾口、曹甸一线以东的蒋营地区。师指挥部位于收成镇。
经过反复权衡,我们决定先集中兵力打车桥。
第一,因为车桥是该区敌军指挥中心,拿下车桥则泾口、曹甸孤立,便于我军尔后进攻,扩大战果;
第二,车桥处于敌中心地区,又有日军驻守,敌人以为比较安全,估计不到我会绕过外围打车桥,便于我军采取掏心战术,突然进攻,出奇制胜;
第三,车轿周围地形比泾口有利于攻击部队的接近;
第四,车桥敌军虽然来援方向较多
但距敌两个师团驻地徐州和扬州都较远,一时得不到大部队增援,而且敌军主要增援的方向—距车桥6公里的芦家滩一线,有良好的设伏阵地,便于我军伏击来援之敌。
这是一场硬仗。敌伪军在车桥深沟高垒,设防十分严密。四周筑有大土围子,外壕里面还有许多土围子,沿大小土围仅碉堡就设有53座,还有许多暗堡封锁地面。里面驻有日军40余名,伪军600余名。很明显,敌人以深沟高垒对付我们,我军必须发扬
高度的进攻精神,实行攻坚。
我们还要准备打援。敌人控制点线,
交通便利,增援容易,如果没有力量消灭援敌,也就无法拔去据点。只要援敌离开据点,就便于我在运动中歼灭他们。因此,我们把参战部队分为3个纵队,确定攻坚、打援同时并举而以打援为主,以1个纵队担任攻坚,两个纵队担任打援。
3月4日午夜,月明星稀,车桥高耸的围墙、林立的碉堡,清晰可见。午夜2时许,攻击车桥的七团传来捷报,一、二营分两路向土围实行袭击。突击队员泅过外壕,同时架起数十架云梯,登上围墙,随后战士们潮涌般地过了深壕,三颗信号弹窜上夜空,北面的一、三三连首先突破围墙。
占领碉堡的伪军负隅顽抗。被誉为“飞将军”的六连战士陈稻田,腰上别满手榴弹,背上梯子。冒着弹雨,飞身爬上碉堡顶盖,抡起十字镐挖个窟窿,将一连串的手榴弹塞进了碉堡,顽抗
的敌人被消灭了。
接着三连乘胜继续攻击伪别动大队,占领润河以北的街道房屋,监视小圩内的敌人,一连向围墙上的两个碉堡发起进攻时,战士蔡心田发挥“百步穿杨”的神技,飞步窜近碉堡,一枚手榴弹凌空而起,准确地从敌枪眼里投进了碉堡,突击队冲了上去,全歼驻守伪军。
接着,他们又向伪军补充大部队发起攻击。
告捷的信号弹此起彼伏地窜上夜空,不到1小时,1000余健儿次第攻入市镇,向街心发展。连泅渡了两道两丈多宽的外壕突破围墙,在伪军尚未来得及占领碉堡时就将其大部歼灭。四连由西南角突破围墙后,越过敌火力封锁,在墙上开洞,迅速打开警察局,伪军猝不及防,全部被俘。
六连泅水渡壕时,被伪军哨兵发现,前卫班奋勇前进,活捉哨兵,先后占领两个碉堡,随即向纵深发展,跃过第二道围墙,攻击东南碉堡。
5日上午10时,伪军补充大队驻守的两个碉堡,被我七团攻占,我军冲进屋内进行白刃战,全歼守敌,俘获伪大队副以下80余人。
11时,伪军1个中队全部投降。车桥镇上硝烟正浓,新四军三师参谋长洪学智同志率1个骑兵排,来到我的指挥部,带来了七旅部队攻克圩子的捷报。
三师部队的策应,保障了我师作战部队北面侧后的安全。指挥攻坚战的三旅旅长陶勇同志陪同洪学智同志进入车桥镇里,他仔细地观察了敌人防御体系,称赞攻坚部队的勇猛、灵活。
下午2时许,车桥内的碉堡陆续被我占领,只剩下日军和伪军大队驻守的两个小围子尚未攻克,不久,我攻击部队又以山炮和迫击炮向敌据圩子发起轰击,将敌些大碉堡及暗堡打塌。
正当攻坚纵队围歼凭坚固守的日伪军之际,车桥西北的打援战斗也打响了,成为师指挥所注视的焦点。
车桥西北的打援地点选择在芦家滩一带,南有涧河,宽20余米,流水湍急,河岸险陡,不易徒涉;北面是一片草荡,宽约1里,长约2里,芦苇密布,淤泥陷人;中间形成狭窄口袋形地域;淮安到车桥的公路就由这里穿越。
来援之敌进入这个地域后施展不开,有利于我军在这里歼敌。一团三营就在这里构筑了阻击阵地,在阵地前沿敷设了地雷;突击部队主力一营、二营和特务营隐蔽于芦家滩以北和西北一线,待机出击。
5日下午4时,师指挥所接到一团报告:淮安来援目军乘坐1辆卡车,于3时15分进至周庄附近。根据车辆和装载量判断,我们估计日军约有240余名左右。
这天东北风大起,当地黄尘遮日,飞沙扑面。一团三营战警戒分队在周庄与敌接触后撤回,敌继续进至韩庄附近,进到我狙击阵地约500米,三营轻重机枪猛烈开火,敌军慌乱中,闯入我在公路以北预设的地雷阵。触发雷、引发雷,一阵接着一阵爆炸,炸得敌人血肉横飞,伤亡约60余,锐气大挫。
敌后续部队不敢沿公路前进,便向我三营阵地迂回,企图绕过草荡,我二营发现后,立即予以阻击,迫使日军缩回韩庄固守。
根据情报,师指挥所查明:在我军攻打车桥后,驻淮阴、淮安、泗阳、涟水等地日军第六十五师团第七十二旅团的六十大队,先后在淮安集结,由山泽大佐统率,将分批弛援车桥之敌。
果然,不久敌第2批增援部队约200人又到;午后5时30分,第3批援敌100余人赶到。紧接着,第4批跟着到来……但由于遭我侧击,这些增援日军都猥集于韩庄。
黄昏,风沙依旧,暮色昏暗。韩庄之敌多次偷袭我三营阵地,7时许,敌又集结主力猛攻,企图突破我正面阵地,均被我军击退。我军愈战愈勇。由团三营和特务营组成的突击部队犹如猛虎下山,分成4个箭头扑向日军。六连首先攻入,进占韩庄西头。
闽东红军老战士三排长陈永兴,在手榴弹爆炸声中,率先冲入敌群。六班长许继胜端枪紧跟,率领战士与鬼子拼开了刺刀。日军横尸60余具。
四连和特务营连分别由北、西两个方向攻入韩庄,随后五连也自东面突破,把日军截成4段,和敌人展开白刃战。10时许,三营俘虏的日军军官中,有一名身负重伤而又狂呼乱叫的军官,身挂银鞘指挥刀,战士们把他抬到包扎所时,已经死了。经俘虏辨认,正是山泽大佐!
正当在韩庄展开白刃战之际,草荡东侧发现一簇簇火光。原来一部分日军由伪军淮安保安团30余人带路,趁暗夜从我军狙击阵地右翼徒步偷越芦苇荡,进至草荡东北,遭到一团七连和泰州独立团一、二连的堵击。敌一部逃向三面环绕险阻河道的池马庄。
晚10时许,一团一营攻击马庄之敌。三连三班长刘作勇带领全班首先飞速越过庄北小桥,抢占房屋。经过逐屋争夺,反复冲杀,我军迫使敌人退据数间小土屋。
6日2时许,经我打击,敌援兵溃乱,四散逃窜。有的跳进芦淤泥里,有的窜到我打援纵队指挥所附近,被警卫员、通信员捉住。天色大明后,战士们仍在到处搜捕溃敌。“活捉鬼子呀!“缴大炮啊!”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正在此时,西面又响起了一阵马达声,汽车载着120余名日军,企图进至小王庄、韩庄一线,遭我特务营和二营拦路狙击,转身逃回周庄据点。就在汽车马达轰鸣声中,一群头发焦枯,脸目烧肿,浑身污秽的鬼子,没命地向公路奔走,被我连跟踪追上,
统统捉了回来。
与此同时,偷渡芦苇荡的30余名伪军,绕道到师指挥部附近后,也被山炮连战士一个不剩地“照单全收”了。担任曹甸、塔儿头方向的打援左纵队,则在大施河击退了来援日军。至此,应城以南的日本侵略军全部龟缩在据点里。
车桥战役以歼灭日军465人(内俘中尉山本一三以下24人)、伪军483人,缴获92式平射炮两门及其他军用品无数的辉煌胜利向全国人民告捷,并由此揭开了华中敌后战场局部反攻的序幕。
车桥战役后,我军乘胜扩大战果。不久,曹甸、泾口、泾河、周庄,塔儿头,望直港,张家桥,扬恋桥、蚂蚁甸、蛤拖沟、鲁家庄等乡镇日伪据点全部解放,百万人民重见天日,人民莫不欢腾万状。
芦家滩打援部队将俘获的日军官兵陆续押送到师指挥所。师政治部敌军工作部成了最热闹的地方,远道而来的居民和战士们围看战俘,欢快地议论着。敌军工作部部长陈超囊同志告诉我,战俘们惊魂初定,感慨万千。
日军炮兵中尉山本一三说,“这次战斗失败,我们犯了轻视新四军的错误。”一等兵水野正一伸着大指说:“我佩服新四军作战巧妙,惊叹新四军士兵攻击精神旺盛。”伍长石田光夫感慨地说:“我现在清楚知道了,日本兵战斗意志完完全全比新四军低下。”他们凄然喟叹:“皇军日暮途穷了!”
第二天,新闻台收到了延安新华社广播“苏北新四军大捷,收复车桥”的消息,赞扬我新四军一师“以雄厚兵力”打了一个“大歼灭战”。第3天又详细报道了车桥战役的经过。
这是来自延安党中央、毛主席的声音,鼓舞了所有参战部队和全军区的军民。车桥之战作为华中敌后战场转入反攻的标志,表明抗战的最后胜利已经在望了。
叶飞于1955年被授予中国人民解放军上将军衔。
来源:二十四桥观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