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好几年没回老家了,心中始终萦绕着一份难以割舍的牵挂。关于家乡的点滴变化,大多是从三哥发的朋友圈得知。他定居西宁照顾孙子、孙女,也不常回去,但每逢节假日返乡,定会拍些家乡的照片与视频,分享到家人群或朋友圈。以慰藉我们这些在外游子的思乡之情。
好几年没回老家了,心中始终萦绕着一份难以割舍的牵挂。关于家乡的点滴变化,大多是从三哥发的朋友圈得知。他定居西宁照顾孙子、孙女,也不常回去,但每逢节假日返乡,定会拍些家乡的照片与视频,分享到家人群或朋友圈。以慰藉我们这些在外游子的思乡之情。
每次看到这些影像,都像是与久别的故土重逢,一股绵长而浓郁的乡愁便悄然蔓延开来。
周五晚上和三姐视频,话匣子一打开,俩人不约而同提起了老家。于是当即约定:周六回老家一趟。
思乡情切,周六一大早我便坐上702路高速公交,八点半抵达湟源。随后,三姐和三姐夫也从湟源的家中赶到桥头碰面,九点钟我们一同搭上开往日月乡哈城村的8路公交车。
一路上,姐妹俩兴奋地回忆童年往事,几乎无暇留意窗外风景。随着乘客渐渐稀少,老家越来越近。穿过兔儿干村,经过包家堂,再越过上、下若药村,莫多吉就在眼前。
村子东边那一溜儿连绵起伏、姿态各异的山峦,在秋日蓝天与白云的映衬下,轮廓与纹理显得格外清晰。四周田地里满是待收的庄稼:一片金黄,是低垂着头的青稞;一片浅黄,是豆荚饱满的油菜籽;一抹浅绿,是晚种的燕麦(当地人叫“笼子”,用作牲畜饲料);还有一畦深绿,我一时没认出来。三姐说,那是蒜苗。有的地里,燕麦捆已整齐地码成了一排排。
车很快拐进村子,映入眼帘的是道路两旁高大的杨树,绿荫如盖,遮蔽了半个路面。让人既惊讶又惊喜。这些仅八九年光景的杨树,何时长得如此高大茂盛?转念一想,也不奇怪——从前回老家,总是在寒冬,竟几乎从未在绿意盎然的季节归来过。
老家变了!昔日那个植被稀疏、尘土微扬,看上去光秃秃,灰扑扑的村庄,已悄然换了新颜。绿树点缀之下,整个村落显得明亮而湿润。
原先的大场院华丽转身,变成了洋气、时尚的休闲广场。漂亮的亭子,崭新的健身器材和坐凳。周围是各种绿树、各色鲜花。
大哥家的小卖部仍在路边。下车之后,只见三两人正在修理农用车,却不见一个闲人。从前回来,常能看见男人们聚在一起抽烟、“攒干拌”(即闲聊)、晒太阳。
还没到正式收割的时候,巷道口那些聊天晒太阳的人都去哪儿了?
一进门,我们便忍不住连连发问。大哥大嫂笑着解释:如今哪有闲人?大家都忙着拔蒜苗、摘荷兰豆了。
这几年,种蒜苗的人家不少都富了起来——地多又勤快的,一年能挣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种得少的,二三十万也不成问题。我听得目瞪口呆,连连反问:“啊!没吧?真的吗?没骗人吧?”
大哥接着说,没劳力的人家把地承包出去,每亩租金也涨了不少。种蒜苗是辛苦活,下种、除草、采收都要请人帮忙。给种蒜苗的老板打工收入也很好,这个季节拔蒜苗按量计酬,肯出力气的话,一天挣三四百并不难。
老家变了!如今在家门口就能赚钱了,早晚还能照顾家里,真是两全其美!
老家真的变了!这片曾经只生长青稞、燕麦和油菜籽的高寒土地,如今真正“鸟枪换炮”。曾经只够糊口的土地,终于焕发出新的生机,种上了经济作物。
大哥乐呵呵地说:“听说,中央、省上来人了,经考察,我们日月乡海拔高,早晚温差大,适合种蒜苗、荷兰豆。乡亲们种的荷兰豆、蒜苗,早已进入大城市的高档餐厅了。”
大哥大嫂的一番话让我心潮澎湃,恨不得立刻去田埂地头走走看看。没顾上多喝茶,小坐片刻,我便急着催大家一起去新修的观景台。
观景台位于村子西南角的山坡上。大哥不放心我们三个,执意陪我们走到公路边。没多远,就是这两年刚落成的“莫多吉服务区”。
原来三哥照片里的服务区是这个模样——一家小超市、一家小餐馆、一家特产店、两家藏宝店、一个小吃摊,再加一间卫生间。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布置得井然有序。
小吃店门口支着几顶彩色遮阳伞,伞下的桌上放着一个小喇叭,循环播放着一个女孩略带口音的普通话:“甜玉米一个五元,牦牛酸奶一碗六元……”
远远望去,两家藏宝店门前的架子上挂满了各式披风、围巾、帽子和墨镜,店内还陈列着衣服、首饰、毛绒玩具等。
门前的花坛里各色花儿竞相绽放,广场上人来人往,车辆络绎不绝。眼前这番热闹景象,恍若置身异地的旅游景点。
观景台就在服务区旁,山脚的铁架一侧是“大美青海欢迎您”七个红色大字,另一侧上方标着红色的海拔数字“3120”,下面是一行蓝色字样:“我在莫多吉等你”。
我和三姐在“3120”处合影留念,三姐夫早已走上木栈道。我们顺着崭新的姜黄色木栈道盘山而上,视野渐渐开阔起来。山坡上植被厚实如绒毯,那些儿时熟悉的小野花,有的已凋谢结籽,有的仍挺着柔弱的身子在风中摇曳。
登高望远,整个村庄尽收眼底。从半山腰看去,老家呈现出不一样的风貌——家家的屋顶都铺上了彩色塑钢板,以灰色为主,偶有蓝色、绿色点缀其中。当年的泥土屋顶早已成为历史,村民们再也不用为雨雪天气发愁了。
村庄规模比记忆中扩大了不少。一方面是因为原在山沟深处的五队(泉儿湾)迁到了这里,另一方面是河滩里建起了许多养殖大棚。
最令人惊叹的,是村中处处可见的绿树。记忆中,村里树木稀少,唯有兔儿干以下一带才有成片的绿荫。能在树荫下乘凉,曾是那个年代不敢想象的奢望。
登上观景台最高处,风声呼啸。扶栏远眺,天高云淡,视野无垠。哈城村、尕南湾村近在眼前。黛青色远山层峦叠嶂,延绵不绝。日月山垭口清晰可见,仿佛与观景台山顶齐平。
老家变得快认不出了!山上、坡上、坎上,处处草木丰茂,生机勃勃。退耕还林已见成效——远山覆盖着密密麻麻的黑刺林,近处满坡松苗青翠。村中片片小树林悄然生长,绿意盎然。这,还是我记忆中的那个老家吗?
东面的尕石崖(nai)和西山坡上,梯田层层,或笔直或蜿蜒,优美的线条与层叠的庄稼将村庄装扮得如诗如画。
山下那一片片深绿,正是蒜苗地。一块田里,拔蒜苗的人们弯腰忙碌,果然如大哥所说,多是外来雇工。
对面小坡上,一群羊正悠闲吃草。远处的铁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公路上车辆疾驰而过。田野之中,不同形状、大小和颜色的庄稼地交织在一起,宁静中透着灵动,杂乱中蕴藏诗意。这正是土地最本真、最质朴的模样。
走下观景台,三姐提议去田间小路走走。小路上野草茂密,踩上去软绵绵的,我几乎不敢下脚,生怕有虫蛇藏身。若不是三姐夫在前面带路,我断不敢走上这样的田埂。
沉甸甸的青稞穗低垂着头,在秋风里沙沙作响,仿佛在说:“我已经成熟了,快来收割呀!”
轻飘飘的燕麦穗则向上挺立。没认出正在收割燕麦的两口子是谁家的。很想上前体验一把收割的快意,再听听镰刀割过麦杆的嚓嚓声,又怕被笑话,最终只好作罢。
我和三姐站在田埂上拍青稞、拍燕麦,拍远山、拍近景。后来索性走进燕麦地,倚着燕麦捆,以不同的角度和姿势又拍了许多照片。
不多时,我们重新踏进来时的巷道,遇到几位熟悉的老人,有的坐在树荫下聊天,有的推小车清理家粪,还有老两口坐在门口削笋皮。
虽是周末的巷道,却看不见一个孩子。养狗的人家少了,几乎听不到狗叫声。巷子里异常安静,静得让人有些不适,甚至恍惚。
路面虽已硬化,巷子还是旧时格局。土墙也仍是原来的土墙,只是布满了深色苔藓,墙根处杂草丛生,或用旧砖碎石修补填补,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沉默而坚韧。
许多大门上挂着铁锁——那定是随子女进城的人家。而常住在家的,哪怕去远处干活,大门一直敞开着,或关着,但从不上锁。
老家真的变了!气候变了,越来越暖和;政策变了,土地越来越值钱;人的观念也变了,年轻人更愿意留在家门口打工。像大哥大嫂一样的老年人,则宁愿守在村里,养花种菜,粗茶淡饭,平淡度日,也不愿被大城市的钢筋水泥禁锢。
是乡亲们的坚守,留住了老家的魂。他们守住了祖辈的老屋,守住了熟悉的乡音,更守住了这方人间最朴实的温暖与烟火。正因为有他们,故乡的血脉才生生不息,岁月的故事才得以代代相传。
大哥大嫂早已在他们的老院里生了旺旺的炉火,大炉盘一边煮着肉,一边烧好了醇香的奶茶。大嫂正忙着烙香气四溢的“狗浇尿”油饼。菜板上、盘子里准备好了自家菜园子里的绿色蔬菜。
我和三姐又急忙跑去菜园子看个究竟。不大的菜园子,蔬菜丰富多样,长势诱人:洋芋把塄坎上的土顶得裂开了一条条不规则的口子、菜瓜有大有小,笋子壮实直挺、菜花和甘蓝结结实实。还有豆角、大葱、生菜等,连草莓都种上了。周围是即将开败的花儿们。
看着眼前的各种蔬菜和花儿,我俩不住地赞叹:好啊!住在农村里实话好啊!吃着自家种的绿色食物,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住在小院里,进出方便,活动自如。
我们把饭菜端到院子里的小饭桌上,大家围坐在一起,尽情享受这久违的家乡味道。奶茶醇香、油饼暄软、手抓肉热气腾腾,满桌都是来自菜园的新鲜蔬菜。我们一边吃,一边聊天,仿佛时光从未走远。
那个年少时一心想要逃离的小村庄,如今竟成了梦寐以求的诗和远方。它变了,变得更美、更富、更温暖;它也没变,土墙依旧沉默,乡音依然熟悉,人情照样醇厚。我们带不走这里的一片云,却带走了满心的回味与感动。
祝愿我的老家,青山常在,绿水长流:愿这片土地上的乡亲,日子越过越红火,生活越来越有奔头。
扈凤武,海晏县寄宿制民族小学退休教师。喜欢文字,热爱生活。青海读书会签约作者。
来源:青海在线网官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