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早就习以为常,拱着腰肢,吻上他青筋暴起的喉结,笑得如妖如魅。
我的未婚夫谢安死了。
他在酒后轻薄了燕王萧祈的爱妾。
那爱妾性情刚烈,不堪受辱,与敌军同归于尽。
燕王大怒,让人敲碎了谢安身上的所有骨头。
半年后,我逃到边城,沦为军妓。
凡是我伺候过的军汉都说我天生尤物。
燕王不信,试过一回却食髓知味,将我据为己有。
可每每欢好,他总要羞辱我。
「荡妇,你想让本王马上风,死在你身上?」
我笑得如妖如魅,拱着腰肢,吻上他的喉结。
「奴家的小心思,总是瞒不过王爷。」
他以为我不过玩笑,可我是真的想让他死。
1
收到谢安碎骨那日,我刚绣好嫁衣。
那个说要娶我的少年只剩下一堆生蛆的血肉和碎骨。
我跪在地上一块块的捡,耳边是谢安的桩桩罪过。
他们说谢安通敌叛国,又说他酒后轻薄了燕王的姬妾。
燕王大怒,这才将他凌迟。
连带着谢家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最后关头,我被谢安的母亲推了出去。
「官爷,她不是我们谢家人,放过她吧。」
我捡回了一条命,却没了家,从此辗转流离。
直到一个月前遭遇兵祸,被掳到了燕王军。
掳掠良家女在边城不算稀罕事。
燕王萧祈对此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在我之前,萧祈从未碰过军妓。
我虽是例外,但萧祈骨子里却还是嫌恶我至极。
只因他是天潢贵胄,而我是残花败柳。
他嫌我卑贱,更嫌我身子被旁人碰过。
花好月圆时,总要折辱我一番。
「果然是个荡妇!你这样浪,可是想害本王马上风,死在你身上?」
我早就习以为常,拱着腰肢,吻上他青筋暴起的喉结,笑得如妖如魅。
「奴家的小心思,总是瞒不过王爷。」
萧祈没料到我今日敢这般放肆。
不禁浑身一凛,双目赤红地瞪着我。
但他已然到了要紧时刻,万不可能将我推开。
不愿看我这张脸,索性将我翻过身。
2
等我浑身青紫地走出营帐,已是下半夜了。
今日外头守夜的是沈寂。
他是萧祈的副将,年岁不大,却是出了名的手段狠厉。
看到我一身狼狈,少年的眼里露出讥讽的笑意。
「哟,又惹王爷不高兴了,今日这声音够惨的。」
今日确实够惨,后半场,萧祈是往死里折腾的。
我拢了拢衣裳,语调轻挑。
「沈副将年纪小,不懂男女之乐。王爷喜欢奴家,才会这般的。」
沈寂脸色陡然沉了下来。
「一介供人淫乐的军妓,和畜牲无异,也配叫王爷喜欢?」
「若非慕容姐姐不在了,你连给王爷提鞋都不配。」
我看了眼安静的大帐,故意将音调拔高。
「沈副将说我是畜牲倒也无妨。」
我冲着沈寂眨眨眼,好奇问他:
「只不过若我是畜牲,那王爷是什么?你的慕容姐姐又是什么?」
大帐内一直沉默的燕王终于发怒。
「沈寂,去领五军棍!」
沈寂恨恨瞪着我,下去领罚。
营帐内恢复安静。
我收了笑,拖着疲惫的身体往住处走。
依照萧祈的脾气,我刚刚的表现,他近两日是不会找我了。
3
其实自从来到萧祈身边,我便没少听到慕容雪这个名字。
这里的人总喜欢拿我同她比。
听说她曾是萧祈最最心爱的女人。
亦是可以手握长枪与萧祈一同上阵杀敌的女将军。
她忠贞刚烈,救过包括沈寂在内许多将士的性命,最后死在了萧祈最爱她的时候。
估计连萧祈自己都没想到,慕容雪死后,他竟然会要我这种货色。
除了我的蓄意勾引,也怪他意志不坚。
那是我刚来军营的时候。
靠着美貌和房中术勾得军汉们一个个全都对我趋之若鹜。
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了萧祈耳中。
一介军妓,萧祈起初并未将我放在心上。
可在头一回看到我这张脸时,他却恍了恍神。
为了攀上萧祈这根高枝,我故意掐着他巡视的点与人行乐,发出声音。
那天亦是如此,萧祈路过,顺着未关严实的帐篷看到了全部景色。
四目相对间,我冲他勾了勾唇,露出一个娇媚的笑。
在萧祈脸黑如锅底时,我揽住了那军汉的脖颈。
「王爷,王爷,别……奴家要死了。」
当晚,我刚收工就被人领到溪边。
我抬眸,与站在岸边的萧祈对视片刻。
随后,他黑着脸命令我下水。
「给本王洗干净!」
我装作无辜模样:「王爷这是何意?」
「你不是要勾引本王吗?本王嫌脏!」
他逼着我洗了一遍又一遍,却一直都不满意。
我叹了口气:「若是王爷嫌奴家身体不洁,尚能洗净。倘若是别的,就算是搓掉奴家一层皮也是干净不了的。」
僵持不下,萧祈到底没克制住,在小溪边与我一夜荒唐。
事后,他穿戴好衣物,留给我一句话。
「但凡是知道一点廉耻的女人,在入军营的头一晚,就该一死保住清白。」
多可笑,他竟然同军妓谈贞洁。
更可笑的是此后半个月,他一边嫌弃我,一边不分昼夜与我厮混。
4
那夜罚完沈寂过后,萧祈果然没再召我。
我趁着得空,上山挖了几味对能更好伺候萧祈有帮助的药材。
我爹是郎中,耳濡目染,我也学了个六分。
爹娘死后,我被谢家叔婶接回家,左邻右舍有个头疼脑热都是我治好的。
谢安最后一回探亲还说等成亲后要给我开一个药材铺子。
待他报答完燕王的知遇之恩,就回来和我一同经营。
如果他没有遇到那桩事,我现在估计已经是药铺的老板娘了。
可惜,这样的日子永远不可能有了。
挖好药,我匆忙下山时不料竟遇到了熟人。
「刘校尉?」
「月娘,是我,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了我。」
男人语气激动,黏糊糊的眼神不住地在我身上流连。
怎么可能会忘?
当初就是他把我掳来的。
也是他头一个朝我扑来。
我悠悠然开口:「刘校尉应当知道燕王的脾气,不该再来找我的。」
燕王萧祈是出了名的暴戾。
自我被他宠幸过后,从前那些碰过我的军汉都是有多远躲多远。
生怕犯了萧祈的忌讳。
「月娘,我知道,但我控制不住自己。自从和你好过,再跟旁人一点滋味都没了。」
「好月娘,再和我好一回吧,就一回。」
他说罢就要扑过来。
我在心里数着数,忽地,一根箭矢破空穿透了刘校尉的咽喉。
鲜血喷了我一脸。
沈寂一脸阴鸷地从暗处走了出来。
「不好意思,耽误你会老情人了。」
我满脸是血,被吓得花容失色,牙关打颤。
「我没有……你别告诉王爷。」
「现在才求饶?晚了!」
沈寂记恨我害他受罚,已经盯了我两日了。
他径直将我扭送到萧祈面前。
「王爷,我早说过,这女人不老实。」
萧祈冷眼看我:「你还有何好说的?」
我不语,袅娜上前倚在萧祈膝前撒娇:「王爷,沈副将当着奴家的面杀人,吓坏奴家了。」
沈寂被我的无耻惊到:「王月娘,你要不要脸?」
萧祈瞬间变了脸色。
「够了!堂堂副将,整日除了搬弄是非还会什么?」
「滚去巡营!」
萧祈不是瞎子,平日他不管沈寂对我的刁难,只不过是因为我身份低贱。
可我再低贱,也是他的女人,沈寂舞到他面前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5
等沈寂忿忿不平地退下,萧祈才重新审问我。
我拉过他的手放在心口处:「冤枉死奴家了,奴家是王爷的女人,怎么可能瞧得上旁人?」
我说出了萧祈心中所想,从沈寂污蔑我的第一句,萧祈就没有信过。
在他眼里,这世上就没有比他还位高权重的男人。
可他偏要再损我一句:「你这样轻浮的女人,谁知道呢?」
我看出他今日心情不错,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角。
「奴家是轻浮,但却只在王爷面前。就算是偷人,奴家也只偷王爷。」
萧祈眸光微怔,看我在笑,立即黑了脸。
「谁给你的胆子敢顶撞本王?」
我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勾他魂魄:「奴家哪里敢顶撞王爷,奴家和王爷,到底是谁一直在顶撞谁?」
萧祈掐住了我的脖颈。
「妖精,本王才两日没有召你,就这般耐不住了?」
不一会儿,我的衣裙就到了他手中。
我看着萧祈嘴角泛起了冷笑。
「不是要偷人吗?那就偷个够!」
我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他推到书案下。
须臾,萧祈的部下们鱼贯而入,开始商议边城军情。
没人知道书案底下躲着一个我。
或许是我将他伺候的高兴了。
夜里萧祈破天荒地没有在事后赶我。
第二日也没有赶。
萧祈身边的李侍卫同我说:「王爷吩咐过了,以后姑娘就留在这儿,负责王爷的饮食起居。」
「悄悄告诉姑娘,这可是从前慕容姑娘才有的待遇,以后这燕王军没人敢慢待姑娘了。」
我心里明白这是句奉承话。
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6
我被萧祈留在了身边。
从前他只在榻上用得到我,现在用的更多了。
他写文书,我便在一旁磨墨。
他饿了,我亲自为他准备餐食。
他常年征战,身上旧伤无数,我为他研制药浴。
沈寂说我别有用心,可军医看过,我研制的药浴确实对萧祈的旧伤有用。
任谁看,我都是一个满心满眼全是萧祈的女人。
萧祈虽然依旧看不上我的出身,但到底不像刚开始那般肆意折辱了。
就连沈寂,几回吃瘪,也没敢在明面上再刁难我。
直到军营里传出谣言,说我即将取代慕容雪。
沈寂当场折断了传谣之人的胳膊,而后将我拦住。
「王月娘,你算什么东西?凭你也敢妄想取代慕容姐姐?」
他喝了不少酒,整张脸因为愤怒而扭曲。
「沈副将醉了,我到什么位置自有王爷来定,先失陪了。」
刚想绕开他,沈寂的刀锋就抵上了我的脖颈,而后他对着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的萧祈大喊。
「王爷,您告诉我,您是不是已经把慕容姐姐给忘了?」
「慕容姐姐对您忠贞不二,您怎么可以让这样的女人取代她?」
萧祈一反常态地没有当场发怒,良久后方才开口。
「沈寂,没人能取代阿雪。」
「永远都不会有。」
我并未在意他们说了什么。
所有的注意力全在横在我脖颈间的匕首上。
刀剑锋利,沈寂未下死手,我却已疼得厉害。
等沈寂第二日醒了酒,发现匕首在我手中,眼神肉眼可见地慌乱了。
「还我!」
我依言还给他。
「这匕首不错。」
「算你有点眼光,这是慕容姐姐替我挑的,削肉碎骨都不在话下。」
「当初,我就是用它替慕容姐姐报的仇。」
匕首映照着少年阴鸷的脸庞。
他似是回想到什么,眸底有仇恨,也有一丝杀戮后的快意。
「你知道我拿它做了什么吗?」
我的心漏跳一拍。
「做了什么?」
沈寂没有说下去,蓦地收了刀锋。
「罢了,说出来吓死你。」
「昨日王爷的话,你都听清楚了?就算你睡上了慕容姐姐的床榻,但在王爷眼中,不过就是个玩意。」
「你最好乞求自己永远别被王爷厌弃,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沈寂字字扎心,倒是李侍卫有些不忍,见到我还开口安慰。
「王姑娘,你别在意,沈寂这人性子本就怪诞,从前除了慕容姑娘,他在燕王军一个朋友都没有。」
「我们都不爱理他。你也别再惹他,他历来手段残忍,杀人不眨眼的。」
「其实我们都知道王爷更宠爱您,不过就是活人永远比不上死人罢了。」
「是啊,活人怎么比得上死人呢?」我神情哀婉,像极了深受情伤的女人。
7
萧祈对那日的事只字不提。
我主动在他面前戳破。
「王爷不罚沈副将吗?」
萧祈神色有些不耐:「本王如何行事,是你能置喙的?」
「可他要杀奴。」
我脖颈间伤痕未消,萧祈在夜里抚过多回,现在却冷若冰霜。
「那又如何?」
「他是阿雪救回来的孩子,是本王的副将,即便他真杀了你,你觉得本王会为了一个奴婢去罚他?」
我的眸子渐渐失了神色。
「是奴家僭越了。」
作为满心满眼都是萧祈的女人,听了他伤人的话,我开始失魂落魄,心事重重,床笫之间,亦不再迎合他。
萧祈恼了。
「怎么不出声?」
我垂下眼睫:「奴怕轻浮,惹王爷厌烦。」
萧祈冷哼了声,似是看穿了我的小心思。
「你以为不轻浮,便能和阿雪相提并论了?」
「月娘,谁给你的胆子,敢同本王使小性子?」
「莫不是在主帐待的舒服了,就侍宠生娇,忘了自己是谁!」
从前他折辱我,我皆是厚脸皮嬉笑应对。
可今日,我却泪盈于睫,一声不吭。
萧祈眉头紧皱,突然有些烦躁。
「给本王回话!」
「奴不敢同王爷使小性子,只是觉得王爷和沈副将从前说得极对,奴伴在王爷身侧,确实是德不配位。」
我深吸一口气,朝着萧祈跪伏在地。
「奴自知卑贱,还请王爷恩准奴搬回原处,免得奴脏了这营帐,更免得奴再痴心妄想。」
萧祈惊怒不已,满身寒气。
我硬是顶住了他的阵阵威压。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当晚很多人都听见萧祈震怒,把我赶了出来。
一个暖床婢敢同主子赌气,已然越过了萧祈的底线。
萧祈并非宽仁的主子,不杀我,已是开恩。
我重新搬回了军妓该住的通铺。
没了萧祈的宠爱,除了不用伺候男人,我的活计一日比一日重。
我猜到兴许是某人的特殊关照,却仍然咬牙坚持。
只是萧祈那边貌似不大太平。
他喝惯了我泡的茶,吃惯了我做的糕点,泡惯了药浴,如今乍然离了我,他不习惯了。
当然,他是燕王,多的是人照顾。
但他的脾气越来越大,挑这个嫌那个,整个燕王军都噤若寒蝉。
直到有回萧祈喝得大醉,曾经与我相熟的李侍卫过来求我。
「月姑娘,我今晚熬了三回醒酒汤,王爷愣是一口都没喝。说我要再熬不出满意的,就要砍了我。」
「您可得救救我。」
李侍卫急得满头大汗。
我替他熬了醒酒汤,连带着糕点方子和药浴要用到的药材全给了他。
李侍卫对我千恩万谢。
「从前王爷也不这样的,都是姑娘您将王爷的胃口养刁了。幸而姑娘愿施以援手,我也能多活两日。」
临走时他又问我:「姑娘可有什么话,要我转达给王爷的?」
距我失宠已经半个月了,他以为我想找萧祈求情。
我笑着摇摇头:「若王爷不问便不要提我,若问了,就说月娘在学好。」
等李侍卫战战兢兢再度将醒酒汤呈上时,萧祈闻到熟悉的味道,终于没再挑刺。
「她人呢?」
「啊?哦……王爷是问月姑娘啊,月姑娘没跟来。」
萧祈的脸色倏地难看起来,猛地将醒酒汤摔到地上。
「好,本王看她还能熬多久!」
人不会对轻易得手的东西上心。
萧祈不会承认自己离不开一个军妓,可我偏要他承认。
他对我越反常,北陈军营那位才会愈发坐不住。
8
燕王军皆知,当初燕王爱妾慕容雪独闯北陈军营,尸骨无存,势力庞大如燕王也只得一件血衣。
可前两日,竟然有探子来报,曾在北陈军营见过一位与她容貌极像的女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燕王军彻底炸开了锅。
我没料到,沈寂这时候还有心思来找我。
也是怪事,这位性情残忍的少年一个朋友都没有,偏偏盯上了我。
连我失宠后也不放过。
「慕容姐姐的事你听说了吧?」
「识相的,你就自己离开,别再自取其辱。也免得慕容姐姐回来看见你碍眼。」
沈寂一扫阴霾,整个人都因慕容雪还活着的消息而亢奋。
我有些怔然,看来慕容雪真的要回来了。
她可以死而复生,但谢安和谢家众人却都不能了。
不过这回,我决定听沈寂一回。
但我那么爱萧祈,走之前肯定要来看看他的。
隔着老远,我只偷偷看了萧祈一眼。
在被他发现过后,又赶紧低眸,一副想见又不敢见的模样。
李侍卫赶上来将我拦住。
「月姑娘,你是不是有事找王爷?」
「没什么事。」
「可王爷都看见你了!」
原来是萧祈叫他过来的。
我犹犹豫豫地拿出一枚平安符。
「我知道王爷打算冒险将慕容姑娘救出来,我身无长物,这枚平安符是我娘亲留给我的遗物,十分灵验,您替我交给王爷。」
「烦您转告,月娘只希望王爷能得偿所愿。」
做完这一切,等到半夜,我从小路离开了军营。
9
我走得很快,毕竟太慢就不像了。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一个多时辰后突然下起了暴雨。
正当我担心雨水可能会影响追踪时,身后渐渐传来了马蹄声。
我顾不得雨,开始往前跑。
不一会儿就被几匹马团团围住。
萧祈立于马上,浑身湿透,看着我的眼神像是要杀人。
他竟然亲自来追我了。
「谁给你的胆子,敢擅离军营?」
我没有丝毫犹豫,把沈寂给卖了。
「沈副将说等慕容姑娘回来,王爷就不再需要奴了。奴不想再做军妓,求王爷念在往日情分放奴一条生路。」
「就算本王厌弃你,生死去留又岂容你一个奴婢自己做主?」
任凭我如何求饶,还是被萧祈拎回了军营。
大雨没能浇灭他这一个月的火气,便只能撒在我身上。
事后我在他怀里瑟瑟发抖,萧祈贴着我的耳畔,喜怒不明。
「你当真放肆,故意给本王留下那个破玩意,离开军营,就是想本王追你回来,顺便再摆沈寂一道吧。」
我的手段拙劣,处处透着破绽,瞒不过自小在宫里长大的萧祈。
我浑身打了个寒颤,没有否认,只是眼眶通红地望着他。
「奴知道这点微末伎俩瞒不过王爷。」
「可奴怕,奴怕沈寂杀奴,奴怕样样不如慕容姑娘,怕王爷当真厌弃奴了。」
萧祈摩挲着我的下巴:「你是本王的奴婢,纵然本王厌弃了你,除了本王,谁敢杀你?」
一个月前,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回便饶了你,要是下回再敢使性子耍手段,本王叫人敲碎你的骨头。」
我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将这回赌气定性为害怕被抛弃。
「那等慕容姑娘回来,王爷还要奴吗?」
「看你表现。」
我有些沮丧,萧祈突然问我。
「这破玩意真是你娘留给你的?当真灵验?」
我微微颔首,萧祈一脸的漫不经心,将平安符扔还给我。
「滚过来给本王系上。」
萧祈没再追究我的罪过,我隐隐感觉他甚至有些愉悦。
他一面恐吓我,说等慕容雪回来,我若有旁的心思,必不能容我。
一面又说慕容雪是位极爽朗的女子,和沈寂不同。
如萧祈这般的天潢贵胄,就算再爱,也断不会为一个女人守身如玉。
都说活人比不上死人,不知道当「死人」复活又会是什么结果?
10
慕容雪是半个月后回来的。
萧祈为了救她,损失了一千精锐。
他不心疼自己的将士,只心疼在北陈军营被磋磨地神志不清的爱人。
除了萧祈,慕容雪谁也不记得了。
连带着自己怎么入的北陈军营和这一年多的事都给忘了。
沈寂重伤未愈去看她,她眼里也只有陌生。
「慕容姐姐,我是阿寂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往日总是蔑视万物的少年竟然红了眼。
慕容雪形容憔悴,冲着萧祈摇摇头。
「王爷,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她这一失忆,萧祈和沈寂即便有千言万语要问,也只能暂时搁置了。
怕慕容雪受刺激,萧祈严禁军中议论她的遭遇。
沈寂失魂落魄地从主帐出来,一头栽倒在雪地里。
这世上唯一在意他的人竟然不记得他了。
我将沈寂拖了回去,他醒后便开始砸东西。
「都是姓谢的那个狗贼,都是他!」
「当初我就该多割他三千刀,让他痛苦千倍万倍!」
原来谢安被凌迟了三千刀啊。
可为何那日我却没找到三千块?
沈寂发完疯才发现我没走,猩红着眼吼我:「你还待在这儿做什么?看我笑话吗?给我滚!」
我双手紧握成拳又缓缓松开。
「你伤得很重,再不医治会留下病根。军医都在慕容姑娘那,只有我了。」
「我这伤不就是你害的!」
他这伤还真不在我意料之中。
毕竟萧祈都知道我在耍手段了。
没想到他事后还是以办差不利为由罚了沈寂三十军棍。
「随你怎么想,反正现在除了我没人有功夫再管你。」
沈寂反唇相讥:「你以为自己比我又能好到哪里去?慕容姐姐回来,王爷转头就会把你忘了!」
沈寂觉得戳到了我的痛处,刚想坏笑,我已经掀开了他沾血的衣裳。
「王月娘,你疯了!」
我无视他的反抗,自顾自给他上药。
「沈寂,既然你我都是没人要的,就别再针锋相对了。」
沈寂怔愣片刻。
在我轻轻吹过他伤口时,少年的身体渐渐僵硬。
萧祈寸步不离地守了慕容雪五日。
他没召我,我便日日去替沈寂治伤。
沈寂和萧祈不同,他被我坑过,警惕心更强。
「王月娘,你替我治伤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不理会他,他气得咬牙切齿。
「别以为替我疗伤我就会感激你,不管你有什么目的都别想得逞!」
「医者仁心,我唯一的目的就是你快点痊愈。」
沈寂自然不信。
但我知道,这个小疯批其实是盼着我来的。
11
慕容雪回来的第十天,我才头一回和她遇上。
我上山采药,她和萧祈一同在外面散心。
她美貌不如我,却比我多些英气。
对视一瞬,她拉了拉萧祈的衣袖,似是有些好奇。
「王爷,咱们燕王军何时来了位女军医?」
我恭顺地跪了下来。
「回慕容姑娘的话,奴婢原是营中军妓,只是略通岐黄之术,帮忙采药而已。」
「原来是营中军妓啊。」
慕容雪嘴角勾起一抹笑,随后便向萧祈要了我。
萧祈深深看了我一眼,并未反对,背地里却敲打我。
「阿雪现在受不得刺激,你今日做得很好。」
「她身上有伤,你们同为女儿家,也能更方便些。」
「月娘,别让本王失望。」
我乖顺地依偎在他怀里。
「奴婢都听王爷的。」
能在慕容雪眼皮子底下勾搭萧祈,我求之不得呢。
转头,我去给沈寂送了最后一回药。
他和从前一样不耐烦,可在听到我说明日不来了却有些怔愣。
「我帮你把药配好了,每日记得涂,不出一个月就能痊愈。你这伤就是拖的太久,以后要注意了。」
「你是……要走了吗?」
沈寂问出口便后悔了,我却笑了。
「不走,王爷让我贴身照顾你的慕容姐姐,没时间再过来了。」
「什么!」
在沈寂眼里,哪怕慕容雪忘了他,也是最重要的。
他笃定我会害慕容雪,拖着伤就去萧祈那里抗议,差点又挨了一顿板子。
我无奈地提出折中之法。
「你若真不放心,时时看着我就好了。」
之后几天,沈寂果真一眼不错地盯着我。
可他能看到的只有我对慕容雪无微不至的照顾。
反倒是慕容雪,被沈寂盯着,什么都做不了。
暗地里,这位「女英雄」已然咬碎了一口银牙。
她当初为北陈窃取燕王军布防图被谢安察觉。
情急之下反咬谢安轻薄于她,事后怕萧祈起疑这才假死脱身。
她原本想找合适的时机再回萧祈身边,可听着一封封萧祈宠爱一介军妓的密报,再也坐不住了。
一介军妓,她有一百种法子收拾,偏偏败给了沈寂对自己的关心。
12
「奴婢今日给慕容姑娘梳的是半月髻,姑娘可满意?」
慕容雪听到我的声音,眼底已有些不耐烦了。
「你梳这些个花里胡哨的东西我还怎么练剑?」
萧祈进来正好撞见我跪在地上请罪。
「怎么了?」
「是奴婢替慕容姑娘梳错了发髻。」
萧祈没有理会我,看着铜镜中的慕容雪。
「不是很漂亮吗?」
慕容雪强挤出笑意:「妾身是怕王爷不喜欢。」
「阿雪什么样本王都喜欢。」
我顺势退了下去,只听得营帐内好一番缠绵悱恻。
可当慕容雪想要同房时,萧祈却止住了。
「你还在调养身体,先不急。」
萧祈不知,可我日日替慕容雪把脉却知道,她肝火旺盛得很。
但萧祈不同意,慕容雪也只能作罢。
等晚上慕容雪服完汤药睡下后,我一改老实模样,贴在萧祈身上。
「不许胡闹,阿雪还在。」
萧祈钳制住我作乱的双手,刻意压低了声音。
「王爷放心,慕容姑娘今日的药有安神的功效,轻易不会醒过来的。」
「都二十多天了,王爷不想吗?」
我这副身子经过特殊调养,我又日日给萧祈进补,二十多天,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萧祈的呼吸有些紊乱:「那也不能在这儿。」
我看了眼榻上安稳睡着的慕容雪,勾着萧祈的脖颈继续引诱。
「王爷和奴家又不是没有偷过。」
萧祈被我气笑了。
「不是说已经学好了吗?」
我咬了咬他的耳朵:「为了王爷,奴家愿意担一个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罪名。」
萧祈到底是男人,最后还是动摇了。
一晚上捂着我的唇克制行事。
而榻上靠着毅力抵挡睡意的慕容雪已经被气得发抖。
12
慕容雪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就像当初对谢安一般,她会想尽办法除掉我。
几天后我照常伺候慕容雪喝药,没过一会儿,她就开始口吐鲜血。
军医诊治,说是中毒。
我跪在地上,萧祈审视着我,他尚未开口,沈寂就上来一脚将我踹翻在地。
我呕出一口血,比慕容雪的脸色还要更白。
「王爷,不是奴婢做的。」
「不是你是谁?快说,你给慕容姐姐下了什么毒?」
沈寂疯了一般地在我身上搜取解药,最后却只搜出我替他调配的药膏子。
在他怔愣之际,我一巴掌扇了过去,而后当着萧祈的面,打算将剩下那半碗药喝下去自证清白。
萧祈冷着脸,将药碗掀翻在地。
「够了,都给本王滚出去。」
「真的不是你?」
等出了营帐,沈寂还是半信半疑。
我没理他,他追上来又问了一句。
「那瓶药膏子是给我的?」
我停了脚步,回头又扇了他一巴掌。
沈寂那一脚踢得极重,我不得不卧床养伤,再见萧祈已经是两天后。
「阿雪已经脱离危险,凶手也已抓住,此事就此了结。」
「王爷抓的当真是凶手吗?」
看萧祈的脸色,我猜他已经知道是慕容雪自导自演了。
「本王说了,此事到此为止。」
我没再纠缠,轻轻嗯了声,乖顺地像只猫。
「奴都听王爷的。」
13
在萧祈的精心呵护下,慕容雪的病体渐好,已经可以同房了。
然而同房当晚,主帐那边却闹出了笑话,第二天慕容雪的脸色都是铁青的。
我一边替她梳头,一边缓缓开口。
「慕容姑娘是不是很奇怪,王爷怎么突然对您没了兴致?」
慕容雪没料到我突然挑衅,募地抬起头,意识到什么,将我一把推开。
「是你这贱人搞得鬼!」
「你到底对王爷做了什么?」
她是武将,力气很大,我被重重摔在地上。
「慕容姑娘冤枉奴婢了,纵使奴婢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王爷做什么。」
「不过就是奴婢比慕容姑娘肌肤更加白皙细腻,比姑娘年轻漂亮。王爷吃惯了山珍海味,你这道清粥小菜他无法下口罢了。」
慕容雪被我彻底激怒,拎着我的衣领就是两巴掌。
「你这贱人竟敢如此辱我!」
我看到营帐外的人影,压低了声音。
「谁让你先害我?就算你打死我,王爷也不会再宠幸你。」
萧祈进来,看到的就是慕容雪对我拳打脚踢的一幕。
天底下没有女人受得了这种屈辱,更别说是慕容雪。
萧祈没有正妻,她早早就以他的正妻自居。
从前她明媚爽朗,但如今的她已经被我刺激地乱了阵脚,宛若疯妇。
她没有注意到萧祈的神色变化,径直扑到他怀里。
她将我刚刚说的话一五一十地重复给萧祈听。
可萧祈却只面无表情地将她推开,弯腰将遍体鳞伤的我抱了起来。
「阿雪,别再闹了。」
慕容雪僵在原地,不敢相信对自己念念不忘的萧祈竟然会为了一个军妓迁怒她。
可信任这东西本就有个度。
萧祈不是傻子,她假死失踪,又莫名出现,回来后又失忆,怕是早就心存疑虑。
如果萧祈一直爱她自然相安无事。
可萧祈对她的爱在她死的那刻停在了顶峰,现在她活过来,反而无力维系了。
14
我再度住进了萧祈的营帐。
与慕容雪相比,我不仅更加知情识趣还更乖巧懂事。
知道萧祈对慕容雪仍有感情,我并没有趁机挑拨。
只是每天拿着镜子唉声叹气。
时不时地靠在萧祈怀中问他:「王爷帮奴瞧瞧,奴的脸今日有没有好点?」
萧祈被我闹烦了。
「都瞧多少次了,不还是那么个丑样子?」
我眼眶顿时红了,抱着萧祈的腰身不松手。
「那奴要一直好不了,王爷会不会就不要奴了?」
萧祈想了好一会儿,看我快哭出来了,忽地将我抱在怀里。
「不会。」
「就算你一直这么丑,本王也要你,满意了吗?」
萧祈头一回顺着我说话,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经吻了下来。
这回,他极尽温柔,不仅自己享受,还要拉我一起。
事后他轻轻抚着我的发丝。
「月娘,你本名叫什么?」
他问得突然,我陡然警惕起来,可在看到他眸中涌现的情愫时,很快便放松下来。
「奴的本名唤王疏月,王爷怎么突然问这个?」
萧祈没有回答,只是重复了这三个字。
「王疏月……。」
「王疏月,本王给你个名分吧。」
15
燕王疯了,竟然要给一个军妓名分。
但他这个人做事向来独断专行。
他的幕僚们劝不住他,慕容雪也不成。
「王爷若要侮辱我,当初何必还要救我?妾身宁死也不与娼妓同处一个屋檐之下。」
萧祈对她淡了不少,尤其想到那晚同房时不愉快的经历。
「阿雪,你别忘了,你也只是本王的妾室,无权干涉本王纳妾。」
「更何况疏月并非娼妓,她有名有姓,和你一样是良家女子。」
慕容雪摇摇欲坠,险些站不稳。
这几天萧祈暗地里处置了不少人,只要一查便知那些人都是当初碰过我的。
萧祈是要把我当过军妓的经历彻底磨灭。
萧祈和慕容雪不欢而散,转过头却同我感叹。
「阿雪变了许多,不似从前那般明朗豁达了。」
「若她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这话不过自欺欺人,明明就是萧祈自己变了心。
我故意将萧祈的话传到了慕容雪耳中,乐得看他们继续闹下去。
16
自从挨了我两巴掌后,沈寂似乎也改了性子,时不时就在我周围转悠。
我拿他当空气,再没了昔日替他治伤时的态度。
少年逐渐焦躁,如同对待谢安一般,他凌迟了那个被萧祈抓起来的所谓凶手。
按照他的脑回路,如果不是那个凶手,慕容雪不会中毒,我也不会不理他。
所以他几乎是以邀功的口吻向我讲述他的杰作。
「你别生气了,我已经替你和慕容姐姐把仇给报了。」
他脸上都是血,用的还是那柄匕首。
「你要还不解气,就还我一脚。」
「或者你还想让我做什么?」
我静静看着他:「是不是我让你做什么都可以?」
少年的眼睛蓦地亮了。
「只要你别……别不理我。」
他有点别扭地开口,一点都不像弑杀之人。
我指了指他手中的匕首:「如果我要它呢?你也给吗?」
沈寂神情微怔,明显犹豫了。
可看到我转身欲走,还是将我拦住。
「就算我把它给你,你也不敢杀人。你是不是有什么仇人,你告诉我,我来替你杀。」
也难怪慕容雪曾经待他好,沈寂比刀还要好使。
我再度对他露出笑意:「报仇这种事怎么能假手于人呢?」
「我不会,你教我不就会了吗?」
看着我的笑,沈寂恍了恍神,随后十分愉快地应了下来。
他拿宰杀过的羊教了我一下午。
他兴奋地说凌迟要从最不要紧的地方开始割,这样哪怕割几百刀,人也不会死,痛苦的时间可以越久。
那天我请萧祈慕容雪还有沈寂喝了羊肉汤。
这人情,我会一个个找他们讨。
17
慕容雪和萧祈赌了几天气,终于认清现实。
她沉下心来,主动朝萧祈示弱,毕竟是爱过,萧祈对她也没有过分苛责。
对于我,慕容雪是不可能放过的。
所以当我身上莫名出现一封与北陈国勾结的书信,一点都不意外。
可最后这封书信从沈寂的住处被搜出来时,慕容雪却大惊失色。
尤其是信上内容不再是她准备栽赃我的那些。
信上揭露了沈寂的真实身份。
原来他不是被慕容雪救回来的孤儿,而是北陈国遗落民间的小王子。
事关北陈皇室权斗,当初也是传的沸沸扬扬。
从前没人往这方面想,可再看沈寂那张脸,确实和北陈皇室有几分相似。
沈寂当场就傻眼了,似乎是一无所知。
萧祈面沉如水,看向慕容雪的眼神有些危险。
「阿雪,此事你事先知道?」
「不……妾身不知道,妾身当初就是看他可怜。」
通敌叛国,饶是慕容雪也背不起这么大的锅,立即便矢口否认。
可萧祈眸中却闪过一丝失望。
「阿雪,你不是失忆了吗?」
慕容雪瞳孔蓦地瞪大。
燕王军一夜之间地动山摇,燕王最爱的女人和最信任的副将全都因为涉嫌通敌叛国被关了起来。
尤其是慕容雪越扒越多。
当初谢安轻薄她是假的,和敌军同归于尽也是假的,就连失忆都是假的。
她原本便是北陈的细作,布防图也是她偷的。
这些年许许多多的将士都死于她手。
萧祈发了好大的火,我来时已是一地狼藉,而他就随意睡在软榻上。
我静悄悄上前,还未靠近,他突然惊醒攥住了我的手。
「王爷是不是做噩梦了?。」
萧祈满头大汗,发现是我才松手。
不知想到什么,萧祈的眼神黯淡了几分。
「不算噩梦,本王梦到从前很信赖的一位下属,本王可能误会他了。」
我替他按着眉心的手指微顿。
「既然是误会,解开就好了。」
「解不开了……如今回想起来,他并非那种好色之人。本王还记得他经常念叨着要回家完婚。」
一滴泪落在萧祈脸上,打断了他的感概。
他以为我在心疼他,起身揽我入怀。
「怎么又哭了?本王没事。」
我稳了稳心绪方才问他:「王爷打算如何处置那两个人?」
「杀。」
18
萧祈不是心慈手软的主,尤其是对背叛他的人。
他对慕容雪的爱在得知对方是北陈细作的那一刻荡然无存。
再见慕容雪,她已是阶下囚。
看到我,她疯了一般扑过来,却被牢门挡住。
「是你换了那封信!」
「你怎么会知道沈寂的身份?」
我让人给她灌了一碗药汁子。
她狼狈不堪地倒在地上,一动也动不了,狠狠地瞪着我。
我淡漠开口:「慕容雪,王爷说要处死你。」
「不可能,我要见王爷,王爷他不可能会舍得我死!」
我缓缓蹲下身,凑在她耳边如幽灵般开口。
「你猜对了一半,那封信确实是我换的。但要你死,也的确是王爷的意思。」
就在慕容雪眸中呈现出一抹灰败时,我勾了勾唇,将声音压的更低。
「王爷原先是要赐你一杯毒酒的。可我觉得对你这样忠贞刚烈的女将军,这种死法委实窝囊。所以我建议王爷把你和沈寂交给我,助我钻研人体骨骼,王爷他同意了。」
慕容雪的瞳孔因为恐惧放大,甚至都忘了骂我。
「你……你到底是谁的人?我和你无冤无仇。」
我拿匕首在她脸上划来划去,眼底的恨意翻涌。
「现在想不起来也无妨,反正今夜,你有的是时间去想。」
「听说这套法子还是你教沈寂的,我头一回用,多指教啊。」
地牢深处隔绝了所有的惨叫,和一年前谢安惨死时一般无二。
直到第五百刀慕容雪奄奄一息时我方才停下。
「还想不起来?」
「那我告诉你吧,慕容雪,还记得谢安吗?」
「我是谢安叫来找你索命的。」
她眸底满是震惊,终于反应过来,而后一边呕血一边大笑。
「哈哈,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王爷,这就是你爱的女人,妾身等着你,妾身在阴曹地府等着你。」
很快她便发不出声音,只能呜呜乱叫。
到了沈寂,我已经熟练多了。
他没像慕容雪一样恐惧,从头到尾都定定望着我,重复着同一句话。
「你说过,我教你杀人,你就原谅我的。」
我没有丝毫心软或者退却。
我的谢安当初比他们还要痛苦,还有死在我面前的谢氏满门。
我按照沈寂教我的,他们痛苦了两日才断气。
可我的仇还没有报完。
19
我开始对萧祈更加上心,而他也愈发宠爱我。
或许萧祈是真的爱上我了。
不然他不会连军机大事都告诉我,更加不会注意到我身体的异常。
「本王好像从未见你来过月事,可是有什么沉疴?」
我一边喂他喝着参汤,一边莞尔道:「是妾身为了方便伺候王爷,这才喝药停了的。」
「你不想要孩子了?」
「王爷日后自有妻妾为您诞育子嗣,妾身原是残花败柳,哪里有资格怀您的孩子?」
「妾身只想在王爷厌弃之前,多伺候伺候王爷。」
我说得情真意切,萧祈还真信了。
或许也没有全信吧,但就像当初他爱慕容雪时一样,他会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便趁着老虎打盹的时机拉着他纵情声色,喂他喝下一碗碗特殊调制的补汤,将他的一举一动写下来报给京城。
就连他日日都泡的药浴,也在不知不觉中加重了他的旧伤。
他开始夜夜惊梦,开始萎靡不振。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不再是那个威风凛凛的燕王殿下。
连手底下得用的幕僚也越来越少。
燕王萧祈仗着军功雄踞边城,功高震主,那位少年帝王已经忍他很久了。
在我之前,燕王军就已然布满了宫里的眼线。
我也是其中之一。
京城的人找到我,告诉我慕容雪没死,告诉我谢安的冤屈,他们利用我的仇恨,我借他们的手来报仇。
等萧祈回过味来,皇帝的毒酒已经被送到我手中。
萧祈虚弱地躺在榻上,愤恨地看着我,却还是没忍住多问了句。
「月娘,你是被逼的,还是一直都是……?」
「妾身一直都是。」
萧祈猛地咳嗽起来,大拍着床沿。
「本王待你不好吗?朝廷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骗本王?」
「我骗王爷,不为好处,而是因为我与王爷之间本就有着深仇大恨。王爷自己也说过,这仇恨永生永世都难以化解。」
萧祈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记起来。
「谢安……你是谢安的……。」
「不错,我是谢安的未亡人。如果王爷当初没有让沈寂将他削肉碎骨,我现在应该是他的妻子。」
「萧祈,因为你的刚愎自用和愚蠢害死我谢家满门,让谢安惨死于污名之下,因果报应,合该由我来找你讨命。」
萧祈眼底的愤怒转而化为了怔然。
「所以,这两年你待在本王身边,你说过的每句话,都是为了报仇?」
「你一丝一毫都没有动过心吗?」
到了现在,他竟然还问这样显而易见的事。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依照我的心思,应该也让你尝尝当初谢安的痛,但陛下有命,非要留你全尸。」
「可相较慕容雪和沈寂,你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人!我实在不甘心你死得太轻松。」
我给萧祈选了一种最折磨人的毒酒。
他熬了五天,才气绝身亡。
「帝心难测,及早脱身吧。」
这是萧祈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可笑的是,他说完这句话,仍旧希望从我脸上看到一丝爱意,手里紧紧攥着的是我曾经送他的平安符。
只是这枚平安符并不是我娘的遗物,只是让萧祈沦陷的道具之一。
帝心难测的道理,我在一开始就知道,所以当李侍卫过来给萧祈收尸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燕王军这座囚笼。
没人知道我去了哪里。
这世上没了月娘,也没了王疏月,唯有几年后某个边陲小镇静悄悄开起来的小药铺。
药铺里有位坐诊的女大夫,最擅刮骨疗伤。
来源:宫墙往事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