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瑾禾，这边！哎呀，你可算来了，大家都等你呢！” 班长李娜的声音拔得老高，穿透了餐厅包厢里嘈杂的寒暄和香水味。她一眼就锁定了刚进门的方瑾禾，以及她身边那个存在感极强的男人。

同学会上的香槟塔闪着虚伪的光。

方瑾禾挽着范承渊的手臂，觉得这大概是她人生中最如坐针毡的时刻。

直到她那名义上的丈夫、以冷酷著称的范大总裁，对着她高中时期暗恋的对象徐朗，慢条斯理地放下酒杯。

“徐先生似乎很关心我的妻子？” “不过，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不是她高攀我，是我暗恋她三年，费尽心思才让她点头嫁给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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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瑾禾，这边！哎呀，你可算来了，大家都等你呢！” 班长李娜的声音拔得老高，穿透了餐厅包厢里嘈杂的寒暄和香水味。她一眼就锁定了刚进门的方瑾禾，以及她身边那个存在感极强的男人。

方瑾禾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一点，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挽住了范承渊的胳膊。他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解开一颗扣子，比起平时在财经杂志封面上那种睥睨天下的冷漠，似乎多了一丝……人间烟火气？但方瑾禾知道，这多半是假象。他只是来履行“协议”的——在她苦苦哀求并承诺未来半年无条件配合他应付他家所有长辈之后，他才纡尊降贵地点头，来出席这场她无比后悔答应要来的同学会。

“哇，瑾禾，这位是？” 另一个女同学王薇凑过来，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在范承渊身上扫射。

方瑾禾深吸一口气，准备背诵她演练了无数次的介绍词：“这是……”

“范承渊。” 范承渊自己开口了，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他甚至极其短暂地牵了一下嘴角，算是个礼貌的示意，但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瑾禾的丈夫。”

“丈夫？！” 李娜和王薇同时惊呼出声，吸引了更多目光投过来。

“瑾禾你什么时候结婚的？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居然瞒得这么死！”

“就是啊！范先生……您好您好，在哪高就啊？”

方瑾禾觉得头皮发麻，正想着怎么把“做点小生意”这种万能糊弄语句说出来，范承渊已经再次简洁地回答：“范氏集团。”

现场诡异地安静了一瞬。范氏集团，这名字在本市意味着什么，在场没人不知道。

“范……范氏？” 李娜的声音有点发颤，“是那个范氏集团？”

范承渊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讨论的是天气。方瑾禾能感觉到周围同学的眼神瞬间变了，从好奇探究变成了震惊、羡慕，甚至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嫉妒。她心里苦笑，看吧，这就是她最害怕的场面。她只想安安静静地混过去，范承渊这尊大佛一来，直接把她推到了聚光灯下。

“瑾禾，你可以啊！不声不响就嫁入顶级豪门了！” 王薇用手肘撞了她一下，语气酸溜溜的。

方瑾禾扯着嘴角：“没……我们就是普通结婚……”

“普通？” 一个略带嘲讽的男声插了进来。方瑾禾心里咯噔一下，是徐朗。她整个高中时代目光追逐的对象，也是她这次非要求着范承渊来撑场面的最直接原因——当年毕业散伙饭，她鼓起勇气想敬徐朗一杯酒，却被他身边的哥们儿起哄调侃“方瑾禾，朗哥可是要出国的，你就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而徐朗，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那笑容里的轻慢，她记了很多年。

徐朗端着酒杯走过来，眼神在范承渊身上转了一圈，又落回方瑾禾脸上，笑容里带着点玩味：“老同学，你这可太谦虚了。范总要是‘普通’，那我们这些人算什么？贫民窟里的吗？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没想到我们班最后是你拔了头筹，攀上了最高枝。” 他特意加重了“攀”字。

这话里的刺太明显了，周围气氛一下子有些尴尬。方瑾禾的脸瞬间涨红，手指微微发抖，一种熟悉的难堪涌上来，比当年更甚。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范承渊动了。他轻轻拍了拍方瑾禾挽在他臂弯的手，然后极其自然地将她的手握进自己掌心。他的手掌宽大干燥，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奇异地稳住了一点她慌乱的心跳。

他抬眼，看向徐朗，目光平静无波，却让徐朗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徐先生？” 范承渊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徐朗下意识地应了：“范总认识我？”

“听瑾禾提过几次，高中时的风云人物。” 范承渊语气平淡，听不出褒贬，“刚才好像听到徐先生似乎很关心我和我妻子的关系？”

徐朗干笑一声：“只是为老同学高兴，瑾禾能找到范总这样的归宿，我们都很意外……呃，是惊喜。”

范承渊微微颔首，另一只空着的手拿起侍者托盘里的一杯香槟，轻轻晃了晃。水晶杯壁折射出细碎的光，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不过，徐先生可能误会了一些事情。” 他顿了顿，视线缓缓扫过屏息凝神的众人，最后定格在方瑾禾瞬间苍白的脸上。方瑾禾心脏狂跳，生怕他说出“协议结婚”四个字。

然后，她听到她那位永远冷静自持、惜字如金的协议丈夫，用一种清晰无比、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的语调，一字一句地说：

“不是她高攀我。”

“是我暗恋她三年，费尽心思，才让她点头嫁给我。”

“……”

时间仿佛凝固了。整个包厢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像是集体被施了定身术。徐朗脸上的表情彻底裂开，混杂着难以置信和荒谬。

方瑾禾猛地抬头，撞进范承渊垂下的目光里。他……他在说什么？暗恋？三年？费尽心思？她是不是因为太紧张出现幻听了？还是范承渊突然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体了？他们明明是因为一份冷冰冰的、条款清晰的协议才成为法律意义上的夫妻的！他连她喜欢吃什么都不清楚！

范承渊仿佛完全没看到她的震惊和周围石化的众人，他微微俯身，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声音里却带着让全场都能捕捉到的、该死的“宠溺”：“吓到了？抱歉，本来想晚点再告诉你的。”

(2)

方瑾禾的脑子彻底宕机了。耳边嗡嗡作响，世界只剩下范承渊那张近在咫尺的、放大的俊脸，和他刚刚投下的那颗毁灭性核弹的余波。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气，以前她觉得这味道和他的人一样冷，现在却搅得她心慌意乱，几乎要窒息。

“你……” 她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他疯了吗？演戏需要做到这种地步吗？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撑场面”的范畴，这简直是把她放在火上烤！

范承渊直起身，目光重新投向僵硬的徐朗，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宣示意味：“所以，不存在谁攀附谁。能娶到瑾禾，是我的幸运。”

“哐当”一声，不知道是谁的酒杯没拿稳，摔在了地上，清脆的碎裂声终于打破了死寂。

人群像是被按下了播放键，瞬间炸开了锅。

“我的天！我听到了什么？范总暗恋瑾禾三年？” “是真的吗？瑾禾！你藏得太深了吧！” “怪不得能拿下范总，原来范总才是主动的那一方？” “三年啊……那岂不是范总很早就……” 议论声、惊呼声、探究的目光像潮水一样将方瑾禾淹没。她脸上火辣辣的，完全不知所措，只能下意识地更紧地抓住范承渊的手，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而范承渊，居然反手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拇指甚至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像是在安抚。

方瑾禾浑身一僵，触电般的感觉从手背窜遍全身。

徐朗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精彩纷呈。他干巴巴地挤出一个笑：“原……原来是这样。范总真是……情深义重。恭喜二位了。” 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挤回了人群。

班长李娜终于反应过来，打着圆场：“哎呀呀，真是天大的惊喜！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瑾禾你真是，这么大的喜事也不早点告诉我们！该罚该罚！等下必须多喝几杯！范总，您快请坐，快请坐！”

范承渊微微颔首，牵着魂游天外的方瑾禾，坦然自若地走向主桌预留的位置。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目光复杂地追随着他们。

坐下后，方瑾禾还是懵的。她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嘶——疼！不是做梦。

服务生开始上菜，酒水也重新满上。气氛重新变得热闹，甚至比之前更甚，但所有人的话题中心都毫无疑问地围绕着他们这一对。不断有人过来敬酒，说着恭维和祝福的话，眼神里的探究却丝毫未减。

范承渊游刃有余地应付着，该举杯时举杯，该点头时点头，话依旧不多，但那股迫人的气场似乎缓和了不少，甚至偶尔还会回应一两句关于方瑾禾学生时代的无关痛痒的话题。

“范总，您是怎么认识我们瑾禾的呀？” 王薇按捺不住好奇心，挤过来问。

方瑾禾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范承渊侧头看了方瑾禾一眼，那眼神深邃，竟然让方瑾禾看出了一点……温柔？“一次行业论坛。”他语气平稳，“她当时在台下提问，观点很犀利，吸引了我的注意。”

方瑾禾愣住。确实有那么一次，她作为小公司的代表去蹭会，确实问了个问题，但……那都是两年多前的事情了！而且他当时明明在台上，目光扫过台下时毫无停留，怎么可能注意到渺小的她？他编故事的能力也太强了吧？还说得这么煞有介事！

“哇！论坛邂逅！然后呢然后呢？” 另一个女同学兴奋地追问。

“然后？” 范承渊微微挑眉，似乎思索了一下，“然后发现她很难追。”

“噗——” 旁边正在喝水的男同学差点喷出来。

方瑾禾的脸更红了，脚趾在鞋子里抠地。范承渊！你够了！

“瑾禾，真的吗？范总追你，你还不答应啊？” 大家的目光又聚焦到方瑾禾身上。

方瑾禾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我当时不知道他是……”

“嗯，她一直觉得我是个普通的公司管理层。” 范承渊非常“自然”地接话，甚至还带了点无奈的口气，“送花送到公司，被她嫌太高调，让前台拒签了。”

“天哪！瑾禾你也太暴殄天物了吧！” 姐妹们发出夸张的惊叹。

方瑾禾内心在咆哮：没有的事！纯属虚构！范承渊你个大骗子！戏精附体了吗？！可她面上只能继续保持僵硬的微笑，感觉脸部肌肉都要抽搐了。她偷偷在桌子底下用力，想把自己的手从范承渊手里抽出来，却被他更紧地握住。

他指尖的温度灼烫着她，那看似亲昵的禁锢，让她心跳失序，完全乱了方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编造这些根本不存在的情节？只是为了把戏做全套，让她那个“高攀”的谎言显得更真实？可这代价也太大了吧！毁掉他冷酷总裁的形象值得吗？

还是说……一个荒谬至极、根本不可能的念头突然钻进她的脑海，又被她迅速摁灭。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们是签了协议的！白纸黑字，明码标价（虽然价码是她答应配合他应付家庭）的协议婚姻！

接下来的时间，方瑾禾食不知味，如坐针毡。周围的喧闹仿佛隔着一层玻璃，她只听得到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和身边男人平稳的呼吸声。他偶尔会给她夹一筷子菜，低声说一句“这个不错”，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方瑾禾机械地吃着，味同嚼蜡。

终于熬到聚会接近尾声，有人提议转场去KTV，范承渊礼貌地开口：“不了，瑾禾明天还有个早会，我们先告辞了。”

大家虽然起哄表示遗憾，但也没人敢真的拦范大总裁。范承渊从容起身，依旧牵着方瑾禾，向众人点头示意后，揽着她的肩膀离开了包厢。

一走出餐厅大门，晚风一吹，方瑾禾猛地回过神来。她几乎是触电般地甩开了范承渊的手，连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

(3)

“范承渊！你刚才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方瑾禾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紧张有些发颤，她仰头瞪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路灯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将他笼罩在一片晦明不清的光线里。“暗恋三年？费尽心思？我难追？还有送花被拒签？这些根本子虚乌有！我们只是协议结婚！你忘了吗？！”

她气得胸口起伏，感觉自己像个被戏弄的傻子。

范承渊脸上的那种在包厢里若有似无的“温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恢复了惯常的冷漠。他整理了一下袖口，动作慢条斯理，仿佛刚才那个投下重磅炸弹的人不是他。

“方瑾禾，” 他开口，声音比夜风还凉，“协议第三条，乙方（即方瑾禾）需在甲方（即范承渊）需要时，无条件配合扮演恩爱夫妻，应对一切社交场合，维护甲方及范氏形象。记得吗？”

方瑾禾一噎：“我……我记得！但配合也没必要编造这种离谱的谎言吧？你知不知道这样以后……”

“哪种谎言？” 范承渊打断她，目光锐利地看过来，“你认为‘暗恋三年’是谎言？”

方瑾禾被他问得一愣，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难……难道不是吗？我们三年前根本都不认识！”

“我认识你。” 范承渊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方瑾禾心湖，“三年前，宏安科技并购案后的庆功宴，酒店走廊，你扶了一个差点摔倒的老人，还帮他找到了走散的孙子。当时你穿着一条蓝色的裙子，头发挽着，有点乱，额头上都是汗，看起来很着急，但一直耐心地陪着那个哭闹的孩子。”

方瑾禾彻底呆住了。宏安并购案……那是她上一份工作，当时她确实跟着老板去了那个规格很高的庆功宴，也确实在走廊帮了一位老先生……可，范承渊怎么会知道？他当时也在？

“你……” 她张了张嘴，大脑一片混乱。

“我当时就在你身后不远。” 范承渊淡淡道，“看你手忙脚乱，却坚持把一老一小安顿好才离开。你的工牌掉在了地上，我捡到了。”

方瑾禾隐约记起，那天后来是发现工牌不见了，还补办了一张……所以，他捡到了？然后呢？

“所以呢？” 她听到自己干巴巴地问，“这能说明什么？顶多算……有一面之缘？” 离“暗恋三年”差了十万八千里好吗！

范承渊向前走了一步，逼近她。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方瑾禾下意识地想后退，脚跟却像钉在了地上。

“方瑾禾，你以为我范承渊是什么人？” 他垂眸看着她，眼神深邃如夜，“我会随便找一个只有一面之缘、毫无了解的女人协议结婚？”

方瑾禾的心脏猛地一缩，某个被忽略的疑点突然浮上水面。是啊，当初他提出协议结婚时，她正处在人生最低谷——失业、母亲重病急需手术费、被前男友纠缠。她以为他只是需要一个背景干净、无牵无挂、看起来听话且急需用钱的妻子来应付家族催婚，而她恰好符合所有条件。可现在想来，符合这些条件的女人太多了，为什么偏偏是她？

“那份协议，” 范承渊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是我为你量身定做的。从知道你遇到困难，到你前男友纠缠你，再到你母亲生病急需用钱……我一直在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把这份‘协议’送到你面前。”

方瑾禾如遭雷击，愣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晚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她却感觉不到一丝凉意，只有心底翻涌起的惊涛骇浪。

“你……你调查我？” 她的声音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突如其来的荒谬感和……心慌。

“只是必要的了解。” 范承渊承认得毫不避讳，“否则，我怎么确定你不是第二个只想攀附范家财富的女人？” 他的目光扫过她苍白的脸，“至于‘暗恋三年’……”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语，眼神掠过一丝极快的不自然，但快得让方瑾禾以为是错觉。

“那只是一种对外便于理解的表述。准确来说，是三年前的那一面，让我注意到了你。之后的关注，是基于对你人品的评估和……兴趣。” 他移开视线，语气重新变得公事公办，“今晚的情况，徐朗的挑衅显而易见。否认‘高攀’最彻底的方式，就是颠覆这个前提。由我主动，并且设定一个足够长的时间线，是最合理且一劳永逸的解释。难道你希望以后每次见到你的同学，都要被暗中揣测你是如何‘攀上高枝’的？”

方瑾禾被这一连串的信息砸得晕头转向。所以，他早就认识她？所以，协议结婚是他……有意安排的？所以，他刚才在同学会上说的话，虽然夸张，但并非完全凭空捏造？他关注了她三年？这……这到底算什么？

“可是……你为什么……” 她语无伦次，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消化这一切。

“为什么选择你？” 范承渊接过她的话头，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深邃难辨，“因为你当时需要帮助，而我需要一个妻子。你恰好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并且看起来足够省心，不会带来麻烦。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方瑾禾看着他冷静无波的脸，那颗因为那句“暗恋三年”和后续解释而胡乱跳动的心，一点点沉静下来，甚至有点发冷。是啊，还能是为什么呢？难道还真以为是什么浪漫的一见钟情吗？他是范承渊，冷酷理智、一切以利益为先的范承渊。他做的每一件事，必然有他的算计和目的。所谓的“关注三年”，大概就像他说的，只是“基于人品的评估和兴趣”，一种对潜在合作对象的考察罢了。

她居然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真是可笑。

“满意。” 方瑾禾低下头，掩去眼底复杂的情绪，再抬头时，脸上已经努力挤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范总思虑周全，是我反应过度了。谢谢您今晚帮我解围，还维护了我的……自尊心。协议我会继续好好履行的。”

她刻意加重了“协议”和“履行”两个字，像是在提醒自己，也像是在划清界限。

范承渊看着她脸上那抹僵硬的笑，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嗯。” 他淡淡应了一声，“车来了。”

黑色的劳斯莱斯无声地滑到路边停下。司机下车打开后座车门。

范承渊示意她上车。方瑾禾没再说话，顺从地弯腰坐了进去，尽量缩在靠窗的一边。范承渊随后坐进来，关上车门。

车内空间宽敞，但方瑾禾却觉得无比压抑。两人之间隔着礼貌的距离，空气仿佛凝固了。她扭头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夜景，心里乱成一团麻。

她忍不住偷偷用眼角余光瞥向身边的男人。他正闭目养神，侧脸线条冷硬，下颌绷紧，似乎心情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他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只是出于利益考量？可是，如果他只是需要一个听话的合作对象，何必编造“暗恋”这种容易引人遐想的谎言？直接说欣赏她的能力或者性格，不是更简单吗？而且，他提到三年前细节时的那种准确……

方瑾禾的心又不受控制地乱跳起来。她用力掐着自己的指尖，强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协议，记住，只是协议。半年后，拿到他承诺的后续“报酬”，给妈妈安排好康复疗养，她就离开。绝对不能陷进去。

车厢里持续着令人窒息的沉默。直到车子驶入他们婚后居住的那栋豪华公寓的地下停车场。

电梯无声上行，数字不断跳动。

“叮”一声，电梯到达顶楼。门打开，是宽敞的入户走廊。

范承渊率先走出去，方瑾禾默默跟在后面。

就在他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方瑾禾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沉寂。她拿出来一看，是闺蜜林薇打来的。林薇也知道他们协议结婚的事，今晚的同学会，她因为出差没去成。

方瑾禾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赶紧接起电话：“喂，薇薇？”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林薇兴奋到尖叫的声音：“啊啊啊！方瑾禾！你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班级群里都炸锅了！范承渊！暗恋你三年？！真的假的？！你之前一点口风都没透给我！太不够意思了吧！”

林薇的声音又大又尖，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方瑾禾顿时尴尬得想找地缝钻进去，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正在开门的范承渊。他的动作似乎停顿了一下。

(4)

“薇薇，你……你小声点！” 方瑾禾捂着手机，压低了声音，脸颊滚烫，恨不得能立刻消失，“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回头我再跟你解释……”

“解释什么呀解释！群里都有视频了！虽然有点晃，但范总那表情那语气！我的天！‘是我暗恋她三年’‘她很难追’！苏炸了好吗！瑾禾！你居然瞒得这么死！快说！你们是不是假戏真做了？！” 林薇的声音依旧亢奋，穿透力极强。

方瑾禾简直要哭了，她不敢再看范承渊，慌忙转身想走开几步：“没有！真的没有！都是……都是误会！是策略！对，商业策略！”

“策略个鬼啦！哪个商业策略需要总裁自曝暗恋史的？范承渊哎！那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惜字如金的冰山范承渊！他需要靠这种策略？你骗鬼呢！” 林薇根本不信，“你快告诉我，你们是不是早就暗度陈仓了？协议结婚只是个幌子？哎呀，我早就觉得范总看你的眼神不对劲了……”

“林薇！” 方瑾禾又羞又急，声音忍不住拔高了几分。

就在这时，身后的门“咔哒”一声开了。范承渊推开大门，并没有立刻进去，而是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手忙脚乱的方瑾禾。

方瑾禾感觉到他的视线，身体一僵，捂着手机的手指都发白了。

电话那头，林薇还在喋喋不休：“……不过瑾禾，说真的，范总这话放出来，以后你在同学圈里可真是扬眉吐气了！看谁还敢说你……哎，不过话说回来，他这么说，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啊？毕竟你们是协议……”

“薇薇！” 方瑾禾生怕她脱口而出“协议结婚”四个字，猛地打断她，“我到家了！信号不好！先挂了！明天再说！” 她不等林薇回应，飞快地掐断了电话，心脏砰砰直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世界终于清静了。走廊里只剩下她急促的呼吸声和头顶感应灯发出的微弱电流声。

她僵硬地转过身，不敢抬头看范承渊，声音细若蚊蚋：“对……对不起，是林薇，她……她有点激动。”

范承渊没说话，只是看着她通红的耳根和几乎要埋进胸口的脸。过了几秒，他才淡淡开口：“先进屋吧。”

他说完，率先走了进去。

方瑾禾暗暗松了口气，又莫名有点失落，她跟着走进这栋宽敞、奢华却冷清得不像家的公寓。

玄关的感应灯自动亮起，柔和的光线洒下来。范承渊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挂在衣帽架上，动作优雅自然。方瑾禾则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像个误入此地的客人。

“那个……” 她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觉得有必要为刚才电话的事再解释一下，“林薇她只是太惊讶了，所以口无遮拦，她不是故意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

范承渊解开衬衫最上面的那颗扣子，闻言动作顿了一下，回头看她：“哪些话？假戏真做？还是暗度陈仓？”

方瑾禾的脸“轰”一下又红透了。他居然听得那么清楚！

“都……都不是！” 她急忙否认，心跳如鼓。

范承渊朝客厅走去，声音听不出情绪：“她是你最好的朋友，知道我们协议结婚的事？”

方瑾禾跟在他身后，像个接受审问的小学生：“……嗯。我当初需要人商量，而且她嘴很严的，绝对不会说出去！我保证！”

范承渊在沙发上坐下，拿起茶几上的平板电脑，似乎开始处理邮件，语气依旧平淡：“嗯。她知道也无妨。”

他的反应太过平静，反而让方瑾禾更加不安。她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今晚的信息量太大，她需要时间消化，但显然，现在不是时候。

“如果没别的事，我……我先回房了？” 她小声说，只想立刻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等等。” 范承渊头也没抬地叫住她。

方瑾禾的心一提。

“周六晚上，陪我回老宅一趟。家庭聚餐。” 他语气公事公办，“我母亲可能会问起今晚同学会的事。”

方瑾禾瞬间紧张起来：“啊？那……那我该怎么回答？” 她可不敢在范家太后面前胡说八道。

范承渊终于从平板屏幕上抬起眼，看向她：“就按我今晚说的版本。记住，我们是因为彼此吸引而自然结合，没有协议，没有交易。我追求你，你最终被感动。”

方瑾禾听得头皮发麻：“可是……这会不会太……” 太扯了？范妈妈那种精明的人会信吗？

“这是最省事的说法。” 范承渊打断她的犹豫，“统一口径，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你只需要配合就好，其他的我会处理。”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方瑾禾把到了嘴边的质疑又咽了回去。是啊，他是老板，她只是员工，员工听从安排就好，何必多想。

“好的，我明白了。” 她低下头，“我会记住的。”

“嗯。” 范承渊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平板，“去休息吧。”

方瑾禾如蒙大赦，转身快步走向自己的卧室——没错，他们一直是分房睡的。这间公寓很大，她的卧室在走廊的另一头。

关上房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方瑾禾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觉浑身虚脱。今晚发生的一切像电影一样在她脑海里回放：徐朗的嘲讽，范承渊的石破天惊之语，同学们的震惊，车上那番真假难辨的“解释”，还有刚才……

她滑坐到地上，抱住膝盖，把发烫的脸埋进去。

范承渊，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如果说一切都是算计，那“暗恋三年”的谎言代价未免太大。可如果有一丝真心……不，不可能。方瑾禾用力摇头，试图甩开这个危险的念头。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对她这种普通女孩有真心？一定是有什么更深层的目的，是她还没想到的。

她不能当真，绝对不能。

接下来的两天，方瑾禾过得有些魂不守舍。她尽量避开和范承渊碰面，早出晚归。范承渊似乎也很忙，并没有对她的躲避表示什么异议。两人相安无事，仿佛同学会那晚的波澜从未发生过。

只有方瑾禾自己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她开始不由自主地观察范承渊，留意他的喜好，甚至偷偷在网上搜索关于他过去的零星报道。她发现自己心跳失衡的次数越来越多，尤其是在偶尔与他目光相接的时候。

她感到害怕，拼命告诉自己这只是因为那晚的冲击太大，是暂时的错觉。

很快到了周六晚上。方瑾禾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上得体的连衣裙，化着淡妆，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沉浸在幸福婚姻中的小女人。

范承渊看到她时，目光似乎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秒，然后淡淡评价了一句：“不错。”

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方瑾禾心底泛起一丝微小的涟漪，她赶紧掐灭。

去范家老宅的路上，车厢里依旧沉默。但这次，方瑾禾的心境却有些不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她很快为这丝期待感到羞愧。

范家老宅坐落在半山腰，是那种低调却极尽奢华的中式庭院。每次来这里，方瑾禾都觉得压力巨大。

果然，晚餐桌上，范承渊的母亲，那位气质雍容却眼神锐利的贵妇，果然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了同学会的事。

“承渊，听说前几天你陪瑾禾去参加同学会了？” 范母放下汤匙，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目光扫过方瑾禾。

方瑾禾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紧。

“嗯。” 范承渊应了一声，态度自然。

“哦？玩得还开心吗？没给瑾禾丢脸吧？” 范母笑着，话里有话。

范承渊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方瑾禾碗里，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做过无数次。方瑾禾看着碗里突然多出来的菜，愣住了。

“还好。” 范承渊语气平淡，却抛出一颗炸弹，“不过正好遇上个不懂事的老同学，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我就顺便公开了我追求瑾禾三年的事。”

“噗——” 坐在对面范承渊的妹妹范芸芸一口果汁差点喷出来，猛地咳嗽起来，“哥……哥你说什么？！你追嫂子？还三年？！” 她眼睛瞪得溜圆，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

范母也明显愣住了，保养得宜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恢复镇定，只是眼神变得探究起来：“哦？还有这事？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方瑾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向范承渊。

范承渊面不改色，甚至又给方瑾禾舀了一勺汤，语气依旧平稳：“不是什么值得特意宣扬的事。毕竟追了三年才成功，说出去也没面子。”

方瑾禾：“……” 他怎么能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范芸芸好不容易顺过气，激动地拍桌子：“哥！你太不够意思了！居然玩暗恋！还瞒得这么紧！快说说！你怎么追嫂子的？是不是特浪漫特轰轰烈烈？”

范母也意味深长地看着范承渊，等待他的答案。

方瑾禾感觉如坐针毡，手心里都是汗。她生怕范承渊又编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细节来。

范承渊瞥了一眼紧张得几乎要同手同脚的方瑾禾，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擦了擦手，才慢悠悠地开口：

“也没什么特别的。”

“就是投其所好，耐心等待。”

“她不喜欢高调，就低调地关注；她遇到困难，就适时地提供她恰好需要的帮助；她不想被打扰，就保持距离。”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方瑾禾，目光深邃，仿佛真的蕴含了三年时光的重量。

“直到确定，我的出现不会让她感到困扰和压力，才以她最能接受的方式，走到她身边。”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餐厅里。没有夸张的浪漫桥段，只有平实的叙述，却莫名地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让人无法怀疑的真挚。

方瑾禾怔怔地看着他，忘记了紧张，忘记了这是在演戏。他的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她心底某个被紧紧锁住的角落。协议结婚前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眼前：她失业后那家莫名其妙主动联系她、开出高薪却要求极低的小公司；母亲确诊急需手术费时，那笔恰好能解燃眉之急、来自“慈善基金会”的匿名捐助；还有那个纠缠她的前男友，突然就不再出现……

难道……难道这些……

范母和范芸芸也听得有些出神。

范母沉默了片刻，眼神复杂地看了范承渊一眼，又看了看明显呆住的方瑾禾，最终轻轻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许多：“原来是这样。你这孩子，心思总是藏得这么深。既然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以后就好好对瑾禾，知道吗？”

范芸芸则一脸崇拜地看着她哥：“哥，没看出来啊！你还是个情圣！”

范承渊没再说什么，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这顿饭的后半段，气氛诡异得和谐。范母没再刻意刁难，范芸芸则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都被范承渊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去。

方瑾禾却一直处于神游状态。她机械地吃着饭，味同嚼蜡，心里却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那些她曾经以为是运气好、是老天眷顾的“巧合”，难道都是他精心安排的“恰好”？

如果真是这样，那“协议结婚”，难道真的只是他靠近她的、一个她“最能接受的方式”？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野草一样疯狂滋生，再也无法遏制。

(5)

回程的车上，方瑾禾一路沉默。她歪头看着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光流淌而过，在她眼底映出斑斓却混乱的光影。她的心比这光影更乱。

范承渊也没有说话，车厢里弥漫着一种不同以往的沉默，不再是冰冷的隔阂，而是某种涌动着的、亟待打破的东西。

方瑾禾的指尖冰凉，她反复回想范承渊在老宅说的那几句话——“投其所好，耐心等待”“适时地提供她恰好需要的帮助”“以她最能接受的方式”……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敲打在她心上坚固的冰层上。裂缝，越来越多。

她不是傻子，只是之前从未敢往那个方向去想。巨大的身份差异和那份冷冰冰的协议，像一堵高墙，自动屏蔽了一切看似不切实际的可能。可现在，他亲手拆掉了这堵墙的一角，让她窥见了墙后或许完全不同的风景。

车子驶入公寓地下车库，停稳。

司机照例下车开门。

方瑾禾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下车，而是转过头，看向正准备下车的范承渊。

“范承渊。” 她叫了他的全名，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范承渊动作一顿，回身看她。车内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他的眼神在暗处显得格外幽深。

“嗯？” 他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带着询问。

方瑾禾鼓起勇气，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你之前在车上说的，协议是你为我量身定做的，你关注了我三年，那些……都是真的吗？”

问出来了。她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她紧紧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范承渊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如此直接地问出来。他沉默地看着她，目光深沉，仿佛在评估着什么。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方瑾禾的心也一点点下沉。果然，还是她自作多情了吗……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想要狼狈地逃下车时，范承渊终于开口了。

“是真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郑重。

方瑾禾的心猛地一跳，呼吸都屏住了。

“那……” 她喉咙发干，声音更颤了，“那今晚在你家说的……那些‘投其所好’‘耐心等待’……也是真的？我妈妈的手术费……我之前的工作……还有我那个前男友……”

“嗯。” 范承渊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他没有回避她的目光，“我不希望你有心理负担，所以选择了你认为最‘公平’的方式开始。”

方瑾禾彻底怔住了。巨大的冲击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随之而来的是汹涌澎湃的、连她自己都无法分辨的情绪。有震惊，有恍然，有无措，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和酸楚。

原来，她所以为的绝境逢生，背后一直有他默默铺路。原来，她所以为的公平交易，从一开始就是他精心设计的靠近。

“为什么……” 她喃喃地问，眼圈不受控制地泛了红，“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我们明明只有一面之缘……”

这一次，范承渊没有立刻回答。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方瑾禾心悸。然后，他推开车门下车，绕到她这一边，向她伸出了手。

方瑾禾看着眼前这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他的手掌温暖有力，轻轻握住，将她带出车厢。

他没有松开手，而是牵着她，走向电梯厅。司机早已识趣地开车离开，地下车库安静得只剩下他们两人的脚步声。

走进电梯，范承渊按了顶楼的按钮。电梯门缓缓合上，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依旧没有松开她的手。

方瑾禾的心跳快得几乎要爆炸。

“为什么？” 范承渊低声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目光落在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上，侧脸线条似乎柔和了些许，“如果我说，三年前走廊里那个头发乱糟糟、满头是汗却眼神明亮固执的女孩，让我记了三年，你信吗？”

方瑾禾猛地抬头看他。

他转过头，目光沉静地回视她：“如果我说，之后的关注，让我发现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坚强、乐观，即使身处困境也努力活得有尊严，让我忍不住想靠近，你信吗？”

方瑾禾的嘴唇微微颤抖，说不出一个字，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如果我说，” 范承渊的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近乎温柔的沙哑，“提出协议结婚，是我能想到的、既不让你感到被施舍，又能名正言顺地将你护在羽翼下的唯一办法，你信吗？”

电梯“叮”一声到达顶楼，门开了。

但两人谁都没有动。

方瑾禾的视线已经彻底模糊，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原来是真的。那些她不敢深想的细节，那些她以为是错觉的瞬间，那些他看似冷漠实则周全的维护……都是真的。

他不是戏精，不是算计。他是真的，用了三年时间，步步为营，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她身边。

“所以……” 她哽咽着，眼泪掉得更凶，“所以同学会上说的‘暗恋三年’……也不全是假的？”

范承渊伸出手，指腹轻轻擦过她的脸颊，拭去她的泪水。他的动作有些生涩，却异常温柔。

“那句话，” 他看着她，眼神专注而认真，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是百分之百的真话。只是，我原本没打算在那样的场合告诉你。”

他微微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和自嘲：“但当时，我受不了任何人看轻你，包括你自己。所以，冲动了。”

方瑾禾再也忍不住，低下头，肩膀微微抖动，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不是伤心，是某种积压了太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是震惊，是感动，是难以置信，还有一丝丝破土而出的、让她害怕又期待的喜悦。

范承渊看着她哭，有些无措。他沉默了片刻，最终伸出手，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他的怀抱宽阔而温暖，带着清冽的雪松气息，这一次，方瑾禾没有感到冰冷，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和踏实感。

“别哭了。” 他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声音低沉地响在她耳边，“协议……如果你觉得被欺骗，无法接受，我们可以随时终止。你母亲后续的一切，我依然会负责……”

“不要！” 方瑾禾猛地抬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急急地道，“不要终止！”

范承渊愣住。

方瑾禾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一下子红透了，她慌忙又想低下头，却被范承渊用手指轻轻托住了下巴。

他眼底深处仿佛有星光亮起，灼灼地看着她：“不要终止？是什么意思？”

方瑾禾心跳如擂鼓，脸颊滚烫，勇气却前所未有地充沛。她迎着他的目光，虽然羞赧，却不再躲闪：“意思是……那份协议作废了。”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哭过后的软糯，却异常清晰：“范承渊，我们……我们像真正的夫妻那样，重新开始，好不好？”

问出这句话，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不确定地等待着他的审判，眼睛因为泪水洗过而格外明亮，带着忐忑和期待。

范承渊定定地看了她几秒，那双总是深不见底、冷若寒潭的眸子里，仿佛冰层碎裂，涌出汹涌的、滚烫的浪潮。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哑得厉害：“方瑾禾，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方瑾禾用力点头，“我知道你为我做了很多，我知道你可能……是有点喜欢我的。我也……我也好像有点喜欢上你了。所以，我们不要那份协议了，好吗？我们试试看，真正的在一起。”

她的话音刚落，范承渊猛地收紧了手臂，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窒息。他的心跳声隔着布料重重地敲击着她的耳膜，又快又有力。

“好。” 他斩钉截铁地回答，只有一个字，却蕴含着巨大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和喜悦。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几乎相碰，呼吸交融。方瑾禾能清晰地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和眼底自己小小的倒影。

“协议作废。” 他凝视着她，一字一句地宣告，“从今天起，范承渊是方瑾禾的丈夫，方瑾禾是范承渊的妻子。仅此而已。”

说完，他不再犹豫，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不再是为了演戏而进行的蜻蜓点水，而是带着三年积压的渴望、小心翼翼的呵护和失而复得的激动，温柔而坚定，缠绵而深入。

方瑾禾闭上眼睛，泪水再次滑落，却是甜蜜的滋味。她生涩地回应着，感受着这份迟来了三年的、真实的悸动。

电梯门早已合上，又悄然滑开，外面是安静的入户走廊。但相拥的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

过了许久，范承渊才微微放开她，指腹摩挲着她微肿的唇瓣，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范太太，” 他低声叫她，嗓音依旧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缱绻，“我们回家。”

方瑾禾脸红得厉害，心里却像灌了蜜糖，她轻轻点头：“好。”

范承渊弯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方瑾禾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你干嘛？”

“抱我老婆回家。” 范承渊说得理直气壮，抱着她大步走出电梯，走向他们的家门。他的脚步稳健，怀抱安稳。

方瑾禾把发烫的脸埋进他的颈窝，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度，第一次觉得，这栋冷冰冰的豪华公寓，有了家的味道。

协议作废，爱已生效。

——全文完——

来源：舟舟故事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