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烫金的楷体字端端正正地印在象牙白的卡纸上,旁边是霍擎的名字,两个名字并列,像他们从小到大一直并肩走过的路。请柬的边角缀着细密的藤蔓花纹,中央是一枚小小的钻石贴纸,在灯光下泛着温柔的光——那是霍擎亲自选的,他说:“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唐秋是我的。”
唐秋最后一次看见自己的名字,是在订婚请柬上。
烫金的楷体字端端正正地印在象牙白的卡纸上,旁边是霍擎的名字,两个名字并列,像他们从小到大一直并肩走过的路。请柬的边角缀着细密的藤蔓花纹,中央是一枚小小的钻石贴纸,在灯光下泛着温柔的光——那是霍擎亲自选的,他说:“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唐秋是我的。”
那天是五月二十号,距离订婚宴还有七天。
她把请柬放在床头,对着镜子试穿那件定制的珍珠白礼服。裙摆轻盈,像一朵将开未开的昙花,衬得她肤色如雪,眉眼温润。她轻轻抚过礼服的领口,指尖微颤,心里却盛满了甜。
“霍擎说,要带我去冰岛看极光。”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说,“他说,那里的夜空,像你的眼睛。”
手机忽然震动。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你想知道你父亲真正的死因吗?”
唐秋的手指僵在半空。
父亲三年前因车祸去世,警方定性为意外。可这条短信像一把锈迹斑斑的刀,猝然划开她早已结痂的伤口。她盯着那行字,心跳如鼓,手指颤抖着回复:“你是谁?”
对方没有回。
她拨过去,号码已关机。
她坐在床边,盯着手机屏幕,脑海中翻涌着无数猜测。父亲生前是审计局的高级审计员,曾参与过几起轰动全市的贪腐案调查。她一直觉得他的死太过巧合,可警方查无实据,她也只能作罢。
窗外夜色渐深,城市的灯火如星子洒落人间。
她决定去父亲的老宅看看——那里还留着他的书房,她从未彻底清理过。
深夜十一点,她独自驾车驶向城郊。老宅在一片老式居民区里,四周安静得能听见风穿过梧桐树的声音。她用钥匙打开门,推开门的瞬间,一股陈旧的灰尘味扑面而来。
她打开灯,走进书房。
书架上整齐排列着父亲的笔记和案卷,她一本本翻找,手指在一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上停住——那是父亲的私人日志,她从未看过。
她翻开第一页,字迹熟悉而沉重:
唐秋的呼吸骤然停滞。
她继续翻页,心跳如雷。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她猛地回头——门不知何时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阴影里,手里拿着一块浸湿的布。
“谁?”她厉声问,本能地抓起桌上的台灯。
可那人动作极快,一步上前,用湿布捂住她的口鼻。
“别挣扎,”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你很快就会睡着了。”
她拼命挣扎,指甲在对方手背上划出三道血痕,可那股刺鼻的气味已钻入鼻腔,意识如沙漏般迅速流失。
“霍擎……”她最后喃喃出那个名字,眼前彻底陷入黑暗。
魔都,霍家庄园。
霍擎站在落地窗前,手机紧贴耳畔,眉头紧锁。
“还没有消息?”他声音冷得像冰。
电话那头是他的私人侦探:“霍先生,唐小姐的车最后出现在城郊老宅附近,监控显示她进了屋,但再没出来。我们的人已经赶到,屋内无人,但有打斗痕迹,地上有一块沾了麻醉剂的布。”
霍擎闭上眼,指节捏得发白。
“查。”他声音低沉,“动用所有关系,我要知道是谁干的。”
他转身,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里放着一枚戒指,镶着一颗泪滴形钻石,是他为唐秋定制的订婚戒。他轻轻拿起,握在掌心,仿佛能感受到她指尖的温度。
“唐秋,等我。”他低声说,“我一定会把你找回来。”
三天后,山区。
唐秋在剧烈的颠簸中醒来。
她躺在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后座,手脚被麻绳捆住,嘴里塞着布条。车窗外是连绵的青山,雾气缭绕,看不见尽头。
她想尖叫,可声音被堵住。
她拼命挣扎,麻绳勒进手腕,渗出血迹。
车停了。
门被拉开,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蹲下来,粗声粗气地说:“别闹,到了地方,听话就有饭吃。”
她瞪着他,眼里是不屈的光。
男人冷笑:“还挺烈?等进了山,看你还能撑几天。”
她被拖下车,踉跄着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四周是原始森林,鸟鸣幽深,风吹过树梢,像鬼魂低语。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看见一座孤零零的木屋,建在半山腰,四周荒草丛生。
她被推进屋内,门“砰”地关上。
屋内昏暗,只有一扇小窗透进微光。墙上挂着几张兽皮,地上铺着稻草,角落里坐着一个老农模样的人,抽着旱烟,眼神浑浊。
“这是谁?”老人问。
“城里抓来的。”男人说,“值钱货,先藏着,等风头过了再处理。”
老人点点头,吐出一口烟:“这年头,城里人命金贵,可山里人,命如草芥。”
唐秋瘫坐在地,泪水无声滑落。
她终于明白——她被拐了。
而那场订婚宴,再也等不到她了。
一年后,深山木屋。
唐秋坐在窗边,用炭笔在一张泛黄的纸上画画。
纸上是一个男人的侧脸,轮廓分明,眉眼深邃——是霍擎。
她已经记不清他的声音了,可他的样子,她一天画三遍,生怕忘记。
老陈——那个最初抓她的人,后来因内讧被同伙抛弃,独自带着她藏在深山。他不再提“卖”她,反而像父亲一样,教她种菜、生火、识字。
“你画他,他就会来救你?”老陈坐在门口,啃着红薯,问。
唐秋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傻姑娘。”老陈叹气,“城里人早忘了你。你失踪一年,他早娶了别人。”
“不会的。”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他说过,我是他的唯一。”
老陈没再说话,只是默默抽完了一袋烟。
那天夜里,唐秋偷偷把画塞进一个铁盒,托一个下山买药的老人寄出去。
她在信上只写了一行字:
两年后,警方搜救队抵达山区。
霍擎站在山路上,风尘仆仆,双眼布满血丝。
他手里攥着一张照片——是搜救队在一间废弃木屋的墙缝里找到的,照片上是唐秋的侧脸,她正低头画画,窗外是山月。
她瘦了,脸色苍白,可她还活着。
“霍先生,”队长走过来,“人已经救出来了,在山下医院。”
霍擎闭上眼,一滴泪终于落下。
“唐秋……”他低声说,“我来接你回家。”
山风在耳边呼啸,唐秋被两名女警搀扶着,脚步虚浮地走下陡峭的山坡。她的双脚早已磨破,鞋底沾满泥泞,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可她顾不上疼——她的心跳得那样急,仿佛要冲出胸膛。
她终于要离开这座困住她两年的山。
救护车在山脚等候,车灯在晨雾中划出两道微弱的光。她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半山腰的木屋,老陈站在门口,抽着最后一袋烟,没有说话。她忽然鼻尖一酸,想说句“谢谢”,却终究没开口。
她知道,那段黑暗的日子,不是恩情,是囚禁。可在这片荒芜里,是老陈给了她一口饭,一床被,和一个能画下霍擎模样的地方。
“唐秋。”一个声音穿透晨雾,低沉而熟悉。
她猛地抬头。
霍擎就站在救护车旁,一身黑色大衣,肩头落着露水,像是已经等了一整夜。他比两年前更瘦了,下颌线条更硬,眼神却依旧深邃,像她记忆里那片从未被污染的湖。
她愣住了。
风卷起她的长发,她穿着不合身的旧衣,脸上有未愈的伤痕,可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清亮,像山间月,照进他心底最深的裂缝。
“霍擎……”她喃喃出声,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他快步走来,西装裤在泥地上沾满尘土,却毫不在意。他蹲下身,与她平视,手指轻轻抚过她手腕上的勒痕,眼底泛起剧烈的痛。
“我来接你回家。”他说,声音微微发颤。
唐秋的眼泪瞬间涌出。
她想扑进他怀里,想问他为什么来得这么晚,想问他有没有找过她,想问他……还爱不爱她。
可就在她伸手的瞬间,目光落在了他的右手——
无名指上,一枚铂金婚戒,在晨光中冷冷地闪着光。
她整个人僵住。
“怎么了?”霍擎察觉她的异样,抬手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却像烫伤了她。
她猛地抽回手,踉跄着后退两步,摇头:“你……结婚了?”
霍擎神色一滞。
他低头看了眼戒指,眼神闪过一丝复杂,随即解释:“唐秋,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我被关在山里两年,每天画你的脸,写你的名字,告诉自己你一定会来。可你……你已经娶了别人?”
她笑了一声,眼泪却大颗大颗砸在地上。
“你知不知道,我靠什么活下来的?是你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是你给我的每一秒温柔。你说我是你的唯一,你说我们要去冰岛看极光……可你现在,戴着别人的婚戒,来接我回家?”
霍擎眼底泛红,上前一步:“我没有背叛你。林晚是家族安排的联姻,我从未承认过那段婚姻的正当性。我娶她,是因为他们说你死了——他们给我看了‘尸体照片’,是伪造的,但我信了。”
“所以你就娶了别人?”唐秋摇头,“哪怕只信一天,你也是别人的男人了。”
“我没有碰她。”霍擎声音低沉而坚定,“三年,我从未与她同房。我一直在找你,动用所有关系,花光所有资源。这枚戒指,是霍家的象征,我不能摘,但我的心,从来不在那场婚姻里。”
唐秋怔住。
她看着他,想从他眼里找出一丝谎言,可她只看到痛、悔、和从未熄灭的执念。
可她已经不敢信了。
“我脏了。”她忽然低声说,声音轻得像风,“在山里,他们……不止一次。我每天洗澡,搓得皮肤发红,可我还是觉得……脏。”
霍擎的心像被狠狠撕开。
他单膝跪地,握住她的手:“唐秋,你从来都不脏。你是我的光,是我拼了命也要找回的命。如果你觉得脏,那我就用余生,一点一点,把你重新洗亮。”
唐秋泪如雨下。
她想信他,真的想。
可她知道,有些伤,不是一句“我爱你”就能愈合的。
医院,心理评估室。
心理医生沈知意合上档案,轻声问:“唐秋,你愿意谈谈在山里的经历吗?”
唐秋坐在椅子上,手指紧紧绞着衣角,沉默良久。
“我被关在木屋里,最初三个月,他们轮流看守我。我逃跑过三次,每次都被抓回来……第四次,老陈把我带到更深的山里,说‘再跑,就卖去更远的地方’。”
她声音平静,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后来呢?”沈知意问。
“后来……他开始教我种菜,给我书看。他说,‘你逃不掉的,但你可以活着。’”她苦笑,“他是个坏人,可他没让我死。”
沈知意点头:“你很坚强。创伤不会消失,但你可以学会与它共处。”
唐秋抬头:“我能……重新爱上他吗?”
“如果你还爱他,就不需要问这个问题。”沈知意温柔地说,“你需要的,不是重新爱上他,而是重新爱上自己。”
霍家庄园,深夜。
霍擎站在书房,手中握着一份文件——《离婚协议书》。
林晚站在门口,穿着丝质睡袍,妆容精致,眼神却冷得像冰。
“你真的要为了一个‘疯女人’毁掉霍家的联姻?”她问。
“她不是疯女人。”霍擎头也不抬,“她是唐秋,是我未婚妻,是我这辈子唯一想娶的人。”
“可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唐秋了。”林晚冷笑,“她被拐、被辱、被污染,你真的觉得,她还能回到你身边?你娶她,只会成为笑柄。”
霍擎终于抬头,目光如刀:“如果你觉得婚姻是交易,那请你现在就签字。霍家的尊严,不建立在女人的痛苦之上。”
林晚脸色惨白:“你为了她,连家族都不顾了?”
“我顾了三年。”他声音低沉,“顾到她失踪,顾到她受苦,顾到她以为我抛弃了她。这一次,我不会再顾任何人,只顾她。”
林晚盯着他,忽然笑了:“好,霍擎,你赢了。但你要记住——她不会再信你了。伤过的心,不是你说几句深情就能愈合的。”
她夺过笔,在离婚协议上签下名字,转身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霍擎缓缓闭眼,一滴泪滑落。
他知道,最难的不是找到她,而是——
让她重新相信他。
疗养院的窗帘是浅灰色的,每天早上七点,护士会准时拉开,让阳光照进房间。唐秋总是闭着眼,假装还在睡。她讨厌光,讨厌声音,更讨厌那种被“观察”的感觉。
她已经回到城市三个月了。
身体的伤在愈合,手腕上的疤痕渐渐变淡,可心里的沟壑,却像山里的峡谷,深不见底。
她住在这座位于市郊的高端心理康复中心,霍擎为她安排的一切:最好的医生、最安静的环境、最温柔的护理。可她觉得自己像被关进另一个笼子——这个笼子有地毯、有鲜花、有轻音乐,可它依然是笼子。
“唐秋,今天我们要做团体治疗。”护士轻声说。
她摇头:“我不去。”
“沈医生说,你可以慢慢来,但不能一直躲着。”
“我不是躲。”她睁开眼,声音平静,“我只是……还没学会怎么当一个‘正常人’。”
护士叹了口气,退出去。
门关上的瞬间,唐秋坐起身,赤脚走到窗边。窗外是一片人工湖,湖面平静如镜,倒映着天空。她忽然想起山里的溪流,清澈见底,她曾蹲在溪边,用溪水洗脸,老陈在远处喊:“别着凉。”
现在,她连冷水都不敢碰。
她开始做噩梦。
梦里,她又被关回木屋,门锁咔嗒作响,老陈站在门口,手里拿着麻绳。她想跑,可双脚像被钉住。她尖叫,可声音传不出去。
每次惊醒,她都大汗淋漓,心跳如鼓。
她拒绝治疗,拒绝谈话,拒绝吃药。
直到那天,沈知意带她去画室。
“你以前喜欢画画。”沈知意说,“也许,你可以试着画点什么。”
画室里有画架、颜料、画笔。唐秋站在画布前,久久不动。
然后,她拿起画笔,蘸了深蓝,开始画。
她画了一片夜空,山峦起伏,一轮明月悬在天边。月光下,有个小女孩坐在溪边,手里拿着一朵野花。
她画完,沉默良久,忽然问:“沈医生,我还能回去吗?回到以前的那个我?”
沈知意摇头:“你回不去了。但你可以成为新的你。”
“可我不想成为新的我。”她声音轻得像风,“我想回到那个会笑、会跑、会相信爱情的唐秋。可她……已经死了。”
沈知意轻轻握住她的手:“她没死。她只是藏起来了。你要做的,不是找回她,而是告诉她:‘我看见你了,我原谅你了,我带你回家。’”
唐秋泪如雨下。
霍家庄园,书房。
霍擎翻阅着父亲留下的旧档案,手指停在一份文件上——《关于唐振国审计案的内部通报》。
唐秋的父亲,唐振国,三年前调查的那起贪腐案,牵涉的正是霍家的合作伙伴——林氏集团。而林晚的父亲,林国栋,是当年被调查的主嫌疑人。
他忽然明白,唐秋的失踪,绝非偶然。
他拨通电话:“查林国栋,三年前,他有没有接触过山区的人口贩卖团伙。”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霍先生,已经有线索了。一个叫‘老疤’的男人,曾收过一笔来自林氏的转账,金额正好是……十万。”
霍擎眼神骤冷。
他终于知道,是谁想让唐振国闭嘴。
而唐秋,只是他们用来威胁的工具。
疗养院,一周后。
唐秋开始参加团体治疗。
她坐在角落,听别人讲述自己的创伤:有人被家暴,有人被性侵,有人自杀未遂。她听着听着,忽然觉得,自己不是唯一的破碎者。
轮到她时,她站起来,声音很轻:“我被拐了两年。在山里,他们……对我做过很多事。我恨他们,也恨自己。我恨自己为什么逃不掉,为什么活下来。可现在,我开始想……也许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反抗。”
全场寂静。
有人悄悄抹泪。
沈知意微笑:“唐秋,你终于开始说话了。”
傍晚,花园。
霍擎提着一盒画具来看她。
“我给你带了新的颜料。”他轻声说,“还有,我查到了一些事。”
他把文件递给她。
唐秋翻开,看到“林国栋”三个字时,手指猛地收紧。
“是你父亲的案子。”霍擎说,“他们用你,来威胁他闭嘴。你不是意外失踪,是被设计的。”
唐秋盯着那行字,忽然笑了:“所以,我父亲的死,也不是意外?”
“不是。”霍擎眼神沉重,“他是因为不肯妥协,才被制造了‘车祸’。”
她闭上眼,泪水滑落。
可这一次,她没有崩溃。
她把文件合上,抬头看他:“霍擎,我想做一件事。”
“你说。”
“我想站上法庭,指证他们。”她声音坚定,“我不是为了复仇,是为了告诉所有人——被伤害的人,也可以站出来,说‘不’。”
霍擎看着她,眼底泛起光。
他终于看到,那个勇敢的唐秋,回来了。
市中级人民法院的走廊,冷得像山洞。
唐秋穿着一件米白色羊绒大衣,站在被告席外的长廊上,手指紧紧攥着一份证词。纸张边缘已被她捏得发皱,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划过她记忆深处那些不愿触碰的夜晚。
她抬头,看见霍擎从楼梯口走来。
他今天穿了黑色西装,领带是她曾经送他的那条——深蓝底色,暗纹是极光的图案。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怕吗?”
她摇头,又点头,眼眶红了:“我怕我站上去,说不出话。”
“你不需要说很多。”他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你只要站上去,就是胜利。”
她深吸一口气,跟着法警走进法庭。
旁听席上坐满了人。媒体记者、社会公众、心理援助组织的成员……还有,林晚。
林晚坐在角落,一身素色套装,未施粉黛,手里捏着一张折叠的纸。她看见唐秋时,眼神闪了闪,没有回避,也没有靠近,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唐秋走上证人席,宣誓,坐下。
法官的声音在空旷的法庭里回荡:“请陈述你的姓名、与本案的关系,以及你所知的事实。”
她开口,声音起初微颤,像风中残烛,可渐渐地,她抬起头,目光坚定:“我叫唐秋。三年前,我被拐卖至偏远山区,囚禁两年。我之所以被选中,是因为我的父亲,唐振国,正在调查林氏集团的贪腐案。他们用我,来威胁他闭嘴。而我父亲的‘车祸’,是人为制造的。”
全场哗然。
被告席上,林国栋穿着囚服,面无表情,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冷笑。
“你有证据吗?”辩护律师冷声问。
唐秋从证物袋中取出一本黑色笔记本——那是她在父亲老宅找到的日志。里面详细记录了林氏集团通过空壳公司洗钱、贿赂官员的证据,最后一页,是父亲的笔迹:“若我出事,必是林国栋所为。秋儿,若你看到这个,别怕,活下去,替我讨回公道。”
她将笔记本递交给法官。
林国栋终于变了脸色。
就在这时,辩护律师突然抛出一张照片:“唐女士,你能解释一下,这张你与人贩头目老陈的合影吗?你们看起来……很亲近。”
大屏幕亮起。
照片上,唐秋坐在木屋前,老陈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一碗热汤,她低头喝着,神情平静。阳光洒在他们身上,竟像一幅温情的画面。
旁听席一片窃窃私语。
“她和人贩子关系不一般?”
“是不是被洗脑了?”
唐秋的手指猛地掐进掌心,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她想起那天——老陈说:“拍张照吧,留个念想。”她没多想,笑了笑,喝了口汤。她以为那只是山里人朴素的善意,可现在,这张照片却成了她“被腐蚀”的证据。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就在她几乎要崩溃时,霍擎站起身:“法官大人,我申请提交新证据。”
他打开平板,播放一段录音——
是老陈在被捕后的审讯记录。
“……我确实关了她两年,但从来没人碰过她。她每天画霍擎的脸,写他的名字。我说‘他不会来了’,她说‘他会,因为他答应过我’……我放她走,不是因为良心发现,是因为……她让我觉得,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坏的事,是让她等了那么久。”
录音结束,全场寂静。
霍擎走到唐秋身边,轻声说:“你不是被腐蚀,你是被保护着,等我来接你。”
唐秋泪如雨下。
就在这时,林晚突然起身,走向证人席。她没有说话,只是将一张纸条递给唐秋。
唐秋打开。
上面写着:“对不起。我父亲做的事,我无法原谅。但我想告诉你——霍擎从未停止找你。他疯了一样,花了三年,走遍全国三十多个县。他不是抛弃你,他是……太怕失去你。”
唐秋抬头,看着林晚。
林晚眼眶通红,却笑了一下:“离婚协议上,他写了一句话:‘我娶你,是因世人说她已死;我离你,是因我心从未活过。’我终于明白,有些爱,是连时间都毁不掉的。”
她转身离开,背影决绝而孤独。
法官敲下法槌:“林国栋,数罪并罚,判处无期徒刑。”
庭后,医院。
唐秋躺在病床上,因情绪过度激动引发短暂晕厥。沈知意坐在床边,轻声问:“感觉怎么样?”
“像卸下了一块石头。”她轻声说,“可石头下面,还有伤。”
“伤会慢慢好。”沈知意微笑,“你今天很勇敢。”
唐秋望向窗外,阳光正好。
霍擎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什么也没说。
她忽然问:“我们还能去冰岛吗?”
他笑了,眼角有泪光:“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看极光。这一次,我不再食言。”
她轻轻点头,闭上眼。
梦里,她站在冰原上,极光如纱,在夜空中舞动。霍擎牵着她的手,说:“你看,像你的眼睛。”
冰岛,雷克雅未克。
冬夜的天空像一块深蓝的丝绒,极光如翡翠色的河流,在天际缓缓流淌。唐秋站在雪原上,裹着厚重的羽绒服,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曾盛满恐惧与绝望的眼睛,此刻映着漫天光河,亮得像星子落进湖心。
霍擎站在她身旁,握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依旧温热,像三年前那个雨夜,他第一次牵她走过城市街头时一样。
“你看,”他轻声说,“我说过会带你来看极光。”
唐秋没说话,只是微微点头。风卷起她的发丝,她望着那片光,忽然觉得,那些在山里度过的漫长黑夜,那些被锁在木屋里的孤独时光,那些在疗养院里无声的哭泣……都像被这光洗过,不再那么沉重。
“我以前总在想,”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雪落,“如果我能活着出来,我一定要问你一句——你有没有真的找过我?有没有在某个夜里,想起我?有没有……为我哭过?”
霍擎闭上眼,喉结滚动。
他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一个深蓝色的丝绒小盒,打开——里面不是戒指,而是一本微型日记本,封面是冰岛地图,边缘已有些磨损。
“这是我三年来写的日记。”他声音低沉,“每一天,我都写了一篇。写我去了哪里找你,看了多少监控,问了多少人。写我梦见你多少次,写我有多恨自己,为什么没能保护你。”
他翻开一页:“202X年3月17日,今天去了云南一个山村,有人说见过一个像唐秋的女孩。我找了三天,不是她。但我还是跪在山路上哭了,因为……我怕再也见不到她了。”
唐秋接过日记本,指尖颤抖。
她一页页翻看,看到他写“今天去了她最喜欢的咖啡馆,点了她最爱的焦糖玛奇朵,却一口没喝”;看到他写“今天是她的生日,我买了蛋糕,摆在她空荡的公寓里”;看到他写“如果她还活着,请让我再见她一面,哪怕她已不记得我”。
她的眼泪终于落下,在冰冷的雪地上砸出小小的坑。
“我恨过你。”她轻声说,“恨你来得太晚,恨你娶了别人,恨你让我一个人在黑暗里等。”
霍擎点头:“我该恨。但我从未放弃。”
她抬头看他,极光映在她眼中,像一场温柔的雪崩:“可我现在……想原谅你了。”
他呼吸一滞。
“不是因为你说了很多遍‘对不起’,”她笑了,泪光闪闪,“是因为我终于明白,你也在自己的牢里。你被家族困住,被责任压着,被谎言蒙蔽。你不是不爱我,你是……太爱,所以才在以为我死了的时候,选择用婚姻来麻痹自己。”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霍擎,我原谅你了。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我不想再被过去锁住了。”
霍擎猛地将她拥入怀中,手臂收得那样紧,仿佛怕她再次消失。
“这一次,”他声音哽咽,“我不会再让你走。”
三个月后,上海。
唐秋开了个人画展,名为《山月归途》。
展厅中央,是一幅巨大的油画:月光下的山林,溪水潺潺,一个小女孩坐在溪边,抬头望着天空。远处,一道极光悄然升起。
画旁,是一行字:
沈知意站在画前,轻声问:“感觉怎么样?”
唐秋微笑:“像终于把心里的石头,一块块搬走了。”
霍擎走来,将一件大衣披在她肩上。
他没说话,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
林晚也来了。她穿着简单的白毛衣,手里拿着一本杂志——封面是唐秋的专访,标题是《被拐女性的重生:从囚禁到法庭》。
她走到唐秋面前,递出一封信:“这是我父亲在狱中写的忏悔书。他不会被原谅,但我想让你知道,有人愿意直面罪恶。”
唐秋接过信,点头:“谢谢。”
两人对视,没有太多言语,却有一种无声的和解。
冬夜,外滩。
城市灯火璀璨,江风微凉。
霍擎从口袋里取出一枚戒指——不是婚戒,而是一枚素圈银戒,内侧刻着一行小字:“For the girl who came back.”
“我不求你现在就嫁给我。”他轻声说,“但我希望,你能让我陪在你身边,一辈子。”
唐秋望着他,笑了。
她伸出手,让他把戒指戴进无名指。
“霍擎,”她轻声说,“这一次,我们慢慢来。”
他点头,眼底有光。
江面倒映着城市的灯火,也倒映着他们的影子。远处,新年的钟声缓缓响起。
来源:梦幻追逐平凡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