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如今，来自生命科学和基础医学等的前沿研究，如糖生物学、再生医学、蛋白质组学、表观遗传学等，正成为化妆品行业的重要创新来源，而源于再生医学领域的核心技术——干细胞，就是其中最前沿、最热门的研究方向之一。
“植物干细胞化妆品”是伪概念。
来源 | 聚美丽
作者 | 沐 沐
如今，来自生命科学和基础医学等的前沿研究，如糖生物学、再生医学、蛋白质组学、表观遗传学等，正成为化妆品行业的重要创新来源，而源于再生医学领域的核心技术——干细胞，就是其中最前沿、最热门的研究方向之一。
不过，干细胞研究火热之下，其在化妆品行业中的应用却一直饱受争议，尤其在营销端，市面上存在许多打着干细胞概念的化妆品。加之，随着消费者对绿色天然护肤理念的追捧，植物干细胞更是成为近年来部分美妆品牌推崇的一个热门概念。
比如，前不久，雅诗兰黛集团旗下植物护肤品牌悦木之源，便推出号称“主打抗皱、紧致功效的苹果干细胞系列新品”，包含两款产品：苹果抛光瓶、苹果面霜，宣传关键词为“一瓶50000/100000颗干细胞”。
那么，究竟何谓植物干细胞？以植物干细胞这一概念进行功效宣称是否具备科学依据？又是否符合当下化妆品监管法规的要求？
带着对这些问题的追问和思考，聚美丽梳理了市场上有关植物干细胞的宣称现状，以及国家层面对植物干细胞的监管态度，并透过与业内人士的交流，理性探讨了植物干细胞在化妆品领域应用的相关争议。
干细胞是一类具有自我更新和多向分化潜能的细胞。干细胞具有自我更新能力，通过对称分裂产生两个与自身完全相同的子代干细胞，维持干细胞池的数量稳定。而其多向分化潜能，则可以使其分化为多种不同类型的细胞。
比如，在合适的环境和条件下，一颗人造血干细胞就可以重建人体完整的血液系统，能够复制并分化出数十亿个红细胞、白细胞、粒细胞等。
也正是这种几乎全能的潜力，使得干细胞成为人类攻克终极疾病如癌症，以及衰老问题的重要领域。
在化妆品界，以往谈及干细胞，通常都是指动物(人体)干细胞，而对植物干细胞知之甚少。据《Nature》期刊的官方定义显示，植物干细胞其实是一类位于植物形成层分生组织中先天未分化、且具有自我更新和再生能力的细胞[1]。
源自爱吾之家微信公众号
本质上，植物干细胞与动物(人体)干细胞之间存在着巨大差异，这一点尤其体现在两者的分化方向上。如下图所示，动物(人体)干细胞的分化方向是动物各个组织细胞，而植物干细胞则主要分化成植物体内的各个组织器官，两者的分化方向具有显著差异，不可混为一谈。
然而，在巨大差异之下，植物干细胞与动物(人体)干细胞也有相似之处，譬如，两者都是未分化的细胞，均能进行无限次数的分裂，且均具有再生修复能力等。
或许，正是由于植物干细胞拥有的再生能力和分化潜能，给了其进入化妆品届的契机。回溯植物干细胞的护肤应用起源得知，继2004年世界首次成功分离并培养植物干细胞之后，瑞士原料商Mibelle Biochemistry的研究人员于2009年发现，来自瑞士的一种苹果具有抗老化及延长细胞寿命的美容功效。
经过一系列研究后，该公司发现以这种瑞士苹果干细胞为基础的活性原料PhytoCellTec™ Malus Domestica，能增加皮肤干细胞的活力和寿命，提高皮肤干细胞对抗外界压力的抵御能力，起到延缓皮肤衰老的功效[2]。
源自Mibelle Biochemistry官网
经查询，PhytoCellTec™ Malus Domestica这款原料的INCI名称为，苹果(MALUS DOMESTICA)果实细胞培养物提取物，合规收录于《已使用化妆品原料目录（2021年版）》。
这是植物干细胞概念首次进入化妆品市场，自此之后，以苹果干细胞为代表的植物干细胞，也作为干细胞概念中的一员，逐渐成为护肤品行业的一个热门词汇。
正如前文所说，一直以来，包括植物干细胞在内的 “干细胞化妆品”都是化妆品行业相当火热的概念之一。经聚美丽梳理发现，早年间市场上主打苹果干细胞、海藻干细胞、人参干细胞等的护肤品不在少数，且在各类产品宣传中，这些植物干细胞被赋予了抗衰、修复等多种护肤功效。
比如，昆岸（上海）信息技术有限公司就曾宣称，其所售化妆品“欧华妍海藻精粹呼吸泡泡面膜”含有“紫球藻干细胞”和“滨海刺芹干细胞”，具有“直接作用于肌肤细胞组织，激活肌肤细胞新生，促进肌肤自我更新力，从而达到修护受损细胞，抚平皱纹，重塑弹力纤维，恢复肌肤健康活力”功效的文字描述。
最终，该公司因夸大宣传“植物干细胞”功效，被上海静安区市场监督管理局以发布虚假广告为由责令停止发布，并处以罚款2.55万元。
截自上海市市场监督管理局
而上文提到的雅诗兰黛集团旗下植物护肤品牌悦木之源，于近日推出的“苹果霜”、“苹果抛光瓶”两款产品也在其官方销售平台上，以苹果干细胞“加速细胞新生”、“促生胶原母体&胶原”等内容描述产品功效。
截自天猫商品详情页
从官方发布的信息来看，其中所谓的“苹果干细胞”为苹果果实细胞培养物提取物。“根据备案信息了解到，该产品所用的成分为苹果(MALUS DOMESTICA)果实细胞培养物提取物，并且被划分至‘其他微量成分’，排序较后，产品标签信息上也未体现‘干细胞’一词。”化妆品违禁词网创始人李锦聪如是解释道。
截自天猫商品详情页
同时，李锦聪根据产品宣传页面的信息分析得出，“干细胞”宣称属于使用创新用语，如页面中描述“一瓶含100,000苹果干细胞”、"2天加速细胞焕新"已经超出化妆品定义的范畴，涉嫌虚假夸大宣传。另外，他还指出，该产品添加了“乳酸、羟基乙酸、酒石酸、水杨酸”等化学成分，页面却刻意隐瞒，而特意突出“苹果干细胞”成分概念，有误导消费者的嫌疑。
此外，有业内人士直言，“悦木之源这款产品所宣称的‘苹果干细胞’是纯纯的智商税，不是说所有大牌的宣称就是科学的，有些大牌也在通过打擦边球的方式博眼球。”
不过，从品牌的反应来看，聚美丽发现悦木之源针对监管风险，已对部分宣传内容进行了修改。比如，在官方旗舰店的宣称页面中，其就将最初的“苹果干细胞”调整为“苹果原生细胞”。
截自天猫商品详情页
以上种种，不难发现，市场上通常宣称“植物干细胞化妆品”具有高度功效性，但其实际效果和宣称合规性却尚存争议。
那么，“植物干细胞化妆品”究竟能否宣传？诸如以植物干细胞这一概念进行产品功效宣称，又是否具备科学依据？伴随着这样的疑问，聚美丽查阅了以往政策法规与相关资料，对此作出解答。
-不存在“植物干细胞化妆品”
早在2021年9月，国家药监局就曾发文科普“干细胞化妆品”是个伪概念，且针对化妆品中宣称的植物干细胞概念，也做了明确解释。
截图自国家药监局官网
通过梳理国家药监局发布的科普文章，聚美丽从中提取出五大关键信息：
1）在植物的茎端和根尖的分生组织中，存在一群特殊的细胞，这些细胞是植物根、茎、叶、花生长的源泉，因此常被称为“植物干细胞”；
2）“植物干细胞”本质上是一类植物细胞，只能分化为其他类型的植物细胞，不能分化为人的细胞；
3）植物来源的化妆品原料，主要通过其中的植物化学成分发挥作用，与其是否为“植物干细胞”无必然联系；
4）2021年国家药监局修订发布的《已使用化妆品原料目录》中，未收录名称含有“干细胞”的化妆品原料；
5）商家宣称化妆品中含有“植物干细胞”，容易使消费者认为“植物干细胞”对人的细胞具有分化作用，此类宣传违反法规规定，应予禁止。
对此，佰傲再生coo任敏华表示，“人、动物是有干细胞，而植物中则是存在着类似于干细胞特点的早期细胞，所以如果直接是说“某某植物干细胞”我觉得可能严谨性上是有些许缺乏的，作为科研型品牌，我们在面对此类成分或者技术宣称时，通常会在成分或技术基础内容不变以及不存在异议的前提下进行技术语言的包装，目的是让我们的用户更简单易懂的了解产品，而非误解产品。
“化妆品中不允许添加干细胞，因为存在很强的伦理和安全风险，同时也不能宣称含有干细胞，因为很可能是智商税，一些商家会以细胞上清液等来充当干细胞去忽悠消费者。所以，国家针对干细胞在美容领域、医疗美容的产品应用，完全是一刀切的。”
此外，李锦聪告诉聚美丽，“细胞”或“干细胞”等医学医疗用语不应与化妆品宣称挂钩(除非国家药监局承认这一事实)，大量采用创新用语或暗示医学医疗用语，普通消费者无法理解或误解，从而被误导消费，商家也因此存在欺骗行为。
“许多术语名词、医学医疗用语等只能作为产品研究相关领域使用，并不能作为产品宣传用词或卖点。监管部门也许不会明文禁止‘干细胞’，但在当前不允许宣称，也是为了给行业更多研发创新的机会。”李锦聪补充说道。
也就是说，在产品宣传上，一般不能直接出现“植物干细胞”字样，否则会因有误导消费者之嫌，而被定义为虚假广告。正因如此，也就不存在“植物干细胞化妆品”。
-实际添加成分是细胞提取物
如前文所说，在我国化妆品监管法规中，“植物干细胞”属于宣称违禁词，因此市面上宣称“添加植物干细胞”的化妆品以国外产品为主，而其实际上添加的成分则是植物干细胞提取物。
事实上，目前国内外对植物干细胞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植物组织培养方向，植物干细胞本身对皮肤的作用缺乏有效的支撑，但细胞提取物在护肤品中的应用已有例证。
此类相关宣称的护肤品有，比如HR赫莲娜绿宝瓶精华。据其天猫旗舰店的商品详情介绍，赫莲娜绿宝瓶精华中添加的海茴香愈伤组织细胞，实际上是海茴香愈伤组织培养物滤液，通过培养海茴香干细胞，萃取细胞中的有效成分来获得。
截自天猫商品详情页
而对于商家在产品宣传时将“细胞提取物”标榜为“干细胞”的行为，李锦聪表示，在法规层面，产品的特定宣称“成分功效”、“功效指标”，普遍存在“浓度”混淆问题，通常产品宣传会利用“成分”的功效或成分在原料中的浓度作为“产品”功效和浓度，存在混淆概念、欺骗消费者的嫌疑。或者配方中实际起作用的A化学成分，销售时利用“更高级、更安全”的概念B成分作为产品的功效宣称和卖点。
综合来看，宣称在化妆品中添加“植物干细胞”，实际上玩了一个文字游戏，混淆了植物干细胞和植物干细胞提取物这两个概念，力图让消费者“不明觉厉”，这更接近于商家打着“植物干细胞”旗号的一种营销噱头。实际上，“植物干细胞化妆品”不仅是个伪概念，也是化妆品宣称中不可逾越的雷区。
虽然诸如”植物干细胞化妆品”等的干细胞宣称乱象屡见不鲜，但干细胞治疗本身仍然是一个极具医学研究价值的项目，而且干细胞的衍生物在医美或化妆品中的应用，也被认为是美业最有潜力的技术方向之一。
此前，在《生命科学奇点已至，美妆的未来科技之路在何方？》一文中，山东大学基础医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郝爱军就曾指出，目前干细胞作为药物的发展仍任重道远，但是干细胞的衍生物，比如外泌体、上清液等，反倒为医美行业提供了很大的商机，这是最前沿、与再生医学最相关的一个方向。同时，干细胞外泌体、上清液等也有望运用到化妆品中，当前的研究重点聚焦于探究外泌体和上清液中的有效成分，进一步阐释其作用机制，从而为构建抗衰的科学故事筑牢根基。
理论上，干细胞及其衍生物的作用可以在美容上实现，但从理论到实践还有很长距离。我国现阶段对此进行的研究数量尚且不足，无论是临床研究还是投入应用都需要更多的积累沉淀。
不过，基于干细胞在多领域的巨大发展潜力，我国政府部门对干细胞的研究是支持鼓励的，比如，在与聚美丽的采访中，任敏华就表示，“在我国的战略导向中，干细胞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方向，国家近年来出台了很多政策，以极力推动干细胞的临床研究和相关产品的开发应用。”
在化妆品行业，经常出现也常被诟病的一个现象，是对于前沿科技的“蹭热点”与“过早过度宣传”，如本文提及的干细胞，本身是科学界公认的、极具未来的前沿技术，但目前连学术及理论界尚处在研究阶段，但已经被部分化妆品商家迫不及待地用于概念宣称、功效宣传，一定程度上透支了消费者的信任，也消解了科学的严谨性，甚至会引发公众对该领域研究进展的误解，分不清真科技与大忽悠。
但我们相信，随着时代的发展，伴随科学监督的不断进步、行业优秀选手的持续努力，科学品牌时代的化妆品领域，真正饱含真科技的优秀产品一定会逐渐占据主流，而那些“挂羊头卖狗肉”、混淆视听的产品与品牌也终将无处遁形。
参考文献：
[1] 《Nature》415, 715-754(2002).
[2] 董珊凤, 李建彤, 鲁楠, 李松涛, 陈斌. 《天然化妆品市场现状及生态设计新模式》. 日用化学品科学, 2021, 11: 6-14.
视觉设计：乐乐
责任编辑：木头
本期视频由浙江省人民医院樊一斌教授带来的《功效护肤品与药品、医美的协同》：
来源：聚美丽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