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最近连着下了几场春雨,老家的房顶漏水了。姑姑说去看爷爷,发现他正在收拾被雨水打湿的被褥。
这是发生在昨天的事。
三月底的一个清晨,我刚到建筑公司上班,就接到了姑姑的电话。
最近连着下了几场春雨,老家的房顶漏水了。姑姑说去看爷爷,发现他正在收拾被雨水打湿的被褥。
爷爷今年七十八岁了,还执意要自己爬上去修,可把姑姑给急坏了。
“建国啊,你得抽空回来看看。”
姑姑在电话里担心地说:“你爷爷这个脾气你是知道的,我劝不动他。你是学建筑的,他最听你的话。”
挂了电话,我立刻跟领导请了两天假。我是爷爷的长孙,叫张建国。
妈常说,我刚出生那会儿,还是爷爷抱着我去派出所上的户口,说我们老张家的长孙就该叫这个朴实的名字。
我和我弟弟妹妹从小就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但我跟爷爷的感情最深。
现在我在市里一家建筑公司做工程师,虽然工作忙,但只要家里有事,我都会第一时间往回赶。
早上八点出发,开了将近两个小时的车才到村口。
远远就看见爷爷站在村口的大槐树下张望。这棵槐树有五十多年了,是爷爷年轻时候种的,树下有一张石头做的棋桌,平时村里的老人们经常在这儿下棋聊天。
看见我的车过来,爷爷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摆摆手向我这边走来。
三年前,奶奶因为心脏病突然走了。那时候爷爷整个人都不对劲,我们几个轮流回去陪他。
大伯和我爸都在市里,想接爷爷去城里住,可他怎么都不愿意离开这个住了大半辈子的老房子。
这是我和你奶奶的家。
爷爷总这么说,“我哪都不去。”后来还是住在村里的姑姑隔三差五来照看他。
“建国来啦!”
爷爷的脚步还是那么稳健,“咋想起回来了?”
“爷爷,姑姑说咱家房顶漏水了,我特意请了假回来帮您修。”
我一边说,一边从后备箱拿出买来的东西。路上我特意去建材市场买了防水材料和新瓦片,还带了些爷爷爱吃的点心。
“你姑姑就是爱瞎操心,”爷爷伸手要接我手里的袋子,被我躲开了,“房顶就漏那么点儿,我自己能修。你看我这身子骨,干活一点儿不含糊。老刘头家的房顶前些日子也漏了,我还去帮着修了呢。”
我知道爷爷说的老刘头,是村东头年纪比爷爷还大两岁的邻居。
他们俩是几十年的老朋友,平时没事就一块儿下棋,要么在田里溜达。
老刘头的儿子常年在外地跑生意,家里就他和老伴儿。
这些年,村里像爷爷这样的老人越来越多,子女都在外地工作,只能逢年过节才回来。但他们互相照应着,倒也过得还不错。
“您就甭逞强了。”我笑着摇摇头,“走,咱先回家看看情况。”
沿着村里的水泥路往里走,两旁是整齐的农家院落。
这些年村里变化不小,年轻人在外面赚了钱,不少人都把老房子翻新了。
只有爷爷家的房子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盖的青砖大瓦房。
院子里种着爷爷最爱的月季,这会儿已经抽出了新芽。
奶奶在世的时候,最喜欢在花前侍弄,每到花开的季节,院子里总是香气扑鼻。
现在爷爷把这些花照顾得也很好,说这是奶奶的心爱之物,得替她照看好。
进了院子,我抬头看房顶。西边靠近屋檐的地方,确实有几处瓦片松动了,露出了下面的木梁。
阳光从缝隙中投射进来,能看见房梁上斑驳的痕迹。
这房子是爷爷年轻时一点一点盖起来的,当年为了能盖个结实的两层楼,爷爷和奶奶省吃俭用,一砖一瓦都是拿血汗钱张罗来的。
“爷爷,您去歇着,我这就开始修。”我把东西放进堂屋,就要去准备工具。
爷爷拦住我:“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我熬了绿豆粥,还热乎着呢。知道你要来,我天不亮就起来熬的。”
我心里一暖。记得小时候夏天,爷爷总爱熬绿豆粥给我们几个孩子喝。
我最贪凉,常常一碗接一碗,爷爷就在旁边笑呵呵地看着。
现在我们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家庭,但爷爷的这些习惯一点都没变。
喝完粥,我开始准备修房顶的工具:梯子、铲子、钳子,还有在建材市场买的防水材料。
我打算先把漏水的地方处理一下,再重新铺设瓦片。
爷爷在一旁帮我找工具,絮絮叨叨地说着房顶的情况:“那边角上的瓦片最不结实,前两天下雨漏得厉害。
我想上去看看,让你姑姑给瞧见了,训了我一顿。她说我这把年纪了还爬房顶,也不怕摔着。”
我听着心里发酸。自从奶奶走后,姑姑和我爸就更操心爷爷了。
姑姑家就在隔壁镇上,每周都会来看爷爷两三次,给他送些新鲜菜和熟食。
我爸和大伯虽然在市里,但也总是轮流回来。可爷爷就是这样,宁愿自己吃苦也不愿麻烦子女。
去年冬天感冒发烧,硬是自己熬了三天才让姑姑知道。
“爷爷,您就在下面看着,有什么要提醒的您说。”我架好梯子,小心地爬上去。
站在房顶上,能看到整个村子。远处是起伏的山峦,近处是绿油油的麦田,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
爷爷家的房子虽然老旧,但在村里还是很气派的,毕竟是两层楼房。
当年盖这房子的时候,爷爷可是村里第一个盖两层楼的,村里人都说老张家有出息。
我开始仔细检查每一片瓦。年久失修的房顶比想象中的情况要严重,不少瓦片都有裂缝,有些地方的木梁也有些腐朽。
我决定先把坏掉的木梁加固,然后再一片一片地更换瓦片。太阳渐渐升高,我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建国,当心点儿!”爷爷在下面不时提醒我,“那块瓦看着不太稳,换掉吧。你奶奶生前就说那块瓦不太好。”
我一边干活一边应着。突然想起小时候,每到夏天,奶奶都会在这房顶上晾晒粮食。
那时候我和表弟表妹们在院子里玩,我二姑家的小弟总想爬上来看看,可把奶奶和二姑给急坏了。
爷爷就在下面守着,生怕我们几个淘气鬼上来捣乱。
“爷爷,您记得不?小时候您总说这房顶是咱家的宝贝疙瘩,不让我们上来玩。”我一边更换瓦片一边跟爷爷说话。
“可不是,”爷爷笑着接话,“你们那会儿淘气,我怕你们把瓦片踩碎了。
你奶奶说我太较真,可这房子是我们的家啊,当然得爱惜。你二姑家的小弟最调皮,现在在深圳当工程师,上个月还回来看我来着。”
听爷爷提起奶奶和家里的事,我的心又揪了起来。记得奶奶刚走那会儿,爷爷整日闷闷不乐,连村口的棋都不去下了。
整天坐在堂屋的躺椅上发呆,饭也不好好吃。我和姑姑轮流来陪他,可他就是走不出那个阴影。
直到去年开春的时候,老刘头来找爷爷,说村里要组织老年人去市里体检,硬拉着爷爷一起去。回来后,爷爷的精神似乎好了些。
他开始收拾院子,修理花草,又重新操持起了家务。每天早上还要去村口的小广场跟着大家做广播体操。但我们都知道,他心里还是很想念奶奶。
修房顶的工作一直持续到下午。我把所有松动的瓦片都换上了新的,又用防水材料把容易漏水的地方处理了一遍。从房顶上下来的时候,看见爷爷正在院子里给月季浇水。
“爷爷,修好了!”我擦了擦汗,“您上去看看满意不?”
爷爷摆摆手:“你干的活我放心。来,进屋喝口水。我让你姑姑给你带了些她腌的咸菜,你待会儿带回去。你媳妇儿爱吃你姑姑腌的菜。”
堂屋里,爷爷给我倒了杯水,自己也坐了下来。
他的目光扫过墙上的老照片,照片里是他和奶奶年轻时的合影。
那是他们盖好这座房子时照的,两个人站在新房前,笑得那么灿烂。
“建国啊,”爷爷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哽咽,“你奶奶走的时候,我就想着这房子肯定会慢慢破败。我一个人,能收拾得了什么呢?
可每次看到你们几个轮流回来,帮我打扫房子、修修补补,我就知道,这个家还在。”
我放下水杯,听着爷爷继续说:“你奶奶生前总说,咱们家虽然不算富裕,但儿女孝顺,孙子孙女懂事,这就是最大的福气。
今天看你在房顶上忙活,我就想啊,我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就是把你们几个教育得这么好。
你看看,你大伯家的建华在医院当医生,你在建筑公司当工程师,你二姑家的小弟在深圳也做得不错。”
爷爷的话让我心里一阵酸楚。我走过去,轻轻抱住他瘦削的肩膀。在这个拥抱里,我感受到了他的温暖,也感受到了他的孤独。
曾经热闹的老屋,现在就剩他一个人。但他宁愿独自住在这里,也不愿意离开。
收拾完工具,我准备启程回市里。临走时,爷爷站在门口,目送我上车。就在我要发动车子的时候,他又叫住了我。
“建国,”爷爷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们都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生活,我知道。但是记住,只要这个房子还在,你们就永远有个可以回来的地方。
你奶奶走了,我一个人住在这里,不是因为固执,是因为我要守着这个家,守着你们的根。
这房子里有我和你奶奶的一辈子,也有你们从小到大的回忆。”
听到这里,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爷爷为什么始终不愿意离开这个老房子。
这不仅仅是他和奶奶的家,更是我们整个家族的精神寄托。
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儿女们都向外面的世界奔去,而爷爷却在这里默默地守护着我们的根,守护着这个承载了几代人记忆的老房子。
“爷爷,您放心,这个家我们都会经常回来看看的。”我抹了抹眼泪,“要不是因为工作,我和大伯他们都想离您近些,不过现在路好走了,从市里回来也就两个小时的车程。”
爷爷点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下个月你大伯要带着建华回来,说是要给我过生日。你到时候也要来啊。你奶奶在的时候,最喜欢咱们全家人聚在一起。
现在虽然她不在了,但是看到你们都能回来,我心里也高兴。”
我答应着,心里却更加酸楚。记得去年爷爷生日,我们几家人都回来给他祝寿。
姑姑炒了一大桌子菜,爷爷看着我们围坐在一起,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吃完饭,他拉着我的手说:“你奶奶要是在,看到这么热闹,一定特别高兴。”
开车回市里的路上,我的脑海里一直回响着爷爷的话。
路过一片新开发的楼盘,我不由得想起了老家的房子。
那片修补好的房顶,那个老旧的院子,还有那个倔强的老人,构成了我们家最珍贵的记忆。
也许在别人眼里,这只是一座普通的老房子,但对我们来说,这里承载着太多无法替代的亲情。
来源:腊梅开在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