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我是皇上的发妻,因为没有孩子,而被逐出皇宫 上

360影视 日韩动漫 2025-03-11 13:40 3

摘要:我是皇上的青梅,做了他十一年发妻,因一句“无子为大”,逐出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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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皇上的青梅,做了他十一年发妻,因一句“无子为大”,逐出皇宫。

我垂眉敛目接过废后圣旨,交出凤印凤冠。

无人知,我唇角压也压不住的上扬。

我终于可以不做皇后了!

1.

我吃百家饭长大,三岁时就能记事。

我出生在二房,是温家最没用的一支。

我娘还没抱热我,我便过继到了还没有子嗣的大房。养了一年后,大房主母有喜了。她左右嫌我是个姑娘,又送给巴望着小孩的三房。

我在叔叔婶婶那里长到了三岁。

奶奶说,宫里头的姑姑有个女儿,到了上学的年纪,想从家里找个陪读。

我与公主同岁,而且我聪明,记得住长辈的脸,每次都能清清楚楚地叫人。

我成为了康乐的伴读。

康乐被皇上和姑姑娇宠着长大,皇宫规矩森严,她却能穿着自己做的羽毛衣裙,花蝴蝶一样满苑跑来跑去。

我跟在她身后,一边提防她磕了碰了,一边还要注意提醒她向经过的皇子嫔妃问好。

明明是同岁,她却总像我的妹妹。

康乐九岁的时候,听大皇子说宫外有多好玩多好玩,听得两眼冒星星,缠着我要我想办法溜出宫去。

我被她缠得没法,用攒下来的零嘴碎银贿赂了姑姑殿里的福贯。他把我们悄悄塞进车里,从宫内拉了出去。

我们第一次看见京城。各色玲珑小物,小贩此起彼伏地吆喝,有亮晶晶的糖人,有竹篾编的蜻蜓。

康乐玩得乐不思蜀。敲了宵禁钟声之后,我费了好大力气终于把她拽走。

福贯焦急地在宫门口张望,看见康乐时,连呼了几声“小祖宗!”可她因我强拉走她在赌气,理也不理人。

我望着福贯说了好些好话,生怕他去给姑姑告状。

没想到,一进宫,我们就被逮住了。

更可怕的是,逮住我们的,不是姑姑,是皇后。

姑姑跪在坤宁宫求情,皇后却因好不容易拿住了姑姑错处,要好好打压这个宠妃。

她说:“公主私自出宫,温贵妃管教无力,是为失职。”

福贯因撺掇主子,被当场拖出去打死。他被拖出去时不断地哀求,手指在地上抠出了狰狞的血痕。

我吓傻了,颤抖着说,福贯没有撺掇,是我求福贯带我们出去的。

皇后开心地眯起眼,“是么?温妹妹,你的下人也管不好,你自家的小孩也管不好,本宫怎放心把公主交给你养?”

姑姑彻底慌了。

她抱着康乐,一遍又一遍地认错。外头响起棍棒击打肉身的声音,福贯的惨叫不绝于耳。

我瑟缩着身子不停地抖,眼泪像断线珠子一样的掉。

上一刻还是好好的一个活人,下一刻便成了一滩污血。

康乐也吓傻了,哇哇大哭。

坤宁宫的嬷嬷一根一根扳开姑姑的手指,死拉活拽地从她怀里夺走了康乐。

她带着我,在坤宁宫外跪了一夜。

那地面上才刚刚冲干净福贯的血。

我与康乐,被送去了京郊云台山。皇后说,在寺庙清苦地,收收性子。

在那里,我第一次见到了顾辞。他穿天青色长衫,眉目舒朗,一股书卷气。他气质亲人,却不知为何,总有一丝淡淡闲愁。

一日夜,我梦见福贯,夜半惊醒。我赤着脚,壮着胆,敲开他的门。

他还未安寝,桌前点着一豆烛火,正在阅卷。

他把我抱去床上,拿被子裹好我冻得冰凉的脚,蹲下身关切道:“瓷瓷怎么了?”

我说:“先生,我梦见福贯了,他流好多好多血,抓着我的脚踝跟我说,救救他。”

他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最后拿给我一盏灯,吹吹上面的灰,“放去后山吧。长明灯指引故人归去,后山四季风景如画,是好地方。”

天亮后,我捧着那盏灯,走完一千零八十级石阶,将灯放在了微微瞑目的菩萨殿前。

我虔诚许愿,愿福贯能找到回家的路。

那日傍晚,我累得倒头就睡。

一夜安眠,好梦黑甜。

福贯,真的看见了长明灯罢。

自那之后,我更喜欢顾辞了,天天往他房间跑。

“先生为何与其他和尚不一样?他们都没有头发。”

他忍俊不禁,“瓷瓷,先生不是和尚,只是一名修行人。”

我松下一口气,“太好了,先生如此英俊,我好怕先生没了头发。”

他揉揉我的头顶,“先生尘缘未了,不会落发。”

“尘缘?尘缘是何物?”

“爱恨嗔痴,瓷瓷长大后就知道了。”

“瓷瓷不想长大,瓷瓷想一直在先生身边。”

“傻孩子,总要长大的。长大了,先生还是在你身边。”

“拉勾勾。”

“好,拉勾勾。”

2.

康乐十岁生辰时,在荷花池戏水。

她将宫人驱得远远的,只带了我。

她将头埋在荷花里,过半晌又推我去,要我也尝尝花蜜的味道。

她话音未落,天边飘起了细雨。我怕她淋了雨生病,解下外衫遮在我们头顶上,往回跑去。

不料她脚下一滑,直直栽入了莲花池。

她身上似有千斤重,我一下没拉住,也随她“扑通”掉了进去。

我们两个都不会水,踮起脚来才刚及池水深。一下在里面乱扑乱踹,呛了好多口水,每次刚挨着池底,又因淤泥湿滑,倒将下去。

康乐的情况更糟一些,她竟是一口气也没吸上去,不一会儿便没了动静。

正当我绝望之际,有人把我们捞了上去。

那是一个极美丽的女子,隽雅的眉眼,芙蓉一般的气质。像画里走出来的人。

她是虞贵人。后来,我管她叫小娘。

我呛咳几口,吐出肺里的水,忙爬到康乐身边。她仍紧闭着眼,昏迷不醒。

太医蜂拥而至,手脚麻利地按出她肚子里的水,她才喘过气来。

人虽透过了气,但仍昏迷不醒。

太医说康乐在池底磕到了脑袋,不能颠簸。我们只得把她安置在最近的宫殿。

棠梨苑其实算不得宫殿,只是一座离皇上寝宫非常遥远,又传过各种鬼故事的小苑。

小娘带着三皇子周玉徽住在这里。

姑姑风风火火地过来,对着虞贵人千恩万谢,又紧锁眉头地守在康乐床前,寸步不离。

棠梨苑的房间少,康乐占了东厢,姑姑住在隔壁的主屋。小娘搬去了西厢,我和三哥便一同住在暖阁。

我睡里头,他睡外头。

三哥生得像小娘,十一二岁的年纪,已是如画的眉眼,清隽得不食人间烟火,是一众皇子里最好看的那个。

我问,为什么宫里太学从未见过三哥?

小娘叹了口气。

国学院读书时,四皇子藏了夫子从西洋弄回来的一支怀表,夫子气得翘了胡子,跟皇上告了一状。

夫子是朝中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二十年前还做过皇上的老师。

皇上自然生气,放话说绝不轻饶。

四皇子害怕了,悄悄把怀表塞进了周玉徽的阁子里。

周玉徽百口莫辩,被夫子打肿了手掌心,他却死不改口,他没有偷东西。

皇上见他不认错,罚他在殿外跪了一夜。小娘把他抱回来时,他两条腿都肿了。

他不认错,皇上便不许他再上学。

我拉着三哥的手掌心心疼地瞧了半天,他被我瞧得不好意思。

小娘却打趣他说:“你瞧,有个妹妹,是不是很好?”

他啼笑皆非。

小娘变着花样给我做吃的,她手艺好,每次还未出锅,我就巴巴地在旁边滴口水。

她绣花也漂亮,变出来的鸟儿活灵活现,花儿芳香扑鼻。

偶尔她还会弹琵琶。

她原是江南琵琶女,红极一时。

她做在梨花树下,浅斟低吟的模样,令我痴痴看了好久。

这样好看的人,这样好听的旋律,只不知,皇上为何再也不看她?

可能是因那旋律,叫人莫名忧伤么?

三哥跟我说,那首曲子,叫《长相思》。

姑姑走了一趟端妃的院子,把四皇子带去了皇上跟前。

那之后,三哥又可以重新上学。

他到太学的第一日,四皇子和着两个官家少爷在他背后说:“娼妓子就是娼妓子,成天在背后嚼舌根告状。”

我看见他拳头紧紧地握起来,眼尾灼红。

我转头,望着四皇子,作出一副难过的样子,“四哥哥从前是我的骄傲,我想我长大后,也要做哥哥这样的人。哥哥别说这样的话,听了叫人难过。”

他半张着嘴,听完我行云流水的胡说八道,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再接再厉,“哥哥虽拿了夫子的东西,我却最敬佩哥哥的胆识,能主动承认错误。”

说着我又垂下睫毛,委委屈屈地把旁边同样被我整得愣怔的周玉徽拉过来,“三哥的娘亲地位虽低,却不是坏人。三哥那日因为夫子误会被罚,虞贵人哭红了眼睛。如今好不容易能来上学,却听见哥哥讲这些气话,更不知如何难过。”

四皇子完全被我整懵了。

我补上最后一刀:“哥哥不是我心中的骄傲了。”

他急了,说:“雨瓷妹妹,四哥是无心的。”

我狠命挤了两颗眼泪,目光盈盈地,“真的吗?”

“真的!你相信我!”

“哥哥道歉了,我才信。”

他在我仰望的目光里彻底败下阵,不情不愿地对三哥说了句对不起。

我立马眼含星星地夸他:“哥哥知错就改,好帅气!”

周玉徽乱七八糟地把我拉走了。

我每日追在三哥屁股后面,看他喜欢看的书,吃他喜欢吃的东西,还时不时跟他抢娘亲。

他看我赖在小娘怀里不起来,在我额头弹了一下,说,“几岁了,还跟个小孩儿一样。”

小娘笑弯了眼睛,看我边揉额头边瞪他,说,“我宠丫头,你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吃什么醋?”

我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反驳吃醋,还是反驳五大三粗,咯咯笑个不停。

这是我最快乐的时光,快乐到几乎使我忘了福贯的血,使我乐观的笃定,康乐不会有事。

3.

康乐死在了这一年的冬天。

那个拉着我像花蝴蝶一样满宫跑,会甜甜叫我“姐姐”,会一脸无辜缩在我身后等着我处理麻烦的小女孩,死了。

她陷在床榻里,小小的一只。

姑姑把她抱在怀里,一遍一遍地唤她。

她冰冷的身体冻得姑姑不住发抖,却怎么也不松开。

有宫人来把康乐从她的怀里拉走,她哀嚎着挽留,泪流不止。姑姑的声音宛如杜鹃啼血,叫人肝肠寸断。

我小心地抱住姑姑的头,也哭成了一个泪人。

康乐本该快快乐乐地长大,风风光光地嫁人,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公主,天真纯净地过一辈子。

不料姑姑猛地把我推开,我跌到地上,屁股生痛。

她目眦欲裂地瞪着我,“为什么不是你!”

我一下止住了哭,大脑像被电打了一般,瞬间化作空白。

她整个人瘫软了下去,双眼空空无神,“为什么不是你.......”

我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姑姑捂住脸,仍是痛哭不止。

我却觉血液在身体里倒流,凝成一块一块的冰。

小娘这时候闯了进来,把我不由分说地拉了出去。

我怔怔地跟着她,却只觉两腿发软,眼前发黑。

我本该保护好康乐,本不应让她掉进莲花池。我托康乐的福,才能在姑姑身边长大,才能不受冻,不挨饿。老天要索命,也该索我这个挡箭牌,索我这个护身符的命。

更何况我还没能保护好她,没能救她。

我问小娘:“为什么不是我?”

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我?

小娘红着眼眶将我一把抱入怀里,她抱我抱得那样紧,将温热一点点传递给我。

“阿瓷,不是你的错。姑姑太难过,说胡话了。你别往心里去。”

我在她怀里颤抖不止,那句话带给我的恐惧几乎将我吞没。

为什么不是我?

我开始泪流不止。很多久远而模糊的记忆涌上心头。

伯母曾不止一遍地抱着我说过,为什么是个女孩?

叔叔婶婶抱着我叹息,何时能有自己的小孩?

最后是姑姑崩溃地问我,为什么不是你?

我究竟是从几岁开始记事?

从几岁开始记人?

又是从几岁开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回忆的最后,是一个与我没有任何血缘的女子,一遍遍告诉我,阿瓷,不是你的错。

我在她怀里嚎啕大哭,抽抽搭搭,我说:“他们都不要我......”

“他们,他们都不要我......”

小娘揉揉我的发顶,望着我的眼睛对我说,无论世间有没有人爱你,你都要好好爱自己。

那一句话,在我往后的人生里,一遍又一遍回响在我耳旁,在一个又一个深渊旁,提醒我,唯自己不可负了自己,唯自己能救自己于水火。

康乐去后,姑姑始终记得对我说过的这句话。

她待我比以往更好,像对康乐那般对我。

而我,我只能淡忘,原谅,并且感恩。

然而无论我如何努力,姑姑的那句话像刺一样,从扎上去起,便和我的心脏长成了一体。

康乐跌落莲花池的画面无可避免地一遍遍出现在我梦里,喊着让我救她。就像当初福贯那样。

我去了云台山,找顾辞要了第二盏长明灯。

我对佛说,“我会做很多很多好事,为康乐祈福,让她也看到长明灯的光。”

我成了散财童子。

杏花哭啼啼跑来跟我说,她娘生病,没银子抓药。

我将姑姑给的二两月银都给了她,让她拿回去好好给娘亲治病。

后来又有小宫女,小太监来求我,什么将她拉扯大的姨娘摔断了腿大夫人不管啦,什么供着他长大的姐姐老大年纪终于要嫁人了却没钱备嫁妆啦……

他们打小被卖进宫里,劳劳碌碌忙活一辈子,还有的像福贯那样因主子一句话便活活打死。

我一个十多岁的女娃,虽也算他们的半大主子,却实是掏不出这许多银子。

存的许多零嘴碎银都分了出去,喜欢的胭脂水粉首饰铃铛也都卖了。

再有人来求我,我只能陪她一起愁眉苦脸。

我尚在替她想办法,却听见了她与另一个宫女的对话。

“我看姑娘就是偏心!”

“就是嘛,上回跟她玩得熟的姐妹去哭,便给了手镯。”

“好歹有这么个傻的,下次再试试。”

……

我抬手揩了揩眼泪。

哎,家里老娘好好活着,不用出那殉葬费了,明明是好事情啊。

我该为她开心才对,为什么难过呢。

我绞尽脑汁,实在想不明白,只好又去找顾辞。

“先生,我想帮助他们,可他们,为何要骗我?”

“瓷瓷有这份真心,已是可贵,又何必执于结果?”

“可我每次想到他们,仍是觉得难过。”

“众生自有众生路,非你我可渡。”

“你不是圣人,不是佛,不是神仙。你救不了他们,改变不了他们,你只能,随顺众生。”

我似懂非懂。

何为随顺众生,我在很多年后,终于明白。

4.

十三岁时我初现少女身姿,胸前鼓囊了起来,也有了小腰。

姑姑说我是个美人胚子,小娘也夸我,像含苞待放的花。

三哥比我大两岁,长得也比我快。他第一次冒出胡茬时,我惊奇地看了半天,原来这样一个明月般琼姿皎皎的人,也会长那种大叔长的玩意儿?

我用掌心在他下巴摸了半天,感觉痒痒的。他一把拍开我的爪子,说,“怎么跟摸狗样儿。”

我便冲着他“汪汪”两声,他冷不丁扔枕头来砸我,正盖在我脸上。

瞧这狗脾气!

我在他身边时总觉得时间过得好快,恨不能时时刻刻黏在他身上,他说我跟块牛皮糖一样,扯也扯不掉。

我冲他办个鬼脸,那就别扯呗。

后来我开始梦见他。梦里他把我抱在膝上,一点点温柔地咬我的嘴巴。

我惊醒过来,一身粘腻的汗,脸上还有两团升腾的酌红。

我第一次做这种梦,而对象还是我三哥,弄得我不知所措。

我在太学新结实的小姐妹南湘凑在我耳边悄声说,三殿下是不是喜欢你?

我的耳朵瞬间红了,傻不愣登地看着她。

她搬着指头数,“三殿下整日和你在一起,一起来,一起去;吃饭也和你一起吃,他还知道你喜欢芙蓉酥,不喜欢豆沙卷;他每次出宫,都记得给你带点小礼物,上回是盒香膏,这回是盏兔子灯……”

我眨巴眼听她数。越数,我头越低,笑意藏也藏不住的从眼睛里淌出去,唇角压也压不住地扬起来。

我更喜欢盯着他看了,明晃晃地看,暗戳戳地看,他高挺的鼻梁,长长的睫羽,薄薄红润的嘴唇,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喜欢。

他每次发现我看他,总是冲我眨眨眼,笑一笑,又扭过头。

南湘说,喜欢一个人,眼神最骗不了人。

我撞着他的目光,总是心慌乱跳垂下眸去,仿佛他目光烫人。

夜里想起他时,就蒙着被子傻笑,心间像春风吹过,长出毛茸茸的小草,痒痒的。

我苦恼地问南湘,“可是他为什么不来跟我告白呢?”

南湘积极的给我出谋划策,“三殿下是害羞的性子,他说不出口,你说呀!”

我心里开始打鼓。原来说出一句话,这么难呀!

我在他面前欲言又止的第四回,他揪住我,问:“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我……”我揪着衣摆,红透了脸,像个锯了嘴的葫芦。

哪有让女孩子说这话的嘛!

他被我弄得抓心挠肝,激我道:“你到底说不说,你不想说,我还不想听呢。”

这不解风情的玩意儿!

我气鼓囊当地跺了他一脚,转身就跑。

却被他抓住了后衣领,拎了回去。他微微俯身,望着我眼睛问我:“小妹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他离得很近,我一下忘了呼吸。

良久,我点了点头。

他急得甩袖,“是哪个王八羔子……”

“三哥。”

“嗯?”

我笑起来,一字一顿道:“我说,那个王八羔子是三哥。”

说出来的这一刻,我只觉任督二脉被一下打通,畅快至极。

我把他吓跑了。

接下来,我开始了对他的围追堵截死缠烂打,他反反复复和我说:“我拿你当妹妹!当朋友!”

我却说:“世间多少夫妻都是从朋友做起的?多少夫妻原本就是兄妹?”

直到有一次,我把他赌进小巷,从后面死死抱着他的腰不撒手,他忍无可忍,把我扒下来按到墙上,“温雨瓷!你不要把这事儿当儿戏!”

我急红了眼睛,“我没有当儿戏,我喜欢你!”

他松开我,“可是我不喜欢你。”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把我从头冻到脚。

“你撒谎。”

我留下这句话,落荒而逃。

我没有勇气问他,南湘数出来的那些事儿,他对我的好,都算什么呢?

眼泪夺眶而出。

在喜欢一个人时,会变傻,变盲目,变得一叶障目,变得自怜自艾,自作多情。

可我仍是不死心。他只是不承认罢了。

也是这段时间,同在太学给皇子们做陪读的王家公子开始追求我。

他生得唇红齿白,说话幽默风趣,太学里好些姑娘喜欢他,他却只对我一个人好。

下雨天他先送我回去,大半柄伞罩住我,我干干爽爽的到怡景宫,他的肩却湿透了。

夫子有时点到我,我出神半节课,实在答不上来,他便悄悄从下面递纸条给我。不像三哥,他总是冷眼旁观我罚站。

他送给我各种各样的东西,他生辰时,我问他:“你想要什么?”

他要走了我的香囊。

他给我写很多珍重的情话,说“一日不见,如三月兮!”,说“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

我没见过这般热烈的攻势,也没见过这样春水般的眼睛。

原只是激一激三哥,却不知何时我真的会盼着他出现,盼着与他并肩,与他同行。

元宵节时,王朔带我出宫。他送了我一场绚烂的烟花。

火星在天空绽放的瞬间,星河如昼,万巷沸腾。

他低头吻了我。

那一夜我忘了三哥,紧紧拥着眼里只装得下我一人的他。

三哥这时候着急了,他拦住我,对我说,王朔与我们成长环境不一样,要小心分辨。

我初尝爱恋,正甜蜜的时候,一听他这话便无比来气。

机会放在他面前他不知珍惜,现在他却着急。

晚了!

三哥只得好声好气地跟我说,“温雨瓷,王公子并非良人,我担心你受伤害。”

可你为什么担心我受伤呢?

我受伤关你什么事呢?

我心里浅浅酸涩了一下,扭开了头。

可三哥说对了。王朔并非良人。

三个月后,我坐在王朔婚礼的角落里,看他端着喜酒,喜笑颜开地敬了一圈长辈。

他走过来时,我正一杯接一杯喝着闷酒。

他按住我的手,关切地说:“瓷儿,喝酒伤身,我心疼。”

我端起那杯酒,泼到了他脸上。

宾客一阵骚乱,纷纷跳出来指责我坏人家场子,过分地甚至骂骂咧咧伸手推我。

王朔却只是默默擦净了脸,说:“你若难过,便再泼我一次。”

群情更加激愤了。

我被人赶了出去。我坐在王府阶前,酒劲一点点上来,我开始哭。

狗男人。

入夜深,三哥出来寻我。看见在王府前抱着膝盖,一身酒气的我。

他捏了捏鼻子,嫌弃道:“一个男人,你至于么?”

我扶着他的手站起来,“哇”地一声吐到了他身上。

他黑了一脸,几乎忍出内伤才没丢开我。“温雨瓷,我警告你……”

我的眼泪滴到了他的手臂上。

他一下默住了。

“三哥,带我回家。”

他伸手,像揉狗一样揉了揉我的脑袋,背对我蹲下身,“上来。”

我趴到他背上。

好奇怪,那一日我醉得那般厉害,却清清楚楚记得关于他的每一个细节。

他的体温,他的心跳,还有他坚实的后背和托着我的手掌。

我的下巴搁在他肩上,心脏像被人用手揉捏过,酸胀得不行。

我虽拼命忍着,眼泪仍是不听话的沿着他脖颈淌下去。

我不知我是为了谁在伤心。

我只是难过。

5.

小娘正月里去给皇上送炖了一整晚的合欢汤,天空白茫茫飘雪的日子,她站在外头等了一个时辰,公公看她可怜,还是把汤接走了。

小娘回来时染了风寒。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宫里头主子多,太医院的也要过年,廖廖几个当值的,谁也不愿意跑这么远来给一个不受宠的贵人看诊。

小娘发着烧,退不下去。我只好与姑姑说。

姑姑一开口,便有太医冒着风雪过来了。

太医也说,不是什么大事。他开了几副药便走了。

小娘的烧却足足烧了五日。

她刚刚退烧,却又抱着琵琶坐到了阶前。

一曲长相思,凄美哀切,被大雪寒风瞬间吞噬。

小娘自那日后缠绵病榻,不展欢颜。我与三哥渐渐知道,那病,是心病,不是太医可治。

三哥跪到勤政殿外,求皇上去看一眼小娘。

原本已是春夜,然北风骤来,一场鹅毛大雪。

我陪着三哥,站在他身侧,为他举着一把伞。

冷风直往脖颈里钻,地上很快铺满白絮。勤政殿暖融融的灯火铺展到我们身前,在后面拖出长长的影子。

后来伞被风卷走了,我拢了拢身上的狐裘,不一会儿便白雪满肩。

他跟我说:“阿瓷,你回去吧。”

我说:“她是你娘亲,也是我小娘。我不走。”

周公公举着把伞小跑着到我身边,遮住风雪。“温姑娘,回去吧,别冻坏了身子,叫贵妃娘娘心疼。”

我索性一撩衣摆,跪到周玉徽身侧。“多谢公公关心,今日承公公恩情,来日必与姑姑相答。”

他接连摆手,弯下腰要扶我起来,道:“姑娘何苦。”

我仍是推辞。周公公无奈,又回去了。

“阿瓷,谢谢你。”

我莞尔一笑,看着大雪慢慢染白他的头发,他的睫羽。

我轻轻牵住他的手,他的指尖冰凉,在我手心微微蜷了一下。

这一回,他没有甩开我。

今朝与君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我们没有等到皇上。

姑姑派人来把我接走了。

回到怡景宫时,我已冻僵了。被一群人围拥着换上干净衣服,塞暖烘烘的手炉,喂热气腾腾的姜汤。

姑姑跟我说:“别求了,没用的。”

我疑惑的抬头。

她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皇上仍是皇子时,曾去江南巡游。在十里莲池,偶遇小娘。惊鸿一瞥,再难相忘。

登基后,将她纳入宫中,不久有了三皇子。盛宠一时。

三皇子还未出生,有人向皇上告密,发现她与谢槐安一封封往来的密信。

不消说,皇上此生最恨的人,便是大周摄政王,谢槐安。

谢王窃国,架空皇权四十年。皇上是他的第二个提线傀儡。上一个,是皇上的父亲。

虞贵人被逐去了棠梨苑。皇上的原话是,此生不复相见。

我试探着问,“谢王呢?难道任由皇上......”“驱逐”两字到我嘴边,却如何也说不出来。

宛若又看见小娘抱着琵琶坐在阶前,眉头的“川”字怎么也展不开。长相思的旋律在我耳畔响起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姑姑说:“一枚棋子罢了,弃了便弃了。她那个儿子,又是个有心气儿的,往后谢槐安不能利用,便杀了。”

姑姑说得如此平静,我的心脏却后知后觉痛了起来。

“......那个告密的人是谁?”

姑姑放下茶盏,烛火跳动在她姣好的容颜上,如花似玉。

“是我。”

我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心脏沉沉坠了下去。

虞贵人被逐那年,是姑姑入宫第一年。

那之后十年盛宠,无人能及。

如今的温贵妃,参朝议政,与谢氏隔空对招,是皇上身边最倚重的女人。就连皇后,也须让她三分,避她锋芒。

三哥跪在大殿外挺直的背影蓦然出现在我眼前,他身上盖着厚厚白雪,像凌寒的竹。

我良久阖目。

白头并非雪可替,相逢已是上上签。

我再未去过棠梨苑。

小娘死在了这年盛夏,江南,又是十里荷花。

小娘死后三日,消息才传到怡景宫。

我恍然良久,忽然泪水决堤。

这世间第一个不由分说塞给我如许多善意与温情的人,我最美丽,最温柔,最善良的小娘,就这么孤零零地去了。

再次见到皇上,他仿佛一夜老了十岁,脊背佝偻下去,再也直不起来。

可是,斯人已逝,再怀念,又有什么用呢?

我放了第三盏长明灯。

6.

皇上出宫狩猎,带走了宫中所有皇子。

他们走了三个月,再回来时,谢王给了皇上一道旨,周玉徽过继到了我姑姑膝下。

自那年雪夜相离,我与他近一载未见。

他变了太多,我几乎认不出来。

他又长高了,气质沉静,眼中开始现出锋芒。

最大的变化,却是他心里多了一个人。

谢槐安的女儿,谢晚凝。

他开始像我一样,会莫名其妙地笑,会莫名其妙地神伤。

他悄悄派人,一封接一封给谢王府送去从未答复过的信。

整整一年,他写到最后,已不知言犹何物。

我曾为他整理过书桌,看见最后一封信。

上面字迹潦倒,犹似沾着泪痕,左右不过一句话,阿凝,我很想你。

我的手颤了一下,慌忙搁下信,落荒而逃。

我想,我来这世间,大抵是来过情关的。

周玉徽的这一关,反反复复,反反复复横在我面前,我怎么走也走不过去。

阿凝在一年以后,终于给了他答复。

我至今也记得他那一日,眼里绽放的光芒。

原来爱一个人,眼睛真的不会说谎。

牵到心爱之人的手,会像打了胜仗一样,欢欣雀跃。

我却不可避免地给他泼了一盆冷水,我说:“三哥,姑姑仍在对付谢家,她不会同意你娶谢晚凝。”

就像我当日未听他言,执意与王朔相恋一样,他如今也一点听不进去我的话。

他说:“雨瓷,你不用担心她做嫂嫂会欺负你。她虽看着有些冷冷的,实是很好的人……”

我又站在那,听他数了许多谢晚凝的好。

他的眼睛那样亮,那样温柔,直叫我疼得呼吸不上来。

夜里我哭了许久。

爱恋真是奇怪的东西。

有人经年相伴,擦不出一点火花;有人寥寥数面,便烈火燎原。

谢晚凝,谢晚凝。

那个名字令他失眠,亦令我失眠。

又一夜,云台山。

“先生,我后悔了。那一日在雪地里,我松开了他的手,我后悔了。我再也不能回到那一天了,我再也不能……”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瓷瓷,先生能看见,上面有人在守护你,在指引你。”

“真的吗?”

“真的。”

顾辞是对的。他从来都是对的,他是我见过最有智慧的人。

我和三哥的缘分,或许才刚刚开始。

两个月后,我十里红妆,嫁了他。

我的叔叔在塞外九死一生,带回来了一支虎狼之师。

此师,要么助三哥夺嫡,归做王师,要么屠戮边关百姓,温家便因此殉国。

姑姑只提了一个条件,要周玉徽娶我。

谢王同意了。

新婚夜,我掀掉了盖头,穿着火红嫁衣去了他的书房。

我望着他的眼睛,对他说了三句话。

第一句是,“你心悦他人,我亦是。”

第二句是,“我不纠缠你,你也莫要纠缠我。”

第三句是,“我仍做你名义上的妻,温家助你完成大业。”

他第二次对我说,谢谢你。

我记得我潇洒地转身,眼泪夺眶而出。

那日夜,我们分厢宿醉。

七年前,我们套在一间暖阁,我睡里头,他睡外头。

七年后,我们同在东宫,穿着同一套婚服,看着同一轮月。

我再一次松开了他的手。

7.

与我新婚第二日,周玉徽携谢晚凝上山,在佛前燃了一柱香,愿共结连理,白首偕老。

我一夜之间成了一个笑话。

东宫里有两个资历很深的嬷嬷,在府里四处说道:“什么太子妃娘娘?我没见过这样窝囊的。殿下新婚夜房门都没进去过,第二日便跟谢家小姐好去了.......”

我静默站在她们身后,听她们说完,将她们逐出了宫。

后又有两个世家的小姐,我与她们素未谋面,她们却在太学笑话说:“温雨瓷不愧是温家人,各个手段肮脏,难怪殿下看不上她......”

我请她们来喝茶,她们在东宫抄了三千页经书,后来再没说什么。

最寒心的一次,是我的亲生母亲,带着我年刚及笄的妹妹来东宫见我。

她拉着我的手不住搓着,说了各种好话,却没有一句在关心我吃饱穿暖,也没有一句问过我家那个殿下,待我如何,是怎样的人。

她说了半天,表达了一个意思,想把我妹妹塞进东宫做侧妃。

我那妹妹第一次见我,怯怯地不敢看我,拿了她自己绣的荷包送我。

我收下了她的荷包,笑意盈盈道:“那孟家公子便很不错,夫人为温小姐图谋姻缘,我便牵根红线吧。”

我娘愣在那里,后渐渐气急,甩袖道:“白我生了你,又叫你奶奶把你送到宫里,如今飞上枝头变凤凰,竟一点也不念着自己的亲妹妹!”

那一瞬我忽然明白,世间人言纷纷,与我究竟有何干系?让他们说去吧。我懒得争了。

我搁下茶碗,倦声道:“送客。”

后来我听闻,周玉徽与谢晚凝下山前,一位素衫仙人拦住了太子,对他说:“殿下,娘娘初为东宫女君,诸多口舌是非。殿下与谢姑娘之事,娘娘并非不介意。她会难过,她会伤心。”

烟雨未讲完,我已泪盈于睫。

我的先生啊,至头来,竟只有先生一人,告诉我,瓷瓷不必那么懂事。

我想,虽然三哥不认我,但我仍是东宫太子妃,是天下人的女君。

我总得做些什么。

姑姑拨了一部分太学的银子,我又从东宫出了一部分,办起一个书院,取名竹山。我为百姓而办,不拒女生,不收学费。

竹山书院收入弟子的第一日,我去了一趟云台山。

“娘娘何事?”

“先生,可否为竹山书院授一堂课?”

“娘娘之请,不胜荣幸。只是顾辞身子不好,不可下山,万望娘娘体谅。”

“……先生,还是唤我瓷瓷吧。”

他莞尔,“知道了,瓷瓷。”

那一日,我才知道,原来顾辞身上常年不散的好闻香气,是草药的味道。

原来先生的身子,一直不大好。

忙忙碌碌半年多,姑姑又叫了我去。

温谢相争已至尾端,温家快败了。

姑姑问我:“囡囡可还记得,孟家公子?”

当然记得。那日我与母亲说,要给妹妹牵的红线,就是孟相之子孟云深。

我凝神细思了下:“孟公子文武卓越,人品端方,是良人。”

姑姑说:“他与你同在太学时,追求过你。”

原还有这一桩事,太学的时光太遥远,我都要不记得了。

“阿瓷,温家需要孟相支持。”

前后一串,我几乎立马明白了姑姑的意图。

她要借我之手,引出孟云深,再以孟云深要挟孟相支持温氏。

可是,然后呢?

若孟相调动京畿大营包围京城,谢王只得回调边境之师,介时大周将战火纷飞,生灵涂炭。

我跪下去,“姑姑,不可。”

“温谢相争是士族相争,非乱世群雄逐鹿。”

我们是对弈,可不能因棋输就掀桌子啊!

姑姑眼中寒芒却是沉静:“非也,这不是险招。你不了解谢槐安。”

我的手指微微颤了起来。

“谢槐安,他不会动边境之师。”

我将孟云深约到了雅韵轩赏菊。三日后,在我将一封血书搁在孟相跟前时,这位年过四十的男人彻底崩溃。

京畿大营打着“救王储,清君侧”的名义,围了京城。

姑姑猜对了。

谢槐安带着三十一口人命,慷慨赴死。

那日,我对着谢府方向,深深一拜。

敬王爷救我大周臣民,敬王爷救我温氏,不至酿成大错。

从出生起就未被家族选择的我,却只有家族一个选择。

我累了。

庆功宴上,我敬了姑姑一杯酒,对她说:“温氏已救,我从此与温氏两清。”

她震惊地抬头看着我。

“雨瓷此后,不谋温家之事,不享温家之福,不入温家之碟。”

“囡囡......”

我垂眸拜下去,离开了庆功宴。

来源:聊点历史观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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