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又一解：中借为忠，诚也。孚，信也。豚，小猪。“中孚豚鱼吉”，言人以忠信对鬼神，用豚鱼薄物致祭，亦吉。古代祭祀，豚、鱼是地位较低的祭品，常用于士礼。《礼记·曲礼下》：“凡祭宗庙之礼，牛曰一元大武，豕曰刚鬣，豚曰腯肥，羊曰柔毛，鸡曰翰音，犬曰羹献，雉曰疏趾，兔曰明
下兑上巽
【中孚。中孚豚鱼，吉，利涉大川。利贞。 】
上“中孚”二字乃卦名，下“中孚”二字乃卦辞。
豚鱼即河豚、江豚、海豚，鱼之豕头者也。
中，射中也。
孚借为浮，浮飘在水面也。
中浮豚鱼，谓射中浮水之豚鱼，此盖古代故事。
有人在渡大川时射中浮水之豚鱼，故筮遇此卦则吉，利于涉大川，是有利之占问。
又一解：中借为忠，诚也。孚，信也。豚，小猪。“中孚豚鱼吉”，言人以忠信对鬼神，用豚鱼薄物致祭，亦吉。古代祭祀，豚、鱼是地位较低的祭品，常用于士礼。《礼记·曲礼下》：“凡祭宗庙之礼，牛曰一元大武，豕曰刚鬣，豚曰腯肥，羊曰柔毛，鸡曰翰音，犬曰羹献，雉曰疏趾，兔曰明视，脯曰尹祭，槀鱼曰商祭，鲜鱼曰廷祭……”
《马王堆帛书〈周易〉释文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第37页
马王堆汉墓出土帛书《周易》八八上
筮遇此爻，安且吉；但有意外之患，则不安矣。
阴借为荫，树荫也。
和，应也。
爵，饮酒之器，形似小雀，其用与今之酒杯同。
好爵，美酒也。帛书《二三子问》：“好爵者，言旨酒也”。
《马王堆帛书〈周易〉释文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第182页
马王堆汉墓出土帛书《二三子问》二九下
吾字似是衍文。帛书《二三子问》引此文亦无“吾”字（见下图），但《缪和》引此文有“吾”字。
马王堆汉墓出土帛书《二三子问》二九上
尔，指其人之子。
靡，共也。
爻辞言：老鹤在树荫下鸣，鹤子亦鸣以应和之。我有美酒在杯中，与尔共饮之。此喻贵族父子世袭其爵位，有嘉惠他人之象。
鼓，击鼓也。
罢借为疲。
战争虏得敌人，其将官士兵或勇有余而击鼓，或力已竭而疲倦，或悲而哭泣，或乐而歌唱。此言战争胜利者有所得亦有所失。
几，汉帛书《周易》作既。按几读为既。每月十六日至二十二、三日为既望。
在月既望之时，失其马匹，可无咎。盖马可复得。
《马王堆帛书〈周易〉释文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第104页
登，升也。
贞，占问。
鸡无高飞之羽翼，而高飞上升于天，必将跌落而死。此喻庸人无居高官之才能，而得高官上升于朝廷，必将败事而亡。故占得此爻，则凶。
《中孚》卦，抛开其他，仅就爻辞而言，是一个很有画面感的卦，尤其是九二，很有《诗经》四言体的韵味，读起来让人心生美好，令人神往。就自我情感而言，我很乐意把六三“得敌”之“敌”理解为“匹敌、相偶”之义，也就是爻辞作者找了酒友。作者似乎有所心事，喜忧得失参半，对酒当歌、击鼓而歌，一会哭一会笑，直到鸡鸣天亮。爻辞作者抒发出的情感真实又饱满，虽然过去了几千年，仿佛就在昨天。
鹤鸣在阴，
其子和之。
我有好爵，
与尔靡之。
有只仙鹤在树荫下鸣叫，它的孩子随声附和；我有好酒，请与你同乐。酣畅对饮，时而击鼓时而停，时而哭泣时而唱。月亮已经圆了，马匹却丢了。先不管他了，还是继续喝酒吧，一直喝到鸡鸣，声达于天。
《传》解
《中孚》是一个讲诚信的卦，其各爻的吉凶悔吝皆与“诚信”有关。其中初九因为当位居正，守持诚信，上应六四，故于六爻中有“吉”，也是六爻中唯一一个系以“吉”辞的爻象。其余则九二以阳居中，有“中孚”之实，不明言“吉”，实一个“吉”字难以尽言；六三失信“得敌”，故“或泣或歌”；六四居于互震之上，守信有应，故终于“无咎”；九五虽不得九二来应，却诚信守望，也能“无咎”；上九失位不正，不顾念六三，背信远走，故有“凶”。
卦辞
中孚。豚鱼，吉。利涉大川，利贞。
中孚，卦名，兑下巽上。《说文》：“孚，信也。”《正义》曰：“信发于中，谓之中孚。”中，指九二、九五，二者皆以刚中当位，中为心，心实则诚，故卦名《中孚》。二、三失位，动而变正则有坎，坎为“豚”。上卦为巽，巽为鱼。诚信及于“豚鱼”，故曰“吉”。坎水为大川，二已变正应五，三阴失位，动而变正则二至四成坎象，坎上为巽，巽为木，故曰“利涉大川”。
故《中孚》卦象征着心怀诚信：心怀诚信能感化小猪和鱼，吉祥。有利于涉越河水大川，有利于做事。
彖
《彖》曰：“中孚”，柔在内而刚得中，说而巽，孚乃化邦也。“豚鱼吉”，信及豚鱼也；“利涉大川”，乘木舟虚也；中孚以利贞，乃应乎天也。
三、四以阴柔居于《中孚》卦内，故曰“柔在内”。二、五以阳刚居上下卦中，故曰“刚得中”。内卦为兑，外卦为巽，故曰“说而巽”，即“和悦而谦逊”。二、三皆失位，变正则二至四有坎，坎为“孚”。以坎“孚”之诚信之于天下，则其诚信能感化邦国，故曰“说而巽，孚乃化邦也”。二、三变正后，二至四有坎象，坎为豚。上卦为巽，巽为鱼，二者处于《中孚》，则其诚信及于“豚鱼”。故《正义》曰：“鱼者，虫之幽隐。豚者，兽之微贱。人主内有诚信，则虽微隐之物，信皆及矣。莫不得所而获吉，故曰‘豚鱼吉’也。”二、三动而变正而有坎象，上为巽，巽为木，自二至上成《涣》，有风行水上之象，得舟楫之利，故曰“乘木舟虚也”。五在天位，二变而应于五，故曰“应乎天”。
故《彖传》说：“心中怀有诚信”，柔顺处于内心，阳刚居于中正，和悦而谦逊，那么，诚信之德就会感化邦国。“心怀诚信能感化小猪和鱼就会获得吉祥”，这说明《中孚》的诚信之德能及于豚鱼；“有利于涉越河水大川”，这是因为卦象中含有乘坐内虚外实的木舟；内心怀有诚信则会有利，于是诚信也就应合于天道。
大象
《象》曰：泽上有风，中孚。君子以议狱缓死。
上巽为风，下兑为泽。《象传》以风比德教，巽风在上，实际上也就是德教行于上；泽润于下，犹如恩泽布施于下，二者皆须心中有诚信才能做得，故其象蕴涵着“中孚”之诚。下卦为兑，兑为口；互卦有震，震为声，口动有声，故曰“议”。六三至九五互有艮，艮为室，室不外通，故如“狱”。坤为丧死之象，然九二失位不能应上，则互无坤象，待其九二变正，则二至四互有坤，故曰“缓死”。
故《象传》说：泽水之上有风吹动，这种情境象征着“心怀诚信”。君子因此而审议讼狱，宽缓死刑。
“柔在内而刚得中”的卦象使《中孚》具有诚信的美德，但是，这绝不仅仅是因为卦有“刚中”的原因，也不是《正义》所谓的“信以发中”就能说得清。在六十四卦中，有“刚中”之象的何止《中孚》一卦，如《困》、《需》、《大过》、《小畜》等皆有此象，它们为何就不能说成“刚中”而“信”呢？为何就没有“信以发中”呢？所以，中孚之“孚”，不能仅从“刚中”来看，还须注重“柔在内”的情况，虚实相依才是真“孚”。
《中孚》还有一种更加生动感人的情景，下卦为兑，兑为少女，上卦为巽，巽为木，恍若一个少女立在树木之下。她为什么会在树下呢？我们可以猜想她是如约而来，在等待她的心上人。就如《诗·邶风·静女》中的诗句：“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这种情景难道不是一种更加真切感人的“诚信”吗？
《中孚》不仅为我们带来了“诚信”的美德，还富有教化的功能。因为“泽”有润下之性，风有化民之德，故圣人君子以诚信为本，上宣号令以播德教，下施恩泽以抚民心，如此，则诚信的美德及于“豚鱼”，及于“议狱”；如此，则君子的诚信上可以“应天”，下可以“化邦”。
小象
初九，虞吉，有它不燕。
初得位居正，上应六四，位正有应，故安守则吉，若有它图，则失正，也就不能“燕”。
《象》曰：初九“虞吉”，志未变也。
初与四应，彼此皆正，初不变就能上应于四，故曰“志未变”。
《中孚》下为兑，“兑为悦”。二至四互为震，“震为动”。初九以当位之正“悦而动”，动而应于四，《象》曰“志未变”，实“不可变”。
九二，鸣鹤在阴，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与尔靡之。
下互有震，《说卦》曰“震为善鸣”，故曰“鸣”。二变正则上应九五，九五在巽，巽为鸡，类如“鹤”。其子，喻指老鹤之子。和，以歌声相应和。下互为震，震为雷，上卦为巽，巽为风，雷与风为“同声相应”，故曰“其子和之”。我，指九二。尔，指九五。
《象》曰：“其子和之”，中心愿也。
二、五皆居卦中，二变正应五，故曰“中心愿”。
六三，得敌，或鼓或罢，或泣或歌。
三、四皆为阴爻，阴阴相斥，三、四处上下两卦之间，故曰“得敌”。三失位不正，与四相敌，击鼓而进，不能取胜，故疲惫而退，故曰“或鼓或罢”。六三在兑上，兑为口。震为声，为鼓。四当位而正，三不能胜则忧惧四反击，故“泣”之；四守正得胜，则“歌”之。
《象》曰：“或鼓或罢”，位不当也。
有的人击鼓前进，有的人疲惫败退”，这是因为六三所处的位置不当所致。
三本刚勇好进，《中孚》之六三，虽居阴失正，仍然不失其本性，遇敌则击鼓噪进，然以不正之身攻正义之身，何以能制胜？故退而泣之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
六四，月几望，马匹亡，无咎。
九二至六四互为震，震为马，然九二终要变正上应，变则震象失而坤象成，坤为丧，震失于坤，故曰“马匹亡”。初与四应，现四承上而舍初，犹如马失其匹配，然舍下承上，顺承九五之尊，故曰“无咎”。
《象》曰：“马匹亡”，绝类上也。
“绝类上”者，绝三之类，不与三争，而上承于五也。
六四居《中孚》之中，处巽顺而应兑说（悦），且当位而正。因含恭顺之本性，故不求得配于初，但求上承于五，如月之将要圆满时，充满着阴柔和合之美。
九五，有孚挛如，无咎。
五应二，二失位不能应，五以诚信“挛”二，使其变化为坤，坤为城邑，为邦，此为九五以诚化邦之举，故曰“无咎”。
《象》曰：“有孚挛如”，位正当也。
以阳居五，得中得正，刚健诚实，以诚“挛”二，二变正上应己，故曰“位正当”。
九五居《中孚》之中正，当任君王之位，故有“孚乃化邦”之命。正如胡炳文在《周易本义通释》中所言：“六爻皆不言‘孚’，惟九五言之，九五‘孚’之主也。”
上九，翰音登于天，贞凶。
上应于三，三在下卦，互震为声，上九在天，巽为高，巽为鸡，类于鸟，故曰：“翰音登于天。”上与三皆不正，故曰“贞凶”。
《象》曰：“翰音登于天”，何可长也？
上穷于“孚”，且以阳居阴，失位不正，所应三也不正，故其“翰音”不可长久。
上九高而失位，徒有其音，不见其实，有悖于诚信之道。与九二相比，九二“鸣鹤”，上九“翰音”，然九二“在阴”有“子和”，上九“登天”则“贞凶”，因其九二所应五得正，上九所应三不正。二实而上虚，故虽皆有音，关键在于“善”与“不善”。
参考书籍:高亨《周易古经今注》（清华大学出版社）、《周易大传今注》（齐鲁书社），杨天才《周易》（中华书局）译注，陈鼓应、赵建伟《周易今注今译》（中华书局），李零《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周易〉的自然哲学》（三联书店），于豪亮《马王堆帛书〈周易〉释文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
来源：靳亞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