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时候我才十九岁,刚从铁路家属院出来,家里不算富裕,但日子还过得下去。我妈是个老实人,靠着在食堂帮工养活我们姐弟仨。
那时候我才十九岁,刚从铁路家属院出来,家里不算富裕,但日子还过得下去。我妈是个老实人,靠着在食堂帮工养活我们姐弟仨。
我二姐李秀兰比我大六岁,从小就带我玩,性子野得很,喜欢看打仗的电影,整天嚷嚷着要嫁个当兵的。
1975年,她嫁给了部队上的张连生,也就是我二姐夫。他家兄弟多,穷得叮当响,可人老实又有担当,每次探亲回来都给我带点小玩意儿,像弹壳啊、钢笔啥的,我在伙伴面前可得意了。
二姐结婚后,我就老想着参军。
1977年冬天,我验上兵,去了广西部队。二姐夫那会儿已经是连长,在云南当兵。谁也没想到,两年后,咱俩都上了战场,日子也从那时候彻底变了样。
那年冬天,我坐着大客车从家出发,妈和二姐抱着我哭得稀里哗啦,我眼泪也止不住,可心里还是有点小得意。
到了部队,我被分到广西一个连队的后勤班,干的是烧火做饭的活儿,虽然没摸枪冲锋那么威风,但我挺知足,每个月还能寄点钱回家。二姐夫那时候在云南当连长,听说管着几十号人,威风得很。
他每次探亲回来,二姐都乐得合不拢嘴,可我妈私下里老嘀咕:“连生那家太穷了,秀兰跟着他怕是要吃苦。”
二姐听了就笑,说她不在乎,只要人好就行。
1978年下半年,部队训练突然加紧,连长三天两头让我们后勤班多备菜,说战士们得吃饱了才能扛得住。
我心里纳闷,可也不敢多问。
那时候二姐来信了,说二姐夫前阵子探亲时提了句边境不太平,她心里老悬着,怕他出啥事儿。没过几天,二姐夫接到部队电报,假期没休完就急匆匆回去了。
二姐在家急得睡不好,天天听广播,生怕听到啥坏消息。她给我写信问:“宝根,你那儿咋样啊?别有啥危险啊。”
我回信安慰她:“姐,我在后头做饭呢,安全得很。”
其实我心里也没底,部队的气氛越来越不对劲,野外训练的次数多了,连我们后勤班都得跟着跑。
1979年初,事情真来了。那天连长把我们叫过去,脸绷得紧紧的,说:“边境打起来了,咱得准备上。”
我一听头皮发麻,虽说我在后勤,可那毕竟是打仗啊。二姐夫那边更不用说,他是连长,肯定得冲在前头。
二姐后来又来信,说她好久没收到二姐夫的消息,眼泪都快哭干了。我攥着信,心里七上八下的,想着咱俩虽都在部队,可这仗一打起来,命咋就这么不一样呢?
1979年2月,我才明白啥叫真刀真枪。咱们部队接到命令,要开到边境支援作战,我这后勤班的日子也跟着翻了天。
以前是老老实实待在营房做饭,现在得跟着野战车到处跑,中午饭直接在训练场边上炒,连长说:“宝根,你们得让弟兄们吃上热乎饭,不然谁有力气打仗啊?”
我咬着牙点头,心里却慌得不行。有一天,我跟班长扛着锅去前头做饭,半路上听见远处炮声“轰轰”响,我腿都软了,可还是硬着头皮干。
饭做好了送上去,战士们狼吞虎咽地吃,有的还冲我笑:“宝根,这菜真香!”我心里一热,觉得自己这活儿也没白干。
可没几天,事儿就大了。一次送饭,前头负责接应的两个新兵没回来,连长急得派人去找,最后在路边沟里发现他们——脖子上带血,饭盒散了一地。
听说那是敌人的小股部队干的,我听完手抖得拿不住勺子。那天晚上,我偷偷蹲在帐篷后头哭了一场,想着这仗咋这么狠啊,连送饭的都不放过。
班长拍拍我肩膀,说:“宝根,别怕,咱们得顶住。”
从那以后,每次送饭我都提心吊胆,可又不敢不去,怕前头的弟兄们饿肚子。
二姐那边更让我揪心。她连着给我写了两封信,说二姐夫从开仗后就没音讯了,她在家急得饭都吃不下,天天跑邮局问有没有信。
我攥着信不敢回,部队有纪律,我啥也不能说。其实我知道,二姐夫是连长,肯定在最前头拼呢。
有一次,我偷偷问一个从云南调来的通信员,他说那边打得更凶,连长都得亲自带队冲。我一听,心里像被针扎了似的,想着二姐夫那么好的人,可别出啥事儿啊。
日子一天天过去,仗越来越激烈。咱们部队往前推了几十里地,我跟班长带着锅碗瓢盆颠得满身土。
有天晚上,我累得睡不着,盯着天上的星星发呆,忽然听见有人喊:“宝根,起来干活!”
原来是连长临时加了任务,要给指挥所送夜宵。我揉揉眼,爬起来炒了三大锅菜,跟一个老兵扛着保温袋往前走。
路上黑漆漆的,只能听见风声和远处零星的枪声,我心里怕得要命,可老兵低声说:“别慌,有我在。”
送到地方,指挥所的头儿拍着我肩膀说:“小伙子,干得不错!”我咧嘴笑,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那段时间,我老梦见二姐夫,满身泥土站在我面前笑,可一醒来啥也没有。
我开始琢磨,这仗打完,我跟二姐夫还能不能像以前那样坐一块儿喝酒啊?
二姐的信还在我兜里揣着,我不敢拆,怕她问我姐夫咋样,我答不上来。
仗打了二十多天,到了最要命的时候,咱们部队已经推到边境深处,我这后勤班也跟着挪了好几回窝。
那天早上,天还没亮,连长跑来喊:“宝根,赶紧准备饭,指挥所今儿得吃饱了打大仗!”
我一听,心跳得跟擂鼓似的,赶紧跟班长炒菜煮饭,满脑子想着前头到底咋样了。饭刚装好,通信员跑来说:“快点,前头急着用人,连饭都顾不上吃!”
我咬咬牙,跟一个叫小林的老兵扛着保温袋就往前冲。路上炮声震得耳朵嗡嗡响,我腿软得差点摔倒,小林拽着我说:“别怂,咱得送到!”
到了指挥所,我一眼看见连长满脸土,嗓子哑得像拉锯,他抓起饭就往嘴里塞,说:“宝根,这饭来得太及时了!”
可就在那天下午,事情翻了天。指挥所说前头一个高地被敌人死守着,挡住了大部队的路,连长带着人冲了两次都没拿下来,死伤不少。我站在后头看着,心揪得紧紧的,想着二姐夫那边会不会也在干这拼命的活儿。
就在这时候,通信员跑回来喊:“张连长带队上去了!”
我一愣,张连长?不会是我二姐夫吧?我拉住通信员问:“哪个张连长啊?”
他喘着气说:“云南来的,临时调过来的连长,硬得很!”
我脑子“嗡”一声,腿都站不稳了。那一刻,我啥也干不了,只能盯着远处山头,心里喊着:“姐夫,你可得活着啊!”
后来听说,二姐夫带着三十来号人冲上去了,枪声炮声响得像过年放炮仗。他亲自扛着枪,带着弟兄们爬山沟、躲子弹,最后硬是把高地拿下来了。
可代价太大,听说那场仗下来,他连队伤亡过半,他胳膊上还挨了一枪。我在后头听通信员讲这些,眼泪哗哗往下掉,既为他骄傲,又怕他撑不住。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这做饭的,真没用,可又想着,要是我不把饭送上去,他们哪来的力气打啊?
仗打完没多久,部队撤回来了,我跟二姐夫都活了下来,可日子却完全不一样了。
1979年8月,我休了探亲假回家,二姐一家早等着我了。二姐夫胳膊上还绑着绷带,笑着给我倒酒,说:“宝根,咱俩都扛过来了。”
我听他说那场仗立了一等功,升了营长,心里佩服得不行,可也酸酸的——我在后头炒菜,他在前头拼命,这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后来我退了伍,回了铁路干机修工,结了婚,日子平平淡淡。
二姐夫却一直在部队往上走,最后转业当了大官,二姐也跟着享了福。
来源:默认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