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经过七八个小时的长途颠簸,汽车终于缓缓驶离高速,拐入拥挤逼仄的乡镇街道,豫北老家的轮廓在昏黄的暮色里渐渐清晰。这次仓促归乡,是为了参加二姑的葬礼。随着年岁渐渐增长,这样猝不及防的长途跋涉可能会越来越多。
经过七八个小时的长途颠簸,汽车终于缓缓驶离高速,拐入拥挤逼仄的乡镇街道,豫北老家的轮廓在昏黄的暮色里渐渐清晰。这次仓促归乡,是为了参加二姑的葬礼。随着年岁渐渐增长,这样猝不及防的长途跋涉可能会越来越多。
长途汽车的终点是县城汽车站,居住县城的弟弟妹妹们早已等候多时,略做休憩,我们又一起赶往二姑村里的老宅,准备给老人烧纸。
其实二姑也早已长居县城,但国人讲究落叶归根,无论生前漂泊在何处,死后终究都要埋葬在生养自己的故土里才踏实。
刚进村口,便能听见低沉的哀乐,如呜咽的风,在黑暗寂静的村子上空盘旋。灵棚就搭在老宅院子的空地上,这个老宅小时候我曾经无数次来过,留下过无数美好的回忆,如今草木依旧,却已物是人非,时隔多年再次归来,居然是跟宅子的女主人做最后的告别,瞬间就心酸悲伤起来。
走近些,看到遗像里二姑熟悉慈祥的面容,曾经的音容笑貌似还在眼前,可如今只剩这一方冰冷的相框,由于来得太晚,遗体已经火化,我甚至没能见二姑最后一面,只有冰冷棺材里一个冰冷的骨灰盒。
孝子贤孙们身着白色孝服,腰间系着麻绳,在灵前长跪不起。刚来的亲朋神色凝重,默默烧纸添香,我随着众人,上香、鞠躬、磕头、作揖,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对逝者的敬重,在这庄重的仪式里,我感受到乡土文化中对生死的敬畏。
仪式结束,大部分人的表情瞬间轻松下来,上前搀扶起孝子贤孙,说些安慰的话,或者相互低声交谈,谈论着逝者的生平,也感叹着世事的变迁。由于二姑的去逝算是在意料之中,也没遭太大罪,所有人都以为这样的结局还算不错,倒也不见得太过悲伤。其实一个人的死亡,除了至亲,大部分人都不怎么在乎,虽然有点残酷,但确是事实。
第二天出殡,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孝子摔盆起灵,扛起引魂幡,走在最前面。唢呐声呜咽,纸钱漫天飞舞,像是一场生命的告别礼。
由于入土的时分是下午三点,按照习俗,在时辰未到之前,要停在村里的十字路口,进行唢呐演奏,乡亲们也都驻足围观,既是凑热闹,也算是送逝者最后一程。
虽说是悲事,唢呐及乐队演奏的都是欢快的流行歌曲,跟现场气氛似乎不合,但又有种奇妙的契合感——周围乡亲们相互笑谈着,孝子贤孙们连夜熬着守灵,也已身心疲累,表情麻木地盘坐在棺旁,看不出悲喜。而乐境衬哀情,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此外,我平生第一次见到了哭灵人这个古老的职业,一个与逝者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替他人哀痛哭嚎,声泪俱下、唱词情真意切……我认可她们的职业素养和敬业精神,也不否认这个职业存在的合理性和必要性,但当这一切都集中呈现的时候,我仿佛在看一场魔幻现实主义的真人秀表演,有种荒诞的不真实感。
从山西长治远途而来的大爷——二姑的亲哥哥由于当天还要赶回去,只能提前走。离开之前,这个年逾七旬的老人颤巍巍的站在大街中央,缓缓跪下,对着棺材里的亡妹作最后的告别,抬起头时,泪流满面,让人动容。而站在一旁的我,也情不自禁悲从中来,参加葬礼以来第一次真真正正流泪了[流泪][流泪]。
来源:戈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