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陶铸在最后的岁月里 曾志

360影视 日韩动漫 2025-03-13 14:05 2

摘要:“咎由自取,我对我所做的一切负责。”1968年1月4日以后,开初几天除了丧失自由之外,其他一切如常。1月20日左右,停止了送文件,并派驻了四个警 卫。又过一个来月,将红电话机拆掉了,电灯线也改为36伏的低电压,陶铸每天在警卫押送下去西门看 报 纸。除了南海内的

当中央文 革以各种莫须有罪名围攻他时,他凛然地宣布:

“咎由自取,我对我所做的一切负责。”1968年1月4日以后,开初几天除了丧失自由之外,其他一切如常。1月20日左右,停止了送文件,并派驻了四个警 卫。又过一个来月,将红电话机拆掉了,电灯线也改为36伏的低电压,陶铸每天在警卫押送下去西门看 报 纸。除了南海内的造 反 派可随时批 斗外,其它单位的造 反 派是派代表进南海批 斗,有时在家里,有时拉到小礼堂去。最初的半年就这样过去了。武汉“七二〇事件”的第二天, 南海墙外的高音喇叭,突然又高喊打 倒陶铸,说陶铸是“七二〇事件”的总后台。这正是那个时代造 反 派的特征--指鹿为马,极尽造谣污蔑之能事,真让人啼笑皆非。

晚饭后,我与陶铸正在猜疑何谓“七二〇事件”,突然拥来一批人,把陶铸双手往背后一扭就带走了,连外套都没有让他穿,同来的几位女同志,稍后一些也将我拉走。深夜,我和陶铸陆续回来,见到家已被抄 过,文件、笔记本、书信和相片等物统统被抄走,箱子被撬开,柜门被砸开,房子里乱得一塌糊涂。陶铸似乎已精疲力尽,冷漠地看着家里的情景,一句话也不说。

我们房子的隔壁是春藕斋,主 席经常在那儿活动。陶铸厕所的窗子,正对着春藕斋的墙上。一天晚上,三点来钟的样子,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声,是警卫在报告,说发现有什么人往墙上爬。第二天又有几个警卫队的负责人来察看。我问陶铸的警卫秘书曾云,究竟是怎么回事?曾云说:“晓得他们搞什么名堂,哪来的人爬墙。”我太天真了,我说是猫,我好几次看见猫在墙上来回走。我还让曾云将此情况反映上去,曾云根本无能为力。

后来我才恍然大悟,什么有人爬墙!完全是在制造事端,借口这件事,将警卫由四人增加到十几个。把陶铸厕所的窗子钉死,窗子封死,玻璃上涂满墨汁。又在陶铸的卧室里,对准他的枕头,安装了一个耀眼的灯泡,白炽的光线直射到他的脸上,使他彻底不得安眠,将一直暗中关心和照顾我们的曾云也调走了。连去西门看报纸的一点点呼吸自由空气的机会也取消了,这里完全变成了一座牢房。

警卫人员对陶铸的态度越来越坏,动辄目袭瞋眦,恶声呵斥。每天三餐饭,他们列队从我们房门走过,故意放声唱辱骂陶铸的歌,什么“反 革 命,狗陶铸,砸 烂他,打 倒 他……”有时,站在床头的警卫,整夜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成心搅着陶铸不能入睡。陶铸苦恼极了,实在忍无可忍时,也会同他们吵起来。他们骂陶铸是混 蛋,毒 蛇,是国民党叛 徒和特 务,陶铸轻蔑地说:“你们有什么资格骂我,我干革命的时候,你们还没有生下呢。如果我是国民党,你们岂不是成了国民党的儿子孙子了吗!”当然,这种争吵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播罢“红灯'海港’时,

窗灯射目壁如灰。

梦魂欲觅终难觉,

怕听钟声鹊噪枝。”

从这首小诗中,我们可以想像出他当时的情景。

到了1968年3月底,对陶铸的看管又第三次升级。警卫人员增加到两个班,在屋子里设了三个岗位。一个在房门口,一个在房后门,第三个像影子似的紧紧盯着陶铸身边--写字时站在椅后,睡觉时站在床头,吃饭时站在桌边,上厕所时站在面前,我俩说话时也是贴身而站。

这是江 青一伙设计的一种精神酷刑,它使你分分秒秒都处在一种充满敌意的、冷冰冰的盯视之下,真如芒刺在背、鬼魅缠身,比五花大绑更使人感到紧束、沉重和痛苦,你会觉得周围的一切,空间、时间、阳光、空气、饭菜、睡眠……全都变得毫无意义,神经稍微脆弱的人,非精神失常或自杀不可然而,陶铸对这种精神折磨却处之泰然,他以超人的意志和坚强的信念,为自己创造了一个宁和坦然的心境。在看 守的眼皮底下,他竟然能够旁若无人般地,从容不迫、有条不紊地干着自己的事情。他在精神上已升华到一种超然度外的境界。为明心志,他用毛笔写了一纸,端端正正摆在桌上:

“自杀,就是有见不得人的事,不想把自己的问题弄清楚。当然也有这样的可能,就是你去见了马克思,问题还是弄不清楚。那也不要紧,事实终究是事实,最后还是可以弄清楚的,我相信我自己的四句话:“性质’纵已定,还将心肝掏。苌弘血化碧,哀痛总能消。”

陶铸每天都用大量的时间,拚命地读书。除了马列主义著外,对历史书籍和唐诗宋词也很有兴趣,但是最心爱的还是部“名臣录”,他每每以那些古代的直节忠臣自比。在一首诗里,写道:

卐字廊前花木森,

风送芳芬入杳冥

静坐偶欣唯蝶舞,

夜眠深苦是蚊鸣。

汉家狱辱因何怨

宋室廷刑岳慨承。

人世烦冤终不免,

求仁奚用为身名!

陶铸还酷爱写字。书看累了,就提起毛笔练字,以陶冶和安抚性情。没有宣纸,就用旧报纸。两年多的时间,他将家里的新旧报纸都写光了,摞起来足有两米高。1969年他被遣送到合肥后,我打扫房间,望着这堆报纸,一阵辛酸袭上心头,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陶铸了!我随便从中抽出几张来,留作永久的纪念,其余的付之一炬。1970年,陶铸去世后,有一天女儿整理他的遗物,顺便翻了翻我留下的这几张报纸,意外的发现,在许多旧诗词当中,竟夹着他自己的诗和词,我没能把绝大多数报纸带出来,真是痛悔莫及。正是凭着这样的机智,他才得以在看守的紧盯之下,用诗词抒发了自己满腔悲愤、刚直的气节和磊落的襟怀,除了以上引用过的几首外,还有一些寓意很深的诗,如:

料峭风寒花独开,

孤芳心事费疑猜。

成尘我爱香如故,

妒忌无端终可哀。

独自沉吟独自宽,

熬膏煎血又年年。

每忆莫愁湖畔月,

头颅惨白不成妍。

1968年8月份,召开百万人的“批 斗刘邓陶大会”。为了相呼应,在南海分三个场子,分别斗少奇、小平和陶铸。斗陶铸的有300多人,我被拉去陪斗。我看见有几个人把陶铸的脑袋使劲住下按,把他的双手反剪着,陶铸则进行着反抗,拚命把头昂起来,于是几个人围上去对准他一阵拳打脚踢,额头上顿时鼓起鸡蛋大的血肿。为了拍实况纪录片,这场残忍的闹剧足足持续了三个小时。

我俩心碎神疲地回到家中。正在家中养病的女儿,两眼红肿,颊上还挂着泪痕,端着盆热水走过来,想让我们泡泡那双站得浮肿酸痛的脚。单纯的女儿啊,她哪里想到我们此刻最疼痛的莫过于心,假如此时有一把利刀,一刀一刀的割破我们的皮肉,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感觉的。女儿发现了父亲额上的血肿,扑上去想给揉揉。陶铸一把推开她,脸色惨白,双眼喷火,高声说道:“如果不是相信共产主义,老子今天跟他们拚了。”

我那时病痛交加,瘦的只剩下60多斤。经过这场野蛮批斗以后,更显得虚弱不堪。陶铸悲愤交集,指着我对看 守说:“你们为什么斗她?难道这个样子斗我还不够吗?她是个病人呀!”说到这里,两行老泪,顺着他憔悴的面颊缓缓流下。相识40多年,我不记得他哭过,他是个硬汉子,然而……但是从此以后,无论是病痛、分别还是死亡,再也没见到他流过一滴泪,衰莫大于心死,难道是心凉的缘故?不,他不是这般脆弱的人,我了解他,我相信“一直到死,他的一颗心都是火热火热的。

来源:养心莫若寡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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