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掏出一根根银针,微笑道:“是啊,怎么就没有呢。你说今天扎哪里?”
本文取材于现实,非真实陈述,请理性阅读,做生活的主人~
男人萎缩在墙角,腥黄的液体,发出腐烂的臭味。
我走近一步,他往后退一步。
他像穷途末路的野兽,恐惧地嘶吼:“杂碎!当初怎么就没有掐死你!”
我踩上他的断腿,碾压旋转,他发出痛苦的吼叫。
我掏出一根根银针,微笑道:“是啊,怎么就没有呢。你说今天扎哪里?”
1
正月十五那天,柳家一家都去城里看庙会。
除了我。
今晚他们吃的是饺子。我能轮上一口饺子汤。
灶台后的柴火堆既是我吃饭处,也是我睡觉处。
柳家家里有两间屋,男人一间,女人一间。
我不算人。
汤里有猪油的油腥,味道好极了。我一口气喝了一大半,喝到最后快没了,又小口小口得舔。
“小贱货,可心看着家!”
阿爹随意地踢了我一腿交代。
我面色苍白地目送他们离开。
不久屋外响起细细簌簌得声音,窗户结了冰花。
下雪了。
灶台的余温渐渐冰凉,越来越冷,每一口呼气都生出了袅袅白烟。
我抱住自己,想起了公社羊圈里的阿咩。
不知道阿咩冷不冷?今天不是我喂草,它吃饱了没有?
寂寞的雪夜里,万籁皆静。我决定去找阿咩。
2
我站在羊蓬外,喊了一声:“阿咩!”
阿咩立刻发出亲切的“咩咩”叫声,走到我的跟前,濡湿渴望的眼睛望着我。
阿咩是我的好朋友。
它肯定饿肚子了。我要去村西的草料房为它带点草料。
草料房在西北山脚,远离村子。除了草料车,很少有人来。
可一直有两双脚印在我前面。
我心下奇怪,这个时点又下了雪,除了我,谁还会来这里?
草料房门口,我犹豫要不要直接推门。
“嗯——”
一声女人的呻吟,让我心跳漏了一拍。
“小声点!”男人喘着气。
“小年轻就是胆小……呵,没胆还跟我干这事?……”女人说。
男人:“你……你说谁没胆?我倒让你看看。”
“哦!来呀!”女人尖叫。
他们泄出的声音愈发浪荡。
我心脏扑通扑通简直要跳出来。
我又惊又羞,听出了这两个声音是谁。
女人是赵寡妇,早年男人死了,常在村里袒胸露腹,大热天的最多披一件如纱透明的背心。男人眼睛长在她身上,而女人们则恨不得生吃了她。
而那位年轻男子,竟是方才和众人一起出门的大哥!
他看庙会,怎地会和赵寡妇看到这里来?
冲击实在太大,我慌张中踩到脚下的一块石头。
“砰!”地一下,我摔倒了雪地里。
“谁?”
屋里的二人听见动静立刻喝道。
我闭紧牙关,顾不得膝盖的疼痛,起身就跑,大哥却已经穿好裤子追了出来。
“是你这兔崽子?!”
完了,他看见了我。
我一瘸一拐地疯了一般往前跑。
他抓住我后颈子的衣服,将我提了起来。
“哥!哥!我什么都没看见。”我拼命摇头,向他哀求。
他冷嗤一声,目光狠厉。
我心中浮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他按着我的头,往草料房的墙壁重重一磕。
我瞬间头晕眼花,尖锐的疼痛如潮水涌向全身。
“没看见,你跑什么?”
一下不够,他又拎着我撞了第二下。
“真不懂阿爹阿娘留你这么个祸害干什么?早让你死了,哪还有这么多事?”
第三下、第四下……
“哥,我求你,我求你!我不会对别人说出去的啊。”
疼……疼……疼,疼的我呼吸都快停了。
我要掰开他的手,徒劳无功。
视线已经模糊,粘稠的液体顺着我的一侧身子流到地上。
“够了,柳大!够了!再打她真要死了。”
我的意识开始飘散。
女人出来了,似乎在阻止他。
“死了就死了,你别拦我!”
“死了干净得好……你放手!”
“一条贱货的命……我怕个屁……”
……
3
我叫柳何年。
我出生时,阿爹差点打死阿娘。
阿爹在外地呆了整整两年,刚回来,便逢阿娘大着肚子要生娃,满屋鲜血的铁腥味。
阿爹踹门就扼住了阿娘的喉咙。
阿娘眼看就要两眼一翻见王爷,舅舅闻讯赶来,将阿爹按倒在地。
舅舅是村里的大队长,胳膊上的红袖章鲜艳得发红。
他狠狠扇了阿爹一巴掌:“你他娘的要枪毙么?”。
阿爹松了手。他不敢惹大队长,但他可以杀了我。
他提起襁褓里的我:“我不杀这贱婆娘,难道我还怕这小野种不成?”
舅舅没阻止,冷眼看他摔。
摔死了也罢。我也不会痛苦那么些年。
偏偏在城里做警察的老大爷刚好在村里,接住了差点一命呜呼的我。
“这都新中国了!谁他妈还敢胡来?”
大爷端详起像小猫一样的我,摇头:
“咋偏是个女娃。不然我光棍一个,临了有个送终得也好。”
是啊,女娃养不了老。女娃送不了终。
那些年河流上抛下来的、医院门口丢弃的、雪地里不要的。同这些女婴相比,我甚至算命好的。
大爷走后,阿爹又悄悄将我扔到山里去。
指望来个野兽叼了。
但我偏偏又被冬日进山偷猎的村人发现,喂了两口热水,竟又活了。
阿娘叉开腿,坐在屋前的门槛上,地上是小脸发青的我。
她指着过路的人,散着头发,大骂那天杀的男人,骂不公的老天,骂薄幸的阿爹,骂真该死的我。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阿爹腰间都佩戴着一把磨得锃亮的镰刀。
路过的每一个男人,他都用仇恨和怀疑的目光盯着他:这是他要杀的人吗?
4
意识像一片混沌的海。
我随海浪上下沉浮。
村里人这些只言片语的、关于我的过往闪回又湮灭。
温暖、柔软的触感将我包裹。
我猛地睁开眼。
眼前是阿咩长长的山羊脸。它见我醒了,兴奋不已地舔我。
我的脑袋发沉,被砸出的鲜血和白雪凝固在一起。
东边的太阳洒下金光,雪停了。
大哥没有砸死我。扔我在下雪的冬夜自生自灭。
当真和阿爹如出一辙的做派。一样的色厉内荏。
他真该再狠一点。
我虚弱得笑了。揉了揉阿咩的下巴,又翻身爬到它的背上:“没白疼你。”
它一晚上偎依在我身边,我感受到的温暖皆是来自于它。
阿咩被我喂得健壮高大,走起路来又稳又快。
我让它先回羊圈,不要让人发现它偷跑了出来。
家里静悄悄,他们都在甜蜜地大睡。
我又活了一次。
5
迷糊间,阿姐蹲着摇我起来吃肉。
缺口的白瓷碗里,两块红赤的肉,夹肥带瘦。
肉上的油水因为低温近乎凝滞,散发甜美的肉香。
我将双手背在身后,惊疑不定地望着她。
“两块肉,哈,两块肉。你说,我要这他两块肉吗!我宁愿喂狗,喂你这个杂种。”
她似乎有些发怔,双眸中卷着厌恶、仇恨……还有胆怯。
“吃啊!”她吼道。
从来我只有和狗一样,捡他们吃剩的骨头,才能品尝到一丝肉。
我把肉狼吞虎咽地塞到嘴里。
肉的肥美和醇厚在味蕾绽放,我简直要落泪。
“恶心,你真恶心!”
“啪——!”她手一松,白瓷碗往地上一摔。
“贱妮子!你舅舅送你吃羊肉还吃出不知好歹了。”阿娘骂骂咧咧。
羊肉?
我一滞。一种恐怖的猜想让我全身战栗。
我问:“哪只,哪只羊的肉?”
阿姐疯了般的大笑:“还能有哪只羊?就你整天抱着的那只啊。哈哈哈哈哈。”
“呕——!”
是阿咩,竟然是阿咩的肉。我一把呕出。
腹腔内的五脏六腑痉挛。
黄水都吐出来了,我挣扎爬起,看向灶台,一盘快见底的羊肉。
还有嘴上泛着油光的阿爹、阿娘、大哥和二哥。
我疼的快不能呼吸了。我不知道哪里疼。也许哪里都在疼。
“真奇了,有人说这羊昨晚发羊疯,不要命似的顶破围栏跳了出去。谁知早上竟又回来了。你们舅舅说它指不定还要发疯,干脆杀了吃了。到底有点兄妹情分,他给咱家送的比别家多一两哩。”
阿娘“啧啧”砸吧嘴。
我摇晃地站起身,抓住他们的裤腿哀求:“可以吐出来吗?吐出来……吃我的肉吧……别吃阿咩。”
阿爹朝我肚子踢了几下,我像丢弃不要的物件,被甩到灶台边。
“给脸不要脸了。”
他揪起我的头发,打了我一拳。
昨晚头颅的伤口又开始流血。
我却什么都感受不到了,一切都向我远去。
灭顶的悲伤与愤怒让我又开始沉浮。
如同搁浅的鱼。
6
阿娘常常忙了一天,才想起还没喂我。
而等到这时,我的尿布也已经湿透了,黄白贴着小屁股。果蝇蚊虫围绕着我转圈圈。
小小的人儿躺在那儿,鸡儿经过,将我的手指脚趾当成小虫啄来吃。
三岁时,老天发了大水,田里的庄稼全被淹了。
阿爹阿娘以两斤大米的价格将我卖给了城里的一户人家。
可我命太凶。
这户人家收养我的第二年,男主人便溺水死了。我又被送了回来。
我被收养的时候,身上只遮着一块粗布。送我回来时,身上是女主人亲手缝制的时髦小套装。
女主人一走,小套装就被阿娘扒了下来,喀喀喀几刀,改成了哥哥们的新手套。。
我长到六岁时,愈发不像柳家的崽。
我砍柴回来经过村口,村里人对我啧啧称奇,到底是哪个野男人把种子拨到了阿娘的肚子里。柳家个个驴样,最小的女娃却像年画娃娃。
这话传到阿爹耳朵,我断了四根肋骨,渗血到了肺部。
后来我披散着长发,走路从不抬头,恨不得变成影子,变成空气。
冬天大风呼呼的清晨,淡蓝的月色笼罩着一切。
我双手冻得皴裂,没有鞋的脚丫踩在疙瘩的土地上,提着粪箕和粪耙,四处逡巡着狗粪、驴粪和人粪。
拾完粪,我又去远远的山中割草,喂羊圈里的羊。
我一茬又一茬的装满整个背篓。
我把最嫩最软的小草留给它。
我喜欢在喂它的时候,抚摸它毛绒绒的后背。
温度和热量是这样让人着迷与心安。3>我一茬又一茬的装满整个背篓。
我把最嫩最软的小草留给它。
我喜欢在喂它的时候,抚摸它毛绒绒的后背。
温度和热量是这样让人着迷与心安。
7
刺痛将我从梦境带回现实。
“醒了就能活。是个命硬的。”
眼前是一位衣着白色女人的剪影,她收起什么东西,放进小箱子里。
我抬手,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被精心的处理,空气中飘散着一股若似消毒水的刺鼻味道。额头上也缠着层层绷带。
白衣女人是最近刚来我们村里的赤脚医生。她路过,听到柳家家中的哭喊,好心地进来为我医治。
端午节过,天气变热。池塘里的荷叶开始冒头,头几天还不怎地让人在意。某天一早,大片大片的绿已经惊心地占据了大半池塘。越来越多的男人在塘里游泳。
赵寡妇也越来越多的出现在村里妇人的嘴巴里,无数个腌臜的词语被安在她的头上。
但赵寡妇毫不顾忌,粉红的薄纱挂在半个肩膀,一摇一扭的在村中招摇过市。
有男人假装不经意地捏她的臀,她就咯咯地笑,简直要勾了男人的魂。
我负着一箩筐的木柴往回走,迎面撞上阿娘。
“小贱货!滚开。”
阿娘一把推开我。
“这柳家媳妇发了什么疯了,那样子像是要杀人。”妇人们窃窃私语。
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望着阿娘奔去的方向,朝她做出开枪的动作。
“砰——”
我无声地说。得快点到家烧火做饭了的动作。
“砰——”
我无声地说。
8
“天杀的柳刚,你都把那贱人带到家里来了,眼里还有没有我!”
“你在胡说什么!疯婆子,臭婆娘!”
阿娘同阿爹两个人扭打着,从田里一直到家。阿娘死咬着说阿爹和赵寡妇做着苟且事。
闹得人尽皆知,阿爹脸要丢尽了。
他青筋直爆:“你有什么证据没有?”
阿娘冷笑:“要证据是吧?我从床上翻出来的。难道这东西还会自己走路不成?”
她掏出一件背心。
一件粉红的、透明如蝉翼的薄纱背心。
赵寡妇日常穿的那件薄纱背心。
阿爹语塞,片刻他的目光从低头不语的大哥和一脸兴奋的二哥滑过。
他冷哼一声:“确实长不出腿。”
阿娘:“我十几年前让野男人给上了,所以你现在也要上别的女人来报复我对吗?”
阿娘此话同烈火烹油。我的出生,永远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你他妈够了!”阿爹踹倒桌子。
他要动真格,阿娘连爬带滚地跑了。
大哥这才期期艾艾地问:“阿爹,你真的和那赵寡妇,干了那事?”
阿爹眯起眼睛,将大哥下面狠狠打量几眼,讥笑:
“咋,毛还没长齐,也想干那事?小兔崽子!”
“啪啪啪。”对着大哥脑门狠狠来了几下。
他爆喝:“全都给我滚——!滚!”
父亲的权威让大哥不敢言语,缩着脖子,沉默地接受。
清晨池塘青石边,妇孺洗衣处。
赵寡妇手轮木槌,赶跑对她指指点点的女人。
她阴沉着脸,踢开我脚边的木盆:“小女娃,挺有本事。”
我置若罔闻,继续洗衣服。
她蹲下,五指捏起我的下巴。我的口水控制不住地湿哒哒往下流。脸颊被抓出了印子。
“何必偷衣裳。你开口要,我难道还会不给不成?”
她一双惑人的杏眼柔媚如丝,她勾起唇角,吹气如兰。
“柳家……原来养的是一匹狼。”
来源:顶风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