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 / 杨东、王璞诗歌荐读丨《当代·诗歌》2024年6期

360影视 动漫周边 2025-03-14 08:31 3

摘要:无从追溯的记忆,被逝去的时代缓慢确定的认知。从泥泞的斑驳到光滑有致的思想,它逐渐懂得编码,储存和提取。——它是否记得泥土的芬芳,水的柔情,火的热烈,赋形者专注的眼神和写意的手,还有那些前世未了的夙愿?

《当代·诗歌》2024年6

散文诗

时间器物(组章)

杨东

时间器物

时间的持续性,给了每个人绝对的完整。

一世,一年,一天……

针摆的扇面,提供了你用心观察世界的可能。

时间的手指出离于想象,沉静,怒放,凋零,不过是阐释自我的论据。

重复的美需要不断孕育。

远处和近处,绕不开的尘世。

此刻,更多破茧的人,将长出和我不一样的面孔。

“谁是此刻的技师,为我修正鼓点的盲音?”

你的耽虑是:最亮的那颗星,能让谁复活?

古人,今人,未来者,在同一阵风中等我。

我在随波逐流间,留下悲剧般的骨头。谁拧紧摇晃的发条,“剪去妄身”?

此刻,鸟鸣伸手可及,花粉和灰烬拥有同样轻盈的质地。

星月和梦境,在我们拥有的理性之间,共同分享了永不沦陷的人世之美。

昙花卷走暮色,花冠流浪。

现实不是候鸟,是身体的器物和必将经历的全部。

我必须抓住某种正在流失的事物

——我快要接近自我的本能。

时光陶罐

无从追溯的记忆,被逝去的时代缓慢确定的认知。从泥泞的斑驳到光滑有致的思想,它逐渐懂得编码,储存和提取。——它是否记得泥土的芬芳,水的柔情,火的热烈,赋形者专注的眼神和写意的手,还有那些前世未了的夙愿?

少量的时光,装进它并不圆润的身体。更多的岁月在漫溢,某种根在集结。怀揣克制的心事,时序沉淀的表面融入了多少镜像?并非只懂得沉默。它的内心一定还有更多尚待弥补的裂痕,在欲语还休中渴望无缺的完美。

把寂寞交给未来,光芒还给孤独。有形的姿态,变形的光影,无形的意志,将我们界隔成数代人的轻与重。一个陶罐试着述说历史,却再也无法还原最初的密码。它能保留的,只有与世无争的冷静。我相信:当我们老了,它仍将保持幼年的样子——

雪入万古

无声。无序。无恙。雪落入水墨,一种慰藉相逢了万千念想。 终要相见啊。一双瞻望的眼为何变得沁凉?

所欲。姿意。隐放。笔峰的逻辑,是用理性的线条勾勒朝思与暮想,努力掩饰对高处和低处的惶恐。而雪,始终豢养着方寸之外的世界。

涟漪溃散,水因子正在渲染它们。焦墨的山体,萧瑟如正在风化的灵魂。轻舟凝固于烟云之下,乘鹤西去的人正在返回。无风时,雪在扩散,墨在颤抖,刀斧的皴法中飞白陷入更深的嶙峋……

我在其间,我已非我。只一页山水留下古老的证据。而沉郁的题跋是:雪入万古,谁能写尽天上人间?

种子颂辞  萌动,成熟,收获,时光分野。寂静,低语,喧嚣,大音如沸。光阴斑斓地照拂。万千种子带着昨天的记忆,对新时令的憧憬,为又一轮黄金的光芒顽强生长。——我们都是从春天重新出发的人啊。

入尘者,一粒种子的仰望变得清晰—— 白日的远山,阳光,天空。暮色的星宇,弦月,轻风。梦一般纷繁的线条,一滴眼泪的钻石,升腾于渺小内心博大的疆域。它们试着用集体的谜语说出崭新的颂辞:与时空作别,再见,重见。

纯粹的光阴流淌,神祇的歌谣撒播,沿时间宽广的河床走向人世。序跋,华章。微尘,烟火。汗水,泪水。自由,悲喜……一年又是一年。一粒种子看见春天里的人,终于学会了盘点时光旅程:是走得太快,还是走得太久?是看得太远,还是看得太深?——转身时,我们早已不是少年。

逝声里有叩问,沙漏里有鼓点。一粒种子,与我们一道经历过茫茫生死,懂得如何手姿如花,身体如炬,举步如春,缓缓雕琢立世的情怀和挺膺的品格。时序无言,从低处攀升的愿望一直引领内心前行的标高。我们尚需铭记:一粒种子关于春天的颂辞中那激荡不休的轰鸣——

作者简介:杨东,1969年生,四川人,出版诗集《时间手指》、散文诗集《风中密纹》等。

海淀志·2024年三山五园及其周边

王璞

归来者在西苑站外看到圆月

我的同龄人星散之后,有新的青年在563路的昏暗中,在美食街的入口,炎热而安稳地生活着:工作,阅读,交往,规划明早和明年的行程,迎接下一个小考验。而今夜,一个圆月之夜,我和他们在一起却不能靠近。因为我曾是这里的站名、街名和地名,因为我不忍心辨认地名中所抹去的印痕——以及叠影中并未大变的偏远。地铁已准点驶向更浩瀚的夜生活,为什么我,一次次回到原地,是幸福还是不幸?一次次,此地脱去脏兮兮的校服和制服,从拆和建中一跃——不甘心地,归来者停步在刚建成就迅速老旧的出站口,一不小心,撞见落回原地的世纪。我,和所有人,都是它并不显著的位移,并不显著,而又仓促、美好得令人心碎的位移。

(这一切我和谁去说呢?我看着女儿,像看着海淀的骤然陌生和陌生的一世纪,我陷入沉默。)

颐和园晚7点

今天在清漪园的人有福了,我想,他们共沐于夕照。海淀志是夕照中的无名诗人所幻想的一部小说。

颐和园,乃至三山五园,乃至整个北京,都是一场梦,从近古而现代,而至于这一生的幻想,这周边的自然,这反复的营造,都映照在这历史梦境的型构之中。梦的自然史,又是多么脆弱啊,脆弱的人性即社会的辩证夕照——消逝中一个停顿。

立秋之后,去颐和园看夕阳的人,有福了。归来者赶到谐趣园,发现已关门,透过镂空望了望,也就没了遗憾;出处于昏曦消逝中,那么多年轻的灵魂,是匆匆而幸福的;晚7点才走出如意门的游客,是幸福而不匀速的。

晚7点,从如意门出来的,有健步的单反大爷,有缓步的唐装女郎,有踱步的无名诗人,在同庆街,他们迎面看见孤独而快意的骑行者。

骑行,从颐和园到香山路

晚七点,党校和颐和园之间的小公园中传来《蓝色多瑙河》或卡拉OK的歌声。骑行者的耳朵,近乎绝望地,把这音乐从蝉鸣中抽离出来。

立秋之后,去颐和园看夕阳的人,有福了,骑行者也这样想,加速。他从同庆街过如意门,经青龙桥过引水渠,穿过五环高架下的新绿化带,上了香山路。小风近乎古。他也是幸福的吧。他羡慕563路有逶迤而有度的腰。香山路上望香山,光晕即气息,视野真已裸露!

驾驶在西山带

视野裸露,一层层山的光晕即气息。五环路,旱河路,也成为借景的廊道,驾驶人总是忍不住松开油门:晴时,他想多看看一则则山脊投给一条条山谷的一句句微影,以及云投给山的一封封短信;时雨,他想多听听雨刷,望西山黛;初霁,他注视着或浓或浅遍山的云雾。若光晕即气息,那云雾是自由——无主名、无人称的自由,心灵自由,心灵比历史更自由的自由。驾驶人于是心生向往,仿佛感到了胜过死和倦游的归宿。可她/他的目的地呢?是包衣的无踪,是孙博士的衣冠冢,是梁家后人的碑还是香山革命纪念馆?李大钊和查良铮的墓,也不远。

“西山带白白的云雾仿佛无心地告诉我,告诉古人和今人,悲凉处自然有历史虚无主义,神火,历史,自然要虚无。反历史虚无主义,需要红红的纪念馆,更需要墓碑,徒劳的墓碑啊,拜拜在云雾周边。”

在香泉环岛,在导航和无导航之间,她/他心生(对自由的)向往,仿佛已有归宿,但又不知何以自处。她/他关掉了导航,从环岛绕出。

作者简介:王璞,学者、诗人、译者。美国布兰代斯大学(Brandeis University)副教授、比较文学项目主任,中国美术学院当代艺术与社会思想研究所(ICAST)研究员。出版有专著The Translatability of Revolution: Guo Moruo and Twentieth-Century Chinese Culture,诗集《宝塔及其他》(2015)、《新诗·王璞专辑:序章和杂咏》(2021),诗作曾获奖并译为德文、英文、法文和荷兰文。

发表于《当代·诗歌》2024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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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当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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