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有一天，队长带信来说，机车不准停车，就在边上犁另一条田。驾驶员是机车组长，不敢讲客观条件，但他自己已累得不行特别是瞌睡得厉害，想睡觉。

1962年，我在塔里木农场机二连当农具手，十二小时倒班干，经常是一身泥沙遍体油污。

有一天，队长带信来说，机车不准停车，就在边上犁另一条田。驾驶员是机车组长，不敢讲客观条件，但他自己已累得不行特别是瞌睡得厉害，想睡觉。

机车隆隆地开到生荒地，组长把车一停，打开车门喊，小四川，你上来!

答应一声，心想组长要骂我吧，心里直打鼓，慢慢走向机车。组长大声说，你快点，磨叽磨叽个啥!

我上了机车，组长让我坐上驾驶坐，说小四川，我看你小子挺聪明，我悄悄教你学开车，反正夜里没人来，你看好了，脚踏的一个是油门，踩重点油门就大，车就跑得快，一个是刹车，减速或停车用的，这是操纵杆，是掌握方向的，机车向左向右转都用它。

还有就是这个离合器挂挡以后，加挡减挡都靠它，就是快挡慢挡呗，就这么简单。来，我教你咋做就咋做。

听组长要教自己开车，我心花怒放，美滋滋的，安逸死了。

组长说天黑了，先打开灯，他把灯钮一按，前面就一片亮堂。组长的话和教我的方法，我耳朵仔细听着，眼睛注意看着，心里认真记着，几分钟功夫，组长不说话，我也把车开得好好的。

铁牛轰隆隆的，拖着铁犁叮叮当当地前进。组长拍着我的肩说，你会了吧，开车不难吧。

我说开还可以，修起来恐怕不容易，组长说，修的时候再说修吧，先停下，我去林带睡一会，你今晚好好过过瘾。

组长走了，我把犁子调好，自己就开车，身边又没人说话，脑子里除了轰轰隆隆，就是叮叮咣咣，不一会儿我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再说生荒地边躺了一棵大树，因为太大了，队里还没弄出去，烧了又可惜，想着就顺渠边放着，对犁地没啥大影响。

谁知道我开车迷迷糊糊，偏了一点，机车就冲上大树了，那车身冲过去骑在大树上，两边的履带稀里哗啦刮着土，几下就悬空了，机车走不了了，我也睡着了，糊糊涂涂的听着车还在响，时不时的眼睛模模糊糊睁一下，看见灯还在亮，链轨也还在吱哩嘎啦地响，以为一切正常呢。

组长睡得晕头晕脑的，有时翻身醒一下，也觉得机车在正常运行，心想小四川真的可以，聪明，能干，又能吃苦，毕竟一天两夜没睡觉呐，他还坚持到现在，又放心地打起了呼噜。

你看那狗日的，你们把车开哪去了!嗯?这是队长的声音。

我和组长都听到了，都醒了，我忙下车看情况，组长忙往车前奔。乖乖龙的冬，看着车骑着木头吼叫了一夜的样子，都哭笑不得。

这时，队长走到跟前了，问组长说，这是怎么回事，嗯?狗日的是谁胆子那么大，你们犁的地呢?

我吓得低着头不敢言语。组长急中生智尴尬地笑笑说队长，昨夜机车底盘出了毛病了，我们不好修，就把机车开木头上了。这不，我和他鼓捣了一夜，才刚修好。队长来得真及时，派人帮忙把车搞下来吧。

队长说，你咋日鬼上去的，你还昨日鬼下来。组长赔着笑脸说队长昨夜是靠机车的冲劲儿加惯性，就骑上去了，现在他骑了一夜了，骑累了，劲儿用完了嘛。

队长说，你狗日的会说话，你骑你老婆，也是这样骑到天亮的?三人都哈哈一阵笑。

队长和七连领导联系，派人来帮忙，把拖拉机弄下来，机子当然完好无损。

连队要求拖拉机把地边的大木头拖走，说木头太大了，人工很费力让王队长帮忙。

王队长笑着说没问题，不就小菜一碟。他让我取来钢丝索，三人七手八脚将钢丝索两头分别固定在木头和拖拉机上，又让组长开车，闲人离开，自己和我，在钢丝索两边招呼着，以便处理拖木中的一些麻烦。

组长上车发动了车子，只见队长朝拖拉机一挥手，喊声走!机车的链轨开始起动，钢丝索慢慢拉直了，绷紧了，地边的大木头也在动了。

这时，就听喀嚓一声响，钢丝索滑脱了，一下弹回来，把我打倒了。

看到我被击倒了，队长和大家都关心地围拢来问长问短。

队长说我怎么了?我说没关系。队长说，没关系咋不站起来?你这家伙还躺着干啥!说完就去拉我。

我站起来，只觉得左腿疼痛了，不听使唤了那小腿吊着荡来荡去的，才知是骨折了。人们都在一个劲地喊叫咋个办，到底是咋个办----

王队长也吓坏了，忙撩我裤腿管看。人们七嘴八舌，有说大木头太重的，有说钢丝索没结牢的。有说福不双降，祸不单行的，说前天夜里才被铧犁犁进土里，今天又被钢丝索打了。

还有说小四川的命真硬，说不定大难不死还真有后福呢。

没完没了的闲言碎语，王队长听了心里烦，说你们不用叽叽喳喳的，快回去让你们领导派个牛车来，送他去卫生队，就说我说的。

我到了卫生队，小表妹也赶来了。医生说我是粉碎性骨折，首先要进行牵引，里面要打钢板固定，外面打石膏包敷。

我说，随便医生咋处理，只要把我腿治好，我要早点回机车组干活呢。

医生说，既来之，则安之，你的腿不是一般的骨折，三五个月我也说不准。

医生在我脚后跟打了一个洞，洞里穿了一根指头粗的钢筋棒，钢筋棒两头用绳套住，绳子绕过病床头的支架，下面吊了半袋沙子，这就是牵引。

我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医生说如果是病人动了，还原的碎骨又会错位，所以我不敢动。我的腿肿得小桶那么粗，红红的，亮亮的，一跳一跳的疼。我都坚持着，紧咬牙关忍受着。

小表妹虽然不离左右地照顾，很想给我分担一点疼痛，但也束手无策。

这日，医生来查房，既严肃又认真地说小四川，你的腿伤得太狠了，为了你生命的安全，我们考虑给你截肢。你要想通点，心里要有个思想准备。

一听说要截肢，我这个坚强的、从不流泪的小伙子，黄豆大的泪珠就咕碌碌地滚出来。

我哀求着说医生，求求你了，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治我都行，我都能忍受，只要把我腿保住，我要这腿干活呢!

小表妹也忙接上央求说，医生帮帮忙吧，帮忙转转院行不?医生同情地摇了摇头说,我也很遗憾，面对现实吧，就目前条件看，到哪里都没有用。再说了，农场也困难，没钱哪。

真是一分钱难死英雄汉!

医生的话，好像刺伤了小表妹，只见她脸一拉说那个啥，你是什么医生?难怪有人说，你是锯子医生。除了病人脖子，你什么都敢锯!

我知道小表妹的性格，也是不饶人的，怕她和医生弄僵了，反而对自己不利，就劝妻子说，别说那些伤人话，你过来我有话说。

小表妹立即跑来，抱住我的脖子，两人放声痛哭起来。医生趁机走了。

我说，你咋忘了，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嘛。

小表妹说你看我那个啥，有时一生起气来，就犯傻了。

我想，自己真的命苦，活不舒坦死不了，如今腿断了都治不好。

据说在三国时期，就有一个华佗医生，医术高明。只可惜他好心给曹操看病，说要给曹操开脑壳，被多心多疑的曹操杀害了。他的好医术就这样失传了。如果华佗的医术流传至今的话，我的腿说不定……

想到这，我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唉--我这一辈子算是完了!彻底完了--说完，我泪如泉涌。

小表妹看我太悲观，好象对生活失去了信心。含着眼泪对我说你放心，世界上没有翻不过去的火焰山，没有趟不过去的通天河!我们总会有办法的，等你腿好了，我们还要那个啥，夹皮沟挤牛奶。

说到这儿，她自己都忍不住扑地一下笑了。

我心里很清楚，夹皮沟挤牛奶，是自己和妻子对做那个事儿的暗语。

我们两人结婚不久，就商量着今后要如何搞好工作，如何作出成绩，首先就是在干活重，又吃的不好，我那东西象甲字儿的时候多，把把儿老朝下，象由字儿的时候少，把把儿难朝上的情况下，要爱护自己的身体，以便保证体力，所以两人决定做那个事儿也要赶时髦--定量。

于是，我就在大床对面给自己又铺个小床。如果几天两人没在一起了我又不主动的话，她就用脚咚咚的敲床，我听到了，就问想夹皮沟挤牛奶吗?小表妹就说你那个啥，胀了没有嘛?于是，我就到大床上去了。

想着想着，我心情好多了，疼痛似乎也减轻了，我就慢慢睡着了。

我见医院妇产科那个医生来了，他还领来个白胡子老头儿，老头儿仙风道骨，鹤发童颜，慈眉善目。

妇科医生说我，你不是想华佗医生给治腿吗，我帮你请来了。腿给老医仙看看吧。我高兴极了，卷起裤脚管就让华老医生看。

华老医生把我的断腿看了看。就摸摸捏捏了一阵，末了，啪地轻轻给我断腿一拍，说好了!

我只觉得伤腿痛了一下，给痛醒了。试着把腿动了动，也灵活些了。心想落难人真有神人相助吗?这是天意吗?我把这事告诉了小表妹，小表妹高兴地笑了。

次日，医生又来查房，说你们考虑好了吗?我又翻了翻医书，就目前的条件来说，你的断肢唯一的办法就是截肢。尽管我们很尽力，还是很抱歉。

我说谢谢医生，我的腿感觉好多了，不信你看。说着，他掀开了被子腿动了动。医生看我的腿消肿了，腿上有些小皱纹了，就是说开始消炎了，真的可以动了。

医生又摸摸捏捏，捣鼓了一阵，惊喜地说，看来我们医治的效果不错，奇迹呀!继续配合我们治疗吧。

就这样，我的腿果然慢慢好起来了。只是落下点跛脚的毛病。

别看我腿有点摆不平，还是个农具手，但队里已经把我当机车组长使用了。

因为我有文化，人聪明，工作肯卖力，学习有钻劲，不管什么机耕作业技术，我都过得硬。

所以，场里凡是靠大路边的条田，上面要来检查的地块，都让我机车去作业。否则，地犁不平，整不好，种也播不直，一行行弯弯曲曲，狗撒尿一样。兄弟单位来学习参观，就有失面子上面来检查就要扣分。

我听说场里有名额，把机耕技术好的，派到山东去支援内地，还可以去上工农兵大学。

我想去上大学，想增加知识。就主动去找队长谈想法。

队长听了说，你已经有文化了，还需要学啥?

我说，知识是越丰富越好，知识越多，工作越好，成绩越大呀。

队长说，哎呀!这事还没考虑，好好干工作吧。听说你们机车水箱漏水了，可现在时间紧，机车忙不过来，暂时不能停车检修，先把那个条田犁完了再说。你们要克服一下定要给机车勤加水就是了。

我说领导放心，我们保证能做到。

机车轰隆轰隆地响着，翻起一排排黄色的土浪。

我担着桶，一瘸一瘸的，踏着刚翻的松软泥土，一担一担地把水挑给机车。其他人要替换他，说水箱漏得象尿尿，你腿本来就不好，累得满头大汗的，都快供不上了。

可我不答应。说我每一次肩上挑一担，手上再掂一桶就够了，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我还是小四川吗!

我是想表现好点，到上大学时，下面才会举他的手，上面才会点他的头。

我担了一夜水，累得差点没趴下。

犁罢地，我又去找队长，要求上大学。队长为难地说，为这事找的人很多，上面给的名额有限，你让我咋办?我看这次我们都放弃算了，否则，这事儿我也摆不平了。

我说，那名额就浪费了呀怪可惜的!

队长说，家大业大，浪费点没啥，反正肉烂在锅里。你看每次粮食收了，如果地里没收干净，你让谁去拾能摆得平?狗日的既然都摆不平，那就只有大家都不让拾，浪费就让它浪费在地里，粮食烂了，也是国家的肥料肥公家的田嘛。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此档子破事，很快就成了机耕队的笑话，成了笑话说的人就多，说的人多了，就说到场部去了。

场领导听了恼火了，派专业人员下来调查，结果是人们传说的那些基本都属实。因为机组人员当时很缺，所以我仍然留用，只给警告处分。但感觉王队长一点不懂机务，无法领导机耕队，就把他调回七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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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女人健康最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