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颁奖礼上,晏谦错失最佳编剧,一片唏嘘声中,依靠他的剧本斩获最佳导演奖的我向他当众求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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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梦境失火
颁奖礼上,晏谦错失最佳编剧,一片唏嘘声中,依靠他的剧本斩获最佳导演奖的我向他当众求婚了。
在直播镜头下,我为晏谦套上了戒指,把奖杯交到了他的手中。
当时我二十七岁,晏谦二十六岁,是最佳拍档,也是相恋五年的情侣。
他是我不顾家人的反对,在狗仔的偷拍下、在节目的录制中、甚至在各大酒局里一次又一次公诸于众的唯一的恋人。
而颁奖礼后,我终于要和他结婚了。
1
刚认识晏谦的时候,我过得十分潦倒。
那个假期我和爸爸大吵了一架,我不愿意踏上他给我铺好的路,一怒之下,我在除夕之前摔门而出,只身回了学校。
结果我的银行卡一夜之间被全部冻结,爸爸甚至警告了所有的朋友都不许接济我。
一整个春节,我穷得兜比脸都还要干净。
当时晏谦和我一样穷,他甚至还在被人追债。
正月里,晏谦被一堆人堵在校外的角落里拎着衣领揍。
我举着俩红薯路过,随手捡了个空酒瓶子,直接砸在了混混头子的身上,替这位在学校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学弟分担了火力。
寒风凛冽,我们一堆人被扭送进了局子。
做完笔录后,我坐在冰凉的铁质长椅上,把差点挤成泥的红薯丢了一个给晏谦。
晏谦低垂着头,细碎的额发盖住了破皮的伤口。
“谢谢。”
“不客气。”
这是我和晏谦第一次搭话,但我早就听说过了晏谦的名字。
细数下来,我和晏谦算是同门,他是导师口中赞不绝口的好学生,却连学费都要通宵打工,一直到学期过半才能凑齐。
他还时不时会被追债的找上威胁恐吓,只因为家里的败家老爸欠了一屁股债后消失无踪,一切债务,都落到了无辜的晏谦头上。
长椅的两端被等待着签和解协议的我和晏谦占据,红薯在他手中凉了个透,也没见他吃上一口。
我瘫坐在椅上闭目养神,直到一道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我身前,我才察觉不对,睁开了眼。
修长挺拔的身影挡住了光线,周云深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身上沾染着没能消散干净的冬日寒气。
“程岁安,你又惹事。”
周云深先发制人,眉头微锁,镜片后的目光一如既往地淡漠沉稳。
“这些年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我目送了周云深的助理进去交涉,随后伸出食指,朝周云深晃了晃。
“不,这次我是助人为乐……而且,你不打算先解释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吗?”
“你有什么事是能瞒得过我的?”
我撇了撇嘴,周云深脸色微凝,随后留意到了旁边的晏谦。
晏谦一言不发,只盯着自己被蹭出了好几道伤口的手指发呆。
“行了,和我回去。”周云深收回目光,朝我伸出了手。
“回去也行,答应我一件事儿。”
“我是来捞你的,你还和我提条件?”
“又不是我让你来的,反正都要解决好了。”我嘀咕了一声。
幸好在周云深面前我的脸皮一向比较厚,能屈能伸只是基本素养,不等他再开口,我就补充道:
“算我求你,这件事儿别和我家里说。”
周云深想也没想,不可能三个字就脱口而出。
我知道一定是这个答案。
周家和程家是世交,周云深仗着干哥哥的身份,管教起我来从不手软。
我耍无赖,靠在椅背上不肯走,说出了真正目的:“那你把身上的钱都给我。”
周云深嘴角微抿,一叠现金被他掏出来,放进了我手里。
我站起身,在周云深脱下大衣搭在我身上的时候,那叠现金也被我递给了晏谦。
“拿去还账吧。”我说。
一直沉默着的晏谦终于抬起了头。
一双明澈见底的眼睛,像是被清水洗过的琉璃,直勾勾地撞进了我心里。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还清。”晏谦说。
白纸一样的少年,脆弱又难堪,目光却没有丝毫闪避。
我尽力忽视掉因为被他一瞥而突然加快跳动的心脏,挑了挑眉,把钱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钱是个好东西,这我从小就知道。
从周云深手里薅钱,是我毕生的追求。
被晏谦拒绝后,我转身出门,上了周云深的车。
在车上,周云深掰过了我的脸,给我眼角不小心划出来的伤口上药。
“和程伯父闹得这么凶,就是为了跑出来当散财童子?”
周云深靠得有些近,我不太适应,拂开了他的手。
“反正散的是你的财。”
周云深笑了一声:“程岁安,我到底是怎么把你教成这样的?”
名门望族的天之骄子,自信满满地以为自己会养出来一朵玫瑰。
结果我长成了一头倔驴。
我没回答周云深的问题,转头看向了车外。
隔着两层玻璃,我看见晏谦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凉透了的红薯,然后将头埋进了臂弯。
2
晏谦比我小一岁,低一届,是我先招惹的他,他的眼睛跟有魔力似的,我一发不可收拾地陷了进去。
我毕业那天,和晏谦在夜色中绕着香樟步道一圈接一圈地散步。
直到人群三三两两地散去,晏谦才停下了脚步,对我说,“岁安,所有的外债我都还清了。”
“我知道。”
路灯的光倾泻而下,我抓过晏谦漫出一层薄汗的手,仰头在他的唇角印下了一个吻。
那时候我和晏谦都以为,翻过了外债的这个坎,我们就站在了同一个位置,能够平等地相爱。
毕业后,我被强行送去了国外留学。
隔着十多个小时的时差,纠缠不断的思念和无法确定的未来交织在了一起。
后来我提前修完了所有学分,转乘了几趟飞机,默不作声地回了国。
我忙着去找晏谦,拖着行李,步履飞快,最后却被周云深拦在了出口处。
一如周云深所说,我所有的事都瞒不过他。
他不但知道我回了国,就连我的航班信息也门儿清。
周云深让我跟他回家,我却绕过他朝大门外走去。
“我要去找晏谦。”
“玩心太重不是什么好事,玩了两年,也该够了。”
“谁说我是在玩儿?”我转头看向周云深,“我和你可不一样,你那些叫玩玩儿,但我是真的喜欢他。”
周云深眼眸漆黑,仿佛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
“程岁安,你疯了?”
“神经。”我笑着反骂了周云深一句,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机场。
爱这个东西真的很奇怪,看不见摸不着,听着如此脆弱,却会在压力下反扑,在痛苦中疯狂生长。
在所有人都不看好我和晏谦的那几年,偏偏是我和他最相爱的时候。
我没有回家,更没有进家里的公司,而是和晏谦租住在一套公寓里,并不算宽敞的空间,塞满了晏谦的书和我的摄影设备。
油墨混着纸香气霸占了感官,晏谦写剧本,我就枕在他的腿上捣鼓胶卷,偶尔勾着他的脖子亲他,看着他的耳根充血泛红,然后拍拍屁股溜之大吉。
当然,拍的是晏谦的屁股。
晏谦从来都不会生气,他的情绪平和得像温泉水,说过最重的话也只是一句:
“岁安,你又在胡闹。”
岁安这两个字从晏谦的嘴里说出来,缱绻得像拢了一层雾气。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我确实还是沾了程家的光。
就算爸爸公开表示不会给我这个逆女任何支持,我也还是很快就接到了工作,拍出了人生中第一部作品。
不算优秀,甚至有些生涩,却被轮番报道。
所有的主演都没能翻出水花,反倒是我登上了八卦报纸。
为了钱,我接受了综艺邀约,被两个主持人夹在中间,追问留学的时候有没有在国外花天酒地。
我和周云深的关系不是什么秘密,他四处留情,金丝雀养了一只又一只,于是大家都理所当然地认为被他带大的我也是这样。
主持人笑容促狭,镜头推到了我面前,甚至给了一个大特写,想抓拍我的窘态。
可那时候我如此笃定自己和周云深不一样,面对这一串越来越露骨的问题,我说:
“当然不会花天酒地,毕竟我的恋人一直在国内。”
我一点儿也不想回避晏谦的身份。
我一直都坚信晏谦是能和我并肩而行的人。
只是当时除了我,压根儿没人信。
就连晏谦自己也不太信。
所以我才要一遍又一遍地强调,情到最炽烈时,我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
这档节目并不算火,但是程家继承人的噱头却有点看头。
在节目播出的当天,我被爸爸的秘书堵在了公寓大门口,他语重心长,却又不容置疑地把我扭送回了老宅。
祖父的拐杖杵得咚咚作响,张口就让我跪下。
“当年我就说过不让你娶黎桐,你看看,这就是她生下来的好女儿!”
这话显然是对我爸爸说的。
黎桐,是我的妈妈。
气氛瞬间冷凝了下来,我瞥了爸爸一眼,发现他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正僵持着,突然有人走了进来,说有一个姓晏的先生前来拜访。
3
没有想象中的对峙争执,因为晏谦压根儿连程家的大门都没能进去。
我惹怒了祖父,他的拐杖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我的肩上,疼得我闷哼了一声。
“你要是继续在外面鬼混,就别说你是程家的人!”
见我真的挨了打,爸爸也看不下去了,一边斥责我不懂事,一边把我提溜了出去。
我揉着肩膀,告诉我爸我要回去了。
“岁安,你会后悔的。”
“像你娶了我妈那样后悔吗?”
我和我爸的脾气可以说是一脉相承,吃软不吃硬,越压制,就反抗得越厉害。
在爸爸略显冷漠的注视下,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程家。
晏谦在铁门外等我,我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抱歉,让你担心了。”
晏谦和我并肩走在树荫下,踏过交错的光影,晏谦忽然停下了脚步,弯腰抱住了我。
“岁安,我一定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没选错。”
我从来没觉得自己选错过晏谦。
这样的情绪或许类似于当年我爸妈感情正笃时,同样天差地别的身份,我爸还是不顾一切,坚持将我妈妈娶进了门。
我妈妈黎桐,那时候是小有名气的电影演员,也是我祖父眼中不入流的“戏子”。
在我的印象中,我十岁之前,爸妈的感情都很好,可后来越来越多的交际应酬霸占了爸爸的生活,他开始带着不同的女伴、带着莺莺燕燕出席各种场合。
终于有一天,我妈提出了离婚,这简直是打了整个程家的脸,那段时间家里闹得天翻地覆,最后以我妈妈净身出户而结束。
为了离婚,她什么也没要,包括我。
而我爸也在那一天答应她,这辈子不会再有其他的孩子,我的地位没有任何人能撼动。
妈妈离开之前告诉我,程家是一座牢笼,她得逃出去。
往后的日子我再也没见过她,顶替她照顾我的人是周云深。
那句“程家是一座牢笼”时常回响在我的耳边,以至于长大后的我经常和家里人对着干,他们要我学金融、学管理,我偏偏学了导演。
我一直都记得我妈妈在银幕里明艳动人的模样。
也正是因为当初坚持自己选了学校,我才有机会认识了晏谦。
上学的时候老师说,文学总是在痛苦中生长,不巧的是,我这辈子没什么痛苦的事,一路走来顺风顺水,吃过最大的亏也只是被祖父敲过几拐杖。
我笔下的文字寡淡无味,天注定我成不了文学家。
而晏谦和我完全相反,他是在苦难里面熬出来的,天生一颗风摧雨折的小白菜。
我完全认同导师说的那句“晏谦是文字领域的天才”,在那间略显狭小的公寓中,晏谦写完了自己人生中第一本剧本。
4
为了投递这本剧本,我和晏谦花了一个多月跑完了手里所有的人脉。
又熬了一段时间,晏谦收到了剧本被敲定,即将投拍成电影的通知。
可惜的是后来剧本被改得面目全非,晏谦见到了甚至都不想署名。
但也正是那次机会,给晏谦铺开了一条路。
他的产出量越来越多,身价也越来越高,我们搬离了那套小公寓,住进了更大的房子。
我二十五岁生日那天,晏谦送我的礼物是一本崭新的剧本,脱胎于晏谦前半生的真实经历。
晏谦拔出自己的病骨,雕刻成了乐器,奏出了一曲绝响。
我知道,这个剧本,必须得我亲自来拍。
我开始四处拉投资、卖笑脸,在酒桌上喝到胃里翻江倒海,最后换来一句:“程小姐,不是我不愿意,是程老爷子那边不让。”
同样的手段,曾经在我爸爸身上用过了一次,如今又在我身上如法炮制。
接连碰壁后,我坐在街角吹冷风,带着酒意的哈欠一个接一个,以至于周云深突然出现时,我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神出鬼没。”发现不是幻觉后,我十分不给面子地吐槽了一声。
“喝了多少?”
“不记得了。”
那夜一向以矜贵著称的周大公子,居然屈尊和我一起坐在了街头。
我和他已经不常见面了,听说他身边的人换得还是很勤,而我依然和晏谦坚定地选择着彼此。
我觉得周云深疯了,周云深也觉得我疯了。
但我俩居然诡异地达成了合作,他给我投拍晏谦的剧本,但主角必须得是秦方好。
我自然而然地认为秦方好是他的新欢。
“见了鬼了,秦方好那么傲气的性格,能看得上你?”
周云深被我的话气笑了。
“怎么,你不愿意?”
“愿意,当然愿意,一百个愿意!”
谁不知道秦方好可是历年来最年轻的影后,能让她当主角,我求之不得。
但后来,我听说周云深为他的这个决定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他也挨了我祖父两拐棍。
5
这部名为《迷墙》的电影成了我和晏谦的成名之作,票房口碑双爆,周云深的投资稳赚不赔,秦方好的名气也更上一层楼。
这多方共赢的场面,甚至超出了我的预期。
剧组特意为此重组了一局,开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周云深作为投资商,居然也赏脸出席了。
晏谦不喜欢这样的名利场,而我从小就在名利场中浸润,有人来给我敬酒,却故意忽略了我身旁的晏谦。
就连周云深也朝我举起了酒杯,这样的场合,周云深一向很给我面子,就连酒杯都永远低于我。
“恭喜啊,程大导演。”周云深这话说得戏谑,却又夹杂着真心。
我挽住晏谦的胳膊,碰了碰晏谦的酒杯。
“周总别忘了恭喜我的晏大编剧,没有他,可就没有《迷墙》。”
周云深看着我对着晏谦故意放低酒杯,眸光晦暗了一瞬,随即对晏谦也道了声恭喜。
也是在那场庆功宴上,我撞见了有人嘀嘀咕咕,说晏谦是在故意攀附程家。
我想也没想就把杯中的酒泼了过去,引得那两人发出了一串尖叫。
事后周云深把我拖去了一边,问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冷静了。
言下之意,是晏谦带坏了我。
我擦干了手上的酒渍,回答道:“看来你是忘了我以前的脾气了,要是以前,我会连着酒杯一起砸过去。”
是晏谦潜移默化地改变了我,让我变得温和了许多。
周云深眉头紧锁:“你就这么在乎有关晏谦的事?”
“当然,他的事,我管一辈子。”
6
意气风发这四个字,是那一年我和晏谦最好的写照,我和他的生活中甚至出现了许多狗仔,想要偷拍到我和他恋爱的新闻。
发现有人偷拍的是晏谦,当时我正在往汽水瓶里插吸管,晏谦发现了镜头,紧张地把我挡了起来。
晏谦知道,这样的八卦新闻一见报,无疑是在我祖父的头上动土,并且拿着锄头哐哐砸他脑仁。
我察觉不对后,索性和晏谦十指相扣,不顾他的迟疑,大大方方地走进了狗仔的视线中。
偷拍多没意思,我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晏谦是我的男朋友,是我的最佳拍档,是我镜头语言的缪斯。
管他是高朋满座还是籍籍无名,我对晏谦的爱,永远都拿得出手。
晏谦的手泛着凉意,片刻后,他偏过头,和我对视一眼后,更加坚定地握紧了我的手。
那张我和晏谦双手交握的照片掀起了轩然大波,我甚至听到了许多流言,说程家的人年轻的时候都是痴情种。
比如当年我爸爸对我妈妈。
比如现在的我对晏谦。
但也就是那段日子,我出了一场十分严重的车祸,病危通知书一张接一张地下,在连我的家人都快要熬不下去了的时候,是晏谦一直守着我。
我昏迷了二十多天,醒过来的时候晏谦守在我的身边,胡子拉碴,眼里都是红血丝。
我轻轻勾住了晏谦的手指,用嘶哑的声音打趣道:“患难见真情啊,晏大编剧。”
晏谦怔怔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他垂下了头,如同劫后余生般泣不成声。
身体康复后,我和晏谦一起出席了那年的电影颁奖典礼,我们俩连座位都被安排在了一起。
在那场大咖云集的颁奖典礼上,我依凭《迷墙》斩获了最佳导演奖,出尽了风头。
而晏谦却错失了最佳编辑。
在淡淡的唏嘘声中和数道目光中的注视下,我把自己的奖杯递给了晏谦,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戒指,向晏谦求了婚。
全程直播的颁奖礼在这一刻被推上了最高潮,晏谦眼圈微红,笑着,眼里却有泪光。
我是如此确信,我们一定会结婚。
6
选婚纱是件麻烦事,我懒得换,索性让一个身型和我一样的店员替我试了。
一套又一套精美华丽的婚纱陈列在我面前,我坐在沙发上,连眼皮都懒得掀,最后随手指向了一套。
“就它吧。”
在店员面面相觑,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介绍下去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这么敷衍,看来你确实不期待这场婚礼。”
周云深一边说着,一边将外套搭在了沙发上,坐到了我的身旁。
“你不是要开会吗,怎么来这儿了?”
“你在这儿挑婚纱,我这个做丈夫当然得来。”
“还没结婚呢。”我瞥了一眼周云深,“顶多算未婚夫。”
周云深对我的话不置可否,让人把今天取出来的婚纱都送去了程家,美其名曰等我心情好了直接在家里试。
再过两个月,就是我和周云深的婚礼了。
我和他认识了近三十年,最终还是走向了程周两家联姻的结局。
不过算下来,应该是周云深亏了。
毕竟我是二婚,而周云深早在我和晏谦结婚的那年就彻底收了心,现在已经是圈内鼎鼎有名的浪子回头金不换的人物了。
周云深和我说,他从始至终都以为我和晏谦只是在玩儿,是在用一种叛逆的心态反抗家中长辈的威权。
所以他才愿意帮我投拍《迷墙》,甚至私底下用三倍的片酬把秦方好撬到了我的剧组。
天杀的,秦方好当年果然没看上他。
周云深总是这样,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直到那场颁奖典礼结束,他才发现事情已经彻底不可控了。
或许是我出车祸后晏谦的不离不弃真的打动了我的家人,又或者是我在颁奖礼上破釜沉舟的表现让他们知道我绝不可能放弃晏谦。
总之,后来我和晏谦顺利结婚了。
而代价则是我答应从此以后放弃导演的事业,进家里的公司帮忙,并且我和晏谦得搬回程家。
于家里的那些老古板而言,我和晏谦结了婚,要是还住在外面晃荡,将会是一种丑闻。
我的人生回到了原本的轨迹上,《迷墙》成就了我和晏谦,也成了我的封山之作。
在祖父的力压下,我和晏谦没有举办婚礼,只是安静地搬回了家。
在后来的四年里,我无数次回想起我妈妈当年离开程家时的模样,我开始理解她的决绝。
因为我和晏谦就是这样,在这座巨大的婚姻围城里粉身碎骨。
7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和晏谦会不合适,因为我们曾无数次确认过,我们拥有同样的自由的灵魂。
直到灵魂被禁锢,生活才终于露出了獠牙。
身为程家唯一的继承人,我在集团一路升职,在爸爸和祖父的安排下,我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挤进了高层核心位置。
和当初在外面四处碰壁的日子,简直是两个极端。
商人重利,这四个字也逐渐成了我身上的烙印。
而晏谦住在程家,话变得越来越少,我的工作越来越多,虽然已经推掉了很多应酬,但还是和晏谦聚少离多。
直到结婚一年后,我才知道晏谦这几个月面对空白的文档,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程家太压抑了,压抑得让他发慌。
那天我和晏谦面对面坐着,他头一次问我爱不爱他。
我一如既往地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我知道晏谦细腻敏感,总是在自我修复,甚至有些自卑,这些与他共存的特质,使得他的笔下总能诞生打动人心的文字。
也正是因为我都知道,所以我从不吝啬于表达对他的爱。
在晏谦问完我爱不爱他以后,我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第二天一早,我就不顾家人的反对,带着晏谦搬去了新家。
换了一个自在的环境后,晏谦的状态好了很多,剧本也开始顺利动工。
而我一边挡着程家的施压,一边告诉晏谦,安心住在这儿就好。
晏谦的新剧本完成时,我正在处理集团的一个大项目,剧本被晏谦打印了出来,放在了我的桌上。
那是晏谦磨了一年才雕琢出来的剧本,我翻看了几页,告诉他我会立马找人拍。
“你想要谁出演?我让人去谈。”我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拉住了晏谦的手,仰头看着他。
“岁安,你只看了前几页。”
“你写的剧本,当然不会有问题。”
我笃信晏谦的水平,完全没有听出晏谦的弦外之音。
后来过了很久,我才反应过来,他只是想要我看完他的作品。
但那天我却向他提出了另一个邀请,一场酒会,我需要他陪我一起出席。
晏谦没有立刻答复,我当下就明白了过来,他不想去。
那样的场合,他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8
我独自去了酒会,被一个自诩博古通今的所谓长辈拉着强行提点。
他喝了点酒,手搭在了我的胳膊上,隐约有了要摸上一摸的架势。
就在我忍无可忍,即将发作时,周云深如同神兵天降,隔在了我和那人之间,只用了几句话就打发掉了这件事。
明明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可面对这些事,我总是不如他处理得妥帖。
我走向了阳台,想要透透气,周云深紧随其后。
“你家那位大编剧没来?”
“这种场合又不是什么安乐窝,有什么好来的。”
周云深轻笑了一声,笑声短促,让人分辨不出情绪:“风也吹够了,走吧。”
“去哪儿?”
“人群中心。”
我抿了抿嘴,没有回答。
看出我的不乐意,周云深凑近了一些,补充道:“交际应酬交给我,你就当好你春风得意、高高在上程大小姐就行了。”
酒会结束后,是周云深把我送上的车。
而我和他并肩走出来的一幕,也被人拍了下来,标题写得耸人听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周云深有一腿了。
这样的狗血新闻我一向当笑话看,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晏谦会当真。
而他给出的理由也很简单,如果是别人,都可以当成是笑话,但是那个人是周云深,就不行。
晏谦如此忌惮周云深,忌惮到那夜我和他爆发了认识以来第一次争吵。
情绪翻涌时,晏谦撕碎了摆在书架上的我和他的第一张合照,在飞扬的照片碎片中,晏谦进了卧室,反锁上了房门。
我的酒还没醒完,窝在沙发上缓了半个多小时,随后默不作声地捡起了碎片,又拼了回去。
我一边拼着,一边腹诽自己真的是疯了,我这样一个好面子的人,居然就这么低头了。
9
也许那张碎掉的照片就是一种暗示。
我和晏谦的生活轨迹开始渐行渐远,我好像变成了我的爸爸,深陷各种应酬,甚至莫名其妙地绯闻缠身。
而晏谦看着这一切,对我的疑心也越来越重。
后来有一个月,我和晏谦吵了整整四次,最后一次吵架后,我们陷入了冷战。
我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但一切都在走向支离破碎。
更可笑的,支离破碎后,我和晏谦又不约而同地想要弥补、想要愈合。
直到有一天,晏谦和另一个女人的亲吻照登上了新闻,终于彻底宣告了我和他关系的破裂。
那个人是剧组的执行导演,和晏谦经常有往来,那天是剧组的杀青宴,酒后的晏谦低头亲吻了她。
这似乎是酒后的闹剧,但闹得沸沸扬扬,甚至影响了公司的股价。
而在公司里,我和晏谦冷静地对坐着,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我在等着他的解释,可他却告诉我,那个人看得懂他的剧本,能明白他笔下文字蕴含的情感。
这样的人,原本是我,现在成了别人。
我甚至无法界定这是不是出轨,因为在那天的杀青宴后,晏谦和那个执行导演就再也没有任何联系。
不过是酒后所致还是情之所致都不重要了,我和晏谦的爱在压力之下破土而出,却在顶峰相见时成了一滩烂泥。
半个月后,我和晏谦签订了离婚协议,轰轰烈烈地纠缠九年后,我们结束了长达四年的婚姻。
而晏谦在协议上签完字后,只说了一句:“分开也好,不然总担心会分开。”
晏谦就这样淡出了我的生活,搬去了其他城市。
10
和晏谦离婚两年后,祖父病危,把我和周云深叫去了病床前,吊着最后一口气订下了程家和周家联姻的事。
他知道这样我不会高兴,但是这样对程家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我和周云深的手被叠放在了一起,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人,我默认了这桩婚事。
祖父离世后,爸爸的身体也渐渐不如从前了,我开始全面接管集团,我清楚地意识到,我已经变成了和祖父、和爸爸一样的人。
我和周云深,称得上一句门当户对,我们在一起会过得很好,除非两家的利益分摊出现问题,否则我们一定会和满地走完一生。
只是我不爱周云深,我敬佩他、仰慕他,但我知道,这样的感情都不是爱,我见识过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而周云深说他很爱我,虽然他曾经流连花丛,但是于他而言,那只是游戏,他始终认为,自己的余生只属于我。
在我和晏谦结婚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我的爱永远是全心全意的,所以他收了心。
我的感情以荒谬结束,周云深的感情却以荒谬开始,真是一种诡异的双向奔赴。
我和周云深的婚礼盛大而浪漫,在神父问出那句我愿不愿意对周云深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时,在周云深期待的目光中,我平静地说出了我愿意。
这样的婚姻,或许不会真的让人觉得幸福,但是一定很稳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学会了权衡利弊。
11
和周云深结婚的第三个月,我在一个雨夜接到了一通电话。
熟悉无比的号码,接通时响起来的却不是晏谦的声音。
电话那头的人告诉我晏谦被人捅伤了腹部,现在正在医院昏迷不醒,他的手机里只存了我的号码,身边也没有别的人照顾。
我连夜赶去了晏谦这两年居住的城市,得知是晏谦那个失踪多年的生父突然回来,想要敲诈晏谦,两个人在争执的过程中,晏谦被水果刀捅伤,他的爸爸再度跑得不知所踪。
如今晏谦还在ICU昏迷不醒,我动用了所有关系,不断施压,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晏谦的父亲,开始走司法程序。
晏谦转危为安后,转入了普通病房。
两年多没见,我和晏谦相对无言。
沉默了许久,我终于开了口:“麻烦已经解决了,以后照顾好自己。”
“还没祝你,新婚快乐。”晏谦脸色惨白,声音也有气无力。
“谢谢。”
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
“岁安,曾经的事,对不起。”
“我也有错,晏谦,都过去了。”
只是我和他,本来可以不用那么不堪地分开。
我离开了医院,清晨下了一场雨,空气中还泛着淡淡的泥腥味。
我知道,我不会再和晏谦见面了。
一句“对不起”,一句“都过去了”,比离婚协议的威力还要大,足够把一切都切割分明。
在医院的门口,我看见了倚在车旁的周云深,正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你怎么来了?”
“接你回家。”
果然,从小到大,我的事儿就没有能瞒得过他的。
在周云深的车上,我扭头看了一眼医院的大楼,不知怎地回想起了很多年前,我情愿被祖父砸上一拐棍,也不愿意说出一句自己不喜欢晏谦。
同样是那天,我和爸爸站在阶前,他以一种近乎冷漠的语气告诉我:“岁安,你会后悔的。”
后悔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所有的轰烈、拉扯、爱欲,都已经烧成了灰烬。
完
来源:青草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