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福耀集团董事局主席曹德旺先生在接受采访时，提出了中外人才在能力上的四个差距——动口能力、动手能力、沟通能力、创新能力…… 在深度学习框架下，以项目式学习为代表的深度学习，强调学生在学习期间应该以解决实际问题为主要学习形式。通过这种方式，学生能够在学习中培养融会

福耀集团董事局主席曹德旺先生在接受采访时，提出了中外人才在能力上的四个差距——动口能力、动手能力、沟通能力、创新能力…… 在深度学习框架下，以项目式学习为代表的深度学习，强调学生在学习期间应该以解决实际问题为主要学习形式。通过这种方式，学生能够在学习中培养融会贯通、自主学习、沟通协作等技能，这些技能正是创新能力的基石。因此，深度学习不仅是教育创新的方向，更是培养学生创新能力的必由之路。

近年来，随着全球科技竞争的加剧，企业对人才的需求早已超越了传统的知识储备，而更加关注综合能力的培养。福耀集团董事局主席曹德旺先生在接受采访时，提出了中国人与外国人在能力上的四个差距——动口能力、动手能力、沟通能力、创新能力，这一观察不仅道出了传统教育对人才培养的短板，也揭示了全球企业对未来人才的核心要求。

值得注意的是，这四个能力差距与国际教育界广泛认可的深度学习（Deeper Learning） 六大核心能力高度契合。深度学习强调学生在面对复杂世界时所需的能力，包括有效沟通、批判性思维、协作、自我导向学习、学术思维和创新性问题解决。这些能力正是全球未来教育改革的关键方向。

本文作者为美国哥伦布州立大学方厚彬教授，文章结合深度学习的理念，探讨曹德旺先生提出的人才能力差距，并分析如何通过教育改革与实践创新，培养真正符合未来需求的高竞争力人才。

方厚彬教授与曹德旺先生在哈佛大学 摄于2017年春

热情共尘土飞扬

由于工作原因，我会接触一些来美考察或参加活动的同行，我和曹德旺先生的两次见面也是因为教育交流。一次是2017年在哈佛大学的中美论坛上，一次是2023年疫情结束后我去福州拜访他，跟他在福耀科技大学的工地上转了一大圈后，在他简易的工棚办公室里谈到了深度学习。我不确定那次谈话是否将深度学习的概念阐述清楚，但那次工地之行，却成为我过去20年里唯一的工地体验，这让我重温了以前在家乡建筑工地的打工经历：热情共尘土飞扬。

近日，福耀集团董事局主席曹德旺先生在接受 @福建东南网 专访时，谈到了中国人与外国人在能力上的四个差距——“动口能力、动手能力、沟通能力、创新能力”，并以此作为福耀科技大学的办学目标，这一观点令我感触颇深。因为在我看来，即使是很多教育同行也没有这样深刻的认知。回首过往，我曾陷入“唯学历论”的误区，将教育视为成功的唯一前提，有很长一段青少年时期我都笃信于此，今天想来，不禁十分汗颜。教育的真正目标，应该是学以致用，而非仅仅追求一纸文凭。实际上，曹德旺先生所提出的这“四个差距”的本质就是白话版的中国深度学习理念，即中国创新教育的目标。

方厚彬教授参访福耀科技大学工地 摄于2023年夏

那么，风靡创新教育界的深度学习是什么？

深度学习由 Hewlett基金会提出，这是一家专注于创新教育、气候变化、全球发展等领域的公益基金会。基金会于2010年通过研究与调查，发布创新教育的深度学习理念（即Deeper Learning），强调学生在面对未来世界时应具备的六大核心能力（如下图所示）。深度学习的提出与美国工业与技术发展息息相关，其背景是美国社会对创新人才的需求发生了深刻变化，创新教育面对随之而变的压力，使得深度学习成为美国未来教育的核心目标之一。目前，深度学习已经发展出很多具体的课堂实施方法，包括项目式学习、社会情感学习、成长型思维、探究式学习以及其他具体的教学方法。深度学习所提倡的批判性思维、协同工作、有效沟通、自我学习、知识掌握，以及学术思维模式等能力是未来人才必须的核心技能，所以曹德旺先生提出这样的呼吁，恰恰印证了企业家对人才需求的敏锐洞察。就目前发展而言，深度学习在未来几十年的世界创新教育发展趋势中都将持续占据主要地位。

曹德旺先生所提出的中外人才四个能力差距是什么？

从上图中的深度学习六项技能来看，曹德旺先生提出的动口、动手、沟通、创新的四个中外能力差异，正好映射到深度学习的培养方向。

动口能力是什么？

这里的动口能力主要指的是有效表达（Verbal Expression Skills）：曹德旺先生谈到动口能力时，特别提到“我们中国人说话会害羞”，这一点令我深有感触。回想自己的求学经历，即使是在研究生阶段，走上讲台跟教授交流的时候，我仍会脸红内心紧张，更不用说中学时期上讲台腿还会发抖的不堪经历了。像我这样从农村再到县中走出来的学生，基本没有接受过什么启蒙教育，青少年时期也没有社交的概念，遑论社交能力的培养了。2024年春节，云谷学校的师生插班就读于加州美高科高（High Tech High）的 Mesa 校区。我注意到，美方老师专门安排了中美学生一对一学伴，并提供60-70个预设问题，帮助学生练习社交能力。当时我十分羡慕，如果我少年时代有过这样的培训，或许我的社交能力也会有很大的提升。

清晰、有逻辑、富有感染力的表达能力是人才竞争力的核心组成部分，在科技、商业、学术等多个领域，表达能力决定了一个人的影响力和发展空间。然而，我们所经历的传统教育往往以听课和做题为主，缺乏锻炼学生的表达能力，导致很多人即使有扎实的专业知识，也难以自信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我不确定如何形容如今的自习室氛围，但在我的学生时代，最常用的一句话就是“自习室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得见”，如果今天的自习室仍然如此安静，那正说明了问题的根源。

曹德旺先生的动口能力，应该包括：

清晰表达观点 —— 逻辑清晰、条理分明地阐述自己的想法。

即兴表达与演讲 —— 在公众场合流畅表达自己的观点，增强自信心。

跨文化交流 —— 在国际合作中能够准确、得体地表达自己的观点和立场。

批判性思维 —— 通过表达观点、提出问题，激发批判性思维和创新能力。

我想这里的任何一条，都无法在安静的自习室里面培养出来。现在即使在最传统的课堂里，我们作为教师，也可以增加演讲、讨论、辩论环节，让学生习惯开口表达。其次便是走出校园，鼓励学生参加会议与交流活动。现在你去加州的美高科高学校，或者广东的清澜山学校，还有很多我见过的学校，对外参访的时候，都是改由学生来带领讲解，这就是很简单又很实用的改变。

云谷学生在美高科高（HTH）插班游学 摄于2024年春

动手能力是什么？

这里的动手能力主要指的是批判性思维与问题解决（Critical Thinking & Problem Solving）能力：很多时候我会想到中国古人的一句话：“百无一用是书生” ，这句话让我一直耿耿于怀。起初，我并不认同这这一观点，但随着接触的人越来越多，才发现很多出生校园缺乏社会阅历的人，其动手能力薄弱是不争的事实。动手能力是从纸面学习到实践探索的转变，书生缺乏动手能力，恰恰暴露了传统教育的弊端——学生往往只停留在理论学习，而缺少实践。

技术进步的背后是大量工程师和技术人才的努力，这些人才的突出特征之一就是实践，即动手能力。由于传统教育造成理论与实践严重脱节，所以企业往往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来培训新人，使他们适应工作需求。因此，动手能力不仅是职业竞争力的关键，更是适应工作进而推动创新的核心技能。这也是为什么我在《“学习”是一种生存方式》这篇文章里面提到：学什么与怎么学一样重要，因为学习要基于社会实际问题的解决，这样的学习过程才会把“学”与“用”结合起来。能学以致用，能解决问题，就是“动手能力”，这是创新的基础。

动手能力应在学生时代培养，学生应该参与实验与实践，让他们能够在实验室、社区、工厂里直接面对实际问题，尝试解决问题。创新的学习方法，如PBL，让学生经历一个从零开始完成一个完整工程或产品的过程，这种实践对于提升学生动手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至关重要。这样的经历不仅是学习的过程，也是培养思维模式的过程。创新能力就是在这样的经历中，培养起来的解决实际问题的思维习惯，即思维能力。

杭州云谷学生在美高科高（HTH）插班游学 摄于2024年春

沟通能力是什么？

这里的沟通能力主要指的是有效沟通（Effective Communication）和协作（Collaboration）能力：因为技术在当今世界已经非常复杂，而且产业已经全球分工，所以不管我们提倡还是反对全球化，都无法改变人与人之间紧密连接与合作的事实。因此，在教育创新改革中，我们提倡的跨学科、跨文化的团队合作的能力尤为重要。过去那些“学有一技之长，可以走遍天下”的时代已一去不复返。无论是在企业还是科研机构，我们都需要能够高效沟通、协调团队、解决冲突的综合性人才。技术过硬的“学霸”固然重要，但远远不够，因为在现代社会中，只有核心团队没有核心个人。

那么，有效沟通和协作能力至少包括：

团队协作 —— 能够在团队中有效分工、协同完成任务。

人际沟通 —— 具备良好的倾听、反馈和同理心，提高人际关系质量。

跨文化沟通 —— 在全球化环境中，能够与不同文化背景的人顺畅交流。

冲突解决 —— 在团队矛盾出现时，能够找到合理的解决方案。

所以在深度学习中，我们提倡小组分工与合作，鼓励学生通过合作解决问题，而不再是单独完成作业。另外，深度学习的重要突破在于跨学科项目协作，让学生与不同背景、不同专业的人一起工作，以此培养协作能力。加州知名创新学校美高科高，即HTH，创始人Larry Rosenstock先生经常强调跨学科，这一点也在美高科高的日常教学中得以体现。学科分类学习在工业时代初期曾推动知识的传播，但面对人工智能时代的复杂技术，已成为创新的绊脚石。学科的概念与划分，已经与创新的现实需要发生冲突，未来也必将被打破。

创新能力是什么？

曹德旺先生提出的创新能力是未来人才竞争力的核心，也是动口能力、动手能力和沟通能力的最终体现。然而，创新能力不仅仅是这三者的简单叠加，而是一种思维模式的塑造，它超越了单一技能的培养，强调学习过程的开放性、真实性、灵活性和创造性。

真正的创新教育对创新能力的培养并不体现在学生时代是否能发明新技术，或者解决具体的真实难题，而在于是否有利于创新性思维的养成。也就是说，创新能力的培养，关注的不是短期成果，而是终生的思维模式，所以培养创新能力主要体现在学生的学习过程中。学习过程本质上是知识获得的方式，在当前创新教育的概念中，知识不仅包括知识本身，还包括获取知识的方式，因为获取知识的方式对创新能力的影响比知识本身更加重要。创新能力的培养在于学习过程中，即我们是怎么学习知识的？创新学习方法，比如项目式学习之所以成为创新教育的重要方式，在于它能让学生在解决实际问题的过程中培养创新思维习惯，即思维模式。

很显然，传统教育也可以实现知识的传递，那么为什么传统教育不利于创新能力的培养？

在传统教育模式下，学习的核心目标是知识的传递与掌握，学生的任务是记住知识并通过考试。这种模式虽有助于学生掌握基础知识点，但它却抑制了创造性思维的形成，甚至导致创新能力被扼杀。

云谷学生在美高科高（HTH）插班游学 摄于2024年春

首先，传统教育过度强调标准答案，导致学生习惯于寻找唯一正确答案，而不是探索可能的多种解决方案。这种思维模式与创新教育的本质背道而驰——创新没有标准答案，寻找答案这一行为本身就是对创新的误解。更糟糕的是，这种模式轻视学习过程，即“怎么学”不重要，只要记住就行了。试想，如果有一种技术能像铲车装货一样让学生快速记住大量知识，传统教育定会毫不犹豫地采用。然而，学习过程是培养学生思维模式的重要阶段，没有学习过程就没有创新思维，这是传统教育无法培养创新人才的根本原因之一。其次，传统教育与实践严重脱节。其评价手段仅关注知识的知晓程度，而非知识的实际应用能力。学生学习到的知识能否在实际中得到应用，与教育目标无关，这听起来十分糟糕。此外，传统教育中的学科分类也加剧了问题，学科分类在工业革命初期对于知识的快速传递起到积极作用，但在技术高度发展的今天，人为的知识割裂造成学生缺乏将不同学科知识融合运用的能力，这会限制创新能力的发展。现实生活中的问题往往涉及多领域知识，而非任何单一学科就可以解决。因此，我们人为的将知识分开教授，只会让学生的思维受限，而非拓展其视野。它忽视了学习过程的重要性，与实践脱节，并通过学科分类人为制造知识壁垒，这些问题直接影响了学生的创造性思维和问题解决能力。这就是为什么传统教育虽能提高知识储备，却无法培养真正具有创新能力的人才。

那么在深度学习框架下，以项目式学习为代表的深度学习，强调学生在学习期间应该以解决实际问题为主要学习形式。通过这种方式，学生能够在学习中培养融会贯通、自主学习、沟通协作等技能，这些技能正是创新能力的基石。因此，深度学习不仅是教育创新的方向，更是培养学生创新能力的必由之路。

创新能力是未来人才的唯一标准

学生在职业生涯中实现技术突破的背后，离不开毕业之前学校对创新能力的培养。曹德旺先生作为一个企业家，能够在这样的年龄深刻洞悉中外人才差距的关键，并提出与深度学习高度契合的观点，这值得我们思考与行动。

教育的未来，属于愿意创新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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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教育大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