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实际上,都是些以打猎为生的山区未开化土著,其中以克钦族为主,越是处于深山,越是原始,他们群聚生活在一个个孤立的山寨或者部落,刀耕火种,结绳记事,也没有自己的文字,但是他们有自己的语言,能够使用火和工具。
中国远征军进入这片山区前,缅甸的华侨告诉他们,这片山区仍旧生活着不少“野人”部落。
实际上,都是些以打猎为生的山区未开化土著,其中以克钦族为主,越是处于深山,越是原始,他们群聚生活在一个个孤立的山寨或者部落,刀耕火种,结绳记事,也没有自己的文字,但是他们有自己的语言,能够使用火和工具。
杜聿明不愿意以难民身份进入印度,便带领着第五军的直属部队和新22师向北绕道回国。因为,大路多被日军占领,这支残军只好在林中绕行小路,归国之路因此变得格外漫长。
不幸的是,危机频频降临:粮食告罄,药品用光,饥饿开始威胁这支三万多人的队伍。
而且,唯一的一架电台连同报务员一同坠入深渊,从此他们同外界断绝一切联系。
但是,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向导从当地人那里打听到,野人山有条小路可通印度。雨季尚未来临,如果抓紧赶路,大约一个月可望抵达印度边境。
如果现在投奔印度,当初何必坚持北进?再说蒋介石会怎样看待他杜聿明呢?
杜聿明一发怒,从此再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一提“印度”两个字。于是,无路可走的中国大军只好徒劳地在野人山里转来转去,企图从魔鬼的宫殿里找到一条缝隙钻出去。
但是,奇迹始终没有出现,开始有人倒毙。粮食恐慌动摇了军心,士兵们为了填饱肚子,纷纷离开队伍去寻找粮食。
在一处叫做布帕布姆的山谷里,士兵们偶然发现了一个土著部落的山寨,他们放枪轰跑了吓得半死的土人,然后鹊巢鸠占,把部落里一切能够下肚的东西吃得精光,许多人为了争夺一口食物而大打出手。
但是,区区小寨如何养得起几万饥饿大军?不出几天,饿得发昏的人们就像沙漠里的蝗虫一样漫山遍野去觅食。
白天,饥肠辘辘的士兵在山沟和森林里乱窜,寻找野果、菌类、植物块茎、野芭蕉;捕杀飞鸟、青蛙、老鼠、蛇;掏蜂窝、蚂蚁窝,总之,但凡能够下肚的东西都成为人们寻觅和争夺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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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天地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在动物出没的树林里,溪水旁,到处都埋伏着幽灵似的憧憧人影。人们端着上膛的步枪,眼睛里闪动着饿兽般的亮光,焦急地期待猎物撞上枪口。
开始时每有收获,人们还兴高采烈地簇拥着猎物下山去。可是不久,枪声一响,就在山上燃起篝火,将血淋淋的猎物分成无数份,然后连皮带肉吞得精光,弱肉强食和生存竞争的冲突由此迅速升级。
有时,枪声一响,士兵们还没来得及把猎物藏起来,军官就赶到了。士兵两手空空,眼睁睁看着猎物被抢走,自然不肯罢休。山上天天都有冲突发生,互相火拼和军官失踪的事件也层出不穷。
即使这样的日子也维持不久,更大的不幸很快就要到来。
六月,当地人谈虎变色的雨季降临了。
在印度洋高空积聚了整整一冬的暖湿气流被强劲的西南季风搅动着,气势汹汹地闯入南亚次大陆的万里晴空。
缅甸的太阳顷刻消失了,翻滚的浓云犹如一座座沉重的大山低低地挤压着城市和乡村的屋顶。凶猛的暴雨象呼啸的长鞭不停地抽打大地和河流,道路被冲断,桥梁被卷走,低洼变成一片汪洋。
在胡康河谷,洪水一夜间吞没了所有的山谷和平地,不及逃跑的人畜转眼间就被浊浪席卷而去。雷声象战鼓轰鸣,球形闪电一次又一次轰击古老的原始森林,将千年古木拦腰劈成两段。
所以,导致数万远征军士兵命丧野人山的最关键原因,一是缅甸的雨季,二是给养不足。
其实,不止是中国军人,二战期间在缅甸发生的所有军事行动,都受到了雨季的严重影响,所有在这块遍布着密林、山脉、沼泽的国度战斗的军队,都吃够了雨季的苦头,包括后来的英国人和日本人。
理论上,缅甸的雨季是每年的3月份到10月份,但是真正可怕的还是从6月份开始的季风雨季——根据记录,每年缅甸的若开邦(位于西海岸)的降雨量都高达5080mm!
而缅甸的所有大型河流都是南边流向,一旦暴雨肆虐,旱季可以通行的河道都会水位暴涨,变为宽度至少百米以上的河流,而且水流湍急,旱季可以涉水而过的温顺河道,立刻会化身为暴虐的洪流。
远征军穿越胡康河谷的计划,虽然是临时决定,杜聿明等高层指挥官本意还是希望赶在雨季来临之前,能够将部队带回国内。
连日的暴雨,虽然阻隔了日军的追击,但是却加重了部队的困苦——暴涨的洪水完全改变了原有的地貌和行军路线,前面开路的士兵捆扎好竹筏,放入洪水的瞬间被冲得支离破碎,竹筏上的人全被冲走。
因此,部队不得不反复绕道,时间、精力耗费无数不算,还经常因此而迷路。
虽然第5军算得上是国民党的精锐部队,但是此时的国民党军队的后勤供给已经非常紧张,加上贪污腐化严重,绝大部分士兵仍旧穿的是草鞋,在泥水里上山下山,滚得满身泥污都是常事,草鞋陷在泥里被挣断了,就只好打赤脚。而脚部受伤的士兵,基本上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不仅如此,充足的雨水还滋生出来致命的毒物——铺天盖地的毒蚊、成群结队的毒蚂蚁,无处不在的毒蛇,还有密密麻麻的蚂蟥。几乎每一片树叶下,每一条树根后面,都埋伏着成群结队的毒虫。
走进野人山的中国远征军 图片来自网络
毒虫的毒性倒是不那么致命,致命的是它们传播的各种疫病,疟疾、回归热和其他传染病在军中肆虐,缺粮导致官兵身体虚弱,又加重了疫病的杀伤力。
一个高热昏迷的病人,倒在路边,在雨水的冲刷下,蚂蟥吸血、蚂蚁啃噬,不出数小时,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在布帕布姆的一个土著山寨,简陋的竹楼里,杜聿明半卧在火塘边,昏昏欲睡。
不到一个月,曾经威风凛凛的杜长官看上去判若两人:形容枯槁,精神萎靡,磨破的衣衫肮脏不堪。在火塘的吊锅里,煨着一碗粗糙的野猪肉和芭蕉根。潮湿的柴草不时腾起浓烟,呛得他虚弱的肺部爆发出一阵阵猛咳。
原来,杜聿明患了可怕的回归热。
雨季一到,凶恶的疟蚊就不分白天黑夜地向人类发起进攻,把病毒和疟原虫散播在他们的血液中。
一连数日,高热和高寒轮番折磨着杜聿明,时而如熬炎夏,时而如坠冰窟。他不吃不喝,并开始出现谵语和昏迷。医官们全都焦急万分束手无策,部下们唯一能够表达忠诚的方式是:让长官面前那口吊锅里始终煨着最好的食物。
现在,大难临头的杜聿明只好听天由命。他喘息着,同病魔苦苦搏斗,感到世界末日快要到来了。
突然“轰隆隆“一阵巨响,外面传来许多乱糟糟的奔走和喊叫声,仿佛世界末日来临一般。杜聿明蓦然一惊,清醒过来。
卫队长常恩国水淋淋地奔进来,报告说医院竹楼倒坍,压死许多伤病员。杜聿明听了,黯然神伤,吩咐把伤员搬进自己的竹楼来。
常队长面有难色,劝阻道:
“长官,那些伤员有好几百,再说您自己的病也不轻啊!”
参谋长和医官也纷纷劝阻。杜聿明神色凄凉,仰天长叹:
“莫非我第五军注定要葬身这蛮荒之地么?”
语罢大哭。常队长捧起那只碗,小心翼翼地劝道:
“长官,请您务必保重身体,还是吃一口东西吧。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如果派出去的人同那边联系上……”
杜聿明猛一抬手打翻了碗,恨恨地咆哮道:
“我不吃,不吃!那个美国佬巴不得我死了,好吧你们都拉到印度去听他指挥!——我偏不去!我宁可死在这里也不去!!”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只有那碗野猪肉在火堆里烧着了,散发出一阵阵焦糊的香味。
蒋介石与杜聿明旧照 图片来自网络
随后,杜聿明又发起高烧来,军官们焦急地围在身边。参谋长问军医:
“还能找到什么药品吗?”
军医摇头:
“奎宁早没有了,连最后一针镇静剂也给长官注射了。”
参谋长:
“难道无法可想了吗?”
军医:
“办法倒有一个,可是危险很大……放血!”
参谋长看一眼骨瘦如柴的杜聿明,毅然决定道:
“干吧,只好试一试——天命难违啊。”
接着,军医在杜聿明手腕割开一条口,放出许多污血,然后,又从别人身上抽出健康血液源源输进病人血管。
这种换血的方法果然起了作用,暂时延缓了杜长官的性命。两天后,当他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时,那位忠心耿耿的常队长却因为抽血后不幸染上败血症,猝然死亡。
雨季给孤立无援的人们带来更大的灾难。 滂沱大雨使天地改变了模样,到处山洪暴发,道路断绝。动物都躲起来,鸟兽绝迹,人们只好天天躲在山洞里,靠着剥树皮挖草根填塞肚皮。
雨季不仅使森林里的蚊蚋和蚂蟥异常活跃,而且使得各种森林疾病:回归热、疟疾、破伤风、败血病等等迅速传播开来。
有的人一觉睡下去,就再也没有醒过来。有的人误食剧毒的野果和菌类,不及叫出声来就栽倒咽了气。还有的人是怀着绝望走进大森林,从此再也没有回来。每天都有人倒毙,死亡和失踪人数直线上升。
一个短暂的晴天,幸运之神无意中将目光投向困在野人山的受难者,一架执行任务的美军侦察机偶然在丛林上空发现了烟火,那是一群中国士兵正在熏马蜂。
于是,天黑之前,一队美军运输机急急忙忙飞到布帕布姆山投下许多降落伞。这些物品中不仅有食物和药品,还有雨衣、帐篷和一架电台。受尽磨难的人们绝处逢生,这天晚上,这支失踪已久的孤旅终于同外界取得了联系。
在重庆,蒋介石得知杜聿明找到后,立即命令他前往印度。于是,这支灰色的大军终于又开始移动起来,但这次不是朝北而是向西。
美国飞机的出现无疑改变了中国军队的命运。每逢天空短暂放晴或者云层稀薄的时候,大批美国运输机就循着电台指引蜂拥而至。
有一次,飞机还投下几名具有牺牲精神的美国军医,他们也加入徒步行军的队列,并且有效地帮助中国官兵打退疾病的猖狂进攻。
然而,形式并未见乐观。对行军者来说,雨季翻越凶险无比的野人山是件冒险的事。没有道路,队伍劈路前进,日行二三英里;洪水阻道,有时一连数日皆不能行。行军极大地消耗人们的体力,磨蚀他们的意志,有些身体虚弱的士兵往路边一坐,就再也站不起来。
死亡的阴影依然紧紧追逐中国人,杜聿明后来在回忆录《中国远征军入缅对日作战述略》中不无沉痛地写道:
“……各部队经过之处,多是崇山峻岭,山峦重叠的野人山及高黎贡山,森林蔽天,蚊蚋成群,人烟稀少,给养困难……自六月一日以后至七月中,缅甸雨水特大,整天倾盆大雨。
原来旱季作为交通道路的河沟小渠,此时皆洪水汹涌,既不能徒涉,也无法架桥摆渡。我工兵扎制的无数木筏皆被洪水冲走,有的连人也冲没。
加以原始森林内潮湿特甚,蚂蟥、蚊虫以及千奇百怪的小巴虫到处皆是。蚂蟥叮咬,破伤风病随之而来,疟疾,回归热及其他传染病也大为流行。
一个发高烧的人一经昏迷不醒,加上蚂蟥吸血,蚂蚁啃噬,大雨侵蚀冲洗,数小时内即变为白骨。官兵死伤累累,前后相继,沿途白骨遍野,令人触目惊心……”
当时,队伍里流传着许多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
军部某卫士班,散宿于林中,次日晨起,皆不见归队。连长觉得不妙,急忙派人寻找,只找到白骨若干。原来一班人皆成过路巨蚁之肉俎。巨蚁是热带丛林的灾星。食肉,性凶猛,猛兽蛇蝎皆避之唯恐不及。
机枪兵许某腹痛,遁入草丛大便,半日不出。同乡者呼之,不应。急往草丛视之,赫然看见许某枯缩于地,已被蚂蟥吸干多时。
某工兵排,奉命搭桥,皆无踪影。营长闻讯大惊,亲往查看。原来工兵排误入沼泽,蚂蟥翻涌,成千上万,工兵尽成骷髅。热带蚂蟥为世界所罕见,体长盈尺,粗若棒槌,附于牛马之躯,一次可吸血斤许。
同年底,日本东京大本营收到第15军饭田司令官的战场报告,饭田将军怀着不安的心情证实了中国军队在野人山创造的这一起死回生的奇迹。他指出:
……被切断归途的中国军,徘徊于缅甸北部,最后被迫突破胡康河谷逃往印度北部阿萨姆邦的利多。补给断绝,极度疲劳的官兵,在退却途中死者继出不断,胡康河谷也变成名符其实的“死亡之谷”。
日本防卫厅《缅甸作战》记载:
最初,涌向胡康河谷的军人及难民共约六万人,其中有三分之一勉强突破成功,多数人死于途中。从死亡中逃脱出来的难民和中国军队吃光途中土著部落的粮食,还掠夺了土人贮存的食物,后来一度被大雨困在布帕布姆山下束手待毙。
美国空军及时解救了这些穷途末路的中国人。他们向胡康河谷和木加温谷地空投了大批粮食和物品,才使奄奄一息的中国人免于覆灭。另一只中国军队第九十六师得以实现突破横断山脉,完成向中国境内大转进的奇迹,也是由于得到美国空军支援的缘故。
据估计,自六月二十一日至八月十二日,至少有一百三十二吨粮食和物品被空投在中国军队的行军路线上……
当最后一名东倒西歪的中国士兵在1942年8月的亚热带太阳照耀下,走出丛林,走出苦难的胡康河谷和野人山,走进和平宁静的印度小镇利多时,历时半年的缅甸之战才以盟军免遭覆灭和胜利撤退宣告结束。
陆续抵达印度的远征军计有军直属部队五个团和新22师,总人数不及一万。他们与先期到达的新三十八师一起改称中国驻印军,留在印度中北部的兰姆伽基地接受整训。
杜聿明奉命回国述职。坐了半年的冷板凳,然后重新升任第5集团军总司令,坐镇昆明。
经初步统计,中国远征军十万将士,至此仅剩下四万余人。撤退途中的伤亡,竟然高出战场伤亡数倍。
第200师师长戴安澜因重伤殉国,团长柳树人阵亡。第96师副师长胡义宾、团长凌则民为掩护主力安全而牺牲。
新38师副师长齐学启,带领伤兵撤退途中负伤被俘,一直坚贞不屈,后被汉奸刺杀于仰光中央监狱俘虏集中营。
第5军直属部队15000人,战斗伤亡1300人,撤退死亡3700人,剩余10000人;
第200师9000人,战斗伤亡1800人,撤退死亡3200人,剩余4000人;
新22师9000人,战斗伤亡2000人,撤退死亡4000人,剩余3000人;
第96师9000人,战斗伤亡2200人,撤退死亡3800人,剩余3000人。
上述伤亡统计只是第5军的数字,其他两个逃之夭夭的军(第6军和66军),除了新38师在仁安羌战斗中的损失,其余伤亡均因溃败导致。
来源:子名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