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按住袖中暗藏的银针,笑意浸着早春寒意:"三日前付的定金,现在想讨回来。"指尖轻点他腰间鼓囊的鹿皮袋,那里面装着要人命的赤血毒——混在沉香木匣的暗格里,触之即死。
细雨斜织的清晨,我攥着绣玉兰的帕子站在渡口青石板上。前世临死前船夫那声冷笑犹在耳畔:"定金既收,苏大小姐的命,我们暗河收了。"
"姑娘要渡船?"粗哑的声音刺破雨帘。那顶灰扑扑的斗笠自芦苇荡中飘出,船头挂着的青铜铃铛叮当作响,与我记忆中的索命声分毫不差。
我按住袖中暗藏的银针,笑意浸着早春寒意:"三日前付的定金,现在想讨回来。"指尖轻点他腰间鼓囊的鹿皮袋,那里面装着要人命的赤血毒——混在沉香木匣的暗格里,触之即死。
船夫撑篙的手青筋暴起:"苏家的规矩,定金不退。"浑浊眼珠闪过杀意,我瞧见他袖口若隐若现的蛇形刺青。暗河第一杀手"青蚺",前世竟扮作船夫取我性命。
"是么?"我忽然旋身抽出他腰间短刀,寒光劈开雨幕直抵咽喉,"那暗河的规矩,可说过接单时不能暴露身份?"刀柄内侧的暗河图腾赫然在目,他瞳孔骤缩。
芦苇丛中突然传来重物落水声。我分神刹那,青蚺已如泥鳅般滑入水中。正要追去,却见江面浮起月白衣角,那人苍白的指尖死死扣住船舷,腕间缠着串血玉菩提——与前世为我收尸时,墓碑前那串一般无二。
"公子抓住!"我甩出腰间绸带缠住他手腕。拖上岸时才发现他唇色青紫,分明是中了赤血毒。前世记忆翻涌,城破那日策马而来的玄甲将军,也是这样抓着我的手腕说"别怕"。
"姑娘...小心..."他咳着血沫仍要来挡我身后,我反手三枚银针刺入他心脉要穴。暗红毒血顺着银针渗出,染红了素白罗裙。这解毒手法是苏家秘传,前世至死都未对任何人用过。
江风送来浓重的血腥气,二十名黑衣杀手自芦苇荡中现身。我摸向袖中暴雨梨花针,却被他冰凉的手握住:"东南角穿紫棠短打的,是暗河哨首。"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羽箭破空声,三十金甲卫如神兵天降。
后来才知道,这个被我误打误撞救下的病弱公子,竟是微服私访的当朝太子。他腕间菩提串着前朝玉玺碎片,而苏家二叔与暗河的交易账簿,此刻正在我妆匣最底层泛着幽光。
血珠顺着银针滚落青石板缝,太子萧砚的掌心还压着我的腕脉。金甲卫与黑衣杀手缠斗的刀光里,他忽然轻笑:"苏小姐的截脉针法,倒比太医院那群老古董精妙。"
我猛地抽回手,罗裙下摆还沾着他咳出的毒血。"公子若不想余毒攻心,最好别妄动真气。"指尖拂过他腕间菩提珠,冰凉的玉质触感刺得心头一颤——前世城破时,这串菩提曾被铁蹄碾碎在朱雀大街。
东南角突然传来哨笛尖啸,穿紫棠短打的哨首竟徒手折断金甲卫的长枪。萧砚突然揽住我的腰腾空而起,三支淬毒弩箭擦着发髻钉入身后柳树。湿透的月白锦袍透着龙涎香,他咳着笑:"姑娘的暴雨梨花针,再不用就锈了。"
翻腕甩出袖中机栝时,我突然看懂他眼中映着的寒光。二十七枚银针呈北斗状封住哨首周身大穴,最后一针精准挑断他后颈的赤蛇纹——暗河杀手最致命的命门。
"你怎么会..."哨首跪地呕出黑血,我踩住他执哨的右手,银簪挑开衣襟露出苏家商号的烙痕。果然,二叔连暗河死士都要烙上苏记。
萧砚的剑锋不知何时抵在哨首喉间:"告诉苏二爷,孤的东宫缺个试毒人。"转身时广袖拂落我肩头残花,他苍白指节叩着染血的菩提珠,"至于苏小姐,可有兴趣同看场清理门户的好戏?"
渡口残雨忽被火把映成血色,二十苏府家丁拥着蟒纹轿辇破雾而来。轿帘掀起刹那,我袖中银针已没入二叔曲池穴。他捧着的那盏碧螺春应声而碎,露出茶托夹层暗藏的鹤顶红。
"绾绾这是做甚?"二叔抽搐着倒向软垫,我拾起滚落脚边的和田玉扳指,内侧"暗河"二字还沾着胭脂——正是前世我娘暴毙那日丢失的嫁妆。
"二叔可知这毒经第三卷写着什么?"我当众扯开他衣襟,心口处溃烂的皮肤正渗出蓝血,"以人养蛊者,子时必遭反噬。"周围家丁惊恐后退,他们终于看清这位慈祥长辈皮下涌动的蛊虫。
萧砚的玄铁剑突然刺穿轿顶,挑出暗格中与北狄往来的密信。火把照亮玉玺拓印时,他贴着我的耳畔低语:"现在孤欠苏姑娘两条命了,不如..."
江面忽起狂风,前世记忆如潮水漫过。城墙上他浑身插满箭矢仍死死护着药囊,那句"绾绾快走"混着血沫咽在喉间。此刻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垂,我却望见芦苇荡深处寒光一闪。
"小心!"旋身推开的瞬间,淬毒的袖箭已没入我左肩。萧砚的瞳孔骤然紧缩,怀中跌出的羊脂玉瓶被我凌空接住——正是苏家失传的九转还魂丹。
"二叔没教过你?"我捏碎蜡丸将药粉撒向伤口,看着暗处偷袭的堂兄苏明远七窍流血,"偷来的蛊术,永远敌不过正统毒经。"暴雨梨花针最后一次机栝轻响,渡口终于只剩雨打残荷的声音。
萧砚撕下袖口金纹替我包扎,指尖抚过颈间狰狞旧疤:"这道箭伤...姑娘三年前可曾去过漠北?"我倏然按住他欲掀面纱的手,却被他腕间菩提珠烫得心头一跳。江面飘来的河灯忽然照亮他眉间朱砂,与记忆深处那捧着我脸说"活下去"的血人渐渐重合。
萧砚的指尖悬在我面纱前半寸,江风卷着碎雨钻进衣领。他腕间菩提珠突然泛起暖光,前世记忆如灼烫的药汁漫过四肢百骸——漠北军营的雪夜里,也是这样发着光的菩提珠贴在我渗血的绷带上。
"殿下三年前中的狼毒,可还会在朔夜发作?"我忽然攥住他欲收回去的手,指尖按在命门穴。果然探到紊乱的内息,像极了前世他为我挡箭后强撑的模样。
萧砚眼尾倏然染上薄红,喉结在月光下滚动:"苏小姐连这都知道,莫不是偷看过孤的脉案?"他袖中滑出半截金链,末端坠着的玉玲珑与我妆匣暗格里的竟是一对。
渡口残火在风中明灭,我望着他眉间朱砂痣轻笑:"那殿下可曾梦见过自己变成玄甲将军?"话音未落,对岸突然飘来万千河灯,将江水染成金红。他腕间菩提珠应和般发烫,恍惚间又见前世河灯节,戴着青铜面具的少年将军往我手心塞了块虎符。
萧砚突然将我拽进身后残破的轿辇,二十支毒箭钉在方才站立的青石板上。他滚烫的呼吸混着血腥气喷洒在颈侧:"等出了这渡口,姑娘要多少答案,孤都给。"玄铁剑劈开车厢的瞬间,我闻到他襟口透出的龙血竭味道——正是我前世独创的解毒香。
金甲卫列阵的轰鸣中,他忽然咬破指尖点在我眉心。滚烫的血珠顺着鼻梁滑落,记忆突然清晰如昨:城楼火海中,他就是这样用血在我额间画下辟毒咒。那些被遗忘的细语从血珠里浮起——"绾绾,来世我绝不让你沾半点血腥。"
"现在想起来了?"萧砚挥剑斩断偷袭者的绳索,转身时月白中衣滑落半肩,露出心口狰狞的旧箭伤。与我左肩的疤痕竟组成并蒂莲形状,在河灯映照下泛着妖异的红光。
我颤抖的指尖抚上那道疤,他忽然闷哼着倒入我怀中。后心赫然插着半截断箭,青紫毒痕正沿着血脉蔓延——分明是为我挡了致命一击。前世他浑身插满箭矢的模样与此刻重叠,我发狠咬破舌尖,混着九转还魂丹的鲜血渡进他口中。
"你早知我是...是那个..."药性发作时他攥紧我衣袖,我将他冰凉的手贴在心口,那里跳动着两世未说破的承诺。对岸追兵的火把渐近,我拔下他发间玉簪插入自己云鬓:"萧砚,这次换我带你回家。"
江面忽然升起浓雾,十八艘乌篷船自芦苇荡无声驶出。船头挂着的青铜铃铛与我妆匣暗格里的虎符相撞,发出清越龙吟。前世他送我的及笄礼,原是调遣影卫的兵符。
当夜东宫烛火通明,我握着药杵捣碎龙血竭。屏风后突然伸来缠着绷带的手,萧砚披着湿发夺过药碗:"苏大夫可知,用血做药引的规矩?"他忽然贴近我颈间的箭疤,温热的唇覆上结痂的伤口,"该是伤在谁身,便用谁的血来还。"
窗外忽有雪落,与漠北那夜的暴风雪重叠。他腕间菩提珠滚烫地烙在腰间,我终于看清每颗珠子里都刻着极小的小字——是三百六十五个"绾"字,在月光下泛着血色的涟漪。
药泉蒸腾的雾气模糊了萧砚肩上的齿痕,那是我昨夜替他逼毒时失控咬下的。水面浮着的龙血竭将泉水染成琥珀色,他腕间菩提珠在水波中忽明忽暗,映着心口那朵并蒂莲疤痕。
"苏大夫盯着孤的伤疤看了半盏茶了。"萧砚忽然掬起一捧水泼在我腕间,惊醒了沉浸在记忆里的魂灵。水珠顺着手臂滑进袖中藏着的虎符,那处被毒箭擦过的旧伤突然灼痛——前世他正是在这里烙下守护印。
我拨开雾气将银针没入他脊背要穴:"殿下可知情人蛊最忌动情?"指尖触到骤然绷紧的肌理,水面倒映着他泛红的眼尾。泉底墨玉突然发出嗡鸣,前世种蛊时的剧痛如附骨之疽漫上四肢。
萧砚突然反手扣住我命门,带着药香的呼吸拂开面纱:"那苏姑娘可知,当年种蛊时你说过什么?"他沾着水汽的指尖划过我锁骨,在并蒂莲疤痕处流连,"你说'此蛊为证,碧落黄泉不相负'。"
水面突然炸开三道银光,淬毒的暗器直奔萧砚后心。我旋身将他按进泉底,毒镖擦着发髻钉入岩壁。墨色长发在水中交缠,他唇间渡来的气息带着九转还魂丹的苦涩。前世城破那日灌进喉间的血,原来早酿成了今生的解药。
"主上!"影卫的惊呼声中,萧砚裹着湿透的中衣将我抵在泉边玉璧。他腕间菩提珠滚烫地烙在腰间,声音浸着压抑的喘息:"三年前漠北雪夜,你替我包扎时说'等太平了,带你看江南的雨'。"
追兵的火把映红半壁山崖,我咬开他襟口金线,将暴雨梨花针的机栝卡进他掌心:"现在补上这句——等雨停了,陪我去塞外看星。"淬毒的银针穿雾而去,远处传来重物坠崖的闷响。
萧砚忽然擒住我执针的手按在胸前,心跳震得虎符发烫:"你每次撒谎,指尖都会蜷起来。"他沾着血渍的唇压上我颤抖的眼睫,渡来的真气里混着龙涎香,"就像当年在太医院偷麻沸散,说要给我做桂花糕。"
山风卷着残雪灌进洞窟,我望着他心口随呼吸起伏的伤疤,突然记起及笄那夜荒唐。前世为解狼毒与他荒唐一夜,晨起时他系在我脚踝的金铃,此刻正在妆匣底层与虎符相撞。
"这疤怎么来的?"我故意点他肋下三寸的箭痕,看着他喉结滚动咽下闷哼。染血的绷带飘在琥珀色水面,像极了漠北营帐里那截被我扯断的衣带。
萧砚忽然将我浸湿的袖口捋至肩头,薄唇印上那个形似梅花的毒疤:"某位女大夫试药时昏睡三日,抓着人手腕喊'阿砚别走'。"他舌尖卷走渗出的血珠,惊起我脊背一阵战栗,"孤的太子妃,可要验验这承诺的斤两?"
洞外忽传来金甲卫的号角,我们交叠的倒影在泉面碎成涟漪。他嵌进我指缝的掌心有陈年刀茧,与记忆里握枪的手掌重叠。当追兵破开雾障的瞬间,我们背靠背甩出的银针与剑光,在月下织成生死同命的网。
月华漫过鲛绡帐时,我正握着银刀剜去萧砚肩头的腐肉。他脊背绷成拉满的弓弦,汗珠坠在腰窝处那枚莲花烙印上——前世我替他挡下毒箭时,箭头正刻着这样的莲纹。
"苏家剜毒要闭穴三处,忍着。"我故意将冰凉的药杵贴在他渗血的腰线,满意地听见倒抽冷气的声音。窗外飘来菩提树的沙响,与他腕间珠串的轻撞声混作一处。
萧砚忽然反手攥住我执刀的手腕,带着血腥气的喘息喷在颈侧:"当年在诏狱,苏太医也是这般给囚犯疗伤?"他指尖划过我腕间旧疤,那是前世镣铐留下的痕迹,"还是说...只对孤这般狠心?"
帐外忽有金铃急响,十二盏宫灯次第熄灭。我旋身将他扑倒在药枕间,三枚透骨钉擦着耳畔钉入床柱。黑暗中他的手掌精准扣住我后颈,唇齿间渡来的药丸泛着龙脑香——正是我前世炼废的九转还魂丹。
"你果然留着..."我咬破蜡丸的瞬间,前世的画面如烟花炸开。炼药房冲天的火光里,浑身是血的萧砚抱着丹炉嘶吼,左臂被烧得焦黑仍死死护着那炉丹药。
萧砚的犬齿突然咬上我颈间动脉,疼痛中带着酥麻:"当年你为炼此丹差点殒命,如今倒舍得拿来挡暗器?"他染血的指腹抹过我唇上药渍,突然探入唇间按住舌尖,"苏绾,你心跳得比漠北夜袭时还快。"
帐外传来箭雨破空声,我扯断他腰间玉带缠住两人手腕:"抱紧!"翻身滚落暗道时,他护在我脑后的手掌被碎石割得鲜血淋漓。前世坠崖时也是这样十指相扣,只是那时他的血浸透了我半边嫁衣。
密道石壁上突然显现荧光壁画,绘着的竟是前世场景。画中玄甲将军跪在佛前,生生剜出心头血染红菩提珠。萧砚的呼吸陡然沉重,腕间珠串在黑暗中泛起血光:"现在你信了?这串菩提...本就是用我的..."
"别说话!"我猛地捂住他的唇,掌心触到温热的液体。壁画荧光映出他惨白的脸,后心赫然插着半截断箭——竟是方才替我挡的冷箭。
暗河的水声从脚底传来,我抖着手去摸暴雨梨花针,却被他擒住手腕按在胸前。跳动的血肉下埋着块硬物,正是前世我亲手系在他颈间的长命锁。
"当年你说...锁在人在..."萧砚咳出的血染红我袖口紫藤绣纹,笑意浸着血腥气,"其实后面还有半句...咳咳...锁碎人亡..."他忽然扯断银链将长命锁塞进我掌心,冰凉的锁身上有道新鲜裂痕。
追兵的脚步声逼近时,我发狠咬破他颈间皮肤。血腥味漫进口腔的刹那,前世种下的情蛊在血脉中苏醒。萧砚的瞳孔骤然泛起金芒,反手抽出我发间银簪射向暗道顶端。
轰隆巨响中,整条密道开始坍塌。他将我死死护在身下,后背承住坠落的乱石。尘烟弥漫间,我摸到他肋骨间嵌着的箭簇,突然记起这是第三世轮回——前两世他都这样用身躯为我筑坟。
"萧砚你听好!"我扯开衣襟露出心口朱砂痣,指尖蘸着他的血画起繁复咒文,"这次你要是再敢死..."咒文完成的瞬间,他腕间菩提珠突然炸开,三百六十五颗珠子化作流光没入我眉心。
漫天碎石突然凝滞空中,如同前世诀别时冻结的泪。萧砚染血的面容在金光中渐渐透明,声音却清晰烙进魂魄:"原来绾绾的真心咒...要这般决绝才肯用..."
碎星坠入寒潭时,我攥着裂开的长命锁跪在废墟上。身后忽然传来菩提珠相撞的清响,月白衣角掠过染血的指尖。
"太子妃这模样,倒像当年弄丢虎符的小哭包。"
萧砚温热的掌心覆住我眼睫,腕间新缠的菩提串贴着颈脉跳动。七十二道金纹在月光下流转,每一颗都刻着"生死同衾"。
喜鹊登梅的窗花被鲜血染透那夜,萧砚握着合卺酒的手忽然颤抖。他嫁衣下若隐若现的金纹菩提串突然勒进皮肉,在我指尖触到鸳鸯衾的瞬间,三百六十五道血线突然缠上四肢。
"别看。"萧砚用广袖遮住我眼睛,喉间腥甜却溅上喜榻。我扯开殷红帷帐,看见月光透过他近乎透明的身体——佛骨重塑的命珠,正在吞噬他的神魂。
前两世的记忆突然破咒而出。第一世城楼火海,他把我推上逃生密道时,背后插着十八支毒箭。第二世冷宫雪夜,他饮尽我捧上的鸩酒,笑着替我系好狐裘。此刻他唇色青紫地倒在龙凤烛下,胸口竟浮现前两世致死的伤痕。
"这次不骗你。"我咬破舌尖在他眉心画下同命咒,手腕却被金纹菩提灼得皮开肉绽,"萧砚,你欠我三场大婚..."
白鹭掠过水面时,萧砚正教我辨认星斗。他忽然攥紧我系着金铃的脚踝,潭水倒影里,我们身后赫然立着三座无字碑——正是前三世他葬我的地方。
"绾绾可知,每块碑下都埋着件聘礼?"他指尖燃起幽蓝火焰,第一碑中飞出鎏金错银的虎符,第二碑浮起染血的青铜面具,第三碑...第三碑里躺着与我们一模一样的尸骸,十指相扣处开满并蒂莲。
我腕间长命锁突然炸裂,萧砚的瞳孔开始渗血。他笑着把骨灰混进合衾酒:"这坛醉红尘,我酿了三百年。"饮下的刹那,前世今生的痛楚在五脏六腑烧灼,我看见他跪在轮回司剜佛骨的景象,三千青丝寸寸成雪。
刺客破窗而入那夜,我们正在描摹对方掌纹。萧砚突然将我裹进雀金裘,带着体温的菩提珠压在我唇上:"数到七息就放暴雨梨花针。"他转身迎向剑光的背影,与前三世诀别时的剪影完美重合。
当第七支毒箭穿透他琵琶骨时,我发间的并蒂莲银簪突然化作利刃。斩杀最后一名死士后,我抱着逐渐冰凉的躯体,终于明白他心口朱砂痣原是往生咒——每次轮回都要承受前世所有死法的剧痛。
"你总问我为何怕看雪。"萧砚咳着血沫往我怀里塞入温热的菩提珠,每颗都刻着我们的生辰八字,"那年漠北...你在我怀里冷透时...雪下了三天三夜..."
子时更鼓响起时,他腕间金纹突然开始倒流。我握着他执剑的手刺入自己心口,心头血染红菩提的瞬间,天地间响起梵音。月光凝成红绳将我们残破的魂魄相系,三生碑轰然坍塌处,第四世早春的桃花开得正好。
萧砚握着桃枝掀开鲛绡帐,心口新添的剑伤还渗着血:"太子妃这剜心的手艺,比月老剪红线还利落。"他忽然将我的手按在狰狞伤口上,跳动的血肉下传来双重心跳——竟把半颗佛骨心藏进了我胸腔。
窗外飘起今世初雪,他含着我的耳垂呢喃:"这轮回的苦,我尝过三次了。"染血的喜服层层委地时,我咬着他肩头并蒂莲咒骂:"萧砚...你混账..."
"嗯,我混账。"他笑着吻去我眼尾冰凉的泪,将金纹菩提缠上我们交握的手,"所以罚我,永生永世做你的药人。"
床头的长命锁突然发出清吟,锁芯里飘出缕青丝——是前三世合葬时,我们交缠的白发与红颜。
萧砚将九转还魂丹碾碎在合衾酒里时,我正往他心口缠最后一道鲛绡。佛骨重塑的金纹爬上脖颈,他腕间菩提串映着窗外残雪,显出七十二道轮回的刻痕。
"真要如此?"我按住他执壶的手,合欢酒里浮着碎星般的佛骨粉,"散去千年修为换一世凡人,值吗?"
他忽然咬破我指尖点在菩提珠上,三百六十五颗珠子腾空化作漫天星斗:"值不值,娘子摸过便知。"抓着我的手按向心口,掌下竟传来双重心跳——那颗佛骨心早分作两半,在我胸腔跳动了整整三世。
金銮殿上宣读罪诏那日,苏家二叔的蛊虫在琉璃盏里爆成血雾。我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暗河账簿掷进炼丹炉。青烟升起时,萧砚突然拽断帝王冕旒,把沾着鹤顶红的诏书塞进我掌心。
"孤的天下,容不得脏东西。"他当着三千禁军执起我的手,虎符与玉玺相撞的声响惊飞檐下白鸽。史官颤抖的笔尖记下这荒唐一幕:太子妃握着帝王剑,剑尖挑着暗河首领的头颅;太子倚着龙椅,正往她发间簪带血的桃花。
孟婆汤碗见底时,萧砚袖中突然飞出三千盏河灯。忘川水照出我们纠缠三世的魂魄,他腕间菩提珠缠着我的长命锁,在轮回风里叮咚作响。
"苏绾,你选左边还是右边?"他指着往生路两侧的星轨,左侧是生生世世纠缠的诅咒,右侧是魂飞魄散的永恒自由。
我扯断他腰间玉带系上奈何桥头,抱着他坠入沸腾的忘川:"选第三条路——"撕心裂肺的灼痛中,我看见他眸中映出我的笑靥,"把孟婆的锅掀了。"
桃花第三次落在砚台时,私塾外传来熟悉的咳嗽声。我握着戒尺转身,穿月白长衫的病弱公子正倚着门框,腕间菩提串缺了一颗,空当处系着半枚长命锁。
"先生可教轮回之说?"他苍白的指尖拂过《山海经》,在我掌心划出三道纠缠的掌纹。
窗外忽然飘起前世雪,我将他冻红的双手拢进袖中:"教啊,比如..."踮脚咬住他轻颤的喉结,"有人轮回百世,就为讨个不肯喝孟婆汤的媳妇。"
他低笑着将我压上诗卷,染墨的指尖解开鸳鸯襦裙:"那先生可知...轮回最妙处在何处?"并蒂莲疤痕在交缠的呼吸间发烫,"在每次重逢,都比初见更情动。"
残阳透过窗棂时,案头《往生录》突然自燃。灰烬里浮出两行金纹:
佛骨烬 红尘烫
三生雪 一世妆
来源:花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