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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书评数:652 当前被收藏数:3643 营养液数:1367 文章积分:46,784,652
文案:
长衡书院新建成,风云际会中,有两人格外出挑。
一是清流公子林樾,清正无双,君子六艺无一不精,经义策论也信手拈来。
二是白丁出身梁映,冷血厌世,见天的不是逃学就是怠慢课堂。
两人初见,林樾着青衫,束竹簪,撑伞听雨。
梁映翻坐墙头,布衣沾泥,手里破布包袱是他全部身家。
那一刻起,梁映心中的云泥之别就有了评断。
-
林氏族中代代子嗣,无论男女,或明或暗,都要为皇室铺路。
因朝堂动荡,皇室绝对拥趸林氏偷偷将小太子送出宫避难。
没想到这一避就是十七年。
重新寻得太子殿下,却发现在泥泞中摸爬滚打长大的少年阴郁孤僻,毫无君德,难堪大任。
林清樾被林氏选作磨刀石。
她万般无奈,也只能女扮男装入书院,化名林樾,一点点教,偷偷地帮。
渐渐地,阴郁太子的眸光长久地凝视在林清樾那一袭青衫之上。
幽暗的眼底偶尔划过抑制不住的色彩。
林清樾见状,想起自己前些日子误入歌楼换了女装的意外,拿起书卷敲了敲太子的额角。
“梁兄,做文章要专心,你前程不想想钗裙?”
-
明月在窗,寤寐思服,求之不得。
在梁映不知自己是太子时。
他看待林樾,犹如看待九霄明月。
她总是被簇拥着,站在人声鼎沸处。
意外发现她是女子,他心口一烫。
处处为她遮掩,又不免因此得意。
这一人独晓的隐秘像是拔地而起一座揽月台,把他的心捧得那样高,好像一伸手就能碰到她。
后来,梁映知道自己是太子了,却依旧小心,生怕浑浊的权势脏了她碧竹裙角。
可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太子学业已成,我已无用。”
她跪在他跟前,被他周围的暗流涌动碾作尘泥,只求他高抬贵手。
梁映,或者叫太子沈映,幽深眼眸微敛。
“这世间说你无关紧要, 我不喜欢。”
*
被迫上班 眼里只有辅佐kpi的钝感女主
VS 顶着厌世脸阴暗爬行搞暗恋太子
试读:
·
金海楼刺杀结束后,用钱封口完祝虞。梁映本该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却偏偏离开前回头多看了眼。
清淩的月光,浅浅地映在射进木屏风的箭镞之上,一个不甚显眼的印记就这么晃进了他的眼里。
那是一道如意云纹。
一道放在哪里都不奇怪,但甚少会出现在杀人兵刃上的吉祥纹样。
他折了回去,把屏风上的箭镞拔了下来,仔细确认过后,又把何亮眉心那只箭镞也削了下来再次确认。
——果然和他认识的那道云纹很相似。
但彼时,梁映还不能完全确定。
因为他至少已经六年,不曾见过刻这云纹的主人了。
重新相遇,她竟是林氏之人。
“说说看,有多不简单?”
王二麻子见梁映意思坚定,便压低了声音道。
“我拿你拓下来的纹样问了,只有一个边关退下来的老兵见过。说八年前,边关曾有一校尉杀良冒功后回京述职,但就在回京的军队中,人莫名其妙死了。说是喝酒无意引火烧身,实则那老兵收敛尸身时,发现是一刀毙命。”
“而那刀柄之上便刻了如意云纹,老兵说两者之间虽线条有所不同,但大差不差。”
听着最后四个字,梁映眉头拧了拧,“什么叫大差不差?”
王二麻子小声呐呐,“这叫谨慎!你没听懂吗?这可牵涉军中命案啊,六品校尉说杀就杀能是一般人吗?”
“再查下去,咱们这种小老百姓惹不起啊——”
话刚说到这,王二麻子冷不防对上梁映直白的眼神,心领神会。
“非查不可?”
“嗯,非查不可。”
王二麻子揉了揉眉心,无奈了半响,掌心向上摊开。
“谁叫哥哥欠你的呢。把实物给我,我再请他吃顿酒,或许能再套出来点……”
梁映从包袱里摸出箭镞交了过去,目光却在包袱中另一把造型奇特的柳叶刀上停驻许久。
那刀柄的末端刻着一道快被指尖抚平的粗糙如意云纹。
-
十二岁的梁映曾觉得万物无趣。
而其中最为无趣的便是他自己。
一身布衣游荡在街市之中,往来的同龄孩童们一眼就认出了梁映。霎时间手上玩的那些游戏通通失了滋味,他们闹哄哄地跑到梁映身边,学着大人捂着嘴,声音却不小地嬉笑着。
“瞧啊,这不是‘金枝玉叶’的小公子么~我们都躲着点,免得他家婆婆又说我们带坏他~”
“可哪家金枝玉叶披头散发的,连乞儿都不如~我娘说有回见着他正脸,都能镇宅了~”
“你怎知,万一和话本一样,藏着一副惊天动地的容貌呢?”
“二丫喜欢?以后让他娶你呗,给你做夫君~”
“你夫君!”“你夫君!”
听着这些话,却掀不起梁映眼底半分波澜。
在京都市井,无父无母的孩子就如同肉眼看得见的残疾一般,闲言碎语从不肯消停。大人们言传身教的鄙夷,让小孩学去十成十,演化成最纯粹的恶意。
有时是石子,有时是拳脚,有时是言语。
梁映从小就尝了个遍,到如今已经能完全充耳不闻。
倒不是阿婆教导他要如此。
正相反,阿婆从来是要他有仇必报,无需忍气吞声。
可他试过,反手回击过。
但现实的结果是,阿婆要用一日辛苦赚来的几十文,买药买果子去受伤的人家赔礼。阿婆说不管对错,事情不能闹大。
她信他不是主动伤人,所以从不曾叫他同往,但也因为他的缺席,赔礼很难被接受,总是要阿婆本就佝偻的脊背更折弯两分。
梁映偷偷跟去看过,嗓子眼像被塞下一块千斤坠,一直沉到心上。
他以为他天生不怕疼,却原来,有些事无须有伤口也会难受。
这世间,争不得,要麻烦阿婆磨破嘴皮和鞋跟。
又退不得,阿婆见着他的伤口,那些自责自哀更如利箭穿心。
他什么都不该做,什么也做不了,何其无趣。
明明活着,有时又觉得自己早就死了。
穿过街市,他来到城郊一家废旧铺子旁的枯树旁,倚着树根坐下。
据说这枯树曾吊死过人,所以无人敢近,给了梁映不少清净。
不算锋利的刀光闪过少年死灰的眼底,左臂的布衣袖子被缓缓拉起,尚且稚嫩的皮肉却盘布了数道细碎的疤痕,从新旧程度而言,每一道相隔的时日像是被精准计算过一样。
而今日,正是又到了时候。
鲜红色缓缓流淌到少年的指尖,又滴落在枯木之下。
少年静静看着,他察觉不到痛意,只有看到这抹鲜红,他好像才能确定自己还活着。
而不是一具早已死去,只因生人记挂而被困在人间的行尸走肉。
“想死?”
一道声音从上方罩着梁映。
刺目的阳光让梁映抬头时根本看不清来人的面容,只看见纤细的人影晃动着脑袋,对着他流血不止的伤口,认真建议道。
“你这样只会疼,死不了,你要真想得这么来——”
看不见人,但梁映听出来那是个少女的声音。
比他还稚嫩三分,却似乎对生死之事,习以为常。
“但,你为什么要死呢?”
少女的声音和灼灼烈日全然不同,冷冽得像雪山流下的溪水。
“你杀过人吗?”
少女问他,梁映愣了一下,本能地摇了摇头。
“那你放过火吗?”
梁映继续摇头。
“那你让谁失望了吗?”
阿婆一直以他为豪。
少女嗔了一声。
“那你有病,我都还活着呢,你死什么?”
这话骂得梁映一噎。
头次碰见把自己连着一块骂的人。
“所以,你杀人放火,还无人疼?那你活着为了?”
“……”少女身形顿了顿,指关节捏得劈啪作响。
“怪不得没人和你玩,这嘴跟淬了毒似的,可真难听。”
“既然生下来,就该活着。而活着,就要活得畅快,做自己想做的,得到自己想要的。要不要我教教你?”
少女俯下身来,妍丽的眉眼却敌不过她指尖的物什更吸引人。
——那是把小刀,成人拿着嫌小,他们这般年纪拿在手中却刚好。
小巧却不失威胁,在女孩五指间翻飞时灵巧得像是一片竹叶,可停下的瞬间,锋芒却摄人。
“我自己打的,有两道血槽。平日这样拿在手中并不伤人,若是像这样一转,刀刃才会弹出,这么一寸藏在掌心轻轻一刺,杀是杀不了人,但能流好一阵血,吓也能吓昏几个……”
耳边的絮絮低语,极具诱惑,可梁映没有伸手。
“你为何要帮我?”
“就当是你帮我养花的报酬了。”
“花?”
少女脚尖在枯树根旁点了点,就在梁映刺破的伤口下,一簇明黄色的小花开得正好,滴落的鲜红打在它的花叶上,只衬得更加生机勃勃。
“听说过吧,这树吊死过人,那是我师父。后来我将人收殓在这儿了。他死有冤屈,立不了碑,我怕他孤单,想种花但总养不活。倒是让你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收下吧,以后再来别用血了,我师父托梦,嫌腥臭。”
女孩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梁映不及问过她姓名。
人影一闪,这把造型奇特的小刀就塞到了他手心。
“好好活着吧,活下去才有得到的资格。”
晚风吹散了女孩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良久,梁映站起身,才注意到原来枯木旁的废旧铺子是个铁铺。
有名的铁匠都会在自己打造的成品上刻上自己的印记。
梁映翻了翻匕首,果然在刀柄上找到一枚小小的如意云纹。
如意,如意,如我心意么。
梁映拇指摩挲着纹样,少女的最后一句话似又随着晚风吹了回来。
他彼时不知这句话会揉进他日后的每一寸光阴里。
也不知,八年后的他仍然会随身携带这把小刀,无论颠沛流离,也不曾有失。
-
梁映算准了时间,在上课钟声响起之前回了学舍。
他本意混在去各斋上课的学子之中,不会叫人发现他一夜未归。
然而,刚刚骑上书院围墙,脚尖一个不经意勾到了什么,顿时围墙前后,铃声哗哗作响。
梁映低头一看,昨夜还什么都没有的围墙,今日竟是挂上了一串串红线穿的细碎铃铛,贴着围墙,一眼看不到头。
几乎是立刻明白过来这是书院新招的梁映,来不及细究书院对学子的关注,忙跨开步子从墙头跃了下来。
但刚逃开围墙不过几步,正在附近挂最后两串铃铛的学录不费吹灰之力,将梁映抓了个正行。
“果然是你,夜不归宿,学册上得记你两笔。”学录从怀里摸出一本册子一支笔,将笔在舌尖舔了舔后,毫不客气地在梁映的名字后做了标记。
“你知道的吧,书院最是看中德行,学册上若是一月之内记满三笔,山长有权将你从书院学子中除名。”
梁映不知道,但抓都抓到了,他也不能说不是。
“好了,晚膳结束前交一份自讨书。我先送你去斋堂上课。”
说是送,其实是怕他再逃学吧。
梁映默默跟在学录身后,他没记错的话,今日玄英斋上午该学的课是君子六艺之中的——礼。
“君子不可以不修身。衣冠严整,谓之外修。今日第一课,我数到十,各位自行正衣冠,端仪态,我来检查。”
长衡书院中,不仅四位掌事教谕各个学识渊博,另外聘请的六艺教谕也是各有来头。比如教习礼仪的便是前礼部尚书,周景。他对礼之一事极为苛刻,平日的衣食住行,都已经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一。”
刚靠近斋堂,梁映就听见从这位周教谕手底下传出混乱动静。
他从斋堂外的廊道一路走来,雕花的镂空木窗一格格映出斋内学子繁忙景象:或是学子自己,扭着脖子前后查看,或是两两学子相互帮忙,扶正衣襟……
又或是——什么都不做。
窗边的青衫公子永远闲适温雅,他像是听不到一声声的倒数。
就这么端正跽坐,和着青衫,犹如独处高堂,看着他,仿佛时光都慢了些。
“十。”
梁映被学录带到斋堂门口,耳边才听到教谕数到了最后一个数。
“你衣襟拉得太低——”
“你、你还有你,要当道士啊?披头散发,成何体统!全部都梳上去——”
“你!不会修须就别乱留!一高一低看了就叫人难受!”
周教谕手拿戒尺一路走,一路拍。
“差!太差了!真是我教过最差的!”
一路拍下来,竟没有一个学子能躲过,可又有苦说不出。
只因周教谕下手力度刚好,拍得人心头一震,却又不伤身。
但就算他们不行,总有一个人能行。
全斋学子顾不得揉被打的地方,伸长了脖子看向斋中最后一排。
“你——”
教谕拉长了声音,对着面前的人不信邪地绕了三圈,实在是挑不出什么错来,这才把戒尺一收,下颚微扬。
“就你还行,青阳斋的那两个倒不如你,叫什么?”
“学生林樾。”
青衫公子笑着欠身,作上揖礼。
全斋学子一直憋着一口气,此刻终于松下,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周教谕,你的学生。路上误了些时间,让他一同上课吧。”
见合适气口,学录轻轻敲了敲门框,提醒道。
“我的学生?”周教谕转过身,刚暼了门口一眼,就像看见什么脏东西似的,即刻紧紧闭住眼,用袖子挡住门口方向。
“这什么东西,如此有碍观瞻!”
梁映:“……”
刚刚还觉得自己被骂得很惨的玄英斋学子又释然了一些。
至少,他们还没有到不能入眼的地步。
“如此仪态,我绝不会允许出现在我的课堂!”
周教谕捂住眼睛转回身,手上戒尺在林清樾案前敲了敲。
“你,去帮他。”
“胡须、头发、衣襟,以你的标准,不弄好就别来上课。”
“刮刀用我的,快些。”
新领命的林清樾走到斋堂门口时,周教谕从他的书箱里翻了翻,拿出一卷用细棉布包好的刮面工具,随手一递。
没多给林清樾一个眼神,又回身坐在坐席之上,开始讲起了《曲礼》这一篇的内容。
玄英斋终于响起正儿八经的读书声。跟着邵安总是多干许多麻烦事儿的学录,合该松口气,可他一回头就看见他们斋斋长正带着人往外走。
“林樾,你去哪儿?”
“回学录,修面一事还需用水,我想带梁兄先回舍房,修下的碎发碎须也收拾得方便些。”
多么会为人着想的好孩子,平日需要维持斋房洁净的学录几乎要感动哭了。
可他定睛一看。
“你们走的,不是回玄英斋的方向……”
“咦?是吗?学生不太认路,多谢学录提醒。”
问题是这个吗?
学录吸了吸气,在监视的命令和打扫的职责中有了决断。
“教谕未曾不让你们听课,你们便就在斋堂院子外修面,水我替你们打来。”
林清樾扫了一眼自从听到要修面,身形就微微僵硬的梁映,低头道。
“也是,那就有劳学录了。”
望着学录主打速去速回的匆匆身影,林清樾不免腹诽:
她就知道,这一出‘见识庐山真面目’,逃是逃不掉的。
“走吧,梁兄?”林清樾侧身偏向斋堂院中的一处石桌石凳,做了个请的手势。
梁映没有抬步,“我不想修。”
至少不是现在,在他全无准备的时候。
林清樾这回没有顺着他。
“梁兄,周教谕的性子你刚刚也见了。你若执意,他是会算你不敬师长,蔑视课堂的。这若让学录记在学册,便要算作两笔。”
“加上昨日的夜不归宿,梁兄这就要·四笔了。”
梁映微微一滞,幽深晦暗的黑瞳隔着额发盯向林樾。
他竟不知道,林樾如此细心将他的事记在心上。
是真心实意的担心,还是别有用意的故意提点?
梁映本能地倾向后者。
或许可以试探一下……
“梁兄放心,我手艺还是不错的。”
见梁映还在思虑,林清樾已经在石桌上摊开卷起的棉布包,从中率先选了一把银剪子拿起来试了试。
咔嚓咔嚓,剪子空响了两声,日头照着,寒光更甚。
刚往前踏了一步的梁映被刀光晃到眼睛,不免又撤回了刚刚那步。
就算是试探,也不能任由对方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那未免也太——
梁映的思绪被林樾一把按坐在石凳上的动作打断。
对方似乎已经默认他踏出一步的行为是默许。
梁映不及张口,说时迟,那时快,寒光便开始绕着他的颈侧闪动,脚边很快就如同下雪一般,层层叠叠落下乱须。
片刻过后,清风拂过,钳制他的力量消失,梁映霎时觉得下颚清凉了不少。
再一抬眼,林樾已经偃旗息鼓,把银剪子收回了布卷之中。
转身望向他时,眉眼之间只见温润的笑意,刚刚迫他坐下的强硬仿佛只是错觉。
“太长了,剪短些,后面好刮。”
梁映摸了摸自己只剩胡茬的面颊,林樾剪得——还真是手艺不错。
非常平整。
他蓄了这么些年的胡子,以往长得太长后,他都是随手一绞。到如今长长短短,歪七扭八,就是他自己,也轻易修不成这样。
“水来了。”
奔波一路的学录把装了热水的铜盆放在林樾手边,又在旁寻了个石凳坐下,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们继续,我就是路上走得有些急,现在歇歇。”
这监视的理由,也合情理。
学录大抵是林氏那边布下的眼线,硬是支走人,反而显得心虚。
林清樾谢过,假装看不见人偷偷歪过来的视线,按部就班地用搭在盆边的帕子浸满热水,覆在梁映只剩下短须的下颌和两腮上。
修面一事,对林清樾而言,并非是难事。
与失去五感的父亲相依为命这些年,修面是林清樾每隔两日便要做一次的功课。
什么地方的胡子,下刮刀是什么角度,年年月月,她早就熟稔于心。
随着刀刃挥舞,梁映能感受到林樾刮刀之下的精准利落。
周教谕极重外修,私人的刮面小刀磨得很快,但凡犹豫一点,生疏一点,脸上便要见红。
可林樾手下没有让他感到一丝提心吊胆。
贴着面颊的刀刃是冰冷的,但抵在他面颊上的手指却温暖。
换作以前,梁映从不敢想自己能在刀刃之下放松身体。
可拿刀的是林樾,他的手上好像就没有做不好的事儿。
身上也总是带着一层柔和清正的光晕,让人难以生出戒心。
在他身边放松,给予信任,便如同喝水吃饭一般自然。
梁映透过厚厚的额发望着表情专注的林樾,竟不查时间流逝。
“好了。”
林清樾用帕子掸去下巴和衣襟上的细胡茬,把梁映的坐姿扶正。
学录闻风站起身,绕了过来。
“呀,这是梁映?你这胡子真该刮了,好好的年纪,非把自己搞得乌烟瘴气作甚,现在看着顺眼多了。”
“不过,这头发是不是也要重新修一下?梁映,你这样看得清路吗?头发平日里不扎眼睛么?”
梁映退了一步,低头道。
“回学录,看得见。头发就不用劳烦林樾,我自己来就行。”
“这怎么行呢?周教谕我是清楚的,你这头发随便可糊弄不了他。不麻烦林樾,那我来帮你好了。”
学录要过林清樾手里小刀,更进一步。
“也不敢麻烦学录。”
梁映看似尊敬,实则找准机机会握住了学录拿刀的手,试图将刀接过来。
可学录就盼着这么一个机会,怎会轻易松手。
小刀就这么被攥在手中,晃来晃去,站在中间的林清樾,眼珠不自觉也跟着一左,一右。
直到第三个回合,梁映冷不防泄了劲,“那好吧,学录来吧。”
梁映算准了刀刃的位置,低了些角度,把脸迎了上去。
既然藏不住,那就毁了。
不过就是多一道疤罢了……
“嘶——”
止不住的鲜血一滴一滴,溅在斋堂院中的泥土上。
梁映呼吸一滞,在他眼前,一只玉白的手掌凭空出现,替他的脸多受了一道一寸有余的刀口。鲜血顺着手心的纹路,刺目地流淌着,不多时,淡淡的血腥味便飘在风中。
学录吓了一跳丢了刀,冲着林樾大喊,“你撞上来干什么?”
“这刮刀锋利,我本想提醒二位小心些的。”
林清樾收回手,脸色略微苍白地答。
“你这……我这……哎,这可不能让邵教谕知晓,你们先回斋房,一会儿我把伤药寻来给你们送去。”
确实,血流得怪吓人的,林清樾低头看了一眼。
其实伤口很浅,她自己控着力度呢,只怕学录不会来事,她自己捂着手的时候就偷偷地又挤了两下,让血流得更吓人一些。
这下正儿八经有了回去的理由。
林清樾正扬起唇角想说什么,却见着梁映视线落在她的掌心,好像想说些什么,林清越却更快一步地把手背到身后。
“小伤,先回舍房吧。”
刚提步的林清樾,被梁映拽住了袖子。
“这边。”
“见笑了。”
林清樾讪笑一声,重新提步,耳边却传来什么东西撕裂的声音。
她回首,竟是梁映扯开烟青学服,把里衣衣摆生生撕下一条。
见他递过来,林清樾受宠若惊地用左手摸出一条帕子。
“梁兄客气,我用这个擦就行了。”
梁映默了默,“血迹难洗,用这个,扔就扔了。”
洁白的里衣碎布因一时没人接手,在空中晃了晃,分外单薄可怜。
后知后觉了什么,梁映微微攥紧手指。
“里衣是干净的,你若不放心就算——”
刚要收起的手忽然被一抹温暖掠过。
梁映抬头就见林清樾接过碎布后,单手迅速把伤口裹了两圈。临了收尾,他自然地低头凑过去,唇间微启,皓齿衔起一端,与手里扯住的另一端简单同时受力,一个结便打成了。
“多谢梁兄。”
林清樾从腕间扬眸看过来,梁映却脚步匆匆,绕到前面带路。
直到走进舍房,两人未有多说一句。
但林清樾看得出来,梁映应是对她起疑了。
可她也看得出来,梁映如今并没有十足的证据。
所以,不若由她先开口。
“梁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算有什么隐秘不便说与人前,也往后也不该如此伤害自己。”
林清樾的语气依托着她惯来的温柔体贴,听着再合理不过。
梁映在听到隐秘两字之后,身上的温度渐渐冷了下来。
“你知道我是谁?”
林清樾眨了眨眼,无辜看来。
“梁映,梁兄,不是么?”
梁映蹙眉,又听不懂林樾的意思了。
“那为何要帮我?”
“举手之劳而已,脸上多道疤可不好看。”
“所以今日若不是我,是这书院里的任何人,你都会出手?”
梁映看见林清樾就这么半边迎着屋外的晨光,半边浸透在屋中的阴影,没有一点犹豫地答道。
“是。”
梁映只觉一股气似憋在心中,但当他想要辨别,却又很快消散。
他只当是被林樾耍弄,黑着脸再问起来。
“那方才,你说的隐秘是什么?”
林清樾有理有据道,“我也曾有一个朋友因有胎记不愿露脸,与梁兄一样喜用头发遮挡。其实要处理并不难。我朝男女皆爱美,市面上有种特制的脂粉,能遮挡八九分,至少不会让人一下瞧出异样来。”
“你有?”
“惭愧,在下也有爱美之心,不能免俗。若能用得上,我可拿给梁兄。林樾保证这事儿不会有第三人知晓——”
似是怕梁映不信,光风霁月的人还要举着带着伤的手掌发誓。
梁映及时叫了停。
“不必,我不信天谴。”
“若你告诉第三人——”黑沉的眸子如毒蛇窥视。
“我必会亲手让你后悔。”
话中的戾气昭然若揭,林清樾却并不介怀,含笑放下手掌。
很好,太子殿下没有因为这点示好就没了戒心。
她很欣慰。
-
当学录带着伤药急匆匆拉开林樾学舍的门时,脚步一滞。
他似是来得刚好,林樾正抬手将自己发髻上的玉竹簪抽出,浓绿在他的指尖灵巧翻了一圈,便簪进了新束好的发髻之中。
随林樾一偏身,学录看见那簪上玉竹簪的,却不是他熟悉的梁映。
而是一位宽肩窄腰的翩翩少年郎。
与林樾温润清隽相比,少年的眉眼更昳丽三分,上挑的眼尾压着长长的眼睫,看什么都深邃蛊人,只是他神情之中沉郁更重,便将这抹艳色生生压下。
燕归发髻下,并未完全梳拢的卷曲发尾一部分荡在肩头,这多见于胡人的特征,却在少年脸庞衬托下,去了原本的粗犷野蛮,多了七分恣意潇洒。
就连不算端正的姿态,生出的也是无边风月。
“你谁?刚刚的梁映呢?你把他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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