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所在的桃源村周围最富裕的是里正一家，他家有一匹马，养得起马的才算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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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在的桃源村周围最富裕的是里正一家，他家有一匹马，养得起马的才算富人。
像我们这些贫苦人家连一头牛都没有，耕田犁地全靠租借。
这几年朝廷跟北边的梁国开战，徭役赋税压垮了穷人的脊梁。
可见所谓的桃源村并不像世外桃源那般不愁生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能混个温饱。
我娘一连生了三胎都是女儿，村里不少人背地里笑话我爹不仅捡破鞋还连个种都留不下。
我娘在嫁给我爹前背着克夫的名声，即便样貌出挑还识字被休后再嫁总会招来一些流言蜚语。
我娘不想我爹被人笑话，哪怕身子弱都坚持继续生，在我三岁的时候她好不容易怀上结果还落胎了，之后好几年肚子也没消息。
游方道士给我批的命相终于让我爹脸上有了笑容，有人说他就是傻被人骗了。
“哪有骗子反给人银子的道理！”我爹拿出红布包着的二十两银子狠狠的反驳。
没错，那个道士不仅给我批命，还送了二十两银子，说是结个善缘。
我爹不要，追了好几里地都没追上道士，银子自然就留下了。
不过他要把银子留给我当嫁妆，有诰命夫人的命再加上这笔银子怎么着也能寻个好人家。
不管相信这个批命的人有多少，但因此带来的改变是显然的，从我十三岁开始就有媒婆时不时的上门说亲。
十六岁这年我嫁进县城周家成为周伯康的正妻，周家有好几个庄子用来养蚕抽丝，还有染布坊。
士、农、工、商，不管生意做的多大，商人的地位终究是低贱的。
我婆婆正是因为听了我的批命才让人说亲，他也盼着儿子登科及第成为官身，跻身朝堂后也给她挣个诰命夫人的名头。
可笑的是大婚当夜，周伯康掀开我的盖头只留意到我鲜红的口脂。
他皱着眉头显得一张四方脸越发刻板，“娘子日后莫把嘴涂的这般艳丽，让我想起书中描绘吸人精血的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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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前我也曾期待过温润如玉的丈夫，美梦一夜破碎。
婆婆有没有诰命夫人的命我不知道，但她婚后第二日把我留下教了一堆规矩，全是按照官家夫人的做派来。
偏偏她学成了四不像，端着身子走路时像个套了彩衣的人偶。
她不仅严格管束自己，连周伯康跟我同房的日子都要按她说的来。
我成了周家妇只能遵循当家主母的规矩，一板一眼活的没半点灵气。
我怀念未嫁人的日子，虽然清贫但身心自在。
我喜欢看书，但不喜欢看婆婆专门挑的女德妇容之类，每日大半时间就呆坐在院子里，偶尔有飞鸟落在枝头叽叽喳喳几声又扑棱着翅膀飞向远方。
‘啪嗒’一声。
我仰着头勾着嘴角羡慕的看着不知道第几只路过的鸟，可它被人从半空打落，我的笑容僵在脸上。
“听下人说嫂嫂时常坐在院中看鸟，这些杂毛鸟养不熟，我送嫂嫂一只有趣的。”
周伯皓从院门口走进来，右手提着一个鸟笼，里面是一只色彩绚丽的八哥。
不知道教了多久，见我就学人舌：“有美人兮，在水一方。”
不是什么好鸟！
周伯皓生了一双丹凤眼，面相随他娘多一些，看人的时候不是眯着就是眼角上挑，但给我的感觉不是蔑视就是不正经。
他身后跟着的小厮一手拎着弹弓，一手提着打下来的鸟。
我避开周伯皓饶有意味的目光只盯着那只死了的鸟，“小叔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后院尤其是这里毕竟是我跟你大哥住的地方。”
婆婆三令五申不允许我随意出门，即便出去也必须戴上帏帽，不能跟周伯康以外的男人随便搭话，更别说近距离相处。
周伯康被他娘教成了死读书的酸儒，我厌恶他。
周伯皓跟公公学习经商，年纪轻轻已经八面玲珑据说很讨姑娘家喜欢，可我讨厌他。
他嗤笑一声，“大哥去了州城备考，作为好弟弟我给嫂嫂送点玩意儿解闷而已。”
“不需要。”
我皱着眉头，转身就往屋里走。
如果那个道士的批命准的话，那皇帝肯定昏庸，毕竟周伯康到现在连个举人都没考上，还指望什么进士。
“嫂嫂大概不知道我那位好大哥在州城好不自在，日夜红袖添香呢！”
周伯皓一句话砸碎了我最后一点念想，我彻底成了个只有‘祥瑞’意义的泥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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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柳，还有多远？”
坐在马车上颠簸了两天一夜，我肠子都快吐出来了。
车厢里的丫鬟小竹麻利的取出备着的梅干给我，又打起车帘透几丝凉风进来。
我头一次知道自己胆子那么大，因为周伯皓一句话借着去给周伯康上香祈福的理由骗了我婆婆。
我要去州城，我要亲口问周伯康在他眼里我到底算什么！
我唯一能与之争辩的底气就是那卦批命，正妻的权力反而微弱到可以忽略。
我也不知道这么疯狂的举动到底图什么。
坐在外面的丫鬟小柳回头朝我说道：“少说还有半日的路程，夫人要不要停下来歇一会儿？”
我摆摆手，“那就再快些。”
让我要么吐死在路上，要么尽早见到周伯康跟他对峙。
在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我们终于到达州城，马车停在雨花巷倒数第二座院子外。
小柳跟小竹一左一右扶着我下了马车，我手软脚软踩在地上了还是觉得身子在颠簸摇晃之中。
我站了好一会儿缓过来一些才说道：“小柳，去拍门。”
“夫人，要不先找个客栈歇一晚明日再来找郎君？”小柳有些踟蹰。
我摇头表示不用，我怕憋着的一口气睡一觉就散了。
小柳拍了几下门，开门的是个微胖的黑脸妇人，她上下打量我几眼，吊着眼角问：“找谁？”
她的嗓门又粗又大，一副恶奴相栓根链子都是条看门好狗。
小柳后退几步右手扶着我看过去：“周家大郎君住这儿吗？”
黑脸妇人用鼻孔’嗯‘了一声，又嫌弃又不耐烦的说道：“郎君有夫人服侍，一身狐狸精臭味的滚远点。”
我的怒气瞬间升到头顶，冷着脸说道：“这里面住着的是夫人，那我宋青媚又是什么！滚进去让周伯康出来回答我！”
此刻我庆幸婆婆耳提面命逼我学官家夫人的做派，三两句话气势全开，黑脸妇人都被我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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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到这座院子里被称之为夫人的女人居然是桃夭，在此之前她只是婆婆跟前服侍的丫鬟而已。
周伯康娶我之前有两个通房丫头，但婆婆只把她们当成给儿子陪床的奴婢，不准有孕也没有抬为妾室。
那两个都留在大宅，是以婆婆不允许我跟来也没什么好计较。
可眼下这个女人又是什么？
周伯康压根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头一句问的是：“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娘让你过来看我？”
我一颗心沉到谷底，只指了指脱去一脸丫鬟恭顺模样的桃夭，“郎君可知这座院子里的仆人称她为夫人？”
周伯康眼神迷茫，还没说话桃夭就抢先一步说道：“郎君，想来是前几日我们在房里玩闹的话被不听话的奴才听了去？”
我气的胸口起伏不定，只问周伯康：“郎君，这女人是你纳进屋里的还是娘指给你的？”
他冷着脸，“你这是什么口气，一个妾而已，我娘给的还是我自己要的还轮不到你做主质问。我还赶着温书参加州试，无事你就赶紧回家去。”
居然给了妾室名分，可笑我身为正妻却一点不知情。
我以为他读书都读成傻子了，为了个妾又一反常态摆起男人的尊严。
桃夭嘲讽得意的目光瞟过来跟针扎一样，刺的我坐立难安。
此刻的我就像一个小丑，没人会在意我的脸面。
我想起我大姐，她跟着救下的那个书生离开时我才六岁，村里人都说她跟人私奔无媒媾合丢尽女人的脸。
大姐不是这样的人，她似乎跟我不一样，或者说跟桃源村的人都不一样，她不愿屈服于盲婚哑嫁的命运。
她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她要去帝京闯出一片名堂。
十年过去我们没收到她只言片语，有人传言说她沦落到凤国最大青楼，有人说她成了帝京有钱大老爷的玩物。
爹娘不准我们提大姐，此刻我突然很想知道她已经成就了自己的梦想还是零落成泥被人践踏。
我有诰命夫人的命却被一个妾嘲笑，大姐只有一腔孤勇她能走多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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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跟周伯康争吵，也没跟桃夭理论妾室该如何敬仰正妻，我犹如一个错入坟茔的孤魂绕了一圈又茫然离开。
“夫人，我们回去吗？”小柳小心翼翼的问。
“回哪里？”
县城周家大宅？那儿不是我的家。
可我也不愿回桃源村，所有人都以为我嫁的好，成了富家夫人以后还会成为官太太。
我这么一副丢了魂儿的模样回去我爹娘肯定难过。
“要不夫人去您姑姑家住几天？”小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莽撞了，赶紧改口：“还是回县城吧，估摸着主母正派人四处找夫人呢。”
姑姑嫁去了华阳县，距离上一次见她时隔两年多，我很羡慕她嫉恶如仇直来直去的性子。
我有些意动，“小柳，你去雇辆马车，我们去华阳。”
她看起来很害怕，劝我早些回去才好，私自来州城这件事就足以挑起我婆婆的怒火，若再跑去别的地方后果不堪设想。
无非给我扣一顶不不守妇道的帽子让周伯康休妻而已，我巴不得。
我再也不想顶着所谓的批命被人当傻子愚弄，也不想任由婆婆继续把我当泥人捏成她想要的样子。
小柳只是个丫鬟，还是签了死契的，她的生死都在我手里，我一意孤行她再不愿也得遵从。
再次坐在颠簸的马车上，我意识到从我鼓足勇气骗了婆婆出门后就像脱缰的野马。
我说不上这种感觉到底好还是不好，但我没了在周家那种透不过气的压抑。
冲着这一点好，我义无反顾的前行。
姑姑对于我的到来很意外，惊讶只是一两句话的功夫，而后便拉着我坐下问起家里的情况。
我们说的是桃源村的家，我挑挑拣拣回了好的地方。
她又问起周家待我如何，我弯着嘴角笑了笑，“他们恨不得把我当菩萨供着，不然我说来看你就能带着丫鬟说走就走。”
“算他们眼珠子敞亮，可不是谁都有福气做诰命夫人。”姑姑与有荣焉的笑着。
我心底叹息一声，脸上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姑姑，你听过我大姐的消息吗？”
她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我的头，眼里的悲伤一晃而过却笑着安慰我：“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青雉是个聪明的姑娘，她总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
我点点头，心里越发坚定了一个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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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了个比欺骗婆婆更大胆的决定，我想顺着流言的出处去找大姐，说的最多的就是她沦落到了帝京最大的青楼。
可惜我还没来得及跟姑姑告别离开就迎来了一个讨厌的人——周伯皓。
他提着礼物找到姑姑家，话里话外都是我婆婆不放心我让他亲自来接，“不过嫂嫂难得出远门，喜欢的话可以多陪姑姑一阵子。”
他的口气比周伯康更像我夫君，姑姑听了一串子话脸上的表情翻来滚去，说是交代我几句体己话拉着我进了西屋。
“青媚，这怎么回事？就算你夫君忙着温书考试也没有小叔子来接嫂嫂的道理啊！”
不止没道理，而且没规矩！
她就差明说周家也算富户，怎么做的事比穷苦人家还不靠谱。
我勉强笑道：“周家跟别人家是有些不一样，没什么的，想来是婆婆不放心下人才安排他来。”
我知道周伯皓不是来接我是来抓我的，婆婆肯定动怒了。
我不愿姑姑担心，安抚好她便登上马车跟周伯皓回去。
他骑马跟在旁边，隔着车帘子问道：“嫂嫂不必担心，一切有我。”
我拧着眉头闷声回道：“不劳小叔子费心，我做的事婆婆该怎么责罚我都认了。”
正好我也想问问她为什么特意给周伯康安排一个贴身丫鬟，还抬了妾。
周伯皓轻笑一声，“莫不是嫂嫂以为最坏无非就是被休回娘家？”
我没回答，事实上我确实这样想的。
他又自顾自的说道：“嫂嫂想的太简单，我娘最容不得别人骗她，你知道我爹第三房妾室骗她后的结局是什么吗？”
“我不想知道，我累了要休息一会儿。”我讨厌这个聒噪的声音。
他还是不依不饶的说：“那个妾室被罚跪，跪了半个月不分昼夜每日就给半碗清粥，最后膝盖毁了成了半残还被卖去最下等的窑子。”
我身子一僵，想说什么又觉得无味，索性真的闭上眼假寐。
聒噪的声音终于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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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回到华阳县的时候周伯皓趁着休息的时候跟我说：“没有谁想多吃一份苦头，我希望嫂嫂不要步那个妾室的后尘，你当真不考虑我的提议？”
我果断回绝：“不必。”
有什么好考虑的，我是周伯康的正妻不是妾，婆婆想让我跪断腿学乖也要问问我同不同意。
我宁愿背着被人怀疑跟野男人勾搭乱跑的名声也不想跟周伯皓有牵扯。
他拐了个弯又问：“那嫂嫂想跟我大哥和离吗？”
和离不是休妻，再嫁不难。
我拿不准他到底打什么主意，但不可否认这个提议很令人心动，我头一次正视他，“你究竟是想帮我还是害我？”
“那就看嫂嫂怎么看我这个人了。”他凤眼微挑，“和离了嫂嫂就得自由，可以回娘家或者去别的地方，比如帝京？”
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怀疑的看向小柳跟小竹，下一刻又自我否定了这个疑虑，想去找大姐的事我没跟她们提过。
周伯皓到底是随口提的还是别有含义？
我没直接回应他的问题，“小叔子为什么帮我，有条件吧？”
他笑道：“我不太喜欢嫂嫂这个称呼，想改成‘娘子’。”
“你疯了！”我怒不可遏，紧握着拳头忍住想冲上去给他一巴掌的冲动。
我真后悔居然想把脱离周家的那点希望寄托在这种人身上，早知道他不是好人不是吗？
我真蠢！
我彻底死了心，即便他的眼睛把我后背盯出个窟窿也没再搭理一句话。
沉默着回到周家，婆婆跟前的大丫鬟艳秋来传话让我过去。
这一刻终于来了，我以为自己会忐忑、害怕，但真正面临的时候反而松了一口气。
婆婆肯定容不下一个忤逆她的儿媳妇，我宁可被休做一个下堂妻。
周伯皓这个不要脸的居然也跟在后面，我懒得管了，而且回了这座宅子我也没权力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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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一脸寒霜的端坐在上位，我一脚刚迈进门她就把手里的茶盏朝我扔过来，“跪下！”
茶水很烫，濡湿的肩头火辣辣的疼。
我倔强的站着，“我爹娘养了我十六年不是给你送上门为奴为婢，你对我不满那就给我一份休书好了，郎君那么听你的话想必是同意的。”
什么狗屁诰命夫人，我不稀罕！
我也不贪恋高门富贵，比起脸面我更想要自由的活着。
“反了天！我周家的名声脸面都让你丢尽了！”婆婆大怒，指着艳秋怒道：“你瞎了？还不把这个忤逆犯上的东西按在地上！”
我在家也是干过粗活的，一把推开艳秋瞪着婆婆，“脸面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我跟夫君大婚不到半年，你就暖心的给他安排了一个妾，你又把周家脸面放在哪？”
我的反抗迎来她更大的怒火，扯着嗓子让艳秋去找健壮的老妈子进来收拾我，她贵妇人的形象装不下去了。
周伯皓进门拦下艳秋，“娘，大嫂错在不该骗您，可她也是思念大哥一时冲动才过去找人，哪料到会跟一个下贱的妾对上，还被落了脸面。”
婆婆指着他怒道：“你来干什么，这里轮不到你插嘴，滚出去！”
婆婆也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又怕家丑外扬赶紧吩咐艳秋把院子里的仆人都支出去。
她气的浑身发颤，盯着周伯皓问道：“你个孽障再说一遍！”
周伯皓撩起衣摆跪在地上，“娘，大哥跟桃夭鬼混的事是我透给大嫂的，他不懂得珍惜的女人我来珍惜”
来源：感激情感绿
